70-80 岁的病人,特别是那种医院的常客(Frequent flyers), 总是有一大堆病: 心衰、冠心病、心律失常、慢性肺阻、糖尿病、下肢蜂窝组织炎、慢性肾功不良、中风史。这种病人住院,除了住院医生(hospitalist)外, 还有一大群专家会诊: 心血管、心血管电生理、呼吸、内分泌、肾脏、神经、脚科。 每个会诊的,除了每天写一篇逐日志外,还作一大堆检查: 心脏超声波、冠脉造影、肾脏超声波,下肢MRI、脑袋CT或者MRI、脑电图。这么一大堆检查,为了表示他们在努力,或者捞钱。 这些病人,在加拿大我一个人就处理了。两者的差别在于,这里病人多住几天院。后果如果不是更差,就是病人运气好。也难怪美国人均医疗支出是其它发达国家的两倍或更多,而寿命比其它发达国家短3年多。
有时候该我值夜班,任务就是收病人,此外应付医院内的紧急情况。我喜欢收病人, 有时间问病史查体,弄清真正的诊断,并为治疗定调子。
和急诊室医生打电话时,急诊室医生告诉病情,说这个病人有肺部问题,肾脏问题,胃肠道问题,要不要会诊?
我的回答基本上是:别急,等我看了病人再决定。 下面侃几个是否会诊的几个小病例。
病人1: COVID-19 肺炎病人,94岁。 肌酐2.2 mg/dl (200 µm/L), 平时肌酐是1.5 左右。 急诊室问我,要不要找肾脏科会诊?我说NO。在我看来, 94岁,肌酐2.2,不算正常也是基本正常。肌酐升高,担心肾功衰竭,不得不透析。 肌酐至少要5以上,才有透析指征。 94 岁的人,肌酐2.2, 只要医生不干蠢事,肌酐上升到5的可能性非常小。这种病人,死于其它疾病,或者死于老年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发生肾衰的可能性。 我不担心那一点升高的肌酐。
病人2:女,80多岁。先天性神经麻痹,说话口齿不清,左臂瘫痪。没有其它病,一直住疗养院(Skilled Nursing Facility SNF)。 先天性疾病,活到这个年龄,够不错的。
一天,疗养院把病人送到医院,说病人上消化道出血。去看病人,虽然口齿不清,还是可以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说他吐了两次,好像是咖啡色。 咖啡色呕吐物,是上消化道出血的代名词。又拉了两次稀。 呕吐拉稀都发生在早晨。下午在急诊室,什么症状都没有。
化验结果,血红蛋白 13 g/dL。 这个血红蛋白,对80多岁的人来说,是超级正常。他也许有点食道胃炎症,或者有点胃溃疡。即使有上消化道出血,也很微量,而且已经自行停止。
这里惯例,或者所有美国医院,加拿大医院的惯例,就是找胃肠道会诊。胃肠道一会诊,就作食道胃十二指肠镜。我认为大部分胃肠道出血病人,不需要作胃镜或者肠镜。因为大部分胃肠道出血,都会自行停止。而胃镜肠镜,除了持续性出血止血外,没有什么诊断治疗价值。 在加拿大,我的习惯是:胃肠道出血,先药物治疗。复查血红蛋白。如果血红蛋白没有变化,或者减少一点,继续内科治疗。如果血红蛋白继续大幅度下降,则表明在继续出血。找胃肠道会诊。
治疗简单。 禁食输液加氢离子泵抑制。这个病人照此处理,不找胃肠道会诊。第二天,接手的医生对我说, 感谢我没有找胃肠道会诊。病人的血红蛋白没有下降。 他准备等一天就让病人出院。如果找了胃肠道会诊,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很高兴是这个医生接管。他和我的看法差不多,说这里的医生过度治疗,动辄就是上胃镜,就是冠脉造影,就是电击除颤。 他绝对不想让他自己的亲人,也接受这种处理。其它很多医生,一看诊断是上消化道出血,条件反射就找胃肠道会诊。
群友1:我老丈人要是由你来治,就不会受那么大罪(瘫痪六年后去世)。他就是腿痛(下肢静脉血管堵塞)信了江湖郎中的偏方,不知吃了什么“药”引起消化道出血(与你侃的病例一样),丈母娘惊慌失措地送到北医三院急诊室,医生明知他有严重血栓史(已装心脏支架两次)还静脉注射凝血剂,即时血栓脑梗,又用溶血栓药“抢救”成全瘫(几乎不能说话,吞咽困难)。待我老婆连夜定票赶回,人家的出院报告改成他是因脑梗入急诊求治。人已至此,我们没有精力,任他们摆布了。
清医:不清楚什么中药引起出血。 西药引起出血有三类药。
1 阿司匹林和消炎镇痛药。 这些药抑制血小板,也破坏胃沾膜。 治疗就是停止药物,血红蛋白低于 7 则输血,加抗酸药。
2 抗凝药引起的出血。 这些药或者抑制凝血因子合成(如华发素),或者抑制具体的凝血因子(如Apixiban, xarelto)。 治疗就是静脉注射维生素 K, 新鲜冷冻血浆,或者凝血因子。
纠正只是纠正到正常值,而不是纠正为超凝状态。
3 溶栓酶。这类药激活血栓栓塞中的纤溶蛋白,溶解纤维蛋白,从而溶解血栓栓塞。溶栓酶一旦引起大出血,就是有解药也来不及。
此外,于药物关系不大的胃肠道大出血,往往是血管破裂。这种情况,胃镜肠镜止血。胃镜肠镜达不到的地方,首先作出血造影。根据结果,介入性放射科医生在出血出注射凝栓剂。
不清楚北医三院治疗是否妥当,除非看到所有记录。
第三天,病人出院。
病人3,男、70多岁、没有任何过去史, 没有高血压病史。一天,突然恶心呕吐腹泻。自然食欲也下降。折腾了一个星期,去看家庭医生。家庭医生一查,血压高,开了降压药 Lisinopril 5 mg 每天一次。 这是血管紧张素转换酶抑制剂。服药后,病人血压下降到75/45 左右。一起床就眩晕,头重脚轻。在家里又坚持了 3天。终于到当地医院急诊室看病。急诊室一查,肌酐 7.8,赶快送到这里的医院。到了这里再查,肌酐已经降到 6 .8(600左右)。 病人肌酐平时正常 1.2(106)左右。急诊室医生问我是不是找肾脏科医生会诊,病人可能需要透析。 我说: NO
这个病人为什么发生肾衰?首先是腹泻拉稀一个星期,病人已经严重脱水,使肾脏灌流减少。 其次是家庭医生火上浇油,上降压药。血压下降到危险的地步,更使肾脏灌流减少。
治疗简单,输液就行。我特别担心的是肾脏科一来会诊,肌酐那么高,透析的理由堂堂皇皇。一透析,肾脏灌流进一步减少。肾脏功能进一步下降。说不定就完全摧毁,没有恢复的机会。从此以后,终生透析,给肾脏科医生贡献一笔收入。收了这个病人。当天晚上,给内科秘书送了一个短信。要她第二天分病人时, 把这个病人分到上面那个我信任的医生。第二天这个医生 照我的计划办。 不找肾脏科会诊,继续输液。第四天,肌酐降到2.5 (221), 病人出院, 逃过透析一劫。
清衣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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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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