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道,2017年黑色星期五,基因检测公司23andme 在Amazon.com销售排行第五。
23andme ( not 250andme),创建于2006年。当初3个创业者,现在只剩下一个,Anne Wojcicki。70 后Wojcicki,是google 创始人之一Sergey Brin 的前妻(2005-2007),曾经是棒球明星Alexander E Rodriguez 的女朋友。她的老妈说:没办法和他进行高智商对话。他可以在电视前面,一看棒球就是10个小时。
2007 年11 月,23andMe 开始直接向消费者推销两个产品:
1. 祖先相关成分(ancestry-related component):检测个人种族起源,家族系谱。
2. 个人基因组服务 (Personal Genome Service PGS):预测250种疾病及健康状况的风险。
23andMe检测单核苷酸变异(single-nucleotide polymorphisms SNP)。顾客提供唾液标本,公司可以检测50万变异。在现有研究资料的基础上,根据这些变异,推算有关疾病的危险性。
人体基因,核苷酸碱基配对超过30亿。不同部位单个核苷酸的多样性,是基因变异最常见的形式,是人群大部分遗传表型及个体差异的基础。据估计,人类基因有2.8—3.9 百万单核苷酸变异。 每185-2000 个核苷酸对,就有一对核苷酸变异。重要部位(编码Coding)核苷酸变异少,不重要部位变异多。
并非所有的单核苷酸变异生而平等, 关于这些变异的信息不会都带来奇迹。编码部位的变异,改变相应蛋白质的氨基酸,导致有害的表型(Phenotype),如镰状细胞性贫血,α-1抗胰蛋白酶缺乏症,囊性纤维化和血色素沉着症。而对于其它更普遍,多因素的疾病,如高血压等等,单核苷酸变异只是导致不同程度的易感性。疾病是否发生,还取决于其它因素,如其它基因变异和环境等等。
23andMe报告的疾病中有24种遗传性疾病,与58个基因突变相关。美国医学遗传及基因学会建议,如果偶然发现这58个基因,应该告诉病人。但是,还有其它200种疾病及健康状况,如糖尿病、乳糜泻疾病(Celiac disease)和小腿不安综合征(restless legs syndrome),这些基因信息有什么临床意义并不清楚。
JAMA一篇文章分析说:
1. 23andMe 的检测步骤繁多,每步都可能出错。结果不一定准确。
2. 即使检测准确,根据结果来预测疾病也不一定准确。
3. 因为是直接对消费者(Direct to consumer DTC ) 推销,不准确的预测及解释可能危害消费者。
曾经有两个小样本研究(分别是5个和1个人),比较23andme 和其它基因检测公司,对相同样本的检测结果及分析。研究发现基因结果符合率大于99%,但是对疾病风险的预测却相差很大。两个研究结果分别发表于2009年及2011年。现在也许改进多了。
2013年11月,FDA发出一封警告信,要求 23andme 立即停止销售个人基因组服务(PGS),理由是:
1. 产品用于疾病诊断、治疗及预防,或者影响身体结构与功能。此类产品需要批准才能上市。23andme 声称:提供254种疾病及情况的健康报告,让使用者采取措施,缓解严重的疾病如糖尿病、冠心病和乳腺癌。
2. 如果病人不能真正理解检测结果,或者检测结果不正确,可能引起严重后果。例如乳腺癌的诊断,假阳性可能导致不必要的预防手术,预防化疗,高强度筛查及其它措施。假阴性则导致忽视真正的危险。又如抗凝药华发素(Warfarin) ,如果基因类型报告错误,使病人自行调整剂量,引起出血或者血栓,甚至死亡。
3. 23andme 至今没有提供分析和临床证据,支持PGS 的使用。
FDA这封警告信不同寻常。一直是药物和医疗产品上市后跟踪,发现有严重不良反应,FDA要求停止。这是第一次,仅仅根据理论上可能的危害, 就禁止使用。
FDA 发出警告信以前,已经有50万人购买了PGS ,虽然FDA从来就没有批准这个产品。FDA发出警告信后,23andme 于2013年12月6日,停止在美国销售PGS。但是在加拿大和英国继续销售。
2015 年 2月,FDA 批准23andme检测布鲁姆综合症(Bloom Syndrome) 携带者。Bloom Syndrome 是常隐遗传,BLM 基因突变,导致DNA解旋酶(Helicases)异常,使基因不稳定,容易发生癌症。病人个子矮小。以后,检测其它遗传性疾病携带者的产品,不再需要FDA批准。23andme 和其它公司开始向消费者推销其它疾病携带者的检测服务。
今年4月6日,FDA容许23andme直接对消费者销售其遗传健康风险(Genetic Health Risk GHR)检测项目,但是范围大大缩水。
1. 只同意检测10个疾病,而不是以前的250 个。
- 帕金森氏病(Parkinson’s disease)
- 迟发型阿尔茨海默病(Late-onset Alzheimer’s disease)
- 乳糜泻疾病(Celiac disease)
- α-1抗胰蛋白酶缺乏症 (Alpha-1 antitrypsin deficiency)
- 早发性原发性肌张力障碍 (Early-onset primary dystonia)
- 凝血因子XI缺乏症(Factor XI deficiency)
- I 型戈谢病 (Gaucher disease type 1)
- 葡萄糖-6-磷酸脱氢酶缺乏症(Glucose-6-Phosphate Dehydrogenase deficiency)
- 遗传性血色素病 (Hereditary hemochromatosis)
- 遗传性血栓形成倾向(Hereditary thrombophilia)
2. 有关基因的变异或缺失,只表明上述疾病的危险性增加,不是上述疾病的诊断。
医疗界对于直接向消费者推销健康产品(Direct to consumers DTC),一直持否定态度。对基因检测也不例外。查一查医学杂志有关23andme的文章,当初几乎普遍支持FDA 的禁令,今天对开禁持保留态度。也许医生们担心自己的钱包,不过DTC 只会让他们的钱包更鼓。他们主要是不喜欢别人跑进他们的两亩三分地,指手划脚。除了医生,谁知道该作什么检查?如何解释检查结果?怎么知道阳性结果治疗还是不治疗?如何根据检查结果制定预防治疗方案?虽然医疗界过度检查、过度治疗泛滥成灾。虽然在遗传医学飞速发展的今天,大部分医生已经落伍。
对23andme及其它公司提供的基因检测,医疗界的质疑是:
1. 根据检测结果预测危险性,可靠性重复性多大?至今没有研究,证明这些产品预测的准确性。
2. 预测不准确,则无法根据这些结果提供有效的咨询,或可靠的决策。
3. 其它危险因素的存在。检测基因阴性, 并不意味着一定是低风险。
4. 如何使用基因检测的信息。特别是消费者如何使用,不至于导致危害?
对于23andme 检测的每个基因/遗传性疾病,要作具体分析。LRRK2 和 GBA基因突变,增加帕金森氏病的可能性。LRRK2突变,可能性增加25%;如果是Ashkenazi Jewish, 则增加8倍;GBA突变,可能性增加4倍。普通人群,帕金森氏病发病率是1/330。 在此基础上增加8倍,发病率是2.4%。即使基因阳性,97.8% 仍然不会发病。但是阿尔茨海默疾病,若有关基因变异,发病的可能性大得多。主要原因是本身发病率高。根据阿尔茨海默疾病协会2016年统计: Alzheimer’s Disease 发病率,65岁以上是11%,85岁以上是32%。23andme检测变异基因ApoE4,一个变异,迟发型阿尔茨海默病危险性增加3倍。两个变异,增加15倍。可以说,ApoE4 阳性预测值(PPV),远远高于LRRK2 和 GBA的PPV。白人ApoE4变异率是15%,中国人是7%。从遗传角度看,白人患老年痴呆的可能性是中国人的两倍。
医生检查遗传性疾病,对于有临床症状体征的病人,检查基因以证实诊断。有时候也检查病人家属,特别是显性遗传疾病,死亡率高的遗传性疾病。 目的是预防疾病发生,或者延缓疾病发展,防止疾病引起的早死。没有临床表现,没有家族史,一般不作检查。几十岁的人,还没有镰状细胞性贫血,α-1抗胰蛋白酶缺乏症或者血色素沉着症等等的症状体征,没必要查这些疾病,包括基因检测。
现在还在筛查的癌症只有几个,乳腺癌、结肠癌、宫颈癌和高危人群的肺癌。前列腺癌的筛查,可以说已经淘汰。癌症要列入筛查,需要符合几个条件:发病率高,早期发现及治疗可以减少癌症死亡率,治疗方法有效,筛查方法有足够的敏感性和特异性。至少对于成人而言,符合这些条件的遗传性疾病还没有。
原则上,医生开检查之前,应该问自己两个问题:
1. 你想寻找什么答案?
2. 如果结果不同,是否会改变治疗?
对于任何一个问题,你的回答是No,这个检查就没必要作。同样的原则,适用于基因检测。
23andme 说:基因健康风险报告(Genetic Health Risk GHR reports)提供关于你是否携带与某些健康状况危险性相关的遗传标记的信息。这些信息不是提供诊断。这个检测没有涉及的其它因素,如生活方式、环境及其它基因标记,也可能有重要的影响。……
购买23andme的GHR以前,消费者最好仔细读读这一段话,仔细想想23andme对自己的健康,疾病预防究竟有什么帮助。这10个疾病,GHR预测风险的准确性有多高? 如果是阳性或者阴性,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没有答案,是不是有必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