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菲乱侃 (4)

希腊化时期,德尔菲对政局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不过,德尔菲仍然是泛希腊的象征。神谕之外,德尔菲还提供运动会(Pythian Game)、节日、戏剧演出。

此后150多年(306—158 BC),德尔菲相继被希腊不同的城邦,城邦联盟,国王所控制。279 BC,又被高卢入侵。

4世纪3世纪BC,罗马曾经咨询德尔菲。罗马崛起后,逐渐扩张到希腊。

168 BC,第三次马其顿战争爆发。 6月22日,Pydna一战,罗马将军Paullus 大败马其顿国王Perseus。Paullus在德尔菲,把Perseus将要完成的胜利纪念碑变成自己的胜利碑,在碑顶放上他自己骑马的雕塑。

以往的纪念碑都是纪念希腊人对外族人的胜利,对其它城邦的胜利。碑上有阿波罗的名字,感谢阿波罗帮助他们取得胜利。Paullus纪念碑没有阿波罗的名字。这个碑不是感谢阿波罗,而是宣告罗马人的霸权。纪念罗马人打败马其顿人/希腊人,纪念罗马人“解放”了德尔菲,“解放”了希腊。

146 BC, 科林斯被罗马人摧毁、屠城。马其顿也成为罗马的一个省。罗马将军Mummius送礼品到德尔菲,纪念这场胜利。德尔菲越来越成了罗马人宣布战胜希腊人的场所。

罗马吞并马其顿,使希腊失去了北部的缓冲带。 83 BC,Maedi 的色雷斯(Thracian) 部落南下,焚烧德尔菲。燃了近400 年的希腊圣火之源,也被熄灭。

27 BC,希腊成为罗马的一个省,Province of Achaea。

最初几任罗马皇帝不太注意德尔菲,没有皇帝请教女祭司。79 BC,西塞罗来到德尔菲,询问女祭司:他如何才能获得名声。女祭司回答:根据他自己的性格指导他的生活。

从哈德良(Hadrian 76-138 AD) 开始,几个皇帝热爱希腊,也热爱德尔菲,德尔菲再次兴旺。

根据普鲁塔克, 1世纪末,德尔菲已经成了旅游胜地。导游像今天一样,从入口开始,首先讲述斯巴达的群雕。那时候,离古典时期,已经是500-600年。罗马人看古典时期,就像我们看明朝那么遥远。而庙宇雕塑依然完整,除了被罗马人盗走的外。

罗马市场(Roman agora)可能也在哈德良时期修成。 罗马市场就是一个旅游商场和工场。

哈德良死后,整个2世纪,德尔菲依然地位优越,而且成了哲学家们聚集的地方。女祭司继续提供神谕。女祭司曾经建议盖伦(Galen 129-216 AD) 放弃其它研究, 专心研究医学。

180 AD, 当希腊旅行家Pausanias 去世时,由哈德良引起的希腊热开始消退。运动会开始外流。德尔菲的居民,已经忘记了德尔菲的历史。他们不知道上山路上的山谷,为什么不能耕种。

虽然开始衰退,2世纪末3世纪 初至少是平安的年代。

312 年10月28日, Battle of the Milvian Bridge,罗马皇帝Maxentius 在台伯河(Tiber)淹死,康斯坦丁大帝统一罗马帝国。313AD, 宣布米兰敕令(Edict of Milan),宽容基督教。德尔菲加剧衰落。

康斯坦丁大帝之后,并非所有罗马皇帝都是基督徒。Julian the Apostate是最后一个异教徒皇帝,在位两年(361– 63AD)就死于战场。

389-391 AD 之间,罗马皇帝狄奥多西颁布法令(Theodosian decrees),取缔异教。罗马各地基督徒捣毁异教徒庙宇、圣地、雕塑和偶像。

德尔菲没有存心毁坏的痕迹,也没有人努力保存古迹。神庙两端修建了更多的民居,富裕的民居用纪念碑作建筑材料,有的干脆把长廊等建筑改为民居。神庙被改为教堂,雅典财库成了高利贷放债者的办公室。

7世纪初,经过瘟疫和北方斯拉夫民族屡次入侵,起落了1400年的德尔菲变得无声无息,无人问津。

800年后,1436年3月21日,终于来了一个访问者,意大利商人Cyriac 。德尔菲的名字已经改成了Castri。残缺的剧场和运动场前面,是简陋的民居。Castri 的居民,对于德尔菲的历史,对于那些建筑,一无所知。剧场和运动场,在以后的岁月里,完全被落石、泥土和民居掩没。

1453年,奥托曼帝国攻占康斯坦丁,希腊也被奥托曼帝国统治。

又是200多年过去。文艺复兴唤起人们对希腊的热情。

1675年9月26日,英国数学家Francis Vernon 来到德尔菲。村庄Castri 扩大,古迹更深地埋入地下。1676年1月30日,两个有名的旅行家,法国医生Jacob Spon 和 英国自然学家 George Wheler 来到德尔菲。他们发现了埋在寺庙下的运动场,此外一无所获。 德尔菲满目荒凉、破败简陋。曾经如此辉煌的德尔菲,竟然落到如此地步。Doctor Spon 感到压抑凄凉。德尔菲如此,人类不也是如此?这难道是人类骄傲的代价?

此后,访问者探险者络绎不绝。和 Spon 一样,他们看到的寒酸让他们失望、悲哀。

1821年,希腊宣布独立。直到1829年,才真正独立。希腊一独立,就知道保护古迹。古迹、历史,就是现代希腊的卖点。1836年通过第一部关于古迹出售和运输的法律。 1837年,希腊考古学会成立。1838年,德尔菲列入保护地点。在这些地点,把有古迹的土地作为嫁妆赠送,是非法的。

1846年9月11日,法国学者在雅典建立了法国考古学校,开始筹备德尔菲的挖掘。

挖掘首先得迁走住在古迹上的居民。当地居民已经知道他们的房子下面就是金矿,漫天要价。其中一个,Captain Frangos要价比实际价高了90倍。

1858年,Castri 居民把名字改回德尔菲。德尔菲在地图上消失1200年后(7世纪AD), 重新出现。


老镇Castri/Delphi. 图来自互联网

1891,断断续续经过10年谈判,法国在与德国的竞争获胜,得到德尔菲的挖掘权。法国付搬迁费45万法郎,希腊出6万。1892年9月,挖掘开始。工场一开工,村民就蜂拥而来。其中最生猛的,扑到工人身上,抢走他们的工具。村民宣称不允许开工,除非他们得到赔偿。一名警察带着10名持枪士兵,赶来保卫工人。

1892年 10月11日,挖掘仪式后4天,第一笔钱送到村民手里,村民代表表达了他们良好的祝愿。第一辆装满泥土的大车上,法国、希腊国旗飘扬。

发掘以Pausanias 的游记 (2nd AD, 1700年前的书)为蓝本。

1903年,挖掘基本完工。3艘法国战舰,2艘希腊战舰驶到山下的港口。1万当地居民,众多外交官,聚集在运动场及周围,庆祝德尔菲博物馆建成。

距今也是113年。将来的命运会是什么? 再次衰落,埋没,遗忘? 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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