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咱来闲地瞎混已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来,咱与闲地网友没有私交。要说没有也不尽然,回想一下,跟冷热通过两封短信,与巨矢通过两次电邮,都没见过面。
早些年,闲地很热闹,有很多好文章。冷热的苏三离了洪洞县和兵哥哥兵妹妹,老芦的九九艳阳天和苦楝树,把咱们带回了以往的年代。咱摆地摊写小城流水,冷热帮改了两段,把咱的网名改成钱少。就此结下一段友情。
前些年, 每年我都开车去加拿大,每次都去渥太华,每次去渥太华都要在Gatineau Park开车兜一圈。有两次我想登门拜访,甚至准备了一瓶酒,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有一次我从Gatineau Park回到蒙特利尔,第二天在闲地上聊起,冷热说,当时他刚刚下山。
冷热在闲地的最后一篇文章:我的青春不回头。 KARL 跟冷热就该文聊了一些话题,当时我也在那线上。从那以后,冷热告别了闲地。
“坏人”老了,我的青春不回头,的确如此。但愿冷热和巨矢两位好友平平安安。
二
人所系心的现世的希望易灰,
或则一朝繁荣,而又消毁,
比如那沙面的白雪,
只扬得一两刻的明辉。–鲁拜集
前天夜里我们这座南方城市下了雪。白天气温接近零度,下着小雨。夜幕降临,雨渐渐变成雪。在昏暗的夜空下,细雪纷纷扬扬飘渺朦胧撒落在地上。先落地的雪融了,新的细雪又飘落下来。空气清馨,夜幕一片宁静。
第二天早上,天空一片蔚蓝,屋顶和草地变成了白色。金色的阳光撒在地上,白色的雪分外耀眼。在黎明的寂静中,回想起冷热写过一篇圣劳伦斯河,回想起当年跨过冰天雪地的圣劳伦斯河和当年零下三十度观看魁北克的冰雕,这场雪相对而言太柔和温馨了。
中午。屋顶的雪在阳光下渐渐融化,到了下午,草地上大部份雪也融完了。这场小雪就这样完成了它的历程。
三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三十多年前,我在华东工学院读研,华东工学院位于南京孝陵卫,隶属兵器工业部。南京是六朝古都,城市整洁漂亮。星期天,我常去秦淮河夫子庙莫愁湖闲逛,偶而也逛逛新街口中山陵总统府。不过,咱对伟人亡国恨后庭花都不感兴趣,倒是夫子庙小摊子上的雨花石很吸引人,我前前后后买了不少,放假回家带给女儿玩。
我每次去外面逛都顺便填肚子。南京小吃店的面食饭菜如同英国人的饭菜一般淡而无味,大概只有盐水鸭还可以上桌面。大街小巷里咱偶尔也看见吵架。南京女人吵架如同金陵十三钗细声细语,男人吵架就跟咱们那蛮荒之地的女人一样。
我们那届研究生大多是一帆风顺的60后,我比他们大了一个年轮。从文革伊始到插队进厂一路艰辛,咱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上了个大学,77年一夜之间咱又成了右派分子工农兵学员,如今跟这帮小年轻一起,真是造物弄人。
研究生四人一卧室。60后思想活跃性解放。同卧室有一位四川绵阳兵工厂来的小年轻,与一位本科女友相好。中午午休他也不顾室内有其他人,放下蚊帐就在里面和女友亲热,那蚊帐老动来动去令人心猿意马。
记得那年第一次学潮,年轻的学生们游了行,紧接着上面反资产阶级自由化。研究生院党总支动员同学们入党,年轻的学子们又纷纷写下入党申请。想起读工农兵粉碎四人帮那会儿,班上党支书动员咱写过一份申请,报到系里后被系总支否决:此人思想不稳定。哈,这次咱很稳定,不写。咱对游行和反资产阶级自由化都没兴趣,只对拱猪放羊和军棋大战感兴趣。
拱猪放羊咱没少钻桌子,对手钻过多少次咱没统计。有一次,一位候补党员Y胖同学输了不钻耍赖躲回寝室,咱把他的寝室门一脚踹开,门被踹坏。幸好,研究生院政治辅导员老M跟咱一样也是工农兵,老M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才免去了损害公物的罪名。Y胖不久公派美国留学。
95年我到拉瓦大学做博后。有一天,曾经同寝室的T瘦突然出现眼前,寒喧之后才知道他来读博。很快,T瘦成了华人教会的积极分子。博士毕业后,T瘦应聘NORTEL拿到高薪,在渥太华买了大房子。那会儿我在渥太华一个小公司里。一天,T瘦突然给我打电话,说Y胖从美国过来,让去他家聚一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咱拎上一瓶酒欣然前往。酒过半酣,Y胖说出来意:要在渥太华搞传销,T瘦是他下家。T瘦接着问咱:愿不愿当他的下家。
NND,都是学理工的,连2的幂方不可持续都不懂?你当是拱猪放羊钻桌子呀?这不是坑人嘛,咱不干。从此,咱跟Y胖T瘦没了来往。
几年后,NORTEL烟消云散。不知Y胖T瘦今在何方?
四
昨天咱割草。不但割了草,还烤了鸭子,做了扣肉,卤了牛舌牛腱和鸡蛋。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一直不仃,累得半死。今早,我给草地施了肥。这是咱今年最后一次割草,是不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目前还不得而知。
十一年前搬入新居后,每年我都是自己割草。从开春起,三个星期割一次。夏天草长得快,两星期割一次。入冬前最后再割一次。每次割草连整理修边善后得花三个多小时。春秋天气好割草不太累,夏天骄阳似火,割完草后,衣服里里外外湿透,头上的帽子也汗迹斑斑。
十一年来草地我也自己护理。每年施四次肥。从春天开始,两个月一次。我还种菜,黄瓜豆角茄子辣椒丝瓜苦瓜南瓜油菜韭菜芥菜雪里红,视季节而定。如今冬季降临,菜地里只乘下韭菜芥菜雪里红,只盼着来年的柳暗花明又一春。
小区里很多邻居都请人护理草地和割草。割草人为省工省时,地里的草留得很长。我喜欢把草割短些,割完草后下一场雨,草地平整翠绿特别精神。
今年五月我去中国前割了草,三个星期回来后天老下雨,草地里的草足有四寸长。我看见小区里有一辆TRUCK拖着一部MOWER,于是请那老兄来割草。那老兄看了看我的草地,开价40刀。我说好,你帮我割短些,我给你80刀,你什么时候能来?老兄回答,要看天气,等天晴。
两天后天气由雨转晴,我左盼右盼,老兄没来。一个星期过去了,草已经半尺长,老兄还是没出现。咱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这一次割了八小时,整整12袋草,不仅手脚抽筋,连屁股都抽筋。
老了老了。从明年起,要请人割草啦。
五
到蒙特利尔四天了,天气一直不错,白天阳光照耀在凯凯白雪上,灿烂耀眼。
今天终于下了一场鹅毛雪。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仿佛在欢迎圣诞的来临。雪停的时候,你可以看见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为你留下朦胧的记忆。
暗淡的街灯照着雪地,灰色的夜空透着微亮,雪复盖了北国大地,这里的冬夜静悄悄。
我带给三岁不到的外孙女一盒看图识字卡片。晚上女儿女婿出门,我和老伴陪着外孙女坐在电视机前看幼儿电视节目。电视里正演着ABC字目表。外孙女把字母卡片抽出来,跟我一起读。
A – Apple, Apple
B – Bird, Bird
…
拿到一张卡片R – Rhinoceros,上面画着一头犀牛,这单词太长太难发音,我正在犹豫,外孙女读道:Rhino。
老伴哈哈大笑。
六
昨夜是平安夜。入乡随俗,妻子和我跟着女儿和女婿去亲家那儿吃夜饭,这是我们第一次到亲家家里过圣诞。
亲家是魁北克人,几个月前卖掉了蒙特利尔的房子,在北边的一个小镇里买了一套CONDO。从蒙特利尔开车往北,高速公路两边白雪凯凯,冬天的原野一片宁静。四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亲家的住宅。
这是一套三层楼的 Condo,进门是客厅,左边是餐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三楼是孙儿孙女们回家时的游戏室。客厅沙发边有一棵华丽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小球和彩灯,树下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圣诞礼物。一只漂亮的小狗坐在沙发上,一只猫在楼梯台阶上打磕睡,壁炉的火焰轻轻幌动, 电视里轻声播放着不知名的法语歌曲, 曲调很温馨。
说实在,由于文化差异和饮食习惯,我对这类造访作客不是很习惯。去之前,妻子问女儿女婿该准备什么礼物,女婿问过他父母后说,不用准备啥,一束鲜花就行。听说女婿的妹妹也带两个儿子去,于是妻子准备了两个红包。见面后,大家一个轻轻的拥抱和握手。
正餐开始前,主人端出一盘虾一盘牛肉丸一盘日本寿司和一些小点心,每人手里一杯香槟。女儿说正餐没有米饭,于是我吃了好些日本寿司,把肚子基本填饱。
正餐开始,每人一个大盘子,盘里一块烤火鸡,一块烤肉饼,一堆土豆泥,一些自制的西红柿酱,还有一些别的啥。主人说:如果吃不惯可以不吃留在盘里。咱不好意思不吃,费了大力气终于把盘里的东西消灭。正餐后接下来是甜点,我肚子装不下了,只好告退。
甜点之后开始瓜分圣诞礼物。三个小家伙一下都由小白兔变成了大灰狼。三下五去二,他们很快把包在大大小小盒子上的纸撕掉,把盒子一个个打开,把盒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小家伙们高兴地叫着闹着,撕下的包装纸和纸盒的碎片很快装满了两个垃圾袋,显示着平安夜的高潮。
吃饱喝足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外孙女到家后还非要 Dady 和她一起把玩具厨房搭好。咱不管了, Go dou dou (睡觉去)!
七
在蒙特利尔期间我们曾和F女士夫妇相聚,他们去看望儿子。元旦过后我和妻子回到美国,F女士打电话来,说幸好没跟我们到美国来。元旦那天她的胃剧痛,肩膀骨头也痛,想去看急诊,却没有医疗保险,只能找些胃药缓解。F女士前些年腿部胯骨手术,里面装了假骨头,手术后很长一段时间走路都柱着一根拐杖。三年前我开车去加拿大,那时她也是和丈夫一起到蒙特利尔看望儿子。我开车把他们带到魁北克老城,还去了Canyon Sainte-Anne。五月之际,魁北克樱花盛开,Canyon Sainte-Anne 风景如画,他们很开心。这一次却天寒地冻,圣劳伦河面都结了冰,只能在餐馆里见个面吃餐饭。
75年F女士的父亲回家后,我见过老先生一面,那时老先生还没入政协。老先生一家五口人就靠老妻一个月二十多元的工资生活,家境凄悲。老先生口口声声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老先生对儿女说,他那一期黄埔生,除了他和文强,大部份都当了共产党的将军。
老先生80年代末去世。多年后F女士加入了黄埔后裔协会。F女士和家人曾到江西井岗山一游。看着荒山野岭,F女士直后悔:早知道该在父亲生前带父亲旧地重游,也许父亲能记起当年把金条埋在哪里?
如今黄埔后裔协会在发展状大,据说有会员证书。许多阿猫阿狗为了那份证书也都成了黄埔后裔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