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看劲松-II

(二)

现实就是这样,深挖洞广积粮;持久战得打,霸也得称!但革命本钱高于一切,养精蓄锐不得不保,愁也是要消滴。于是,乘着名正言顺的圣帕特里克节(St Patrick’s Day), 去参加里士满(Richmond, VA)一年一度难得的放浪形骸,借翡翠岛国圣人驱除撒旦的酒精魔力,来好好补充一下消耗一空的底气。果不出所料,堪比秦淮的詹姆斯河(James River)沿岸人头攒动,街心广场上绿色精灵手舞足蹈,好一副爱尔兰加苏格兰的清明上河图。着魔的狂欢气氛迅速消融冰雪,驱散愁云惨雾,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怪不得里村素有“幸福之乡”的富郡美称,原来这儿的几十家雄赳赳气昂昂的酿酒啤厂(Brewery)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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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的是,这一切,使本地倍加引以为豪的美国独立革命源头的光荣史,凸显得不伦不类,甚至大逆不道。因为,纪念碑大道(Monument Avenue)尽头的不远处的教堂山(Church Hill),坐落着里士满最古老的圣约翰百年老教堂 (St. John’s Church) ,其前身可追溯到英伦殖民美洲的原始创建年代;几世纪以来,与里士满镇患难与共,历经无数风雨满楼,惊心动魄。。。但使它最负盛名的因素,也是早被遗忘了的过去故事,竟与这谦卑平和圣洁的相貌大相径庭,甚至有亵渎之嫌的耸人听闻:让自由女神感孕怀上了美利坚合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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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 John’s Churchan Episcopal parishis the oldest church in the city of RichmondVA

是的,您没听错;不仅如此,对于怀还是不怀?生还是不生?咋怀咋生咋育?早生、催生还是晚生?要么只怀不生?或生而不育?生下来好坏听天由命?不然,托孕、接生、寄养?若是生出来个怪胎怎么办?哀,太麻烦了!时候未到,干脆趁早打掉,图个快刀斩乱麻算了,省得夜长梦多,云云。堂内吵的那个上蹿下跳,翻天覆地,四分五裂。可惜当堂窗门密封,窝里炸开了锅的情景,后来人只能用想象复制。但请看官别急于鄙夷本人借发酒疯,信口雌黄,哗众取宠。。。 且耐心容笔者道出原委。

早在1773年,北美殖民地上下,反抗万恶霸道的宗主国苛捐杂税的春潮汹涌澎湃,热血的自由之子雨后春笋般涌现,出类拔萃,推波助澜。长期以来,新英格兰的马萨诸塞州和大不列颠(Massachusetts and Great Britain)之间持续的沸腾紧张局势日益上升;一直在海外打拼拓荒的新大陆殖民儿子被老子剥夺了话语权不说,而且饱受商业金钱利益上极端不公的剥削压迫,忍无可忍之下产生了分门独户的念头。老子认为小子翅膀还没硬就想单飞,不仅嗤之以鼻,还变本加厉给儿子颜色瞧。 1773年5月10日英国议会(British Parliament)通过《茶法》(Tea Act,允许东印度公司(East India Company)直接向美洲13座殖民地(Thirteen Colonies)出售茶叶,因而严重威胁了当地美国商人的生计活路。抗议的波士顿“自由之子”(Sons of Liberty in Boston)乔装打扮混上一艘茶船,把满船的茶货整箱整箱地抛入大海,万民拍手称快,“波士顿茶党”(Boston Tea Party)从此站起来啦!这下惹得君主真的发火了,1774年3月25日,英国议会通过了《波士顿港法》(Boston Port Act,封锁波士顿港所有的海上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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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D. Cooper. Boston Tea Party in The History of North America. London: E. Newberry, 1789

                北方人民的反叛行动受到南方殖民地的热情拥护和支持。名为“布吉斯市民议会”的弗吉尼亚殖民地方立法院 (House of Burgesses, the colonial legislature of Virginia),于1774年6月1日批准了“禁食、耻辱和祈祷日”(”Fasting, Humiliation and Prayer”),以此表达为马萨诸塞人民呐喊助威的声援。弗吉尼亚皇家总督约翰·默里,即邓莫尔伯爵四世(governor of Virginia John Murray, 4th Earl of Dunmore)见势不妙,首先作出了解散布吉斯市民委员会的反应,试图瓦解美国革命战争 (American Revolutionary War) 的酝酿筹备,使其胎死腹中。

弗吉尼亚作为帝国在新大陆的建制堡垒和发号施令的大本营,本该义不容辞、一马当先地竭力维护跟皇亲贵族藕断丝连的种种忠诚利益才是。然而,恰恰相反,始主探险家约翰·史密斯船长(Captain John Smith)桀骜不驯的基因明显被子孙遗传继承下来,而且进化得血气更旺。尤其在当时的殖民地首府维廉斯堡 (Capital of Williamsburg) 以及毗邻的里士满县周边一带,众多地下革命党派志同道合,秘密集会,出谋划策,共商大计。为了跟邓莫尔老爷作对,布吉斯委员们(Burgesses)搬到维廉斯堡的僻静酒馆(Raleigh Tavern)继续讨论,并在那儿自行发动,于8月1日召开了第一次弗吉尼亚大会 (First Virginia Conven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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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leigh Tavern, Williamsburg VA, restored

                这不能不让俺联想到中共(CPC)一大会址、过程和深远影响。1921年7月23日,由陈独秀、李大钊组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海召开,因7月30日晚密探闯进会场,与会代表临时转移到浙江嘉兴南湖,在一艘游船上召开了最后一天的会议。中共一大的召开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作为临时政府, 1774年八月一日举行的第一次弗吉尼亚大会宣布支持马萨诸塞,呼吁成立十三个殖民地联合议会(a congress of the Thirteen Colonies,并召开第一届大陆会议(First Continental Congress,为此布吉斯议员们也选举出了自己的代表。布吉斯成员决心进一步禁止与英国的商业往来和债务偿还,发誓向马萨诸塞提供物资援助。会上,前市民议会议长佩顿·兰多夫(Peyton Randolph, previously the speaker of the House of Burgesses)当选为大会主席,其他领导官员也一并产生。在8月6日解散之前,会议还选出了召开“第二次弗吉尼亚大会”的代表、时间与地点,并决定,有碍于首都维廉斯堡附近忠效派势力的严加监视和防范破坏,下次会址将迁至50多英里外的里士满 (Richmo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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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布吉斯大会召唤之下,英美老巢走火入魔,革命势如破竹。1775年3月23日,第二次弗吉尼亚大会(Second Virginia Convention)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市的圣约翰教堂如期开幕。本次大会主席佩顿·伦道夫 (Peyton Randolph) 也是连任了好几届的布吉斯老议员兼弗吉尼亚殖民地总检察长 (Attorney General of the Colony of Virginia) ;时任圣约翰教会执事的迈尔斯·塞尔登牧师(Reverend Miles Selden),大家都喜欢昵称他为“爱国者帕森” (Patriot Parson),被大会选为牧会教长(Chaplain)。120名与会代表中,除了先父托马斯·杰弗森(Thomas Jefferson)和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其他还有本杰明·哈里森五世(Benjamin Harrison V)、托马斯·曼·伦道夫(Thomas Mann Randolph)、理查德·布兰德(Richard Bland)、理查德·亨利·李(Richard Henry Lee)以及弗朗西斯·莱特福特·李(Francis Lightfoot Lee)等多位日后如雷贯耳的显赫知名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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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yton Randolph, Presiding officer

会议针对北方新英格兰剑拔弩张抗税反英的关键局势,把辩论焦点集中在是否兴起地方民兵予以武力支持的必要性上,从而共同抵制英皇乔治三世(King George III)为首的不列颠政府对殖民地人民的侵犯。这种破天荒开先河的犯上话题,至少在大多数当地人的记忆中,算得上史无前例,前所未有;脑洞大开发烧的后果不堪设想,当然绝对不是拍桌顿足、吹须瞪眼或声嘶力竭就可以完结了断的。代表们七嘴八舌,各执己见:到底是叛逆宗主国、支援波士顿茶党(Boston Tea Party)、解放自己、独立自治;还是稍安勿躁、继续等待、袖手旁观、忠效保守、心安理得经营烟草庄园和牧场?正当进退维谷、僵持不下之际,来自汉诺威县(Hanover County)的代表帕特里克·亨利(Patrick Henry)站起来要求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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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叫帕特里克的年轻乡绅头顶虽没有神圣的冠冕,却已在当地名不虚传,否则大会主席伦道夫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脑筋不至于猛烈痉挛。十年前,在1765年,伦道夫发现自己与布吉斯议会的乳臭未干的新生帕特里克·亨利犯冲,尤其是在回应宗主国对美洲殖民地强制实行的《印花法案》( Stamp Act方面存在严重分歧。布吉斯议院委托伦道夫起草反对税令的《弗吉尼亚关于印花法决议》(Virginia Stamp Act Resolutions,但当其拟定的七项决议中的五项被激进对手亨利占了上风之后,伦道夫更为保守的主张被否决了。更让他尴尬的是,这是在众议员大都缺席的布吉斯会议上完成的,并且还是议长不在场的情况下由伦道夫代替主持的选举,这让国王封的职称相当于总检察长 (AG) 的伦道夫律师的老脸实在挂不住,更何况击败他的小子竟是个没喝过多少墨水的土秀才。

            帕特里克·亨利(1736年5月29日-1799年6月6日)生于弗吉尼亚的汉诺威县 ( Hanover County, Virginia),打小接受的是家教,硬是靠自学和天赋,成为一名能说会道的律师;不像杰斐逊和其他本地才子,都是到维廉斯堡的威廉玛丽学院(College of William & Mary )接受正统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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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llege, c. 1902

The College of William & Mary (also known as William & Mary, or W&M) is a public research university in WilliamsburgVirginia. Founded in 1693 by letters patent issued by King William III and Queen Mary II, it is the second-oldest institu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after Harvard University. The College is located on a 1,200-acre (490 ha) campus in Williamsburg, Virginia. In 2011, Travel+Leisure named William & Mary one of the most beautiful college campuses in the United States.

1760年亨利开始律师行业后,很快在 帕森圣道反对英国圣公会神职人员” (Parson’s Cause against the Anglican clergy) 一案中脱颖而出,崭露头角,众望所归当选为弗吉尼亚众议院 (Virginia House of Burgesses) 的委员。这期间,随着霸道宗主国于1765年颁发《印花税法令》 (Stamp Act of 1765),苛捐杂税变本加厉。义士忍无可忍,怒火中烧,希望通过自己的专长,散布言论、煽风点火,来唤醒同胞们挣脱被奴役的枷锁。尤其是根据莎士比亚大约在1599年前后完成并在伦敦环球剧院上演的第一部戏剧《凱撒大帝》The Tragedy of Julius Caesar),亨利对布吉斯众议会发表了《凯撒有了他的布鲁图斯》Caesar had his Brutus的震惊演讲,其中脱口而出豪言壮语:如果这是叛变,那么就充分利用它吧! “If this be treason, make the most of it!”使叛逆亨利的声名迅速远扬新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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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Henry before the Virginia House of Burgesses, by Peter F. Rothermel (1851), a painting of Patrick Henry’s “If this be treason, make the most of it!” speech against the Stamp Act of 1765, with special thanks to the owner, the Patrick Henry Memorial Foundation. The painting of Patrick Henry’s  “Caesar had his Brutus” speech delivered on May 30, 1765 is entirely romanticized — neither Henry nor the House of Burgesses looked at all like this — but it does show that hagiography of Henry, almost god-like veneration, began shortly after his death.

《凱撒大帝》讲的是罗马晚期执政官馬爾卡斯·布魯图斯( Marcus Brutus)卷入刺杀凯撒的经过与下场。伟大的凯撒将军刚从战场上凯旋回归罗马共和国,他的密友布鲁图斯参议员越来越担心,凯撒可能有独裁的企图,怀疑倍受人民热爱和崇拜的凯撒想推翻祖辈们好不容易才建成的罗马共和国而自立为王。但不幸的是,他诚心诚意的忧国忧民,反被狡猾的机会主义者卡西烏斯将军(Cassius)等善玩权术的谋反元老们乘机利用,后者试图勾引说服布魯图斯参与行刺凯撒。

剧本一开始叙述了布魯图斯与卡西烏斯之间的辩论以及他自己的内心挣扎,卡西烏斯见他于心不忍下不了决心,就伪造书信假称干掉凯撒受到大众支持,使布魯图斯坚信不疑叛变是为人民服务。其实,凯撒似乎并没有表现出称霸的倾向,反而几次拒绝了皇冠。可他确实有缺点,最明显的是无法将自己的公私生活区分开来,并且受到大众日益将他理想化和偶像化的影响,因此忽略了妻子(Calpurnia)和支持他的人警告的不祥征兆和威胁,相信自己像北极星一样永恒。于是,凯撒一步步走向叛徒设下的陷阱。

出现在第三幕里的刺杀凯撒是本戏高潮片段。凯撒步入元老院,叛徒们制造了一个肤浅的把戏,由米特鲁斯·辛伯递交诉状,为自己流放的兄弟请求宽恕。遭到凯撒不出意外的拒绝后,卡斯卡 (Casca) 突然从背后搂住了凯撒的脖子,其他人一拥而上,刺杀凯撒。当凯撒认出最后一个过来行凶的竟是布鲁图斯时,说出了最著名的 也有你啊,布鲁图?“Et tu, Brute?”然后,莎翁又加了一句倒下吧,凯撒! 说明大帝不愿苟活,只求壮烈。

凯撒死后不久,马克· 安东尼(Mark Antony)拿着凯撒遗嘱,单独在尸体旁声泪俱下,独白透露他想煽动群众来报复谋杀凯撒的打算。此时,安东尼预见到整个国家将被暴力笼罩,甚至想象凯撒的冤魂加入这样的呼唤:复仇呼啸着降临,来自地狱热气腾腾的阿特伴随着祂,在这些领土里,君王的声音要呐喊浩劫!并让战争之犬冲出去。 ”ranging for revenge, with Ate by his side come hot from hell, shall in these confines with a Monarch’s voice cry ‘Havok!’ and let slip the dogs of war.”

叛徒们认定他们的行径是为了罗马,不是为了自己,就没逃离现场。在凯撒的葬礼上,布鲁图斯开始为自己辩护,试图以理服人,一时获得了公众的同情与谅解。然而,手腕更高一筹的马克·安东尼,指着凯撒的尸体进行了效果离奇的演讲。随着各位朋友,各位罗马人,各位同胞,请你们听我说…” “Friends, Romans, countrymen, lend me your ears”,民众的情绪就被他牢牢牵着。与布鲁图斯的理性不同,安东尼的修辞煽动更为复杂。他首先提醒大家凯撒对罗马的贡献,对穷人的怜悯;凯撒在牧神节上拒绝称王,并以此拷问布鲁图斯的主张;他向公众展示了凯撒滴满鲜血的尸体,使公众为他们倒下的英雄涕泪交加;他宣读了凯撒的遗嘱,即每位罗马公民都会收到75德拉克马。安东尼虽然自称反对暴乱,但依然不露声色地使暴民将刺杀归罪于叛徒,并把他们逐出罗马。在混乱中,无辜的诗人秦纳被错认为是叛徒而被误杀。

后来,经过一场争斗,布鲁图斯因卡西烏斯受贿对其进行攻击。但两人毕竟是绑在一棵树上的战友,随后和解并开始备战,一起应对马克·安东尼和凯撒的养子屋大维(Octavius) 。当晚,凯撒的鬼魂向布鲁塔斯显现,预言他即将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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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撒的鬼魂對布魯圖的未來作出警告。原圖畫家理查德·维斯特奥,1802年;雕版者爱德华·斯克里文

在战场上,卡西烏斯和布鲁图斯自知来日不多,便相视而笑,彼此握手。卡西烏斯听到自己的挚友提坦纳斯被俘虏后,自杀身亡。谁料到他死的真怨,好友被俘原来是条假新闻(fake news)。结果,提坦纳斯归来,看到卡西烏斯的尸体时,也悲愤自杀。虽然布鲁图斯赢得了当天战斗,但可惜这不是最终的胜利。第二天,布鲁图斯怀着沉重的心重上疆场,结果兵败自杀。剧尾是安东尼对布鲁图斯的致辞,称他仍然是最为尊贵的罗马人,因为在叛徒中唯独他才是真的为罗马利益而去行刺的人。

如同莎士比亚其他历史剧,《凯撒大帝》一上演即成为借古讽今的经典。当时伊丽莎白一世已年老,却仍未指定王位继承人,她的臣民均担心英格兰在她死后会发生内战,就好像罗马共和国在凯撒大帝死后乱成一团糟的情形。而且,《凯撒大帝》一剧中究竟谁是主角谁是坏蛋?众说纷纭,见仁见智。交错在这个争议之中的还有共和制与君主制之间的哲学、心理、意识形态等辩驳。作家罗伯特·C·雷诺德在他题为《凯撒大帝中的讽刺形容》一文中,拿剧中人名与话中有话大做文章,指出虽然卡斯卡在表面上赞扬布魯图斯,但却漫不经心揶揄笑话天真的他,并把他与炼金术士做了对比:哦,他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崇高/看起来对我们似乎是个冒犯/他的表情,犹如炼金术士一样丰富/会变成美德和垃圾。雷诺德也讨论了形容凯撒所用的“巨人般”说法,既显示力量与男性气概之间的关系,也隐含了表面辉煌与内部脆弱的矛盾。他最后得出的结论为:由于在形容凯撒与布鲁图斯上都使用了极具自负般的形容词,谁是英雄主角这一问题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回答。

学者麦伦·泰勒在他的《莎士比亚的凯撒大帝与历史讽刺》论文中,对比了凯撒与布鲁图斯的逻辑与哲学。凯撒的哲学被认为是直觉的,即糊里糊涂顺其自然跟着感觉走,上帝会看顾好人的。因此,当他在被害前对卡西乌斯感到不安,就是个正确直觉。布鲁图斯被描绘成类似凯撒的性情,但他的热心迷惑了自己的逻辑,他到最后还在说 “Caesar, now be still:/ I kill’d not thee with half so good a will”. 这个咬文嚼字的解释也许是有瑕疵的,因为”good a will” 更可能是不正确的判断,而不太像是出于好意

专家约瑟夫·W·霍普特承认,有评论家否认凯撒是主角,认为布鲁图斯是贯穿这出戏最终的驱动力量,因此该是悲剧英雄。布鲁图斯试图将共和国置于自己与凯撒的个人关系之上,随机对他下手。他的行动完全出于大脑一时的发热冲动,没有能够冷静收集足够的证据来进行合理的判断,因此被阴谋者玩弄于鼓掌之中。传统观点一般认为卡西乌斯和其他叛变政客是出于嫉妒与野心,而唯独布鲁塔斯是因为荣誉与爱国。很遗憾,布鲁图斯犯了个致命的政治错误,反而导致自己竭力想维护的共和国解体垮台;就像是今天很多人后悔美国把伊拉克的独裁侯赛因除掉后的结局一样。

然而,政治新闻记者、古典学家加里·威尔士这出戏之所以独特就是因为它没有反面人物。也许正是由于入木三分的立体人物造型,莎剧才会超越好坏简单归类的刻板成见,升华为不朽的北极泰斗之星。也可能同样出于正面英雄或反面恶棍非传统式的呈现,我们现在除了听过凯撒这个名字以外,大都不了解莎翁之意;就像看天才毕加索的抽象作品,明明不敢恭维却不懂装懂,硬逼着自己口是心非,人云亦云。怪不得这个反复在反川运动中备受炒作用来指桑骂槐的莎剧,怎么也达不到亨利当年的应用效果。除了好莱坞百老汇张口闭口动不动粗口脏话不中听以外,社会大众乃至自诩的精英阶层文学修养也确实不堪一击。之乎者也引用不好的话,反倒会沾上一身腥。

另外,任何热血行动,通过新闻媒体别有用心的渲染,最容易变成感观刺激的误导工具,被利用蒙骗注重眼前和表面的大众,引发社会逆反心理,同情倒在血泊里无辜无助的受害者,厌恶、唾弃和迁怒于狼心狗肺、不忠不仁不义、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耻叛徒。从这个角度看,最终南北方勉强结束内战分而复合,是因林肯被刺牺牲、布斯死有余辜、谋反策划帮派上绞刑架,奴隶翻身解放,窝里斗得实在是筋疲力尽、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换来的代价。而对于更早的独立革命前夕的不安分殖民者来说,讲话更加如履薄冰,后果不是一不小心鸿鹄念错的小case,而是搞不好要遭惹杀身之祸,背负布鲁图跳进台伯河(Tiberis)也洗不净说不清的千古罪名。

所幸亨利处的殖民时期还盛行比较单纯的老套教育,对知识分子来说,圣经和莎士比亚都是必读的四书五经,文化人士更热衷于摘取为人熟知的金句名言来隐射修辞和加重语气,而不怕被讥讽为显摆造作。以下《凯撒大帝》耳熟能详的语录,恰到好处地起到帮助发动美国独立革命的一臂之力。

  • 「Beware the Ides of March.」,「小心 三月十五日。」摘自第一幕,第二場:這是預言者對凱撒的一句警告,凱撒是在羅馬曆三月十五日遇刺而亡的。
  • Et tu, Brute?」,「吾兒,亦有汝焉?」摘自第三幕,第一場:這是凱撒發現布魯塔斯也是行刺者之一時說的話,莎士比亞在這兒引用了一句當時已廣為人知的句子。
  • 「Cry ‘Havoc!’ and let slip the dogs of war.」,「喊叫‘浩劫!’并放出战争狂犬」摘自第三幕,第一場:這是馬克·安東尼在凱撒被謀殺之后与尸体独处时独白中的一句話。“战争狂犬”后来多指炮火等武力灾难,像雨果在《悲惨世界》中提到的那样;但在近代英文中,也常用来形容雇佣兵。
  • Friends, Romans, countrymen, lend me your ear...」,「各位朋友,各位罗马人,各位同胞,请你们听我说…」,摘自第三幕,第二場:這是馬克·安東尼在凱撒的公開喪禮上致詞的開頭,格式為抑揚格五音步iambic pentameter)。这段演说使本來支持布魯圖等密謀者的人民轉而反對他們,以致叛徒们不得不逃離羅馬

1774年和1775年,亨利连续代表弗吉尼亚出席在费城举行的第一届和第二届大陆会议 (First and Second Continental Congresses) 。君子充满火药味的演讲,慷慨陈词,激情四射;铿锵有力,四座皆惊。尤其是在那个1775年革命的春天,圣约翰教堂如同沐浴在圣灵的感动之中,乌合之众们情不自禁的击掌阿门。直至”不自由,毋宁死“(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 的大声疾呼宣告亨利的讲话结束,热血沸腾的满堂已决定携手让自由的钟声响彻宇宙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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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 lithograph (1876) from the Library of Congress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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