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的力量

最近有幸接连遇到好几例文字叫绝的花絮,都是英文的,不免又引发对象形方块文字较拉丁拼音字母在表达描述上的优劣效果产生好奇。但很快我就对自己陷入这类争论不休的无稽之谈深恶痛绝!无论是哪种语言和方式,凡是能触摸震撼大众心灵的不就是精美益善之良言吗?!道理其实和我们朗朗上口的真理名言“不管黑猫白猫只要是能抓老鼠的便是好猫”异曲同工。于是马上给胡思乱想划上休止符,决定以分享取代迂腐无聊的说教。

拣最近的开头:上周末进入圣殿主日礼拜时,照例先瞄周报首页,加拉太书5章第22节经文赫然映入眼帘:“圣灵所结的果子,就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 我相信大多数稍有圣经知识的基督徒对此已耳熟能详,将它立为修身养性的座右铭。数了数共有7个果子,大概是针对七大原罪,难怪西方奉7为吉利而不是东方的8?接着臆想假设鄙人是今日的讲员,我该如何布这篇道?题目显然太大,既不能笼统肤浅,蜻蜓点水,又不可一一道来,没完没了。灵机一动投机取巧,岂不将7个果子分七次讲,既省心又贴切,何乐不为?事实不久宣告,本人还是先乖乖进神学院沾几滴圣水以后再放肆吧。所幸这里列出的只有忍耐,而没包括谦虚谨慎,戒骄勿躁。

出乎意料的是,牧师选中那名列第二的喜悦(JOY)果子大做文章,而且从头至尾令满堂耳目一新,阿门不绝。JOY仅由三个小小字母组合,威力却相等于上帝(GOD),多时可想却不可及。经牧师耐心解析,才潘然领悟貌似简单却深不见底的真缔:JOY三个字母原来代表的是,源头出自居于首位的耶稣(Jesus); 接下来是他人(Others); 最次要的才是你自己(You)。以上乍听起来像是幼稚园启蒙,仔细回味起来,活脱脱一股涓涓流淌荒漠甘泉滋润心田,受用不尽,喜乐无比。

不久前好友转来一个YouTube,题为“字的力量” (The Power of Words)。我不在意的打开,差点没耐心等待缓慢拖拉的下载。待我终于屏息看完视屏,已是须臾不已,相见恨晚。在此提供链接,打赌你看了之后会同我一样有千言万语堵塞喉舌,不吐不快,只好埋头使劲转送。

https://www.youtube.com/watch_popup?v=Hzgzim5m7oU&vq=medium

最后我想举例说明的是,忠言并非要逆耳,短小并不等于精湛,多多也不保证益善。四个月前我的一对龙凤胎大学毕业,庆典有亲朋好友捧场风光的很,但挑剔的我对毕业讲演不敢恭维,因为连讲员自己在开场白中就率先承认对此光荣任务不乏懵懂惊讶:她既不是明星,更扯不上政要,只是该校毕业生,在华盛顿从事管制人奴贩卖(human trafficking)的部门工作。当时她问向她发出邀请的校长有没搞错,后者毫不犹豫宣称她正是合适理想对象,因为学校想一反以往传统公式化的名人政要演讲效应,试图让一个平凡无华的学长用自己毕业后的经历,来和同辈人取得沟通,以此有效的启发和激励刚刚走出象牙塔的天之骄子。想法没错,但疏忽了一个最关键因素–讲员的口才素质。我们大都曾遇见过壶嘴里倒不出饺子的尴尬局面,也有被油嘴滑舌忽悠得天花乱坠、晕头转向之时,但事实上普通人在没受过一定专业训练的情况下,即使出名或有备而讲,也都很难语出惊人,震摄满堂。所以在失望之余,我很同情理解这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女士,毕竟人家不是龙纹身的女孩(The Girl with the Dragon Tattoo),人口贩卖的丑恶再真实,也很难在那个时辰激发那群被鲜花和赞美层层包围的小子们立志:大刀向人蛇头上坎去!我尤其感动的是,讲员和听众双方互相体谅尊重,演讲不带任何水分,简明扼要;而观礼席上和毕业生个个衣冠楚楚,正襟危坐,从头到尾不曾发生任何烦躁嘘声和不雅之举,这是我们家长最希望看到的果实。

几乎与此同时,美国副总统致词宾州大学毕业生,口无遮拦,信口雌黄,虽轰动一时,留下深刻印象,却伤害了很多中国人敏感的自尊心,引爆了政治正确的地雷。站在拜登的角度替他想想很难周全,这是宾大又不是北大,在自己家里说几句孩子们爱听的话,又有什么了不起?好的演讲本来就要靠哗众取宠来达到目的嘛。

在得知我以上情绪后,毕业一周之内就奔赴华尔街职场的女儿,立即寄给我普利策奖(Pulitzer Prize)获得者女专栏作家安娜·昆德兰(Anna Quindlen),于2000年在位于宾州的维拉诺瓦大学(Villanova University)的毕业演讲,并幽默地加注希望自己母校也能有幸请到她….虽然人口贩卖的题目在毕业庆祝上确实起到振奋和喜悦的效果,云云。字里行间,我不得不承认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我读后立即将这篇经典译成中文,与不会英文的亲朋分享,但因为篇幅的长度,我一直犹豫是否合适投放到西恩地上。至此,我终于豁然开朗:精彩演讲不就相当于美味佳肴,不腻不涨,越吃越馋么?那少数嫌弃不满的不是口味不佳,就是肠胃有毛病,相信您读后感一定会火山式爆发….

讲员:安娜·昆德兰 (Anna Quindlen)
事件:维拉诺瓦大学(Villanova University)毕业典礼
日期:2000年6月23日

我是咱家族第三位从这所了不起的大学获得荣誉博士学位,对我来说这是项伟大殊荣,我有幸步我的舅爷吉姆和叔叔杰克的后尘,前者是位聪慧的医生,后者是位卓越的商人,无论是医药还是商业,两位都能告诉你们关于他们专业方面的一些重要事项。

而我却没啥精工领域或特别专长,这对于我在今天同你们交谈是不利的。我是个小说家,从事的是人性工作,真实生活是我所知的一切。切勿将你的生活和工作这两者混淆,第二位只是第一位的部分。

千万别忘记参议员保罗•琮盖斯(Senator Paul Tsongas )的一位朋友在他因被诊断患癌而决定不竞选连任时写给他的信: “从来没有任何人曾在临终前说,我希望把更多时间花在办公室里。” 勿忘我的父亲去年寄给我明信片上的话: “若你赢了老鼠赛跑的话,你仍是只老鼠。” 或约翰•列侬(John Lennon)被枪击倒在达科他私家车道之前写下的: “生活乃是当你正忙碌制定另外计划时所发生的种种。”

当你今天下午离开这儿时,只会带走一样东西是除了你之外别人没有的。外面大堆人拥有和你相同的文凭; 成千上万的人在从事你梦想的职业生涯。但你将成为拥有你自个生活单独监护权的唯一活着的人,驾驭自己的独特生活,主宰自己的整个生活,而不仅仅是你办公桌前的生活,或公车上、汽车里及电脑前的生活,也不只是你的脑筋生活,而是你的心灵生活。不仅要管理好你的银行账户,你还要看顾好你的灵魂。

这年头人们不再探讨心灵方面的事,写个简历要比刻制一个精神产物要容易的多。但履历不过是寒冬夜晚的一个冰冷慰籍:当你难过、囊空、孤独,或是当你拿到不如意考试成绩的时候,资历管用吗?

这儿是我的简历: 我是三个孩子的好母亲,我一直尽量不让自己的职业干扰阻碍我当良母。我不再自我为中心,我到场,我倾听,我试着开心大笑。我是我丈夫的好朋友,我尽力让海誓山盟在现实中兑现。我到场,我倾听,我试着开心大笑。我是我朋友们的知己,反过来他们也是我的知己,没有他们,今天我会对你们无话可讲,因为那样的话我只是张轻薄的剪纸。但我给他们打电话,并和他们聚会午餐。我到场,我倾听,我试着开心大笑。

缺了那些所谓不足挂齿的小事,我会腐烂,工作上最多落得个平庸。如果你的工作是你本人的全部,你就不可能真正成为你职场上的一等人才。

所以这是我今天想告诉你们的:

愿你生命的每一天都有幸福相伴,在平常的日子里享受每一种经历带来的感觉哦!过有意义的日子,真实的生活,而不是忙忙碌碌追逐下个提拔、升工资、更大的房子。想想看,假如你某日下午动脉大出血,或发现乳房里有肿块时,你还会当真那么在乎那些个东西吗?过有益的日子吧,置身其中,你能闻到海水乘着风儿扑向滨海高岗散发的气味;你会停下来看红尾鹰如何盘旋海峡上空,或是婴孩皱着眉头全神贯注使劲用她的拇指和食指拈一颗麦片圈时的神态。

愿你过自己的日子时永不孤单,觅得你爱的人们同时也被他们爱。而且记住爱不是闲情逸致,而是工作。每当打量你的毕业证书时,提醒自己仍旧是个学生,仍在学习怎样最佳地珍惜你同他人的联系。打电话,送电邮,写封信,亲亲你的妈妈,拥抱你的爸爸,过个慷慨大方的生活。

愿你关注四周,留神自己从小长大的郊外邻舍内的杜鹃花; 在寒冷的夜晚凝视挂在漆黑天空中的一轮银色明月。

也愿你领悟生活最为美好,万不可习以为常,理所当然。你得如此深刻体会而在乎其好处,以至于你心甘情愿将之传播开去。偶尔你会把本来想花在买啤酒上的钱拿去捐给慈善机构。主动到施汤厨房里做义工,充当大哥或大姐。

在坐的你们都想要好,但倘若你不也赋诸乐善好施之行动,那光过好日子是永远不够的。荒费自己生命极其容易: 日子、小时、分秒都在不知觉中飞逝而去。我们太容易视而不见-杜鹃花的艳丽、第五大街上石灰岩闪闪发光、自己孩子眼睛的颜色、交响乐中旋律的升降、消失、再起伏。仅仅存在比起生活要容易太多,而我在许多年前学会生活。

多年前我遭遇到了非常糟糕的不幸,我的生活因此发生巨变,假如我当初可以自由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设法一成不变。而从中,我却学到了似乎是当今难度最大的功课。我懂得了热爱旅程,而不是终点站。我悟出此刻不是彩排,且今天是你仅有的保证。我学会观察大千世界里美好的一切,并努力回馈些许,原因是我对她全然绝对的信仰。而且,我也试图通过告知他人我所学到的来达到部分目的,我是这样对他们说的:

留心田里的百合花,瞧瞧婴儿耳朵上的茸毛,坐在后院里阅读,让阳光照在你的脸上。学会喜悦,把生命想成是不治之症,因为这样做的话,你便会充满欢乐和热情来生活,而活法本该如此。

好的,到外面之后,你会学到所有那些本事,只要你过得有意思,活得充实,职涯亨通等等,是的。但还有另外一种活法,就是用爱与笑及同他人往来编织而成的生活,你不妨睁眼细听。在这里你们上课学习,外面呢,课堂到处都是,考试发生在最后。听说过有谁在弥留之际懊悔自己没在写字楼里多花时间的吗?大约是15年前,在康尼岛的滨海板桥上,我发现了我最钟爱的一个老师。时为12月,当时我正在酝酿一篇关于无家可归族如何熬过寒冬腊月的故事。

他和我坐在木桥边,一边摇晃着悬空的脚丫,一边听他介绍他的作息规律:夏日游客已散时仍在大街上乞讨;温度降至冰冻以下时到某个教堂里借宿;为躲避警察藏在大回旋和旋风之类的季节性云霄飞车中间。但他告我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守在这板桥上,面对海水,和我俩此刻的坐姿一模一样,甚至天变冷了,不得不把旧报纸披在身上御寒,他仍舍不得离开。

到底为了什么?我问他,你干嘛不投奔避难所呢? 为何不以戒毒的理由住进医院呢? 而他只是痴痴的遥望大海,然后说:”瞧这景色,姑娘,瞧瞧这景色。”

自那以后的每个日子,我总会以某种小方式,来试着照他说的去做。我定睛美景,而这就是我今天必须告诉你们的最后一点,该智慧话语出自一个身无分文,无处可走,栖息毫无着落的人。放眼观赏那风景吧!保证你永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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