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坚韧如同桅杆
她们绿叶葱葱
这样有分量
充满了甜蜜黏稠的乳汁
那是太阳给予的恩宠

请随我来
来拜访我们的向阳之花
她们虽然腼腆
却闪烁着友好的光华
那些美丽的爱的故事
是她们夺目的青春韶华

浪迹天涯的游子呀
不要害怕
向她们垂询生命的奥秘吧
这些永远向阳的脸颊
会聆听你的倾诉
那满载的葵花籽
每一颗都是一个美好的胚芽

期待着灵魂深处的融洽
虽然群力群筹
她们的每一个
又是一个独立的宇宙

把一生变成一场涅槃
是孤独和艰苦的合成
让我们谈谈这些虚怀若谷的生灵
最简陋的枝叶蔽体
最粗糙的根茎为本
向上向上
燃烧成太阳的精灵

译自：
The Sunflowers — Poem by Mary Oliver

Come with me
into the field of sunflowers.
Their faces are burnished disks,
their dry spines

creak like ship masts,
their green leaves,
so heavy and many,
fill all day with the sticky

sugars of the sun.
Come with me
to visit the sunflowers,
they are shy

but want to be friends;
they have wonderful stories
of when they were young -
the important weather,

the wandering crows.
Don’t be afraid
to ask them questions!
Their bright faces,

which follow the sun,
will listen, and all
those rows of seeds -
each one a new life!

hope for a deeper acquaintance;
each of them, though it stands
in a crowd of many,
like a separate universe,

is lonely, the long work
of turning their lives
into a celebration
is not easy. Come

and let us talk with those modest faces,
the simple garments of leaves,
the coarse roots in the earth
so uprightly burning.

“三百皮衣！”男人的惊讶把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撑得饱满，“你能相信吗？有那么多钱，皮衣就买三百。” 男人在网上看人晒时装，跟女人咋舌。

“什么大惊小怪的？”女人坐在桌边等男人的早餐，听了男人那比李玉刚高腔“新贵妃醉酒”还高八度的惊呼一撇嘴，“那就是个穷人，祖祖辈辈的穷人，从牙缝里省出点钱买三百皮衣来炫富，好挤进我们上流社会。你家世代都是开茶庄的，有的是钱，还稀罕那个？”

“说的也是，哈哈。”男人一边笑一边把剩饭倒进锅里给女人熬粥，“三百皮衣，还是触目惊心，三百皮衣，三百皮衣呀………”

“有完没完？魔症了？网上晒的真假都难说，说不定是开店卖呢。饭做好了吗？”女人颇不耐烦。

“是是，还是你冰雪聪明，人再漂亮，皮衣再多，听说整天吃方便面，那日子也不是好过的。哪有你有福，天天有俺祖传秘方养颜粥养着，多滋润。谁要三百皮衣，还不如三百碗粥。”

“就是。”女人谄媚着。

男人女人笑作一团。

（二）古今男女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男人一脸谄媚，皱纹绽放如花。

“喜从何来？”女人俨然正坐，也不禁喜形于色。

“夫人前几日在琉璃厂所购杯具，今天经荣宝斋七星大师鉴定，尚值几文。夫人眼光独到，不是可喜可贺？”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茶杯，一只饭碗，一件缺帽茶壶，颜色各异。

“多少？”女人好奇。

“这个数。”男人伸出四个手指。

“四万。”女人抚掌大笑。

“四张，”男人有些尴尬，“这几样既不成套，也不是宋代景德年制造，乃现代精仿赝品，只因做工精致，尚有所值。”

“俺可是花了四千买的，还付了六百让老板给养了半拉月。”女人号啕。

“这，”男人肌肉痉挛，强自镇定，“夫人冰雪聪明，智商过人，虽然现在还男女不分，四六不通，假以时日，多钻故纸堆，必能赶超七星大师，鉴古别今。”

“住嘴。”女人早上刚只吃过八块法式煎面包，七个牛角包，六张苹果饼，五个摊鸡蛋，四根香蕉，三条香肠，两杯果汁，一磅火腿，尚在饥饿，闻之勃然，怒发冲天，拍案而起。男人退缩一隅，体若筛糠，“拄杖落手心茫然”，不明白一句奉承话恁的祸起萧墙？

桌上杯具，翩跹起舞，碎地有声……….

(三) 城乡男女

“净胡说，你们哪有那么纯洁呀，还不结婚不上床?”女人高挑着眉毛，惊讶把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撑得饱满。

“怎么不是？城市里那时候都是居委会，公安局，派出所的，一点风吹草动，就是生活作风问题，一辈子翻不了身。”

“啧啧”，女人撇嘴，“哪年头谁不偷鸡摸狗？城里咋的？俺们村里偷鸡摸狗连村长也不例外。俺不瞒你，俺失真两年才结婚，你呢？”

“你咋这么绝对？”男人一脸不屑，“你是李银河的研究生？你做过社会调查？你的‘真’这么多年了回来了没有？”

………………

女人拂袖而去。

明强看着桌上的半瓶残酒和酒渍狼藉的杯盘，还有醉眼迷离的馨玉，一语皆无。暴风雨暂停的天空，阴霾密布。明强在一通雷烟火炮之后，不但没有轻松之感，反而愈加郁闷。在这个情人节的晚上，玫瑰，烛光，此时对他来说都象是讽刺。“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我辛辛苦苦为了什么？结婚七年了，难道真到了七年之痒？那我岂不真是内忧外患了？”想到这里，明强不禁打个寒颤。

馨玉把头埋在手掌里，泪水在指缝间渗出来。她双肩抽动如雨打芭蕉，她希冀着明强会象曾经以往，走过来怜惜地抚摸她的秀发，亲吻她的额头，再把她拉进怀里。然而这次明强无动于衷，任她饮泣欲坠。

明强心烦如焚，公司里的事情一团乱麻，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午饭时大师兄的一番话让他感到自己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明强新近招了个主力系统分析师名叫约翰，此人有个精明强干的好皮囊，在面谈时的滔滔不绝迷惑了明强。明强力排众议，舍了另外一个有十几年经验的老江湖，聘用了只有五年阅历的约翰。孰料约翰是个除了能口若悬河外一无是处的柠檬，半小时前刚示范了的程序转眼就风过无痕，让明强有宁可自打嘴巴，让他马上卷铺盖的冲动。

别看约翰技术上不行，但活动能力强，和本部的凯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莫逆之交，时不时还仗着凯西的后台和明强做梗，把凯西和别人的报告失误栽赃给凯西的对手罗西，让明强十分头疼。

凯西这个女人不简单，和公司的头面人物之一同姓，是那大人物的近亲，来头不小。凯西在公司十几年，比明强还来得早。罗西是明强一手栽培的资深分析师，进公司时只有几年技术员阶段的经验。罗西聪明漂亮，一学就会，明强很是器重，三年升了她两级，和凯西平起平坐，这让凯西醋意大发。凯西和罗西成了死对头，对明强也开始不怀好意。最初她以另一个中级分析师玛丽为借口，说罗西升迁伤害了玛丽。玛丽在公司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二十年，才得到中级职称。继而她又用约翰当枪构陷罗西，给明强难堪。

明强明里暗里警告过凯西，希望她改弦易辙。没想到凯西变本加厉，最近又传出明强与罗西有染的闲话。明强一筹莫展，他根本无心情人节。

同读研究生时的大师兄李风生约明强出来共进午餐，明强正想求计，便答应了。饭桌上，明强向李风生诉说了自己的苦闷，李风生向以脑子活笔头快著称，有男李翠莲之雅号。听完明强的陈述，李风生哈哈一笑：“贤弟真是当局者迷，这不很明显吗？凯西嫉妒罗西，必置之死地而后快。你看重罗西，她也要把你一网打尽。”

“不会吧？以前我和凯西也相处不错的呀。”明强蹙着眉头。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都不毒，最毒妒妇心。女人一旦起了嫉妒心，就象得了失心疯，无所不用其极，说她毒如蛇蝎也不为过。什么路见不平？那是挡箭牌。对女人来说，任何仇恨都不如因妒生恨来得刻骨铭心，天长地久。自古妒妇是一脉，贤弟读了那么多历史书，没听说过吕雉，贾南风，万贞儿，郑樱桃？她不仅要害所嫉妒的女人，连那个护花使者也要斩草除根。要是摆不平凯西，你自己八成也难以幸免。你是使君有妇，罗西是罗敷有夫，闹不好HR还是小事，就怕你后院起火，馨玉可是个烈性人。”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如醍醐灌顶，但也让明强冷汗涔涔。

“那怎么办？你倒是给个主意。”明强有些踌躇。

“有什么办法？凯西是条毒蛇，但她有connection，你奈何不了。权宜之计，是息事宁人，先把罗西调走，这两个女人不共戴天。这样，至少先把你自己撇清。”

“这就是你的锦囊妙计？”明强心中不忍，但又无计可施。

（二）

馨玉自从和明强结婚以后，深居简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馨玉有个舒适而又收入丰厚的的工作，公司总部在荷兰，馨玉自己在本地经营一个分公司，除了每个季度去一趟总部开会，工作上的自主权是无庸赘言的。
馨玉对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很满意，明强是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工作是她遣心怡性的所在。馨玉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明强对自己的宠爱在于无时无刻，她不能感觉不到，也不能不幸福于心。

馨玉父母膝下有些凄凉，只有馨玉一女。馨玉从小到大，除了读书，父母从不要求她做任何事情。但父母因为太忙，对她的关注也很少，这让馨玉也自我培养了很强的独立性。馨玉母亲曾经半开玩笑地说，馨玉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馨玉的工作正合了她的个性，这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职位也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馨玉当然更是百倍珍惜。

明强对馨玉的体贴无微不至，为了减少馨玉上班的路程，他坚持在城东买房子，宁愿自己多跑一个小时，理由是城东学区略强，虽然他们还没有孩子。其实馨玉因为是自己当家，工作时间灵活，所以馨玉全不以为然，但又铭感于明强的关怀备至，不忍心拂了明强的美意。

每天早上，明强总是蹑手蹑脚起来，把卧室门轻轻关好，再盥洗换衣，准备上班。临行前，总忘不了轻吻馨玉的额头，嘱咐她小心开车。馨玉会矫情装睡，但在黑暗中却忍不住巧笑嫣然。有时明强窥破机关，也在黑暗中笑逐颜开，于是馨玉便一下子抱紧明强的颈项…….

今天是情人节，是馨玉最看重的日子，因为情人节是他们多年前相识相知的日子，就形同于他们高山流水，琴瑟和鸣的纪念日。馨玉在预期的明强起床时间之前一个小时便蹑足潜踪地溜出了卧室，掩上门，来到厨房，给明强做了一餐丰盛早点。厨房里的香气让明强卧不成寐，他披上外衣，走下楼来，看到馨玉忙活，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公司里的一塌糊涂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总希望有个万全之策来解决目前的尴尬，为此他首鼠两端，难以定夺。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一天。

馨玉却似乎是满心欢喜，在厨房里象只蝴蝶飞来点去，一会儿工夫，热气腾腾一桌子。明强看着这一席心意，怎么也提不起食欲，觉少梦多让他更加心事重重。他包了两样点心，对馨玉柔声道：“对不起，馨玉，真的没时间，我今天有个早会，得赶紧。”

“什么？你昨晚怎么没有说？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馨玉止不住地追问。

“昨晚我忘了，最近公司太忙，忽略了你，对不起。”明强边回答边收拾利落向门口走。

“公司太忙了？忙什么呀？开会还是约会？”馨玉的声音依然柔若燕语莺啼，但在明强的耳朵里却不太受用了。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约会？和谁约会？谁告诉你的？你不要胡思乱想。”明强把跨出门的左脚又收了回来，他捧住馨玉的满是困惑的脸，“馨玉，最近公司确实有些棘手的事情，但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棘手的是罗西吗？”馨玉不依不饶。

明强的心剧烈地一跳。

（三）

罗西的美丽是让馨玉也有惊艳之感的，虽然馨玉的公司是和娱乐界挂钩的企业，美女帅哥对馨玉来说是屡见不鲜的。

罗西是个中西合璧的靓人儿，有着浅褐色瀑布一般的披肩长发。她的脸型既有着西方人的棱角，又不失东方人的柔和曲线。她的皮肤有着象牙色的润白，同时又是吹弹得破的细腻。馨玉在明强公司的节日晚会上一眼就注意到了罗西，事实上，很少人会不注意罗西。她的身材颀长高挑，她又穿着一套最流行的紫色露背蕾丝短式裙装，露出性感的颈背和长腿。凯西对罗西的妒火中烧也在那一晚尽落馨玉的眼底。

罗西和馨玉各捧一杯“美丽阳光”鸡尾酒彼此寒暄，惊叹两人有着那么多相似之处，连喜欢的酒水都不约而同。凯西走了过来，她啧啧赞叹罗西的礼服漂亮，很适合跳钢管舞。罗西虽然笑着应承，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凯西紧追不舍，正好约翰经过，她拉住约翰：“约翰，你看罗西的礼服是不是跳钢管舞的最佳选择？是不是应该表演一下给大家开开眼？”她的眼里是诡诘的笑。

约翰的眼睛色迷迷地在馨玉的脸和罗西的身体上逡巡，从他被酒精烧红了的脸上可以看出他根本没有听出凯西话中有话的恶意，甚至他跟本没有听见凯西的话，他只是点头如捣蒜地恭维凯西：“当然，凯西的眼光是最犀利，行家嘛。”

罗西有点讪讪地，正好晚餐会开始了，才避免了更大的不快。馨玉冷眼旁观，知道凯西不是省油的灯，看来明强的工作并非风平水静的港湾，她有些为明强忐忑了。

在晚会结束回家的路上，馨玉问明强：“你对罗西怎么看？”

“罗西，怎么想起来问她？噢，她今天很出彩，是吧？”看来明强也注意到了罗西的明艳超群。

“是呀，大美女。”馨玉的话里也有些酸溜溜，“难怪凯西妒忌。”

“好毒的眼睛。”明强搂住馨玉的纤腰一握，“但她在我看来还是不如你，你的气质出类拔萃，好些同事都这么说。别说，罗西和你还真有些相像的地方，如果她不是眼睛更深些，头发颜色浅些，你俩象是姊妹。”明强亲吻着馨玉的头发。

“第一次面试罗西，还真没看出来她是大美女。”明强悠悠的声音，“她那天穿的是旧式海军蓝裤装，我记得很清楚，头发高挽，打扮老气横秋但很专业很干练的样子，我当时无论如何没法把她和性感连起来，只觉得她是个事业型女子。哼哼，看起来罗西当初是很用了些心思的。”

“她很有心机，可惜还是斗不过凯西，凯西比她厉害，比她有恃无恐。”馨玉喃喃道。

明强惊异地看了一眼馨玉：“你更厉害。”明强心中婉转：“也许该问问馨玉？”但又一转念，“不行，后宫还是不要干政的好，是非会更多。”

那天以后，馨玉没有再提罗西和凯西，明强也不希望馨玉介入工作上的纠纷，他不愿意馨玉为自己担心。

情人节的前一天，馨玉接到一个匿名电子信，从发信人的地址上看不出是谁却打着明强公司HR的名义，信上提到了明强和罗西有暧昧，特别提到明强和罗西经常晚上以工作为名，关上办公室门，提醒馨玉可以到HR控诉不平，讨还公道。

“好阴险的电子信，想借我手毁了明强的前途。”馨玉沉吟片刻，给来信人回了句古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她不知道对方是否读得懂，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懂中文。但这个回应一经发出，她再也没有收到发自那个地址的任何信件。

（四）

明强思来想去，觉得除了照大师兄的计策，确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正好明强的好友查尔斯经理的部门有一个好缺，和罗西的学历经验偏差不大，明强拿定了主张。

明强把罗西叫到办公室，关上门，先是关心一下工作进展，然后单刀直入，告诉罗西他要调罗西到查尔斯的分部去。

“为什么？”罗西似乎有所预料，但有似乎毫无防备。

“我们觉得这对公司，对你的前途都有好处，你知道公司是主张岗位转换培训的。”明强打起了官腔，他有点怕看罗西咄咄逼人的眼睛。

“因为凯西吧？大家都怕她，她是个精神病？”罗西情绪激动，居然泪如雨下。

“罗西，别想入歧途了，没人怕凯西。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明强有些慌神了。

“也为了你好吧？我听到了传言了，你太太发话了？”

明强没有想到罗西这么直接了当。

“没有的事，馨玉和这件事情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明强缓了口气，“你考虑考虑吧，实在勉为其难，我和HR再商量商量，给你加点薪水怎么样？”

罗西没有回答，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几天以后，罗西接受了任命，明强长出了口气，以为这下子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天下太平了。

事情远没有明强想象的那么简单，罗西虽然人已去，可名头却越来越大，原因是两人的故事在聚会中，餐桌上成了不死的传说，罗西的美和媚成了人们消遣的谈资。更有甚者，罗西的调动成了明强欲盖弥彰的拙劣手段而让人不齿。这谣言甚嚣尘上，让明强躲之不及，连公司里力挺明强的朋友都疑窦重重。

明强明白了，凯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她在觊觎明强的位子。她不但要抹黑罗西，更在于毁掉明强。“好阴毒的女人！”明强不寒而栗。

（五）

馨玉明白明强的工作压力大，但把情人节完全忘在脑后，居然近半夜才回家，看到自己的醉态而大发雷霆，这一切无论如何不能让馨玉释怀。相濡以沫的七年里，两人很少有红脸的事，因为多数情况下他们心心相通，常常想到一起去。馨玉对自己，对和明强的婚姻是信心十足的，因为他们彼此是真心相爱的，这真爱是海枯石烂也不会更改的。她并不真的认为明强和罗西之间有什么，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她好奇明强的反应。

情人节的晚上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的不欢而散，他们彼此约定这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情人节的失态，明强对馨玉加倍温存以补过，这让馨玉宽慰不少。罗西走了一年，事态出现了转机，明强终于摆脱了凯西的威胁。

明强的公司这几年业绩不好，利润在增长，但耗费更大，和利润不成比例。董事会新任命了一个铁腕总裁，上任三把火，辞了原来的审计公司，用了个新的，招了不少临时内部审计师，从头到脚彻底清查漏洞，系统程序是重点。

果然不负董事会所望，事情很快有了眉目。

明强正和约翰发火，一个电话打来，自称是联邦调查局的史密斯小姐，要占用明强几分钟时间。明强好生疑惑，却又不好拒绝，只有满口应承，把约翰打发走。

史密斯小姐是个近五十岁的雍容女人，她进了门，把门关严，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接手这个职位以后，对系统性的错误有什么看法？”

“有，”明强小心谨慎，字斟句酌地回答，“系统是经过改装的，与原版本区别很大，有些改装似乎和公司商业目标背道而驰，所以很多系统错误无法避免。”

“很好，多谢你的时间。”

送史密斯小姐出门时，明强无意间瞥见凯西站在过道里，奇怪的是，凯西的眼里满是凶光，但也有几许惊慌，就象垂死挣扎时带着满怀怨怼的人。

几天以后，凯西的靠山亲戚和另外两个高级总管被宣布去职，原因不详。然后公司宣布了第十一章破产保护重组，接着是公司的第一批裁员名单，约翰和凯西都赫然在列。明强永远也忘不了凯西收拾什物时那充满怨毒的目光，和那句恶狠狠的话：“现在你可以把罗西招回来了，我从此就要小鬼缠身了。”

“心里有鬼当然会鬼缠身，心中有佛，才会所见是佛。一扇门关了，另一扇门就会打开。信不信由你，你的被裁是HR的决定，我对此没有抉择权。如果你需要推荐，我会帮忙。”

又是大半年，明强再无凯西的音讯。

（六）

“还真有一条消息贡献以谢闲弟东家。”李风生好整以暇地调侃道。

明强刚刚升了职，春风得意，又恰是老板节，便请李风生共进午餐，谢当初为自己出谋划策之恩。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明强好奇心起。

“你不会不记得那个妒妇凯西吧？她现在我们公司。”

“噢，真是小世界。”明强有点吃惊。

“可不是，不过也不会长久，她真是个疯子。”李风生促狭地笑。

“此话怎讲？”

“她看来是恨你入骨，说你卖了她的后台，炒了她的鱿鱼。”

“我哪有那功夫？我告诉她不是我，她至死不信。那俩高管都是系统工程出身，他们当然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明强无奈地两手一摊。

“总之，凯西是恨上你和罗西了，在她眼里，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所有男的都是你变的，所有女的都是罗西化的。所有人都有苟且，所有人都想害她。她是真正的臆想症，受虐狂，头儿给她办了长期病休，让她去看精神病医生。可怜呀！”李风生苦笑着，叹口气，“女人，因妒生恨，害人不成反害己，自做孽，不可活………”

明强无言，他的心里现在也只剩下了对凯西的怜悯。

晚上，明强带给馨玉一束蓝色五瓣花。

“真漂亮，什么花？”馨玉兴奋地问。

“你猜。”明强故作姿态。

“颜色和勿忘我一样，是不是一个系列的？”

“机灵鬼，猜对了一半。这花名字叫相信我，也叫爱我不疑。”明强的笑容里透出神秘莫测。

“我不信，是不是还有一种花叫疑我不爱呀？”

“你呀，怎么不相信我？”明强轻刮馨玉的鼻子，“这花真的叫相信我，当然这是俗名，学名是菖蒲花。感君当年勿忘我，还君今日相信我。”明强笑得开心。

馨玉想起来在他们结婚之前，明强去外州进修，自己送过一把勿忘我给明强，想不到明强至今还铭记于心。

“其实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馨玉有点委屈。

“我知道，不然你早去HR胡闹去了。”

“去你的，我是那种人吗？你真不了解我。”馨玉捶了明强一拳。

“当然不是，我对你是放心的。”明强笑不可支。

“想不到，你对花草还有研究。”馨玉眼里闪着钦佩。

“这个，我可不敢贪天功为己有。我公司对面有个花草爱好者协会，会长王姐告诉我的。哈哈。”

馨玉对明强会心一笑，两人相拥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年两人爱情的结晶呱呱坠地，取名信，那是一个菖蒲开花满园香的季节………

每次听到圣诞歌曲，我都会感慨油生。从二零零四年那个难忘的圣诞节，如今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人说七年之痒，不仅仅是婚姻，人生又有多少个七年之痒？天翻地覆的七个日月轮回，生命最大限度的浓缩。圣诞歌声带给人间祥和喜乐平安和圣诞的精神–爱。屈指数来，几乎所有圣诞歌曲都是情歌，都是歌唱爱情，歌唱人间的温情和天堂的博爱。

蓝色的圣诞节(Blue Christmas)是让我触动良深的一支歌，它用低沉回旋的男音叙述一个没有伴侣孤独的圣诞节。那正是去年的岁末，公公沉疴 日久，命在旦夕，丈夫匆匆赶去故国。那个圣诞好不凄凉。我带着幼小的孩子，在火炉前祈祷亲人的平安。炉火毕剥有声，人却无语，地地道道蓝色的圣诞节。当时心里不断回响的歌曲是那首“我要的圣诞礼物只是你”(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我站在吻之树下等你，让想象在树下翱翔，让你的温存在炉火间闪烁。” 知道丈夫也一定在想着我，想着孩子们，温馨是无言的。

“红鼻子鲁道夫(Rudolph the Red Nosed Reindeer)”是儿子喜欢的圣诞歌曲，女儿却爱“铃儿响叮当(Jingle Bell)”, 而丈夫偏好“下雪吧(Let it Snow)”。 每个人都有他们喜爱的理由和盘旋在耳时的一份感动。

挑选圣诞树也是十二月里的一大乐事。驱车赶往圣诞树出售农场的路上，我们已经看到不少小型面包车或SUV上驮着绿色盎然的小树，天寒地冻，但看到圣诞树的每一瞬间却是一瞬间的热浪，每一棵树都代表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有什么地方能代替家，家是心之所在(There is no place like home, home is where the heart is)，一点不错。难怪和丈夫一起选购圣诞树成了我心中一年一度的圣典。圣诞树是长青的，家是永存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丈夫中意瘦长型的树，我却更喜丰满敦实类的，丈夫笑说我们真是爱树如爱人，我也不禁心中莞尔，确实如此。最后我们两下中和，选成了粗而长的，松树 有八英尺高，得四人合抱。买树的人真不少，在密树丛中穿梭，如同走迷宫。恰巧碰面，打个招呼，寒暄两句，或玩笑几声，也是趣乐多多。

我们搬树回家，树立在正厅，注上水，盖上酒红色天鹅绒的树裙(Tree Skirt)，登时间松香满室，让人精神焕发。然后是大人孩子一家人听着圣诞音乐一起装饰圣诞树，什么是天伦之乐，哪个叫绕膝之欢？这一切都在树下氤氲洋溢。

圣诞树饰物多种多样，都是我们一家人多年的积攒，也是许多美好记忆的凝聚。其中有朋友送的彩球，有儿子和女儿在学校手工做的小画片，小面人，有圣诞老人，雪松鼠，雪兔子等。每一件饰物都有一点半滴的回忆，也难怪全家这样敝帚自珍。

挂好所有的圣诞饰物，我们的圣诞树已经象一个盛装艳丽的贵妇人，接下来是围上五颜六色的彩灯，罩上金色五星的树冠。此时的圣诞树遍体珠光宝气，煞是迷人。我在壁炉前挂好了一家人的圣诞袜子(Stocking)，每只袜子上都写着主人的名字，等着圣诞老人从烟囱里下来放礼物在树下，再塞满糖果和小玩意儿在袜子里。

邻居戴比是德国裔美国人。她告诉我们，在德国，人们在圣诞前夜把左脚的鞋子留在树下，圣诞老人会把礼物放进鞋子里，所以脚大鞋巨的人有福了，所以有了鞋大任重难以为继(It’s a big shoe to fill.)的成语。但也有人说好东西都装在小包裹里(Good things come in small packages.)，难道不是自我安慰？

儿子把火车道在树下搭好，女儿放上小火车，一按按钮，火车轰隆轰隆围着圣诞树跑起来，儿女一齐欢呼雀跃。这情景就是邻居一家美国人的童年节日印象，这也将是我的儿女们的孩提记忆，让我不自己地联想起我的懵懂时代。鞭炮，纸灯笼，红包，小时候每当过年，我都发笔小财，年后可以买我心仪已久的玩具和书籍。那无聊无益的春节联欢晚会我毫不理会，所以至今也不知那晚会是为了谁。儿时的记忆追随了我一生，它奠定了我人生的基点，所以我要让我的孩子们的这点回忆也尽可能的美好，让他们的童真保留长久，让他们对圣诞老人的期待永远在回忆深处闪烁。

期待圣诞节，期待圣诞节早晨穿着PJ开礼物的马拉松比赛，期待圣诞节的礼物和惊喜。虽然人们都说圣诞节是给孩子的，只有孩子还有那份纯真的惊喜。而我们在世几十年，那份孩童的惊喜早已被人生的经历磨灭，所以能始终保持这种惊喜的人是幸福的，我想我应该是幸福的一个了。

其实一年到头我时不时都在做圣诞节采购，看中给儿女，丈夫，亲人，朋友，甚至给孩子的保姆，老师，还有邻居，园丁的礼物就买了存起来，所以我不会在圣诞月里手忙脚乱，而是从从容容地享受节日。想起十多年前的学生时代，圣诞节曾是孤独节，我曾经靠看连场的二次播放(second run)电影来消磨假期，而今自己早己加入圣诞采购大军，不自觉感叹时光荏苒，白马过隙，给我本人带来的无声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我喜欢给予，当然也爱得到礼物，因为圣诞节得到的不仅是一物一品，而是亲人的心意和体贴，朋友的问候和祝福，这一切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东西，都裹进圣诞日的五彩缤纷里。即使不奔波于商店和购物网站，圣诞月也是我最忙的月份，因为这里面有生日，有丧日，也有纪念日，是个五味杂陈的月份。但无论如何，圣诞的精神却是这个月的主线和支点。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不知不觉，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了。邻居们的房子被五色的彩灯装点得有如天宫玉阙，我们的圣诞树也亮起来了。它照亮了一家人的圣诞之梦，也照亮了孩子们圣洁的小脸。

有女万事足，看着女儿我心里如同灌了蜜糖。老公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她逗她笑，不惜纡尊曲膝，真有当年周宣王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的劲头。也难怪老公，女儿的笑声似银玲，如珠玉，又更胜一筹，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爱女儿，因为爱他的爸爸。女儿的五官像极了她的爸爸，连脾气也是乃父乃女，固执得无以复加。女儿简直是爸爸的一个小翻版，“谁说的？那两条腿明明是你的。” 老公说。是的，女儿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她身上有我们两个人的影子。

爱女儿，因为爱这个家，这个来之不易的家，这个历经风雨的家。我和她爸爸同学三年，却没有萍水之缘，只有擦肩之憾，不想在十几年后的大洋彼岸邂逅，岂非天作之合？爱爱恨恨，恩恩怨怨，喜怒哀乐，苦笑嗔怪，如今也是三年有余。当女儿这颗小珍珠晶莹出壳之时，我们才知道家庭这杯咖啡的香浓。那句连续电视剧里的台词说得好：“男人是咖啡，女人是咖啡知己，而孩子就是糖。”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养儿不知幸福所在，不养儿不知贤夫慈父的定义。爸爸是磁女儿是铁，什么叫“Ｄａｄ＇ｓ　Ｇｉｒｌ（爸爸的小女儿）”？爸爸一到家，女儿就黏到爸爸身上，全忘了妈妈的无眠的日日夜夜。在女儿面前，爸爸也成了个天真的大男孩儿，鬼脸怪叫不断，惹得女儿哈哈哈成了开心果。父女的血脉连接如此的平波静水，如此的天衣无缝，也许这就是家庭的意义所凝聚。女儿的照片一张张的，成为父母幻灯霓虹般的电脑平面，每个人见了都会说：“呦，好漂亮的小姑娘，送去做模特吧！” 殊不知，女儿本就是父母心中的永远的模特，这一点还真叫人们说着了。

有女万事足，我看不够亲不够这个爱死人的小天使。已有了两个儿子的我的孪生姐妹总对我女儿咽口水，她还在骑墙是否再冒险要个孩子。生个女儿成了她此生最大的宿愿，而我有了这个女儿，生命从此了无遗憾。

养儿不为防老，养儿辛苦的回报就是女儿的快乐的笑容，那笑容融化了我们的心，还有什么比女儿的笑容更让我们欣慰的呢？不求女儿养我们老，我们甚至不求女儿有“出息”，更不求女儿上什么长春藤。因为我们都有过名校的经历，所以没有对名校的神奇的憧憬，所以更不需要女儿来实现我们未竟的心愿。我们唯一要求女儿的是一颗平常心，不求做人上人。

今年八月七日是阴历的七月七日，人称“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中国传统的女儿节。据说这一天女人们都对月乞巧，为自己或为自己的女儿。我在想，这一天我也要为女儿祈求，祈求她一生一世的平安与快乐，因为女儿的快乐就是我们的欢乐。

　　她跪在主婚神父的面前，她的右手跪着她的即将法定的丈夫。管风琴在奏着《
向主祈祷》（ＬＯＲＤ　ＯＦ　ＰＲＡＹＥＲ）的音乐，人们在和着音乐高唱。那
重有二十磅的珠光宝气的结婚礼服压得她喘不过气，更让她的膝盖生疼。也正因为
这疼痛使她清醒，而没有能在冗长枯燥的婚礼上思睡昏昏。她时不时地把身体的重
心在两膝间交替，不胜其烦地等待着神父宣布他们已成夫妻。看着手上无始无终象
征永远的结婚戒指，她的心里却响起罗大佑的一首歌曲的歌词：“爱情这东西我明
白，但永远是什么？”

　　婚姻是她的选择，但丈夫却是她的无奈。

　　“你成功了，你得手了。”他的这些话总在她耳边回响，这一天对他来说，好
像是她蓄谋已久的圈套。一日皇后，女人一生都在设想和憧憬的最重要的完美一刻
，在他的一句话里变成肮脏和丑恶的交易。

　　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她不知道她怎样来证明她的感情，她只有无声地抽泣。“
我爱你！”她想说，但这话重复太多，谁能辨别是真是假。她不想让他又一次嗤之
以鼻。她不明白他曾经的温柔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提到结婚，他就这样冷漠
。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人们总是这么说，但不结婚，爱情就能永远保鲜吗？
没有结果的爱情又有几个女人能接受？为什么结婚——这个最普通，最平凡的字眼
，却象魔鬼一样让他恐惧，让他谈虎色变。当他还远在天边的时候，他们是心有灵
犀的，也可以说是心心相印的。为什么现在近在咫尺了，她却无法理解他的心思了
。

　　“我睡不着，我好想你！”手机里的那些短信就象枕边的细语叮咛，时时雨打
窗棂般敲击她的心门，让她感受春风拂面的温馨。这温馨如今只存在于手机里的记
忆卡中了，这使她伤透了心。

　　“爱，要象你以前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样地去爱。”（Ｌｏｖｅ　ｌｉｋｅ　
ｙｏｕ　ｈａｖｅ　ｎｅｖｅｒ　ｂｅｅｎ　ｈｕｒｔ　ｂｅｆｏｒｅ．）马克吐
温的名言总是让她苦笑，谈何容易？八年前那场短暂而又不幸的婚姻让他对婚姻，
以至于对女人都失去了信心。她对此始而同情，继而失落，最终是愤怒：为什么她
要承受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女人的报应，就因为她爱上了他？而今天，她只剩下一
丝一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忧伤。接受他，就要接受他的全部，连同他对她的猜疑，这
颗苦果她必须连核吞下，如果她不想放弃的话。

　　她以泪洗面了许久，感叹命运的不公平，然而她又别无选择。三十好几的人了
，她不知道她今后还会不会再有一回这样惊心动魄的爱。经过这一次，她的心还会
复燃，还会不死吗？等了三十多年，才有这么一回，她怎么能不珍视？

　　“为什么要结婚？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女人真莫名其妙。”他说。这话让她
的心流血，她想骂他自私，她想和他说再见，她想一走了之，她也想过报复他。但
事到临头，她什么也没做，因为她太爱他了，她还是不想失去他，这就注定了她在
他面前的懦弱，注定了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无用的眼泪。

　　　　　　　　　　　　　　　　　（二）

　　“我要结婚了。”她尽量装出愉快的语调在电话里告诉母亲。

　　母亲的回应并不热烈，“我可伶的女儿，”母亲似乎欲哭无泪，“你一定要幸
福。”目睹耳闻她这一年来在爱情上的挣扎，母亲的心里阴云密布。

　　“别担心，我会的。”她安慰着母亲，“您多保重身体。”

　　“你也一样，现在不比从前了，身子最重要。”

　　“我明白。”她支吾着，言不由衷地，“婚礼您一定要来。”

　　挂了电话，她坐在床边怔了半晌，她想笑，又想哭。她感到一丝屈辱在灵魂深
处象针刺一样，让她不安，如愿以偿的喜悦反而被那一点点的火烧成了灰烬。

　　驱车去婚纱店的路上，她还陷在思绪中不能自拔，她闯了红灯。那个年轻英俊
的警察并不想为难她，只是很客气地给了她个警告就让她走了。“顺便说一下，你
的微笑很美。”那个警察说，这句恭维话让她情绪好了很多：“我的微笑能感动一
个陌生人，为什么不能感动他？”她自忖，心里有了少许的慰藉。

　　头纱，外裙，内裙撑，胸撑，长长的丝制手套，白缎子高跟鞋，她在单子上划
掉这一应物件。一个店里的打杂把这一切包好放进一个巨大的纸盒子里，送到她的
车后箱里。她又马不停蹄地奔去改衣店。婚纱店的婚礼计划员告诉她，这家改衣店
是专作婚礼服装的，知道怎样在她婚纱后裙上面加上法式裙结，这样在婚礼后的招
待会上她可以把长长的裙摆系起来，行走就方便了。电话中他们承诺一周内可得，
时间太宝贵了，她不能犹豫，也没时间比较价钱，因为婚礼就在下个周末。她要有
个飞速但又要尽量完满的婚礼。

　　蛋糕店的女老板恭维地赞叹她的订婚戒指，她没有丝毫的激动。这个戒指是月
前当她告诉他那个特大新闻时他急急忙忙为她在一家连锁店买的，设计很大众化，
钻石也不大。他说他现在手头钱紧，时候不太好。很多年来，她在梦想着她的戒指
应该是特别制作的，圆形的钻石象征着美满，主戒指两边要有俩护卫戒指（Ｒｉｎ
ｇ　Ｇｕａｒｄ），上面的碎钻象征着他们的每一个幸福的记忆和未来的孩子。现
在她最好认命，因为她懂得现实和梦想绝对合拍的事是凤毛麟角。

　　为保证一周内完成，她订了个最简单的三层塔式白色婚礼蛋糕。蛋糕顶上的饰
物也是最没品味的男女合影一样的新郎新娘小木偶，因为不是婚礼旺季，蛋糕店存
货品种极少，而她又不能等。暗自叹了口气，她匆匆忙忙地走出来。

　　下一个就是花店，卡片，鲜花，还有给每位来宾的小礼物，宴会的颜色布景。
当她回到家时，天色已晚，他打电话说有应酬。她晚饭也没吃，一头栽倒在床上。
累，她的未婚夫一点也不帮忙，这让她又羞又恼又无可奈何。“既然你要这个婚礼
，你就去张罗。我就穿我的西装，燕尾服之类的你就甭操心了。”他也不要伴郎，
于是她也只好打消请伴娘的打算，也好，反正她时间也紧张。

　　　　　　　　　　　　　　　　　（三）

　　请帖一个月前就发出去了，承诺参加婚礼的人却不多，原因是太仓促，多数人
准备不及。她初来乍到此地，认识人很少，除了几个工作的同事。她要的只是个婚
礼，一个明媒正娶的形式。至于规模的大小，她并不太在意。

　　她的新娘赠礼会（Ｂｒｉｄａｌ　Ｓｈｏｗｅｒ）没有几个人出席，婚礼预备
会（Ｒｅｈｅａｒｓａｌ　Ｄｉｎｎｅｒ）也是如此。但她还是不愿意省略这些形
式，虽然她很清楚这都是走形式，与她的婚姻是否圆满无关，但她还是坚持走这一
套形式。她也不知道这是因为虚荣，还是因为心虚，拉大旗作虎皮而已。

　　一切的一切，她竟都在一个月内奇迹般地完成了。她多么希望有母亲来帮帮她
，但在地球另一端的母亲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的。当教堂里的
音乐响起来时，当人们纷纷站起来向走上红色甬道的她行注目礼时，当摄影师忙前
忙后地为他们俩照相时，当他们把婚戒套在彼此的手指上时，一种甜香的满足的琼
浆灌满了她的心怀。她成功了，成功地把自己嫁了出去，还嫁给了一个很不错的钻
石王老五。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一个人，在短短的几个星期内，一手操办了自
己的婚礼。她自学成才，成了一个出色的婚礼计划师。

　　婚礼后的宴会是自助餐，ＤＪ在大放着有关爱情的摇滚，人们或谈笑风生，或
翩翩起舞。她和他舞了几曲，便香汗淋淋，气力不支，沉重的礼服，加上为了挤进
婚纱的加速减肥，让她精力大不如前。她坐在椅子上喘气，一个单身女同事显然有
了点酒意，凑到她面前，挤眉弄眼：“老实交代，怀了多久了？”

　　“什么怀了多久了？”她虚与委蛇。

　　“还装什么大头蒜？”女同事乐不可支，“这么急不可耐地办婚事，不是有喜
了，那是为什么？”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她斩钉截铁。

　　女同事一脸暧昧的笑，让她无地自容。

　　“看，大卫又来请你跳舞了，你还不快去。”她王顾左右而言他。

　　女同事走开后，她的心头还鹿撞不止。她心里明镜一般，虽然大家嘴上不说，
背后议论肯定不会少。当然以此赢得婚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总让她觉得一种悲
悯和委屈。“母以子贵”，对于自视很高的她无异于一种侮辱，更何况……她有一
种眩晕的感觉，就好像在仲夏的骄阳下炙烤了个把钟头一样，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
着火一般的滚烫，而现在却是隆冬二月。

　　他走过来，很显然地，他被人灌了酒，满头满脸的醉意。他一手揽住她的纤腰
，另一手竟摸向她的腹部，“来，看看……我的儿子……子怎么样了……”他的酒
气直喷向他的后脑和脖颈，炽热难当。她恼羞成怒，“啪”，葡萄美酒夜光杯，顷
刻间烟消云散处。

　　　　　　　　　　　　　　　　　（四）

　　她给了他一个耳光，以她爱他之深，这个耳光不但不让她感到心疼，反而让她
有种快感，一种难以名状的报复的快感。此时此刻，她才感到她是名副其实的今天
的皇后，不是被架空的傀儡。

　　这个耳光让他也刹那间清醒了许多，天哪，他不是在自毁长城，不打自招，自
泄春光吗？蠢，蠢，蠢，他心里暗骂，他太得意忘形了。

　　“对不起，我有点喝多了，我得方便方便。”他嗫嚅着，不是对着她，而是对
着客人们。客人们哑然失笑，这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了，有谁真正地在乎，除了当
事人？

　　夜色已阑干，客人逐渐散去，她长出口气。形式走完了，心头的巨石还没有放
下，她无法快乐起来。

　　黑色的长礼车把他们拉到早已预定好的星级宾馆，卸下铠甲般厚重的长裙，她
趴在窗前饮泣。“春宵一刻值千金”，她的大煞风景的举动让他不解，那一句酒后
诳语也不至于让她如此败兴吧？

　　“对不起，我那是酒后无德，说漏了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皱着眉
头。

　　“不，是我对不起你。”她泣不成声。

　　“什么？”他大惑不解。

　　“我根本没有怀孕，我只是想要和你结婚。”她双肩抽搐如雨里芭蕉，风中残
烛。

　　“你说什么？”他似梦似幻，“你不是说急急忙忙地结婚，是怕你肚子显了不
好看，怕将来孩子问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吗？既然你没怀孕，干吗这么草率？”

　　“我不那么做，你怎么会相信我是真的怀了孩子，又怎么会答应和我结婚？”
她可怜楚楚地望着他，满眼祈求的神色。

　　“你，好呀，说得好听，你好爱我，骗我骗得好苦……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
了。”他“砰”地一声踹开了门，出租车引擎的声音让她的心紧缩成了一团。

　　她还想解释，打他的手机，二十几个，都没有人接，她颓然坐在地上。“终于
落幕了，我的‘一日皇后’。”她自言自语。惨白的月光照进窗户，照在她床头的
婚纱上，那颜色，也是惨白惨白的，和她的脸色一模一样。

我感觉到你的辛劳，感受到你的辛苦，更让我感叹万端的是你拳拳的一颗爱子之心。为了爱情，为了儿子，你宁愿这样在风雪中长途奔波，日行几百里地奔波。那张白皙柔嫩的小脸把你的目光也柔化成了水。你的脉脉温情，不知会不会被那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读懂？“伶子如何不丈夫？”你的爱心之博大怎么是常人所能理解？

对你来说，爱就是责任，所以你不轻言“爱”字。博大的爱心就意味着巨大的责任，你用肩膀扛起了一个世界却毫无怨艾。也许你不会用滚烫的言语表达你的情怀，但你的心意却难以掩饰，你爱着的和爱过的人何尝不明白？你当然没有仇人，疑惑冰释之时，连曾经误会和记恨你的人都对您感谢不尽。你的原则是可以离开，但不可以有伤害。但你可知道，这会是多么大的负担，压在你的身上？

我不知道你是否痛苦过，但你的疲惫却写满了你的面容。我无法体尝你的重大的责任感，也许这就是做一个男人的艰难。我一向推崇游戏人生，因为除了我自己，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而你，你却要包容一个世界。

很多时候，我真想对你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累？难道你的人生只是给予吗？”给予父母，给予儿女，甚至给予过去的爱人。

每次见到你，你都是风尘仆仆，我的心不由得痛彻。我只恨自己不能分担你这样长久的鞍马劳顿，不能代替你去这样奔走忙碌。夜以继日，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如何吃得消，你的脊背如何不作痛？你难道真把自己完全置之度外了？

那个好莱坞大明星ＪＥＮＮＩＦＥＲ　ＬＯＰＡＺ说过，“ＬＯＶＥ　ＤＯ　ＮＯＴ　ＣＯＳＴ　Ａ　ＴＨＩＮＧ！”（爱不花费一分钱！）可是爱却要ＣＯＳＴ你的一生一世，我的红颜青丝。对于你来说，还有什么比爱的代价更沉重呢？当然一个好莱坞演员无法体会这沉重。

在这天寒地冻的冬晚，在这美丽晶莹的雪夜，你还在马不停蹄地劳作，为了你的爱人和你的爱子。爱对你难道只是责任，无穷无尽的责任，与生俱来的责任吗？在这个情人节，也是爱人节的夜晚，我要对你说，我懂你，懂你的心，懂你的责任，可你不懂我，不懂我对爱的诠释是与你分当。是的，爱是分当，苦与乐，情与仇，让你的爱人分当并不意味着你的爱变得单薄。

我要问你，为什么你要封闭自己，默默承受一切，你可明了我是不惮于与你同甘共苦的。“冠盖满京华”，你却偏偏要“斯人独憔悴”，但无论你怎样努力，你又能如何保证你的所爱终身无虞呢？“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说的就是你了。

我要对你说：“为了你的所爱，请你歇一歇，何必呢？”可是你心上的负担太重太重，我清楚一点，就是不管我说什么，都无法帮你卸下那份重载。那是你的文化，你的背景，和你生长的家庭赋予你的重载，你毕生的重载，也是毕生的烙印。

中国的新年就要到了，我知道你会一如既往地驰骋，全不晓得“今夕是何年”。而我，就要回去承欢父母膝前，但愿我的离开让你感到些许的轻松，至少不用因为我而餐风饮露。再见，我爱，让这束情人节的玫瑰，这束情人节的爱意伴你度过中国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