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的年末掠影
庞静 二零一六年一月
墨西哥城不仅是一座拥有拉丁美州古代文明的老城,还具备了现代工业文明的所有特征。我们用二零一五年的岁末假日走马了这座充满了热带风情的城市。每々想起,脑海里依然影像环生。
一、太阳金字塔拥抱阳光、月亮金字塔瞭望死亡大道
飞到墨西哥城,我的第一体验是语言不通。当地人能听能说英文的很少见。遇到与人打交道的事情,我自觉地站在后边,完全依赖儿子阿山。他高中时学的那点西班牙语正是用武的良机。
当晚我们在街上遛达一回,也算初步见识了南方人和我们东北人不一样。这功夫东北人都窝在家里,闹不好还得披着毯子守着壁炉。人家南方人都上街了,腿着的载歌载舞,坐在路牙子边的欢声笑语。
第一天出行去众神之城(Teotihuacan)。这里是古代美索美州城(Mesoamerican city)的遗址,也是太阳月亮金字塔所在,距离我们下榻的墨西哥城大约有三十迈的距离。虽然公园里人满为患,但这里的人们不似东京的人群个个脸上那么严肃,也不似北京的人群,个个都是眉心两竖外加漠然。他们轻松愉快,满脸的阳光。
城市里的交通拥塞不畅,交费的高速公路好很多。三十迈的距离开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早晨雾霾很严重,而且空气中还掺杂了几丝浊臭。因此,周围的景色比较昨晚的印象大打折扣。
伺机先把我们拉到了一个小的旅游商铺,一位矮壮的老人首先向我们介绍门口一株巨大的、叶子比人腿不粗的龙舌兰(agave), 其根茎部出的糖汁可制成盛名的龙舌兰酒,叶子表皮可以写字,叶子内的纤维可纺线织布,叶尖可当针用。真所谓浑身为宝。然后老人家又请我们喝龙舌兰的甜汁,非常甘美。这番款待之后老人家开始卖东西,全是常见的旅游小商品,扫兴。
图1-1. 龙舌兰
我们终于到了太阳月亮金字塔的公园,门票每人64毕索(美金与毕索的兑换率大约是1:16),全天有效。这里大概是世界唯一的可让游客攀爬的金字塔了。据说埃及的金字塔连靠近都限制。离此不远的坎昆(Cancun )金字塔也围栏保护了。不同于埃及金字塔为埋葬贵族而建,这里的太阳金字塔是为祭祀太阳神而起。月亮金字塔是为了庆祝死魂灵返世而建。月亮金字塔比太阳金字塔矮,直对祭祀台,两边是雄伟的观礼台,中间是死亡大道。据说,每年十一月一日,亡灵们会返世与亲人团聚,亲族好友们要在这里举行盛大的庆典。
金字塔的阶梯非常陡峭,每级都有一尺高,而且有些宽度很狭,七、八寸的样子。墨西哥城海拔2000多米,在这个基础上登高,对身体适应缓慢且刚从平原来的我确实有些挑战性。年轻人大概用十分钟就能上到太阳金字塔顶端,我中途喘息了几次,用了二十分钟登顶。上到顶之后是否感觉更接近太阳神了?似乎没有。但是,我的视野更开阔了。
月亮金字塔只允许游客登上半截。从这半截高度看死亡大道和两边的观礼台十分壮观。我心中豁然:面对死亡原来是可以如此地面对开阔!
每每看完这些与死亡相关的古迹我都十分好奇:为什么古人如此重视死亡?无论贵贱,尽管相当的多数人对文化只得一知半解,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重视死亡。这次墨西哥之旅我想出了一个答案。解此题的关键是古代人的寿命只有三十几岁。贵族可能多活十几年。想一想,现代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可能根本还没活明白,古代时,就已经面临死亡。所有的高峰创意都归结于如何死,如何再生。
下午三点多我们离开太阳月亮金字塔公园,一路塞车。公路两边,远近层叠的山脉上拥挤着虽然简陋却五彩斑斓的民宅。墨西哥人的房子也体现了他们的欢乐性情。
二、墨西哥的历史文化、五颜六色的大盘沙拉
第二天早餐在旅店餐厅用。领班送完咖啡茶水跓足与我们聊天。他能讲很流利的英语。当知道我们来自底特律之后,他兴奋地告诉我们他每年夏季都在底特律附近的一个农场工作三个月。我心里面盘算他去农场做工应该只有每小时十几刀的收入。而他在此当领班,又与妻儿老小亲朋好友日日相依,能让他每年去美国做农民的关键一定是收入远高于他在本地的收入。
我们第二天参观国家历史和人类学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anthropology)。
国家历史和人类学博物馆显然是墨西哥这个国家的自豪,这里的展品从1928年开始摆放,书包食品水瓶水杯一概禁止入内。 诺大的展览馆,除了角隅的餐厅,任何地方不允许吃零食喝水。为了喝水,我们一行人不辞辛苦多次往返存包间。一天下来,虽然累得双腿拖铅球一般,却是收获颇丰。
展厅中有一巨大的石兽是古人黑夜男性的像征,它背部的园洞专门投放战败者流着血的心脏,足部还刻着滴血的沟槽。男性图腾的石雕在我脑海中演映的画面不但没有残忍,反而是掺杂着勇武的敦厚。这是不是古代艺人的初衷呢?
那块巨大的太阳石是祭典比武的战台,上面刻满了各种符号的图腾和蛇神。墨西哥的古人把鹰和蛇当成他们的先知和福址。是鹰和蛇把他们指引到了美州这片富饶的土地,让太阳神玉米神以及众神庇佑他们的代々子孙。当网上正在热传SpaceX火箭成功返航的消息时,我正在看着这块土地上的古人为人类种植出了玉米。相距千年,人类已经开始从外星球寻求生存的空间了。人就是神。
有另一副战士迁涉的石雕,他后背上背着太阳神,足见他们对太阳的虔诚的敬畏之心。有一幅石雕上面的暴雨神非常像中国古代传说的龙王爷。当时天南地北的两个民族根本没有交流的机会,但人们对暴雨神的想象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为了敬奉,他们在太阳金字塔的侧面修建了一座蛇神金字塔。估计一定是金壁辉煌,后来被外来侵略者夷为平地。
此地古人祭神,为了表示虔诚,需要奉上活人的生命。那墓地的具々白骨就是当年人们信仰的见证。
一个民族的文化始于这个民族在一个地方的安营轧寨,代々繁衍。文化反映了他们的生活、他们生活的环境、生活的方式。墨西哥民族文化的最大特色就是吸收和溶合。西班牙人入侵之后,此地基督教的传播可谓成功,至今在墨西哥城见不到异于基督教的教堂。当地人把自己的文化融入了外来的文化。他们用玉米做十字架,为痛苦受难的耶苏穿上了彩色的短裙。当年平原地区的一族见到了西班牙人的大船长枪,自动把自己的家园交给西班牙人,条件是他们负责管理这座家园。而在山里生活的另一族却与西班牙人战斗了两百年。平原人与山里人的不同是天域而成吗?
玛雅文化也在展览馆占着一厅。那幅庆祝赛球得胜的石雕中间是一个球,上面用玛雅的象型文字刻着谁々赢了哪一场比赛。这样的石雕应该是玛雅人记录生活的方式。玛雅人在西班牙人入侵之前就灭门了,至今学者们对玛雅的灭门依然探究不休。玛雅人曾经的美丽石雕宫殿被后人当成了粮仓。估计厚石屋宇一定有绿色保温效果。
从博物馆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我们遛达到街对面的绿湖公园。里面人声鼎沸,湖面彩船漂荡。我走过的地方,就数美国人最不懂生活,除了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就是周末节日才可能精心安排的一点娱乐,还是以锻炼身体教育子女为主题,太可怜了。看人家,一对一对的情侣,欢声笑语的大人孩子,生活似乎更眷顾他们。
三、东倒西歪的教堂宫殿、西方外侵者的毁城遗迹
第三天我们参观圣女大教堂,位于城北,不仅当地知名,而且世界闻名,每年到此朝拜的基督徒人数有几百万,世界排名第二或第三(Basilica of Our Lady of Guadalupe )。
教堂内的墙壁上张贴着当年的一段故事。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牧师跪在这块土地上祈求圣母玛丽亚的眷顾,而上帝感知了他的诚意,把圣女的圣像投射到了他的道袍的背部。这一天就成了圣母玛丽亚光顾的节日。这件道袍成了教会的至宝。教徒们在此建起了一座宏伟的大教堂,命名为Basilica of Our Lady of Guadalupe(本人拙译为圣女大教堂)。
由于建筑知识的欠缺,圣女教堂的地基不够坚实,加上地震,很不幸,这座1709年落成的教堂前部逐年下陷倾斜。1974至1976年新圣女教堂在老教堂旁边落成,建筑风格完全变成了园形。圣女像从此迁入了新圣女教堂。从里面教徒席位的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看见圣女像。我们去时,教堂内正在礼拜,座无虚席。这一拨结束,下一拨礼拜的人群已经等在门口。
第四天我们到了宪法广场(Zocalo)。 Zocalo广场号称世界第三大广场,第一是天安门广场,第二是红场。从面积来说,Zocalo广场比起天安门广场相当于篮球场比足球场。小有小的好处,到处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极其热烈。我们底特律那边也可见处々彩灯,可是完全冷々清々,哪里能比这里的人气儿!
从我们住处步行十分钟可到达广场。到了广场。最先入眼的是国家大教堂。外观非常壮观,可进到里面又是歪的。神经系统平衡功能差的,如我之人,立刻感觉晕乎乎的。这一天走了整条的街道,见到很多倾斜的建筑。我禁不住嘲笑墨西哥人只会学样,却不求精,工程设计和质量都令人摇头。如果他们能像日本人那样刻意追求胜于蓝,何至于满街东倒西歪的教堂宫殿。儿子为墨西哥古人辩解:这座教堂是西班牙人15xx多少年建的,当时墨西哥人只是奴隶。
古代宫殿神庙奠基的这块土地原本是一个天然湖。为了使外敌难以接近,他们从湖心开始建筑。除淤泥填湖的工程不仅需要财力人力物力,更需要知识。他们填湖的一项重要材料是树木。往后的结果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见。
说到西班牙侵略者更令人遗憾。大教堂后面就是墨西哥人的神庙。侵略者不能容忍墨西哥古人信奉的众神,把神庙夷为了平地。如今神庙废墟前面就是教堂。夏天我们去过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比西班牙入侵墨西哥早几十年,奥斯曼帝国侵占了当年古希腊的伊斯坦布尔。苏丹把天主教堂改成了清真寺。不同的是奥斯曼侵略者在原来的壁画上涂上保护层之后才覆盖瓷砖装饰。谁更能包容不言而喻。
四、画家迭戈的思想艺术、画家之妻的悲惨命运
我们参观尼托.华雷斯(Benito Juarez,1806-1872)总统的昔日官邸时还看了迭戈.里维拉(Diego Rivera,1886-1957)的几幅壁画。他是墨西哥人最引为自豪的世界闻名的大画家,其影响力可谓是近代艺术家的翘楚。
我曾经在底特律的艺术博物馆见过迭戈描绘工人群体的壁画。曾经从那幅画猜想他有极端的社会主义倾向。而这里的几幅巨幅壁画又让我看到了他对底层民众的同情心和理想主义。他的每一幅画都以社会的底层为主题,人物繁多,每一个小局部都能令人想出一段故事。如果时间不这样无情地流失,我可以一直站在他的画下遐想。他的画中有他的妻子弗瑞达,也是画家,在墨西哥现代画家的排行榜上仅次于迭戈。
隔日我们专程参观了弗瑞达和迭戈的故居,一座蓝屋,弗瑞达故居博务馆。博物馆以介绍弗瑞达(1903-1954)为主。她六岁患小儿麻痹,十八岁车祸。浑身上下的硬伤使她成年后的生活充满了实质性的痛苦。她的画几乎都是自画像,而且每一张都极度渲染痛苦。她画了一张与斯大林的合像,不仅俩者表情异常严肃,而且她与斯大林极为神似。她把她自身的痛苦延展到整个社会的痛苦。车祸使她在床上耽搁光阴。她的日榻顶上装了一面镜子,四周掛着木偶小鬼,目光直视的地方掛着马恩列斯毛的头像。站在我身边的儿子十分惊讶我能叫出头像中人物的名字,他以为我连日用功,加上环境侵蚀,我的西班牙文真的突飞猛进了。我告诉他,我仍然认不出一个西班牙文的字。当年洗脑,这五个人的形象是被硬生生刻进我们脑子里了。
蓝屋内那间迭戈的卧室曾经是托洛茨基(Leon Trotsky) 流亡时的居室。他们的画室很简陋窄小,厨房却是高屋顶、极宽敞,大灶台,大砂锅。那时天然气已经流行,但他们还是选择传统烧火的方式。蓝屋的花园虽然精致,却没有猎奇,培育的都是街上常见的花草。院中还有一座小型的金字塔。他们的艺术品收藏民间味道浓厚,五花八门,在我们现代俗人的眼中都是接着地气儿,完全没有宝塔尖的气质。
蓝屋内一面墙壁上用英文写了一段弗瑞达的话,大意是:人们都盼着我抱怨与迭戈一起生活多么痛苦。可是我们之间如同河岸与河水,有什么可抱怨的。这段话真可谓人之常情,与我们民间锅碗瓢盆磕磕碰碰的说法极为相似。
我们在艺术博物馆欣赏了曾经被美国人丢弃的迭戈的壁画。二战之后,纽约曾经请他在洛克菲勒中心画巨幅壁画。画完之后被主人毁了,同时也中断了他去芝加哥做画的合同。幸亏迭戈的助理把画拍了照。迭戈回来后按原样把画复制在艺术博物馆的一面大墙上。画的题目是“控制宇宙的人”(The Man Who Controls Universe) 画面左边有上帝、有达尔文、有求知的孩子们,右边有劳工大众、有马克思恩格斯、有断头的纳粹、有列宁与众工友的拳头握在一起,中间是一个信心满满的工人,背靠枪托和蒸汽机,前面是宇宙与科学的交集,下面是自然界的植物,等々。当年纽约洛克菲勒的主人实在太蠢了。如今迭戈在美国保存下来的壁画只有两幅:一幅在旧金山,一幅在底特律。迭戈曾经是共产党员,但是后来被墨西哥共产党开除了党籍。我猜想迭戈是一个思想狂热的画家,却难拘于共产党为党员思想构筑的框架。他应该更倾向自由主义。
在艺术博物院, 我看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作品:题目是“艺术是感觉还是思想?” 两个竖条玻璃瓶,里面填了彩片。我们可以从感觉的那一瓶彩片的堆叠中看到堆叠的层次和顺序。而思想那一瓶的彩片底部有着与感觉相似的层次,上面却全是混乱。我十分佩服能如此分辨并表达感觉和思想的作者。
五、战争历史的斑驳疮痕、敦厚民族的热血魂魄
墨西哥人经历过很多战争,几乎每一次都是以战败而终。原因一定是错综复杂。但我能理解的两个方面:一是由于欧洲大陆发展工业的时候,他们正在大兴农业。换句话说,当年墨西哥的发展虽然为人类提供了许多新食物,却在运输及战争装备上比较落后。二是这个民族敦厚的民风。
当西班牙人载着现代的工业文明入侵时,墨西哥人很快明白他们农业根基的现状根本不敌。他们并没有以血肉之躯对抗侵略者的坚船利炮,而是奉上金银财宝礼物。侵略者的回馈是带着细菌的衣物。这块净土上生长的人们根本无力抵抗细菌对生命的残杀。敦厚在掠夺者面前实在无力、苍白。
查普尔特佩克城堡(Chapultepec Castle )曾经是墨西哥城的战略要塞。现在这里是国家博物馆,里面介绍墨西哥经历的数次战争和政治军事领导人物,全部是西班牙文。显然这个博物馆主要服务于自己的国民。
图5-1. 查普尔特佩克城堡(Chapultepec Castle )
城堡内最亮眼的就属六个少年英雄的雕像和他们的六座纪念碑了。这六个少年不仅是墨西哥血性男儿的魂魄,也彰显了他们的民族精神。在1847年墨美战争中,美军的武器装备和军队素质远々强于墨西哥军队。美军对此城堡势在必得。这六个军中少年不肯听从将军撤退的命令,誓与城堡共存亡。他们的年龄只有十三岁至十九岁。城堡中有一幅屋顶壁画,画着其中最年长的那个为了不让国旗落入敌手,身体卷着旗帜从城堡跳下。墓碑和雕像就是为了纪念这六位宁死不屈的少年。这次战争墨西哥失去了大片国土。美国获得了德克萨斯州新墨西哥州和加州。据说美国的高中教科书对这段历史隐讳不提。
六、小心翼翼品美食、满街雕塑赏艺术
前几天的安排使我们腿脚累,眼睛累,心也累。那么多的历史人文艺术,令人目不暇接,脑子里也是狗熊掰棒子。儿子体谅我们,最后一天安排了游船。游船公园(Xochimilco)在城南边,一小时车程。水面很窄,客船花里胡哨,两岸水上人家围着游船做小生意。我们租了一条船。船家开价一小时400毕索。儿子做了网研,合理价是350。船家一口应承。
早晨九点多钟,水面上三三两々的游船,蓝天白云,水波摇曳着岸边的倒影,水鸟们旁若无人、悠然自在,丝々的气流夹带着凉意,船公摇着橹,船在水中慢慢地行着,如同我的心境悠悠然。船公问儿子想不想试试摇橹?他当然求之不得。几天来我的肠胃一直十分配合。我看见烤玉米煮玉米的小商船,招呼过来买了解馋。看见小乐队的商船,儿子招呼过来,吹拉弹唱,好不热闹。临近的船上有年轻人载歌载舞,有大家庭的订婚派对,还有小家庭的生日宴会。几天下来,已经形成印象。今天更加深刻:墨西哥人十分懂得生活。
两岸树上掛满了各种各样的布娃娃。船公说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在另外一个湖泊上落水淹没。孩子的妈妈精神失常。她幻觉着女儿从此活在水下。为了让女儿有足够的玩具,她就不断地把布娃娃掛到水边的树上。这件事流传之后,没有人嘲笑母亲的脆弱神经。为了这位凄美的母亲,为了生活在水中的女孩,各处水边的树上都掛上了布娃娃。善良的墨西哥人啊!他们对感觉有着天生的敏感,难怪这里有这么多的艺术家。
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城市像墨西哥城这样热爱艺术。且不提大々小々的艺术博物馆人头涌动,街上的雕塑比々皆是,壁画见缝插针,连路人休息的座椅都是花样百出。圣诞节那天我和儿子背向着古城,直接走现代商业区大道(Paseo de Reforma)。这条商业街相当于纽约第五大道,北京的王府井大街。墨西哥1810年宣布独立。大道中心有独立纪念碑和自由女神雕塑。自由女神雕像方型底落的四角分别是代表和平、战争、审判、法律的人物雕像。大道两边摩登大厦、绿树浓荫。顺着大道边的小街我们拐进了韩人聚居的胡同,据说这里还是同性恋聚居的地方。墨西哥曾经数次受到外侵,却极能包容。他们早于美国十几年就立法了同性婚姻的合法化。
儿子的许多同学都到过墨西哥,几乎无一幸免肠胃造反。儿子自以为不喝生水,只吃熟食就可逃过这一劫。结果他第三天就中标,腹泻脱水。后来几天我们亲眼目睹侍者用黑褐色的抹布搽一搽客人刚用过的杯子,转手灌满果汁,又递给新来的客人。一次,我只吃了盘中两片三明治的其中一片,侍者收走了盘子,然后告诉我只收一半的钱。我十分惊悚:难道那剩下的一半还会端到其他食客面前吗?如此,我肚子里的那一部分是不是也不仅仅经过厨师之手呢?
尽管我们对每天的食物愈来愈尽心,我们还是不小心上当吃了蚂蚁蛋!El Cardenal餐厅在墨西哥城观光导游网上的餐厅排名第一。它的老店开在Zucalo广场,没有预订,不太可能有座。用同样的菜单,这家老店在城里开了三家分店。其中一家就在我们住处附近。我们安排时间,专门光顾。那次,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应该错过了高峰时间。我们在外等了二十多分钟。儿子说为大家叫一道开胃头盘,材料以起司为主。小砂锅上桌之后,热气腾腾。细碎绿叶点缀着白色米粒,卷入小玉米饼,涂上绿酱汁,味道鲜美,大家交口称赞。猜了一圈之后,儿子宣布白色米粒不是所谓的起司而是蚂蚁蛋。这小心眼耍的!他说,否则,我们一定都不肯吃。这道蚂蚁蛋开胃菜是这家餐厅的第一招牌菜。
几天的体会加观察,墨西哥人的日常食物组合不是很健康,尤其缺少蔬菜,玉米豆类偏多。街上的成年人胖子绝对多于正常体型。一直以来儿子都在参加糖尿病的研究。据他说,墨西哥的成年人体重超标问题比美国还严重,而且概率分布的普遍性非常突出。显然他们的食物结构有罪魁之嫌。
七天墨西哥城的掠影到了尾声。我留恋这里的热闹,这里的阳光。但是我依然要回我的家-冰天雪地的密西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