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草料场(水浒故事新编)

一.

话说林冲中了高俅奸计,带刀误入白虎节堂,被刺配沧州。防送公人董超、薛霸受了高俅的金子,要在途中野猪林结果林冲的性命。幸得鲁智深一路相随,暗中保护,大闹野猪林,救了林冲。到了沧州,见了州官大尹,林冲被送牢城营内。

却说这个沧州,人烟稀少、土地荒凉。常年不下雨,喝水都成问题。只是沧州城东面,有个东湖,湖心有个泉眼,涌出水来。湖的四周,花草繁茂,树木丛生。这个东湖,有如墩煌月亮湾,吐鲁番坎儿井。所以,这片肥沃之地,历来为官家占有。现任州官大尹,上任后第二天就派侄子南刚接管了东湖草料场。看倌,不要以为草料场只有草料,人又不吃草,有何相干?这个草料场包围了东湖,周围是一人高的杉木围栏,围栏顶上安装着尖刀,寒光闪闪,密密麻麻,连飞鸟都没法在上面停留。州官大尹派侄子南刚控制了东湖,也就控制了水源,控制了当地人的命脉。沧州城外,居民无法耕种,只能养些山羊之类。山羊在干旱土地里刨一天食,也只能吃个半饥半饱。居民不得不高价向草料场买些草料。官吃民,民吃羊,羊吃草,这就是食物链。

这南刚,头脑灵活,手段高强。依仗州尹的势力,没几年就把草料场鸡的屁翻了几番。这个东湖草料场,依州尹的姓,被改名为南湖草料场。除经营原来的草料,还增加了各种货物如木材,药材,油料,烟花,爆竹,等等。安全品,危险品,应有尽有。只要有利可图,来者不拒。草料场被改名,湖当然也跟着改名。这就是为什么沧州城东面有个南湖,后人觉得奇怪。

沧州这个地方,地瘠人贫,但是也有自己的特色。沧州民风剽悍,几乎人人习武,以致于九百年后的今天,沧州还有“武术之乡”的美称。那些被发配到沧州的犯人,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使沧州的全民武艺水平更上一层楼。沧州全民皆武,附近的土匪都不敢踏进一步。但是,这些比土匪还土匪的沧州百姓,对于当地官员,也是个麻烦。那个南湖草料场,虽然四周有尖刀围栏,还是阻挡不住一帮刁民。这帮刁民,人多势众,经常趁着夜色,推倒围栏,入内抢掠一番。如果有人胆敢阻拦,喊叫什么“我爸是南刚”,立即身首异处无疑。就是那位州官大尹,也只能退让一下,权且当作破财消灾。这点损失,与州官大尹捞到的油水相比,是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的关系。被抢掠过后,动工修补围栏,还可以增加一点鸡的屁。最大的好处是,这帮刁民,能嚇阻州外的土匪,绝对是正能量。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州尹差人把林冲送去牢城营后第二天,一份犯人档案从京城送到。州尹打开仔细一看,才弄明白,昨天到达的犯人林冲,原来是京城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看到这里,州尹眼前一亮,拍案而起,高喊一声:有办法了!

二.

看倌,“有办法了!” 是啥意思?原来是州尹想到了自家的南湖草料场。派林冲去守卫,那些犯事的刁民,一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不敢骚扰草料场。第二天,州尹差人把林冲从牢城营叫到州府大堂,说道:本官久闻教头大名,无奈沧州地处偏僻,没甚好去处,只好送你去东门外的草料场,暂且安身,以待后用。林冲谢过,随衙役去了草料场。

草料场总裁、州尹的侄子南刚知道,林冲是自己的伯父派来镇守草料场的,当然是以宾礼相待。次日,南刚陪同林冲,把草料场巡视了一遍。那草料场四周的围栏,木桩颜色斑驳,高低不平。林冲看了,问这是何故。南刚乘机把刁民推倒围栏、入内抢掠之事说了一番。林冲听了,呵呵一笑,说道:这群毛贼,何足挂齿。小人略展威风,便可吓退。 南刚听了,连忙拱手施礼道:全仗教头功夫。需要何等协助,尽管吩咐。

按照林冲的吩咐,南刚叫人做了一面正红镶边的明黄大旗。旗上竖写“林冲”两个大字,又横书大字两行:“前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今草料场安全总管”。草料场大门右边,竖起一根旗杆,一尺来粗,十丈多高。大旗挂在旗杆顶上,迎风飘扬,腊腊作响。旗杆旁边,一根丈八蛇矛立在架上。从草料场大门口过往的居民,见了无不称赞。但有刁民心中生疑,沧州离京城一千多里,哪来什么京城禁军教头?准是南刚胡乱编造,吓唬俺们。于是,一群刁民相约,来到草料场大门口,高声喧哗,吵着要见林冲。林冲闻声,从大门走了出来,拱手相问道:诸位有何要事? 众刁民齐道:俺们特来与总管贺喜。 为首的两人刘一、陈二,便拜在地上。 林冲见状,忙呼叫二位起来。这两人像是聋子似的,毫无反应,依然伏在地上。林冲有些纳闷,猛然想起鲁智深惩治泼皮的故事,也就来个将计就计。只见林冲大步上前,佯装要俯身扶起两人。刘一、陈二以为有机可乘,一个来抢右脚,一个来抢左脚。林冲不等刘一沾身,飞起右脚,腾地把刘一踢上半空。刘一自由落体,吧唧坠地,头破血流。陈二也好不了多少,被林冲左脚猛地一踢,顺着地面滚了两丈,鼻青脸肿。其余二、三十个刁民,惊的目瞪口呆,都待要走。林冲喝道:谁敢乱跑,格杀勿论! 众刁民被吓瘫倒地,只有几个爬了起来,跪着哀求道:教头饶命! 林冲又喝道:你们这些刁民,还不快把那两个蠢物抬到草料场医务室去! 众刁民不敢怠慢,立即七手八脚把刘一、陈二连抬带拉,弄进草料场大门内的医务室。

沧州城外的刁民,受了这次教训,再也不敢骚扰草料场。林冲也顺势为之,但凡草料场有劳力活,便会叫这帮人来干,发些碎银。看到草料场外患已除,维稳成功,南刚很是高兴,常在伯父面前,为林冲美言几句。州尹更加觉得,当初任用林冲,是自己慧眼识英雄。这个林冲,毕竟曾是体制内的人,晓得对付刁民,必须恩威并用。草料场这个摇钱树,可以一直摇下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在任上捞个一百万,肯定不成问题。

三.

自从有了林冲护卫草料场,南刚也就省心多了,经常十天半月待在沧州城内,寻欢作乐。一日早上,州尹正与南刚说着草料场之事,衙役来报,京城来了两位公人,要见州尹。于是州尹送走南刚,在州府大堂接见公人。两位公人进到大堂,施礼完毕,说道:有高太尉密信一封,还是找个机密之处为好。 于是州尹领着公人进了书房坐定。州尹接过密信,打开看了一遍,眉头皱了一下,对两位公人说道:容下官思量后再作答复如何? 两位公人答道:望大人从速决定,高太尉等着回音。

看倌,州尹为何要说思量后再作答复?高太尉是要州尹弄死林冲。如果林冲是个普通犯人,此事易如反掌,随便想个法子,就可以使他消失无踪。什么俯卧撑死,躲猫猫死,喝凉水死,盖被子死,做恶梦死,……。死法不下二十种,随便挑选。可如今林冲是草料场安全总管,人人皆知。这个草料场的安全,全靠林冲。没了他,那群刁民又要卷土重来,而且可能变本加厉,把草料场连锅端了。那百万发财梦,就难于实现了。但是,如果不照办,只要高太尉使个坏,在皇上面前说一句坏话,我的乌纱帽就丢了,说不定脑袋也丢了。这事又不能与别人商量,如何是好? 州尹整天想来想去,仍然无解。那两位公人,每天都来催促。州尹只好称病不见。

两位公人连州尹的面都见不到,当然焦急。两人商量结果,决定自寻法子,不管如何结果林冲性命,只要逃回京城,高太尉一定会保护我俩,加以奖赏。

四.

话分两头。却说林冲成了草料场安全总管,日子并不难过,只是惦念自家娘子,一心想等到皇上实行大赦,回到京城,与娘子团聚。忽一日,林冲正坐在草料场营房内,门卫来报,有人求见。林冲叫门卫将那人领了进来。那人进房便拜,连声说道:承蒙恩人相救,不意今日却在这里相见。 林冲略思片刻,认出来了,这是酒生儿李小二。当初在京城时,林冲经常光顾一间酒店,从而认识小伙计李小二。这李小二与店主有隙,店主克扣他的工钱。一气之下,李小二去偷店主的钱财,不料触发报警装置,被店主当场捉住,要送官司问罪。却得林冲教训店主,克扣工钱属于非法,告到官府,也要问罪。林冲又让李小二给店主陪话,店主只好作罢。林冲这才救了李小二,免送官司。又亏林冲送李小二一笔钱,叫他离开京城,到外地谋生。

林冲问道:小二哥,你如何地在这里? 李小二答道:我流浪千里,最后总算在沧州安了身。用剩下的钱在城南十字路口租下一个小酒店。十字路口过往旅客甚多,生意还算不错。经过几年积累,把小酒店买了下来。今年又娶了老婆。小人夫妻两个,平淡度日。前些时候从草料场门口经过,望见大旗,才知道恩人也在沧州。只是不知道恩人为何事在这里? 林冲把前因后果,简要说了一遍。李小二听了,叹息不已。

自从与李小二重逢,林冲算是在沧州有了老熟人。那小酒店,在城外五里,离草料场也不算远。林冲经常去店吃酒,但有衣服,便拿来让李小二老婆浆洗缝补,顺便把些银两与李小二做本钱。光阴迅速,转眼就到了冬天。忽一日,林冲正坐在自己房内,见李小二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林冲急忙搬张椅子,让他坐定。不等林冲开口,李小二赶忙说道:昨日有三人到店里吃酒,两个京城口音,好像是京城人氏,那个本地口音,好像是沧州人氏。那三人神秘兮兮,交头接耳。小人送酒菜时,只听得京城人氏说出“高太尉”三个字。小人心下疑惑,叫老婆躲在隔间听了一个时辰,也只是断断续续听得些话语,似乎是沧州人氏在说:都包在我身上,到时我引路,好歹要结果了他。 老婆还瞥见京城人氏把一包金银递给沧州人氏。小人只怕这事对恩人有妨碍,今日赶来告知。 林冲听了,赶紧问道:那京城人氏生得什么模样? 李小二答道:为首的约有三十余岁,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那跟随的,小人没看清楚。 林冲听了大惊道:那为首的正是陆谦。当年在京城,那厮勾结高俅设计陷害我。今儿又到沧州,敢来这里害我!那泼贱贼,休要撞着我,只教骨肉为泥! 李小二接着说道:恩人小心提防便是。 李小二说完,与林冲施礼告别。

五.

话不絮烦。一日午后,天色转阴,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林冲这才想起,上月把一件旧棉袄送到李小二店中,让他老婆拆了重整,以备过冬。林冲走了约莫一刻钟,进了李小二店中。李小二见了,连忙请林冲到里面坐下。林冲说明来意,李小二说道:委實不好意思,旧棉袄早已拆洗,就等絮上新棉缝好。不料俺老婆得了感冒风寒,做不了针线活,今日才好些,上午已经开始工作。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完工,保证恩人今日能穿上御寒避雪。先请恩人休息片刻。 听了这话,林冲随李小二上楼进了一个小间,在一张小床上和衣躺下,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林冲还没睁开眼睛,忽然听见轰隆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林冲急忙从床上跳将下来,走到窗前往外望去。蒙胧之中,远处火光冲起,映红了半边天。林冲定神一想,那大火正在草料场方向。林冲大惊,心中思忖:草料场爆炸烧起大火,而我是安全总管,这可如何是好? 林冲站在窗户旁边许久,心乱如麻,忽然看见三个人影,在夜色中跑向小酒店,接着听见李小二在楼下与这帮人的说话声音。林冲觉得奇怪,立即轻手轻脚,俯伏到楼板上,透过楼板空隙,朝下望去,只见李小二给三人上了酒菜,随即离去。三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说话。数内一个说道:这大火烧的如何? 一个应答道:好!好!好!这回你引路立了大功,待回到京城,禀过太尉,保你得个京城户口,府上公务员美差。 又一个说道:林冲必死无疑。即便从大火中逃得性命,也免不了被判死罪。没了林冲,那娘子必然回心转意,高衙内那病自然会好。 听了这些话,林冲认出三人,一个是草料场出纳,一个是陆谦,一个是富安。林冲不由怒火中烧,从身上取出解腕尖刀,握在手中,顺着楼梯冲了下去,大喝一声:泼贼哪里去? 三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林冲会在这里,吓得瘫在地上。林冲先是一刀捅进富安心窝,继而用脚踏住陆谦胸脯,把刀搁在陆谦脖子上,喝道:泼贼,我与你自幼相交,无冤无仇,可你当初勾结高俅设计陷害我,如今又潜到沧州,加害于我,天理难容。 陆谦还想狡辩,林冲用刀一划,陆谦脑袋立即耷拉下去,血流如注。出纳正爬将起来要逃,林冲用刀插入背后,出纳立即倒地,挣扎两下就不动弹了。

却说李小二在后房听见前厅里人声吵杂,过来一看,只见三人倒在血泊里,大吃一惊,赶忙问林冲发生何事。林冲余怒未消,说话断断续续。听了半天,李小二才弄明白。李小二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吓得魂飞魄散,问林冲如何是好。林冲定神思量了一阵,对李小二说道:草料场被大火烧了,官府的人被杀死在酒店。俺们生路只有一条:赶快逃走。 李小二听了,又问道:都是官家天下,能往哪里逃? 林冲答道:只好投奔柴大官人,暂时躲避,再做打算。 在林冲催促下,李小二只好和老婆一起赶紧收拾软细,打成包袱,一人一个,又把刚整好的棉袄给了林冲。三人全身上下包裹严实,冒着大雪,朝西向柴家庄奔去。

六.

草料场大火烧了一整晚。一堆堆干草木材烧了起来,火生风,风助火,火焰蒸腾向上,升得几十丈高,顶着蘑菇云,直冲霄汉。一箱箱烟花爆竹,点燃炸开,比那京城元宵夜还要壮观许多。更有一桶桶油料药材,遇火燃烧起来,向空气中释放各种气味,比那京城美食节还要诱人。那从天上飘下的雪花,根本敌不过大火,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火过去,草料场被烧个精光。危险品堆放处,被炸出一个大坑。湖心的泉眼,受冲击波作用而源头堵塞,南湖变成死水一潭,后人不明真相,以为自古就是这样。草场失火,殃及湖鱼。湖面上白花花一片,蔚为壮观。草料场周围,房屋倒塌怠尽,无一幸免。那人员伤亡,无法计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州尹安然无恙。

草料场大火第二天下午,州府门口贴出榜文,上有州尹南柯印章。榜文云:昨夜草料场发生火灾,系犯人林冲勾结敌对势力纵火所致。本府已经发出公文帖,捉拿林冲。火灾场地,正在清理当中。本府将及时发布消息。所有居民,理解、说话、议论、写信,必须以此为准,不准造谣传谣信谣。违者严惩不贷。

过了三天,州府门口又贴出榜文,上有通判李四印章。榜文云:业已查明,原州尹南柯为一己私利,任用犯人林冲看管草料场,以致林冲有机可乘,是事故责任人,已被带走受审。所有官员,应以此为戒。

又过了三天,州府门口又贴出榜文,上有宣抚使王五印章。榜文云:为更加有效处理草料场事故,有利于善后处置和安全生产,朝廷任命沧州通判李四兼任州尹。全体官员和居民,不得妄议朝政,必须听从新州尹指挥,科学救灾,维护社会治安,稳定社会情绪,争取更大胜利。

此后每隔三天,州府门口就会贴出新榜文。这些榜文,内容互相矛盾,不过有一共同之处,那就是,都说必须以此为准。沧州居民,当然无从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不能怪古人。九百年后的今天,沧州居民不还是不明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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