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一篇文章说，最舒服的家庭关系，是可以说“废话”。所谓的“废话”，就是可有可无的闲聊，调侃，打趣，玩笑，等等。想起小时候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会讲许多这样的“废话”，尤其是和父亲。
曾经和一位中国同事闲聊。她告诉我，小时候她的父母不允许他们读《红楼梦》之类的书，说会给他们坏影响，所以，她是工作以后才读的。她的父母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好像还留过苏。可能因为父母在这种事情上从不管我，所以，当时听了她的话，感到非常吃惊。
小时候，父母从不干涉我可以读什么书，只要我喜欢，就可以读。母亲还经常从同事朋友那里借来各种明清小说，翻译小说，世界名著等，全家人轮流着读。像《说唐》《岳传》《二十年目睹怪现状》，莎士比亚的悲剧和喜剧，基度山恩仇记，雨果的小说，《飘》，前苏联的一些小说，等等等等，都是那时候读的，读了还互相交流。
家里有《红楼梦》《三国》《水浒》。除了水浒，都看过三遍。家里还有一本《金瓶梅》，也堂而皇之地跟其他书放在一起。要是我看，估计父亲也不会管。但那时年纪小，好像翻了几下兴趣缺缺，就没再看下去。后来据父亲说，他买是买了，但也没看完，似乎也不是很喜欢。
那时读书废寝忘食，尤其喜欢关于男女爱情的。对于《红楼梦》里有关多姑娘的段落，还有秦可卿房里的事情，当时是似懂非懂，所以也并没特别喜欢。最喜欢的，还是那种纯情的，忘我的，生死以之的爱情，比如《飘》里，白瑞德对郝思嘉的爱。因为在那个年纪，对爱情的憧憬和理解就是这样的。
父亲在外面与世无争，非常谨慎，从不多言，但在家里，却什么都说，从不避讳他的看法和观点。和我们一起看书，看了以后就一起聊。除了聊书，聊诗词，也聊他看过的电影和戏剧，聊他年轻时的轶事，大家庭里的各种事情，等等。从他那些闲聊里，我们知道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许多做人的根本，一些老话，人情世故，。。。。。
父亲性情中人，说话随兴，还喜欢调侃，玩笑，毫无拘束。说到高兴时，常常手舞足蹈地，后来我们大了还一直学他的样子，开他的玩笑。
看到母亲穿一件好衣服，很好看，他会突然憋着嗓子唱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或者叫一声“娘子 —” ，把音拖得好长。母亲总是娇嗔地白他一眼。而眼中都是笑意。有时母亲做了什么好菜，他一边帮忙摆桌子碗筷，一边就会来上一句花脸，“将酒宴，摆自在呃，那分金厅上—”。后来我都听熟了，有时看他不唱，我就先唱起来，或跟他一起唱。记得他说过，那句花脸的唱腔，是《窦尔敦》还是《拿高登》里面的，现在记不清了。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就是那样瞎起哄，叫叫嚷嚷，嘻嘻哈哈，又笑又闹。而这个时候，父亲也像个孩子，无拘无束。
当我回忆起父亲，脑子里都是这些琐琐碎碎的生活片段；父亲的形象，也永远是那个眉飞色舞，喜笑颜开的样子。这个家，对他来说，就是他的寄托，他的港湾，他的一切。而对于父母给我们的那一份爱，那一种舒服自在的家庭氛围，至今心中都充满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