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专栏
过去的这几天我在亚里桑那州旅行。１２年前的夏天，我与阿拉斯加的朋友迈科一路露营从西雅图开车到美墨边境，然后进入亚里桑那的图桑（Ｔｕｃｓｏｎ）。在图桑见了朋友，就沿１７号公路北上Ｐｈｏｅｎｉｘ，经Ｆｌａｇｓｔａｆｆ进入大峡谷。迈科教会了我不少野外生活的常识，从搭帐篷、认路到看星图、认识野生动植物。那一趟旅行让我对美国西部有了很好的印象。第二个夏天，我们开着迈科老旧的丰田越野吉普车搭渡轮到阿拉斯加边境小镇Ｓｋａｇｗａｙ然后经过险峻的白马镇，穿越育空河谷（Ｙｕｋｏｎ），进入阿拉斯加北部，进入北极圈。在Ｄｅｎａｌｉ国家公园与美洲麋鹿和闪耀的北极星一起露宿。从Ｄｅｎａｌｉ出来后再回到Ｆａｉｒｂａｎｋｓ，我们走小路去北极村（ａｒｃｔｉｃ ｖｉｌｌａｇｅ）那是个世界闻名的地方，据称是圣诞老人居住过的。那个镇一年四季都做Ｓａｎｔａ的生意，有专门冒充Ｓａｎｔａ的专业户给全世界的小朋友回信，有专门做雪橇的，有专门做红帽子的，反正已经形成不小的流水线了，他们的邮戳最精贵，一打上北极村的邮戳，小朋友们就好像收到了从外星球的来信一样高兴。生意很好的。我们的装备不够好，危险太大，最终没有走到最北的海－北冰洋边。
那时我们有的是时间，缺的是银元。北美大陆的壮丽让我总在心里慨叹：神佑美国，给它这样丰饶的土地！我原以为我就是要这样呆在阿拉斯加，与鲑鱼、大马哈鱼、黑熊、森林、极光、雪山还有那绵绵不断的雨雪终老至死！
迈科与所有纯洁的阿拉斯加人一样，认为“ｄｏｗｎ ｓｏｕｔｈ”（指的是除了阿拉斯加与夏威夷外所有大陆上的美国各州）都是魔鬼出没的地方。在极清洁的地方呆久了，他们甚至忍受不了西雅图的空气！他们会认为洛杉矶是天下最乱最脏交通最拥挤的地方，提起ｄｏｗｎ ｓｏｕｔｈ，他们都有一副鄙夷不信任的态度，他们认为所有从ｄｏｗｎ ｓｏｕｔｈ来的人都不可靠，不值得信任！都是些ｃｒｏｏｋｓ，狡猾的家伙。可爱的阿拉斯加人啊，你们难道不知道阿拉斯加才是所有叛逆者的天堂吗？阿拉斯加聚集了有前科的罪犯、老嘻皮和喜爱粗旷、寒冷生活的硬汉们。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硬汉。我讨厌他们身上那股乡野的烟草和野外丛林的味道。他们一年四季穿厚重的靴子，防雨雪的暗黄色粗布外套，里面几乎不是格子绒衬衣就是套头绒衣，一年四季都是这样。这里的男人从来不用古龙水，浑身一股臭皮革或者鱼腥味。他们的眼神恶狠狠的。
原本我是热爱南方的阳光的，但我也给他们说得吓怕了。
年轮转了一个甲子，人也转了地球很多圈。今天我故地重游，沿１７号公路北上经过当年曾经搭帐篷的地方、曾经戏水的小溪、四季景色呈垂直分布的８９号盘旋公路。但今天的我比以前乏味了许多，“小资”了许多，再也不想帐篷旅行了，不再热情向往嘻皮的流浪生活了，也没有了往昔的兴致与好奇。经过一望无际荒凉的高原，一座座大山，一条条深涧，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浪漫情怀。大峡谷与其他一切旅游点一样到处都是轰轰响的汽车马达，到处都是游人。荒野也不再是荒野了，记载了那么多故事、从东至西的６６号公路两旁、让人缅怀当年西部开发淘金历史的老旧房子也似乎没有了从前的魅力。
年轻真好，那时什么都是新鲜的。小的时候，一块水果糖就能高兴一整个下午，会为作的一个鬼脸笑半天。而现在……
年轻真好。
□ 寄自美国
刊登在 2004 华夏快递 kd0406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