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杂谈】
记得有一年的圣诞节，我与我的老师谈论中国人与美国人的“Ｈａｐｐｉｎｅｓｓ”。我说，美国人经常把短暂的快乐（ｊｏｙ）和良久的幸福（ｈａｐｐｉｎｅｓｓ）混为一谈，两者的界限不是很清楚。而中国人的快乐和幸福好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快乐是短暂的快感，并且总是以数倍的痛苦为代价的，幸福是抽象的，往往快乐和痛苦的结晶共合体才构成幸福。所以中国人最终的幸福――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总是以“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为代价的，而享乐的结果在一国之君身上就是“亡国之君”，普遍人则“倾家荡产”、“身败名裂”，没听说过哪一个花花公子不务正业最终有好报的，世上也没有哪一个寓教寓道的先贤讲过不劳而获却有善终的故事。
我的老师说，正给你说着了，还真有一个人讲过一个好故事，随后他推荐给我看毛姆（Ｗｉｌｌｉａｍ Ｓｏｍｅｒｓｅｔ Ｍａｕｇｈａｍ）的一个短篇小说，名叫《蚂蚁和蚂蚱》（Ｔｈｅ Ａｎｔ Ａｎｄ Ｔｈｅ Ｇｒａｓｓ Ｈｏｐｐｅｒ）。故事讲的是在一个美丽的夏天里，蚂蚁勤勤恳恳地储备了整个冬天的粮食，而蚂蚱呢，却坐在一片树叶上，对着太阳唱歌。冬天到了，可怜的蚂蚱找蚂蚁借粮食，蚂蚁抱着胳膊，撇着嘴，象个黄世仁似的，对它说：“你……整个夏天干什么来着？”
――“唉，我，我唱歌来着，白天唱，晚上也唱。”蚂蚱脸红着说。
――“那，你就接着唱吧，一边唱还可以一边跳呀！”没有同情心的蚂蚁傲慢地说。
毛姆在讲这个寓言的时候，说他从小就对爱唱歌的蚂蚱充满了同情，而每一见到可恶的蚂蚁都忍不住踩上一只大脚，他对这样冷酷的寓言企图说明的教育意义不能苟同。他因此讲了一个让蚂蚱高兴，气死蚂蚁的真实故事。
说的是两兄弟，一个是兢兢业业，认真积蓄的律师哥哥Ｇｅｏｒｇｅ，另一个则是不务正业，花天酒地，享乐一生的花花公子弟弟Ｔｏｍ。Ｔｏｍ凭借天生的魅力和微笑，到处伸手借钱，还不择手段向哥哥敲诈，美其名曰：“让哥哥有机会施舍，建立美德。”两兄弟虽然年龄仅差一岁，哥哥已经是满头白发，一脸皱纹，大腹翩翩；而弟弟呢，则整天眉开眼笑，光采夺目，如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哥哥处心积虑，小心谨慎，把每一分钱都积攒起来；而弟弟呢，一有了钱就呼朋引伴，纵情狂欢，对朋友一掷千金，虽然从不存钱，可从来没缺过钱花。
一天愁容满面的哥哥又在向毛姆抱怨他弟弟，毛姆以为弟弟又给他闯了什么祸。结果没想到是哥哥埋怨老天爷不公平。原来，几个星期以前，Ｔｏｍ与一个可以当他奶奶的老寡妇订了婚，寡妇还没过门儿，就翘了辫子，留下一大笔遗产给Ｔｏｍ。“你说气不气人，这么个不劳而获的坏小子怎么这么好运气，他这辈子怎么花怎么用都用不完那钱。”更让人气愤的是，哥哥辛辛苦苦积攒多年的钱财用在了一项不当的投资上面，全部家当栽进去，连个响声都没听见，就没影了，真是气死人，气死了还没得偿命的！
听了这样的好故事真让我开心，毛姆也跟我一样开心。他说他听哥哥这么一说，笑翻到地上了。他说从此后，潇洒的弟弟Ｔｏｍ还经常请他到家里吃饭喝酒呢！
我是属于“蚂蚱一族”的，我希望我的每一个夏天都能对着太阳唱歌。最近我终于悟出了一个比较准确衡量一个人的幸福度的计量单位――开怀大笑。一位德高的禅师曾说过：“Ｔｈｅ ｓｉｇｎ ｏｆ Ｂｕｄｄｈａ ｉｓ ｉｎ ｔｈｅ ｌａｕｇｈｔｅｒ．”（“佛影在笑声中”）。如果你今天大笑了三次，你这一天活得就比一次都没笑的那一天幸福。我的幸福观就这么简单。愿大家读了我写的专栏，每天都笑口常开，好好生活，享乐人生，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愿大家与玛雅一起天天对着太阳唱歌，让冬天滚蛋吧！
□ 寄自美国
刊登在 2002 华夏文摘 cm0210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