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行08 三星堆溯源

四川地广人多,物产丰富,所以地名中有三个市都有个广字:
1)广安市在成都东面,重庆北面,该市因出了三个大人物:邓小平,邓士昌和杨森而广为人知。
2)广元市在成都北面,除了有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还出了个日月悬空光照千秋的女皇武则天。
3)广汉市在成都郊区,虽然没出过武则天邓小平这样的大人物,但是这里出土了个三星堆,目前已发现这里有八个祭祀坑,共出土4-5千年前的青铜,玉器,金器,象牙,陶器,海贝等各种珍贵文物2万多件,其数量之多,品类之繁,器物造型之独特,雕塑之精美都是世所罕见的,因此被评世界考古界的九大发现之一!

千万年来,古人类创造的很多城堡,宫殿,墓穴,器物都深埋在地下,无人知晓。他们的出土往往伴随着偶然性和戏剧性,比如三星堆遗址的发现就是如此。
据说1929年晚春的一天早上,广汉农民燕道诚,燕青保父子到自家农田的一个沟渠边清理水车底部的淤泥。儿子挪开水车,用镢头刨淤泥,突然挖到一块磨盘大的石环。叫来父亲,撬开石环,下面竟是个规整的石砌坑洞,里面藏有许多形制怪异的玉石,大大小小,色彩斑斓。老燕大喜,对儿子说:咱们挖到宝了,快盖起来,别留一点痕迹。

儿子不解,老子说,马上乡民都下地干活,看见咱挖到了宝贝,还不一轰而上抢劫一空。于是二人急忙掩盖好宝物离开,但是心中的高兴真是没法言说,苦日子总算是到了头了!
说起老燕头还真的不是个没见识的泥腿子,他本是外地人,幼年读书,37岁时因家庭变故来到成都,结识了晚清都统,还当了三年的县太爷,退休后回到真武村养老,人称燕师爷。也许是老燕头慕道心诚,听听他的名字:燕道诚,再听听他儿子的名字:燕青保,不就是青城山保佑嘛!冥冥之中,父子就定居在鸭子河畔的真武村,却不知脚下就是四千年前古蜀国的都城。再听听真武村这名字,这不就是道教里的真武大帝吗?

老燕头胸有城府,睡到后半夜万籁俱寂时,叫醒儿子来到水渠边,从藏宝坑里摸出了四百多块玉石扛回家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埋藏好,嘱咐家人千万保密,以免走露风声招来祸殃,听说过“怀壁其罪”这个成语吧?怀一壁尚且罪不可逭,何况怀百壁千壁乎!老燕头父子俩偷着乐了几个月,见一切平安无事,老燕头出手了。有一天他拿了四块玉,来到成都的古玩店买了。得到的钱虽不算多,但在乡下就是一笔横财了。老燕头如此偷偷摸摸又卖了好多块玉器,家道日渐丰足。然而是宝玉终要发光,成都有个著名的金石学家龚熙台买到了老燕头的四块玉,仔细把玩后写了篇论文《古玉考》发表在某美术学校的刊物上,立刻让广汉玉的名声大噪,淘宝者蜂涌而至,也惊动了一个重要的外国人董宜笃。

老董头是个英国传教士,也是剑桥大学的博士,当时正在广汉福音堂传教。1931年,老董听到广汉玉出土的消息后,立刻意识到此事不同寻常。就动用社会关系,于1934年开始对月亮湾进行了第一次专业考察,并挖掘出六百多件文物。经鉴定,这些文物都是商周时代的器物,非常珍贵。政府也出面,把这些文物都保存在华西协和大学博物馆,馆长就是芝加哥大学的博士,华西大学教授葛维汉。副馆长戴谦和也是美国教授和考古专家,对三星堆的早期考古贡献甚巨,戴就是断定这些文物是商周遗物的第一人。龚熙台和葛维汉是最初两篇三星堆研究论文的作者,随后中外学者们又发表了十余篇论文。

首先发现三星堆的老燕头后来好几次带儿子挖宝,挖到七尺多深,不敢挖了。这时他和儿子都身染重病,几乎死去,他相信这就他们偷挖宝藏引来的报应。他把自己的收藏都上交国家破财消灾,捐出宝物后他父子痊愈,更让他对此深信不疑。燕道诚一家都住在鸭子河南岸的真武村,有人出大价钱要买他的房子和宅基地,他都没卖。其后代现在已有二百多人,都居住在真武村一带。据史料说,燕家家规挺严,耕读传家,几乎代代人都出过读书人。虽然先人最早发现宝贝,却害怕后人因此遭祸,所以把平安本分作为家规的第一条。后人谨遵祖训,近百年来,平安无事。

自从1934年那次挖掘之后,由于匪患和战乱,燕家大院的挖掘工作再也没有进行。直到1958年,1960年和1963年,在留美博士冯汉骥的主持下,考古工作者考察并拭挖了燕家大院所在的月亮湾和南部的三个高台(三星堆)后发现,这些遗址是连在一起的整体,都是古蜀国的存遗,统称为三星堆遗址。冯汉骥预言,这一代可能是古蜀国的都邑,继续挖掘会有更重大发现。后来证明,这三个土堆就是古蜀国的三段城墙。但后因文革,冯先生受迫害去世,考古停顿,直到80年代才重新开始挖掘。

这里补充一句,广汉城西有两条河流过。北面的是鸭子河,南面的是马牧河,两河最近处距离不到一公里。两河都是沱江的上游支流,沱江在泸州汇入长江。马牧河横传过三星堆,河南是三星堆,即三个高土堆,河北是月亮湾,就是河流的冲积平原,这就是所谓的“三星伴月”,燕家大院所在的真武村坐落在月亮湾上。月亮湾挖出的文物并不太多,1929年燕家挖出了四百多件,1934年葛维汉考古队挖出六百多件,总数大约一千多件吧。而河南的三星堆才是出土文物的宝库,前前后后,发现了8个祭祀坑,发现文物两万多件,其中保存较完好的有近4千件。以鸭子河为界,鸭子河的北岸至今还没有出土过有价值的文物。

70年代末,有个叫敖天照(1928—2020)的基层考古干部,来到三星堆,见公社在此办起窑厂烧砖,制砖的土都取自三星堆,三个土堆都被挖掉了一半。取土时时有文物出土,多被破坏了,有的被混和在土中烧成了砖头。敖天照非常着急,整天骑辆破自行车走乡串户,紧急收购了二百多件,其中就有一些珍贵的石刀石斧,还有三块一吨多重的大青玉玉料。老敖多次大声疾呼停办窑厂,可惜人微言轻,根本不起作用。直到1986年,窑工挖出了文物丰富的1号坑和2号坑,挖出的文物震惊了世界,也震惊了当地领导,于是砖窑厂才停办下来,老敖因此被称为三星堆文物保护神。值得一提的是,老敖没啥高学历,尽管为国家抢救下价值连城的财宝,他本人到死都是一贫如洗。

继1号坑,2号坑的发掘之后,又陆续挖出了6个新的祭祀坑,把三四千年前的古蜀文化展现在世人面前。正是由于中西有识之士和老敖这样的爱宝人的爱心,我们今天才能看到灿烂的古蜀文化。三星堆考古已近百年,挖完了吗?没有!学者们说,已探测到的遗址面积为12平方公里,如今已挖掘的月亮湾和8个祭祀坑的面积总共才2.4万平方米,仅仅是总面积的千分之二!相信在未来的挖掘中作中,我们一定能听到三星堆传来的更多更大的喜讯,让我们能更加深刻细致地了解古蜀文明。

三星堆的文物越挖越多,过去的川大博物馆早已不够用了,于是在广汉市三星堆老博物馆的附近新建了一座博物馆。1992年奠基,1997年对外开放。然而20年来,随着文物的增多,这个博物馆也不能胜任了,于是2023年7月26日,一座更大更新的博物馆在鸭子河边建成开放了!新三星堆博物馆新馆展陈面积2.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5.44平方米,展出各类文物共1500余件(套)。有近600件文物为初次展出,其中包括三星堆3号至8号祭祀坑新出土文物300余件。开馆的当天下午,习近平同志亲自来到博物馆参观视察,为三星堆的考古工作指明方向。2024年2月21日,老芦也亲自来到三星堆博物馆参观视察了一整天,但没有给考古工作指明方向。并不是老芦谦虚,而是老芦方向感差,在鸭子河边一转,根本弄不清东南西北。以己昏昏,岂能使人昭昭乎?

新博物馆人潮汹涌,万头攒动。据说每年访客三百多万,很多时要限制人数。可见三星堆旅游之红火。溯其源,老燕头的那一镢头真是功不可没,正如挖掘出兵马俑的陕西农民老杨头,一镢头刨出了世界第八大奇迹!可贵的是,当别人都在砸烂这不吉祥泥俑时,老杨头把兵马俑送到文物部门卖了30块钱,跑了好几十里路,他自己只分到0.72元!兵马俑火了,西杨村富了,村民们都说:翻身全靠秦始皇,致富感谢大老杨!不过今天的老燕头和他的儿子孙子都早已作古,化作将来的文物,但是每个到访三星堆的人都会记得他,这位一镢头便青史留名的幸运儿:燕道诚。


三星堆距离成都约40公里,燕道诚所在的真武村位于图中的手工作坊区,在月亮湾上。马牧河南岸的祭祀区发现8个祭祀坑,其中出土约两万件文物。


刚开放不久的新馆,门前宽阔空旷。


旧的三星堆博物馆,与新建的博物馆相邻,现在用作文物的修复工作室。


习主席光辉指示


新馆与旧馆连在一起


沉睡三千年,一醒惊世界。

image host
燕道诚全家福。右一黒胡子者是儿子燕青保,右二为燕道诚。孩童应是孙子孙女,注意右三小姑娘的小脚,照片应摄于1930年中期,到40年代就不用裹脚了。老燕头卖古董有点钱,那时农村的普通人家是照不起相的。

此条目发表在 游记 分类目录,贴了 标签。将固定链接加入收藏夹。

发表评论

电子邮件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被标记为 *

您可以使用这些 HTML 标签和属性: <a href="" title=""> <abbr title=""> <acronym title=""> <b> <blockquote cite=""> <cite> <code> <del datetime=""> <em> <i> <q cite=""> <strike> <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