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南美63 东方街

先说个真事,大约是1971或72年,记不清了,反正老芦那时还在江营插队。有天回到阜阳家中,正碰上一件大事:今天有外宾要到老芦的邻居吕老师家访问。说外宾是从巴西来的,是吕老师太太刘老师的弟弟。早年跟着蒋匪逃到台湾,后来退伍读了台大农学院。再后来到巴西发展,靠养鸡发了财,有几十家养鸡场,还当上了巴西总统的农业顾问。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哈,所以乘着中美建交的东风回国探亲来了。说起来,总统的农业顾问也算不上个多大的官,但是在小地方阜阳就不得了了。市委,统战部,侨联的领导们亲自陪同,分乘4-5辆小骄车,浩浩荡荡杀奔到老芦邻居家而来,老芦也急忙跑去看热闹。

嚯!原来领导早有安排,吕老师家早已焕然一新,新沙发,新桌椅,桌上摆着糖果,香烟,瓜子花生,桌上的铁壳热水瓶红光闪亮,好象是刚从百货公司拿来的,外加崭新的黑白电视机,真是鸟枪换炮啦!人太多,挤不进去,都只能门口伸头看看。屋里欢声笑语,但不到两根烟的功夫,客人们都出来了,又都钻进小骄车,一溜烟开走了,说是要到老家刘集去看看。看见贵客否?yes! 西装毕挺,长发披肩,一步三摇,好派头!刘集离城20多里,听说为了欢迎外宾,还专门修了条柏油路,直通刘集。刘集的风光,老芦未能见识,咱能挤上那小骄车吗?做梦吧!但想来也少不了铮亮闪光的热水瓶电视机啥的。

吕老师的儿子吕光是老芦同学,第二天到他家,铮亮闪光的玩艺儿都已一扫而空,一夜又回到解放前!老芦问吕光,人呢?都走了,去北京啦!你可捞到点啥油水?当然啦,昨晚在颍河大饭店大嘬了一顿,舅舅还送给我一台计算器,灵光着呐,一按进数字,答案立马出来,神!这是老芦第一次知道南美有个巴西国,巴西还有咱们华人!人生风云变幻,50年前的那一幕犹清晰如昨,吕光兄弟去年已在新冠期间病逝于上海!而老芦如今已身在巴西圣保罗的东方街,也就是巴西华人的聚居地。当然吕光的舅舅应该早已作古,不知他的后人仍在养鸡否?

巴西据说有华人25万人,但是有日本人约200万!这两大东方社群大多聚居在圣保罗一带,东方街就是最核心的区域。所谓的东方街是咱们华人的通俗叫法,正确的叫法应该是自由区,即葡文的Liberdade,这里地铁就有一站,是个很繁华的街区。这里最醒目的特色就是日本风格,有巨大的鸟局,日本餐厅商店,日式灯柱和日本庭院,所以叫日本街最为合适。华人区社则小的多,大多集中在25街,就是几家餐馆和杂货店,既没有招牌式的排坊,更没有中式花园,总之,华埠在这里没啥存在感。据说这里还居住着一些韩国人,杂混在日本区社里,就更没有存在感了。为何华人在巴西的影响力不如日本人呢?这得回顾一下巴西的移民史。

自1500年葡人发现巴西以来,就开始了对巴西的移民。因为地广人稀就开始从非洲向巴西贩卖黑奴充当劳动力,三百年的时间内输入黑奴500万。但是1816年,英国首先废除奴隶制,派军舰拦截运奴船,黑奴贸易遂中止。这时巴西正种植大量的甘蔗和咖啡,极需劳动力,于是大量吸收欧洲移民的同时,也把目光投向亚洲的劳力市场,主要是中国和日本。中国的移民因种种原因进展缓慢,而日本人因海岛狭小,资源匮乏而踊跃移民巴西。当时经过明治维新,日本国力大增,移民的文化素质较高,而且大多是携带家眷一起移民,然后就扎根在巴西。相比较,华人则是男人只身移民,挣点钱再回国,使移民成为无源之水。

日本人吃苦耐劳且素质较高,很快就从底层拼上来,成为中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有的还爬到了社会的顶层,比如巴西有个空军司令就是日裔。日本人还购买土地,巴西太大了,在战乱或饥荒年头,土地很便宜,一美元就能买到4英亩。如今的日本人在巴西的地产面积有一百多万平方公里,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日本本土面积的3倍,换句话说就是二百万人拥有三个日本,相比较在本土,一亿多人才拥有一个日本!这是个极具战略眼光的投资,万一那天日本遇上天灾人祸,本岛陆沉,一亿日本人都能移居巴西,不至灭绝。

1908年,首批781名日本劳工移民,由165个家庭组成,包括夫妻和孩子。于4月28日,乘坐“笠户丸”(Kasato-maru)从神户港启航,历经近两个月的航行,于6月18日驶抵巴西圣保罗的桑托斯港,拉开了此后数十年日本人移民巴西的大幕。说起来,华人移民巴西远比日本人早。1810年,在澳门的葡萄牙总督就在中国招募了五百多名的茶农,用军舰运到巴西种茶。不幸,巴西的土地不适于种茶而使这次移民夭折。当时的康有为也大力主张移民,鼓吹“开巴西以存吾种”,在巴西“开辟新国”,想的挺好,可惜他自己都被迫逃命海外,差点被灭种,移民巴西论遂寿终正寝。但小批的移民仍在继续,到1900年,总计共有约三千(2947)名华人移民巴西。1961年到1972年间,台湾有1.5万人移民巴西,其中就有吕光舅舅的一家。

巴西华人的90%生活在圣保罗,大多是小业主,拥有商铺一千多家,也属中产阶级。经济地位略逊于日本人,远胜于那些只会踢足球跳桑巴的巴西人。虽然也有少数精英进入政坛,成为国会议员或州议员,但尚未融入主流社会,缺乏社会影响力,与美国华人的地位颇为相像,展望前程,任重而道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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