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疟疾06:疟疾疗法

自从诺贝尔奖设立以来,有五项与疟疾有关的研究获得了生理学和医学奖获或化学奖:
1902年,英国医生罗斯(Ronald Ross)因证实按蚊是疟疾的传播媒介,阐明疟原虫的发育史获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
1907年,法国医生拉韦朗(Charles Louis Alphonse Laveran)因发现血细胞中的疟原虫获诺贝尔生理学奖或医学奖。
1927年,奥地利医生瓦格纳(Julius Wagner)发明了疟原虫接种疗法来治疗梅毒导致的麻痹性痴呆获诺贝尔生理学奖或医学奖。
1965年,美国的化学家伍德沃德(Robert Burns Woodward),首次人工合成了奎宁获得诺贝尔化学奖。
2015年,中国科学家屠呦呦凭借着对青蒿素的研究成果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奖和医学奖。

老芦在前文中已说了其中的四项,现在来说说第五项,即1927年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的得主瓦格纳(Julius Wagner,1857-1940)和他的重要发明:用疟原虫来治疗梅毒病人。先说一下梅毒吧,尽管还有争议,但主流观点是梅毒流行于美洲,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与当地土著女性性交,然后把梅毒带到了欧洲,再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把梅毒洒遍全世界。在青霉素发明之前,梅毒像肺结核一样都是不治之症,哥伦布本人就死于梅毒。列宁也死于梅毒,他去世时离青霉素的出现已经不远了。

梅毒的死亡率很高,到了晚期梅毒螺旋体侵入大脑,引起麻痹性痴呆症,患者平均存活期仅有2.5年。麻痹性痴呆病人还表现出忧郁狂燥具有攻击性等症状,常常被送进精神病院治疗,而瓦格纳就是个精神病科的医生。老瓦最初在维也纳大学学医,成为内科医生。后来受到弗洛伊德的影响而成为精神病医生,两人也成了终生好友。他研究了精神病人的生理基础,比如他发现把猫的甲状腺除后,猫会患上精神狂燥症,而人类的克汀症也是甲状腺功能紊乱所引起的。他研究了很多精神病患者,发现在发烧时,病人的忧郁,暴燥症状都有明显的缓解,能静下来,于是心中蕴釀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能否诱导患者发烧来减轻病人的症状。

他把此想法付诸实践,开始了谨慎的探索。他给麻痹性痴呆患者注射过结核菌素,伤寒疫苗和葡萄球菌,来诱发病人发烧,但结果都不太理想。不是副作用太大,就是很快旧病复发,达不到治疗的目的。就在他失望彷徨时,事情有了转机。1917年6月14日,瓦格纳收治了一名从战场送下来的疟疾患者。他使用从该士兵身上抽取的血液,感染了9名患有麻痹性痴呆的患者。 不出所料,所有的痴呆患者都感染了疟疾,经历了七到十一次发烧寒颤过程后,瓦格纳才使用奎宁给他们治疗。结果是其中6名患者症状有了明显缓解,3名患者竟恢复了正常生活!

1919年,大受鼓舞的瓦格纳开始全面开展了临床试验。起初,瓦格纳的试验受到了医学界的极大怀疑和抵制。有人认为故意诱发像疟疾一样严重的疾病是不道德的,有人担心会引起疟疾流行,成为社会公害。老瓦说他使用的是相对温和的间日疟原虫,不是恶性疟原虫,死亡率也很低,而疗效可以使30-40%的患者完全治愈,利远大于弊。虽然感染疟疾可以致病,甚至是致命,但由于当时已经可以用奎宁治疗,因此老瓦认为风险是可接受的。随着在世界各地的疟疾治疗试验都得到理想的结果,反对声浪渐渐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赞美和荣誉。很快疟疾疗法被视为奇迹。成为终末期梅毒的主要治疗方法,迅速传播到欧洲和北美。

1927年,瓦格纳获得了诺贝尔奖,成为科学界的明星,名利双收。但是他并未从此停下探索的脚歩,他后来还尝试过更安全的诱发病人发热的方法 ,如胶体硫磺,热水浴和发热柜等,有点类似今天的矿泉浴,桑拿浴,但没有一种方法具有疟疾接种的高成功率。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发现青霉素前,疟疾疗法一直是晚期梅毒的首选治疗方法。疟疾治疗基本上能帮助麻痹性痴呆患者恢复到足以恢复正常活动,许多人能够恢复独立生活,疟疾疗法功不可没!后来青霉素出现了,治疗梅毒痴呆症更加高效安全,疟疾疗法这才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成为科学史上的一段佳话。

疟疾疗法在实践上是成功的,没有人确切知道它是如何起作用的。高热似乎有助于患者的免疫系统抵抗细菌,桑拿的温度也很高,但就是不如疟疾的疗效。医学界有两种理论来解释发热是如何来治愈晚期梅毒的,一种认为发烧导致所有导致梅毒的螺旋体细菌死亡。桑拿浴疗效不如疟疾,可能是桑拿浴只是提高了体表温度,体内温度并不能高到杀死螺旋体。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感染疟疾所产生的压力在某种程度上增强了身体对梅毒感染的防御能力,激活了NK细胞和T细胞。其他压力治疗方法,例如电休克疗法,目前继续在精神疾病的治疗中发挥作用。

也有人提出,疟疾疗法既然能治螺旋体,也许能治癌细胞,何不对晚期癌症病人施以疟疾疗法?想法挺好,但没人去做,也没人敢去做。首先晚期癌症患者已是风中残烛,经不起疟原虫的折腾。其次,今天的医学伦理不允许让患者冒这种风险,瓦格纳的疗法在今天行不通了,否则将被告得家破人亡,连裤子都穿不上。但是老瓦是有贡献的,有大贡献的,疟疾疗法治愈了很多患者,老瓦厥功至伟!但是老瓦是个优生学的信徒,主张消灭有生理缺陷的低端人口;还是个纳粹党徒,希特勒的铁粉。当然我们不能用今天的道德标准来求全责备古人。再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嘛,老瓦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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