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脑屏障

人体有多少器官?或者说人体有多少个零件?告诉你,总共有315个!当然这里每一颗牙齿,每一片指甲,每一块骨头都算一个器官的。如果所有牙齿,指甲和骨骼只算一个器官,人体大概有78个器官。所有的器官对人体都有用处的,但是作用有大有小。有些器官缺失了,比如少条腿,断只手,人还能存活。而有五大器官是生死攸关,不可或缺的,那就是脑,心,肺,肝和肾。这五大器官里最最重要的就是大脑,其余四大器官都是依赖大脑的指挥,都能成功移植,唯有大脑,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无法移植,所以人的死亡是以脑死亡来界定的。

大脑如此重要,所以亿万年来,人类进化出一系列保护大脑的机制。首先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体毛逐渐脱落,但却生出茂密而有弹性的头发,数量达10万根之多,不仅能御寒,在受到外力打击时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头发生在较别处皮肤较厚实而强韧的头皮上,形成第二层保护。头皮多汗腺,能调节头颅的温度。头皮下面是坚硬的颅骨,总共有23块,通过软骨等组织牢固严密地连接在一起,很好地保护着里面的脑组织。除了外部的防护结构,颅骨内还有一套防御机制,比如颅腔内充满脑脊液,内含淋巴细胞,能稳定颅内压力,供给脑细胞营养并保护脑组织。此外,脑组织还有个重要的保护防线,就是本文所说的血脑屏障。

人类颅骨内的脑组织重约1.3公斤,体积约1.4升,由1千多亿个神经细元组成。大脑是耗能耗氧最多的器官,虽然大脑的重量仅占体重的2%,但却消耗人体20%的能量,全身耗氧量的25%。能量(葡萄糖)和氧气都靠血液来运输,每天心脏要向大脑泵出两千升的血液,相当于全身血循环量的15%,才能满足大脑的生理需要,所以大脑组织中有80%都是血液。心脏泵出的血液经一对颈动脉一对颈内动脉进入颅腔,再进一步分枝流进脑组织,输送葡萄糖和氧气,带走二氧化碳和废物进入静脉,回流到心脏,完成脑循环。一旦这个循环出现问题,比如血栓形成造成动脉堵塞,大脑就会受损,发生中风或其他疾病,如同冠状动脉堵塞造成的心肌梗死。

要说血脑屏障,就得说说德国医学家保罗(Paul Ehrlich,1854-1915)这是个很牛的犹太科学家,他发现了药物606,就是砷凡纳明,这是在青霉素发明之前治疗梅毒的最好药物,并因此获得1908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因为606是世界上第一个能杀死致病微生物的化学物质,保罗被称为化学治疗之父。他在医学上还有很多贡献,发现血脑屏障即是其中之一。保罗对细胞染色很有兴趣,606药物就是一种编号为606的染料。1885年,他曾用一种苯丙胺染料给人体组织和器官染色。保罗发现:通过血管注射丙胺染料时,身体中的大多数器官都会被染成绿色,但是唯独脑细胞会维持原色, 无论怎么重复,都是如此。保罗认为,这是因为脑细胞没法吸收足够多的染料所致。

严格地说,保罗只是观察到了脑组织不被染色的奇特现象,并未提出血脑屏障的概念,而提出这一概念的则是保罗的学生埃德温(Edwin Goldman,1862-1913)。为什么脑组织不能被染色呢?埃德温苦苦思索。有一天他突发奇想,既然血管注射无法让脑部染色,那直接把染料注射到脑子里,这些脑细胞应该能够吸收足够的染料了吧?于是他把苯丙胺直接注射在了脑脊液里。果然脑细胞被染上了绿色,但是身体的除脑细胞以外的其他部分还保持着原样并没有被染色。就像有堵墙,阻挡在了大脑和身体其他部分之间,防止了染料扩散到脑组织以外的其他器官,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这堵墙后来被称为血脑屏障(Blood Brain Barrier)。

后来的研究发现,血脑屏障实际上是几种细胞紧密结合的产物,而它的功能就是保护整个脑组织,除了氧气,二氧化碳,葡萄糖这类必需品,绝大多数物质都无法透过这层屏障。血脑屏障给予了人类无限的保护,维持了中枢神经相对稳定的状态,使得大脑免受伤害。这是人类在进化途中获得的一种保护机制,为人类提供了生存优势而得以繁衍。后来发现,不仅人类,脊椎动物,甚至某些昆虫都具有原始的血脑屏障。血脑屏障杜绝了细菌,病毒和血液中的有害物质进入脑脊液和脑组织,有效地保护了大脑的健康。

科学家发现,给成年的鸡血管里注射染料,鸡的脑组织不被染色。但是给鸡胚胎注射染料,鸡脑即被染色,由此推断血脑屏障形成于胚胎后期。人类亦如此,婴儿的血脑屏障发育并不完善,所以易受感染,脑膜炎就是病毒突破婴幼儿血脑屏障侵犯大脑所引起的严重疾病,多发于0-2岁间,成人因有血脑屏障保护,发病率很低。初生儿脑毛细血管的通透性远较成年人为高,得黄疸后,胆汁色素能进入中枢神经系统,并破坏基底神经节形成核黄疸。而在成人黄疸患者的中枢神经系统则不受胆汁色素的污染。以上事实说明血脑屏障结构功能的完善,是随个体发育的完善而形成的。

血脑屏障虽有好处,亦有问题。比如当疾病发生在脑组织时,如脑肿瘤,癫痫,老痴等病发生时,血脑屏障反而变成了影响治疗的障碍。对这些疾病有效的药物,都被会血脑屏障阻挡而无法进入脑部发挥作用。大多数药物,由于分子量大或者酸碱性和脂溶性的原因,都无法通过血脑屏障。只有一些特殊结构和性状的药物,或者经过特殊的加工手段处理的药物可以透过屏障,进入脑组织。但即使这样这些药物通过血脑屏障的总量也是有限的,例如治疗脑瘤的化学治疗药物,在最好的也只有20-30%能穿过血脑屏障。

血脑屏障的结构包括无孔或少孔的内皮细胞、连续的基底膜和有疏松连结的星形胶质细胞血管周足组成的断续膜,它们构成血脑屏障控制血浆各种物质选择性的通透性,把有害物质拒之脑组织之外使它不能逸出脑毛细血管,有时被叫做阀门或安全瓣,。由于血脑屏障的存在,人们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大脑是无菌的。但是最近阿拉巴马大学的科学家在健康的人脑中发现了细菌,而且是活着的正在分裂的细菌。这些细菌对大脑和人体无害,属非致病菌。众所周知,人类的肠道里寄生着大量的细菌群落,数量达十万亿之巨!它们对人体的健康发挥着积极的作用,所以被称为益生菌。

科学家们推测,大脑里的细菌很可能来自肠道。但它们是如何突破血脑屏障的呢?
小鼠实验表明,小鼠的肠道细菌是通过迷走神经进入大脑的。脑组织里就找不到细菌了。推想肠道细菌先钻入肠道神经的髓鞘,上行到达迷走神经背核,然后进入大脑的其他区域。当然这些细菌也可能通过血脑屏障进入大脑,血脑屏障并非铁板一块,其中有些地方并不十分紧密,比如一个被称为“化学敏感触发区”的区域。该区域位于脑干,就是血脑屏障中充满孔洞的地方。为何要有这个漏洞?因为大脑有时需要知道你是不是吃了有毒的东西,从而触发呕吐反应。由于类似的原因,垂体周围的血脑屏障也不是很紧密。学者们正在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些漏洞区域,想看看那里是否有更多的细菌。

肠道菌落与大脑的关系十分微妙,神经系统的发育也与肠道菌群密切相关,很多神经系统的疾病也与肠道菌落的变化有关。所以深入研究血脑屏障的作用机制,大脑细菌的功能,对于脑科学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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