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四大家族

近百年来,中国有蒋宋孔陈四大家族,而合肥则有龚张李段四大家族。李是李鸿章,清末中国的第一重臣,世界闻名,被人称为“东方的俾斯麦”,中国的“伊藤博文”,慈禧太后赞他为“再造玄黄之人”,可见他当时的地位。老芦在前文《磨店人家》一文中介绍甚详,这里就不重复了。而段家则是段祺瑞(1865-1936),北洋军阀,曾四任总理,四任陆军总长,一任国家元首,是袁世凯之后民国时期最有权势之人。段家与李家甚有渊源,因为段祺瑞的祖父就是李鸿章淮军里的杰出将军。袁世凯的发迹也源于淮军,他在小站练兵时,段祺瑞成了新军的炮兵司令。

段祺瑞的历史功勋是三造共和,第一次是他身为湖广总督率兵讨伐武昌革命军时,却与革命军谈判,后通电朝廷拥护共和,清廷被迫退位。第二次袁世凯称帝,段祺瑞坚决反对,拒不接受皇帝袁世凯的封赏。第三次是张勋复辟,段祺瑞以讨逆军总司令的命义通电全国讨伐张勋,仅用七天时间即平定叛乱,再造共和。段祺瑞为政清廉,不吸烟,不喝酒,不嫖妓,不赌博,不贪污,不占财物,被誉为六不总理,比如今有些共产党高官都高尚。更让人敬佩的是,日本侵华后,逼迫段组织傀儡政府,遭到他的严词峻拒,显示了高贵的民族气节。

另外,段祺瑞对子女要求严格,从无偏袒提拔之事。段祺瑞告诫后人不得做官或经商,所以后来子孙辈很少显达者。老段爱好围棋,棋力相当高。他的儿子段宏业更爱围棋,水平更高,曾打败过国手,被称为民国四大公子之一。顺便说一句,段祺瑞有个远房族叔段芝贵,善吃喝嫖赌,靠拍溜须拍马爬上高位,是袁世凯麾下二十四上将之一。但此人人品低下,口碑极差。清末,他为内阁总理大臣的儿子载振拉皮条臭名远扬,即轰动一时的名伶杨翠喜案。后来投靠袁世凯,认袁氏为父亲,并为袁的儿子袁克定拉皮条,即名伶王克琴案,也都是人人皆知的丑闻。

与李段两大家相比,合肥龚家名气略逊,这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原故。龚家最出名的是龚鼎孽(1616-1673)明末进士,他的祖父,父亲都是当时文坛名士。到龚鼎孽这代更是出类拔萃,光宗耀祖。龚鼎孽精通文韬武略,因镇压张献忠反贼有功,成了兵部高官。李自成攻陷北京后,龚投井自杀,但被救起后却投降了李自成,成了大顺朝的高官。可惜大顺朝在北京仅待了41天,即被清军和吴三桂联军打败,李自成仓惶逃窜,最后灭亡。清军入关后,龚又降清,做了清朝的高官,堪称是三朝元老。

不管其政治气节如何,但龚的文才横溢,妙笔生花,18岁即高中进士,可谓是少年得志,与钱谦益,吴梅村并称江左三大家。这三大才子都是风流倜傥,著名秦淮八艳中的顾横波是龚的妾,柳如是是钱谦益的妾,卞玉京则是吴梅村的情人。三大才子都是明末进士,钱还是探花郎,学问都是极好的,但都投降了清廷,当了汉奸。大凡汉奸,学问都不错,后世的郑孝胥,汪精卫,周作人,胡兰成,大都如此。哪秦淮八艳里的其他五艳呢?陈圆圆嫁了吴三桂,李香君嫁了侯方域,董小宛嫁了冒辟疆(野史说嫁给了顺治皇帝成了董鄂妃),寇白门嫁了皇家朱国弼,马湘兰则属意王雅登。英雄才子配佳人,也算是一段秦淮佳话。

龚鼎孳合肥世家,富甲一方。纳顾横波为妾之后,更是挥金如土。龚家广有豪宅,但历经三百多年风云变幻,大都消失了。原来长江路上还有座龚家祠堂,但后来也拆除了。只有现在作为省委迎宾馆的稻香楼还在,那是龚家的遗产,是龚鼎孽的弟弟昔日所建。毛太祖两次视察安徽时都下榻于此。当年,龚鼎孽与顾横波也经常住在稻香楼,留下不少著名 的诗篇。兹引一首如下:
雨过城荫碧淑长,画龙彩鹢斗芳塘。使君心似冰壶月,不闻荷香闻稻香。
千村花柳映凫鸥,府主清廉岁有秋。租吏缓来兵甲远,野夫真卧稻香楼。

龚家近代衰微了,但余威犹存。比如大小姐龚夕涛就是抗日名将孙立人的原配夫人,她的哥哥与孙立人的父亲是光绪年间同科的举人,当过山东省长。还有个胞兄曾是安徽省银行行长。龚氏族人中也做过上海道台,盐运使等高官就不去多说了,最后说说张家。

龚家赫赫扬扬数百年,李鸿章,段祺瑞权势熏天,好像合肥四大家族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张家。有句唱词: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三国时代,为镇压黄巾起义,十八路诸侯纷纷等场,杀完黄巾就相互残杀,最后三国鼎立。1851年,洪秀全起义,十几年间横扫大半个中国。在镇压长毛和捻乱的战争中,八旗军屡战屡败,但曾国藩的湘军和李鸿章的淮军异军突起,成为当时两股巨大的武装力量。军头们出将入相,左右着中国的政坛,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树声就是其代表人物。如果说左宗棠是湘军的二号人物,张树声就是淮军的二号人物。

张树声(1824-1864),合肥人。出身于书香世族,其父虽有文才,却屡试不第。不如李鸿章的父亲曾中举人进士。张树声幼时读书,却无意功名,但战乱给了他极好的机会。张树声作为长子,率兄弟八人,散尽钱粮组建淮军精锐树字营,随李鸿章转战南北和台湾,越南,朝鲜,军功卓著,擢升为两江总督,直隶总督,位极人臣。只是因为张树声为人低调,李鸿章更为耀眼,遮蔽了他的光芒。平息长毛和捻回之乱后,曾国藩忧谗畏讥,主动裁撤湘军,自剪羽翼,势力大减,形成政坛淮军独大的局面。后来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都是发源于淮军,此乃后话。

由上述可知,合肥四大家族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就是龚家,约有四百多年。李张段三家都是起源于淮军,至今不过一百多年的历史。而且李张段三家都是淮军这条藤上结出的三颗硕果。四大家族互为姻亲,盘根错节,俱损俱荣,好像是一颗颗流星照亮天际,在近代历史的夜空里划出了一道道闪光的印迹供后人凭吊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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