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二六

八十二岁的杨振宁大师和二十八岁的翁帆小姐的祖孙恋曾轰动一时,成为当时的热门话题。痛心疾首,口诛笔伐者有之,眼红忌妒,垂涎三尺者也有之。毕竟八二二八,相差54岁,悬殊得有点惊世骇俗了,让人们心理上难以接受。不管别人怎么说,杨翁已经结褵16年,到了九八四四,二人依然十指相扣,形影相随。这里老芦说一个六二二六的故事,除了当事人的姓名外,都是真人真事。只是男女年龄仅相差36岁,相当于父女恋,缺乏祖孙恋的耸动效应和新闻价值,人们也较能接受,所以此事鲜为人知,只有像老芦这样退休了闲的腿疼的老头,才当个故事在这里瞎摆活摆活。

早在1979年,老芦来到中关村读研。研究所里每个周末的晚上都有个英语学习班,参加者都是本所职工,上至副所长,研究员,下至研究生,实验员。而教师呢,只有一个孙教授,美籍华人,美国某大学病毒学教授。退休后想换个活法,就到中国来了。与杨大师很像,不同之处就是两人相差20岁,孙教授那年刚刚62岁,只是学术上不如杨大师那么有名。当时,科学的春天刚刚到来,国内人才奇缺,科学院很重视,给了孙教授个正式编制的二级研究员,配备了一个实验室,月薪三百多元,同时兼职这个英语班的教师,所里每月再加一百多元的补贴。光是这些收入,在中国当时已是大款了,想想那时老芦每月只有40元,真是寒碜呀!

后来听人说,老孙原籍台湾,年轻时留学美国,后来当到教授。年老后,从美国退休了,还有一大笔美元退休金,到底有多少,有的说几千,有的说几万,谁也说不清。听说他在美国有房子和家小,但是孩子大了,都独立了。与老婆感情不睦,离婚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虽无家小,所里还是分给他一个带卫生间的两居室,让不少三代人挤在蜗居,共用楼道公厕的吃瓜群众眼红万分。老芦那时是俩人一间宿舍,不过十几平米,放两张床一张桌子就满了。冼脸刷牙洗衣都是用楼道里的公厕,那有有两道水槽,约十个水龙头,还有3-4个带门的厕所间。

孙教授待遇不错,但物有所值吗?从科研上来说,没大名堂。不能说他没用,关键是设备简陋,试剂缺乏,都是小打小闹,没啥名堂。但是孙教授的长处是英语好,看的文献多,眼界宽,写出过好几篇不错的综述。另外,有外宾来讲学时,都由他当翻译。他的英语有点口音,虽不地道,但在所里算是最好的了,所以英语学习班的老师非他莫属。孙教授虽然高大上,倒是没有架子,为人很随和,大家都叫他老孙,透着亲切。从不西装革履,油头粉面。五段身材,套一身袖口油亮的兰中山装,骑一辆破自行车,招摇过市。如果不是那副厚厚的圆框眼镜透出些书卷气,与烧锅炉的张大爷几乎毫无区别。

呵呵,写了半天,咋还没有六二二六呢?抱歉,这就来了。原来英语学习班并不正规,既不点名也不考试,更不发文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不限定必须是本所职工。于是一个26岁的美丽女郎阿娟就出现了。她是住在附近的一个社会青年,无业。原来是老三届的初中生,插队在陕北八年,但不在革命圣地梁家河。后来在大回城的浪潮中回到北京,曾两次报考大学,可惜人不够聪明,两次都名落孙山。无所事事,就蹭进了这个英语班,想学点知识,再考一次。一来二去就与老孙混熟了,常常到老孙家串门,帮他整理卫生,洗洗衣被,做做家务。老孙不过意,知道她无收入,就随手给她点钱,十块二十块的,表示感谢。老孙以为这些小钱,不算回事,可对阿娟就是大钱了,须知,当时的学徒工每月的工资才十七八块。

阿娟拿了钱不好意思,常去买点鱼虾火腿之类到老孙家烹调共享。见阿娟主动,老孙也不是柳下惠,一来二去,两人感情迅速升温,不久就好上了。那年头保守,害怕物议,两人干脆办了结婚证,住到了一起。老孙光棍好说,阿娟家人也无异议,家里住房逼仄,收入有限,少了个啃老族皆大欢喜!老孙本来想让阿娟补习一年再考大学,这样她会有更好的前途。但是阿娟死活不肯,说两考两败,备受打击,自己不是个读书的料,你就饶了我吧。不久阿娟竟怀孕了,有了不考大学的更好借口。老孙大喜,对媳妇阿娟更加宝贝。后来老芦在中关村常看到他们,老孙骑着自行车,前面的小竹椅上是儿子,后座上是阿娟,叮叮铛铛,摇落一路欢快的铃声。

听所里人说,老孙头常抱着儿子向人显摆:谁说俺老了,不中用啦,俺照样能生儿子哈!其实62岁生子没啥值得显摆的,韩美林大师82岁了还生个儿子呢,四川军阀杨森90岁还生个女儿呢,都比你老孙头强哈!不过,老芦还是为他们高兴,也为阿娟的选择而庆幸。那年头,考大学的录取率不过5-6%,再考一年,很大的可能是再次落榜。遭家人白眼,受社会冷落,那日子可真是度日如年。老孙虽然年纪大些,但是人好,而且有钱,嫁了他就实现了财务自由,一辈子再也不必为钱发愁,有没有工作都无所谓了,何乐而不为?再后来,老芦出国了,就再也没听到关于老孙一家的消息了。既然老孙还保留了美国国籍,也可能他们全家已来到美国,说不定就生活在老芦附近。不管怎样,老芦都从心底祝福他们,愿他们美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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