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48 重建吴哥

高棉帝国的首都吴哥曾是人口百万的繁华大都市,创造了灿烂的吴哥文明。但自从1431年暹罗人攻占吴哥大肆劫掠破坏后,高棉人被迫迁都金边,被破坏被遗弃的吴哥王城就成了废墟,在莽莽丛林中沉寂了4-5百年。一座方圆数十公里的大都市突然消失了,让人难以置信。事实上,附近的文盲村民们还是知道这片宏伟的瓦砾场的,只是熟视无睹,更不会去考究它的前世今生,而远方的游人也极少会到这野兽出没蛇蝎横行的莽林中来。16-17世纪时,西方曾有探险家到过吴哥,但以为是印度神庙,没有留意,或写进日记不了了之。也有向别人说起这片神庙的,但没人相信,以为是痴人说梦而嗤之以鼻。

直到1861年1月,一位法国博物学家亨利 穆奥,偶尔看到了中国元代人方达观写的游记《真腊风土记》,大感兴趣。循着书中的记载,穆奥在丛林里发现了吴哥窟。不像其他人一瞥而过,穆奥仔细考察丈量了这些古迹,并手绘了一些塔庙的插图,出版了他的游记,在法国和西方引起轰动。但是很多人并不相信,认为古代的高棉人造不出如此精妙的寺庙,于是穆奥再次来到了吴哥,计划对吴哥进行更详细的勘察。但是一场瘧疾要了他的命,1861年11月10日,35岁的穆奥长眠在这片他所挚爱的丛林里。然而,随后大批的探险家们踏着穆奥开拓的道路接踵而至,终于撩开了吴哥遗址的神秘面纱,向世人展现出她迷人的风采和摄人心魄的高棉的微笑。

吴哥古迹被穆奥重新发现之后,因为交通闭塞,荒无人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少数探险家,并无人光顾。而且4-5百年的荒废,古迹大多残破颓屺,不忍卒睹,亟待维护和重建。众所周知,修复古迹是件艰巨的工程,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和大量的人力财力,这在当时穷困的柬埔寨是不可能的。但后来,柬埔寨成了法国的殖民地,法国是世界列强之一,就担负起了修复吴哥的重任。法国远东学院是修复工作的执行者,首先成立了吴哥古迹考古公园,然后对小吴哥的东南画廊,女王宫,塔布隆寺,豆蔻寺和巴方寺逐渐进行了修复。并在古迹的科研和保护工作上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为世界考古界所瞩目。

除了法国远东学院的专家,其他国家的专家也参与了吴哥古迹的研究与重建工作,其中有个日本学者石泽良昭贡献卓著。他是个东南史专家,从1961年即投身吴哥,研究并解读了很多古高棉文的碑文,他领导的考古队还从地下挖出了274尊神像,为此他曾获得柬埔寨国家的高度褒奖。然而柬埔寨的内战给吴哥的重建带来巨大的灾难,特别是毛泽东扶植的红色高棉掌握政权后,开始大肆屠杀阶级敌人,知识分子,包括戴眼镜的人都在屠杀之列。法国人紧急撤退回国,而33位协助法国人修复吴哥窟的柬埔寨专家无处可逃而惨遭杀害,所有吴哥窟的研究资料和技术档案都被红色高棉纵火焚烧殆尽,已经修复的一些古迹再次遭到破坏。

1980年,红色高棉失势,退守到吴哥地区的丛林里。然而,冒着生命的危险,石泽良昭又回到吴哥,在战火中继续他的研究工作。石泽良昭发现,破坏吴哥古迹的三大元凶,分别是雨水,植物和苔藓,它们直接导致了遗迹的倒塌。他提出必须改善排水系统,清理遗迹上的苔藓,让植物与遗迹分离来拯救遗迹。但很多寺庙与大树交缠在一起已不可分割,只能通过局部加固来减少为害。修复吴哥工程浩大,新生的韩桑林政府请求国际援助。但因战乱的影响,响应者甚寡,只有印度自报奋勇,向吴哥派出了工作队,开始了修复工作。印度为何如此积极呢?因为吴哥神庙最初是婆罗门教和印度教的神庙,属于印度文化圈。为了弘扬印度文化的魅力,印度就当仁不让了。

说实话,80年代的印度比柬埔寨富不了多少,修复古迹的专家也寥寥无几。苔藓不是元凶吗?那咱就先除苔藓!在印度人的指挥下,数百名雇来的柬埔寨民工用硬板刷和氨水来给古迹洗澡。看起来那些砂石岩的浮雕变得光亮鉴人,但却对石雕造成更大的腐蚀和破坏,引起政府官员和专家们的担忧和焦虑,吴哥窟成了濒危的世界文化遗产。

这时,石泽良昭临危受命,带领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联合考察团来到吴哥,立即叫停了印度人的不当做法,召集著名专家进行技术会诊,并组织30个国家的国际力量来抢救吴哥。各个国家有分工,有协作,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重建工作。日本修复巴戎寺,美国修复巴肯寺和圣剑寺,法国修复癞王台和巴方寺,瑞士修复女王宫,德国修复吴哥的雕刻,意大利修复比粒寺。也许是对当年支持红色高棉的反省,中国也派来了工作队,负责修复周萨神庙和茶胶寺。由于早期的错误,印度人一度被排斥在修复工程之外,但后来重新检讨了失误,派出豪华的专家阵容,印度再次参与了吴哥的重建,负责修复塔布隆寺。

在过去的三十年中,有三十多个国家参与了吴哥遗迹的重建。有趣的是,对于应如何修复吴哥古迹,不同国家往往持不同的理念,甚至因此出现争论:有些国家用新材料对本体进行补充,有些国家则认为这样会破坏遗产的真实性;再比如,有些国家选择对遗址进行加固,有些国家则选择解体再重建的“解体式修复”。在修复过程中,专家们力求保持古建筑的原貌和韵味,同时採用了很多当代最新科技,甚至3D打印技术,让古建筑更加坚固耐久。修复委员会随时检查评估重建项目的进展,对不合格的施工及时纠正或叫停。比如印尼工作队就因施工中的问题受到批评而撤出修复工作。

很多专家终年工作在吴哥,比如石泽良昭在吴哥工作已超过了一个甲子,年至耄耋仍然操劳不息。法国雕塑家罗耶为修复巴方寺和西梅奔寺辛劳了16年,写出了一本很有价值的学术专著。罗耶热爱柬埔寨的文化和人民,他甚至收养了一个柬埔寨的孤儿。因操劳过度,罗耶在49岁的英年病逝,像他的前辈,吴哥的第一发现者穆奥一样,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吴哥。如今,修复后的吴哥已经颇具规模,每年的游客几乎达到三百万。但修复和维护工作还在继续。这些古迹修复专家们已经为柬埔寨培训了大批保护古迹的技术人才,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即使没有了国际援助,柬埔寨仍然有能力让吴哥古迹傲然屹立,永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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