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昆02 听潮

住在坎昆的日子里,老芦常常睡在加勒比海滩的躺椅上看那浩淼无际的大海。白沙似银,海水如蓝,很是赏心悦目。直到夜幕低垂,虽然除了闪烁的星斗和航船的灯光外已一无所见,我依然沐浴着凉爽的海风,凝望着黑暗的海面,聆听那一阵阵涌来的涛声,算是听海吧。新月如钩,椰影婆娑,涛声澎湃,浪花飞溅。让老芦的思绪也如海浪般地跳跃起伏,有关尤卡坦的种种故事,天文地理,古往今来,也潮水般漫无边际地涌上心头。

1978年,为墨西哥石油公司勘探石油的地质学家格兰(Glen Penfield)乘飞机飞过墨西哥湾进行地磁学调查时,发现有个直径为180公里深大1公里的巨大的环形坑,一半埋在海底,一半埋在尤卡坦半岛的海岸边。从形状上看,这个地下坑如同是火山喷发后的环形坑。但是地球上最大的火山坑的直径也没有超过20公里的,所以不大可能是火山坑,而应该是外星体撞击地球后留下的坑。格兰称之为奇克苏鲁伯陨石坑(Chicxulub crater,以下简称奇克坑),因为此坑的中心在在尤卡坦半岛上的奇克苏鲁伯村附近。后来格兰向学界发布了这一发现,但因缺乏物理证据,在当时未引起重视。

然而1980年,加州大学(UC Berkeley)的诺贝尔奖得主阿尔瓦瑞兹(Luis Alverez)和他的儿子联名发表了著名的阿尔瓦瑞兹假说,即在约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末期,有外星体撞击地球,引发巨大灾变,造成了恐龙等生物的大量灭绝。此假说激起了很多学者对希克坑的兴趣,他们发现了很多只有在撞击高温下才能形成的岩石样本,对这些岩石进行同位素测定后发现,奇克坑约形成于6500万年前,与阿氏假说不谋而合。后来科学家发现,这个撞击尤卡坦的小行星直径在10公里以上,撞击地球时的冲击力相当于100亿颗轰炸广岛的原子弹,引起强烈的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及大火和大水灾。产生的大量尘埃随强大气流进入平流层,遮天蔽日,长达数月,因而造成大批动植物的死亡,即白垩纪末的生物大灭绝。


雷达的探测呈现出直径180公里的希克苏鲁伯陨石坑边界。影像来源:NASA/JPL-Caltech

近年来,更有学者利用电脑模拟研究发现,1.6亿年前,有颗直径为160公里的小行星运行于火星与木星之间,被另一个直径55公里的小行星撞击后粉碎,碎片形成一个碎片带,进入地球公转轨道。6500万年前,最大的一个直径10公里的碎片撞到了尤卡坦,而另外一些较小的碎片则撞到了地球的其他地方,如英国的银坑,乌克兰的波泰坑,印度洋的湿婆坑等。这些陨石坑都发生在约6500万前,可能是这种多重撞击才导致了生物大灭绝。

恐龙是当时体积最庞大的脊椎动物,高居于食物链的顶端,曾横行地球两亿年。在它们的残暴统治下,其他地球生物几乎毫无发展的机会。但在此大灾难中,不管是天意,还是偶然,这些庞然大物的恐龙被统统灭绝了,地球的中生代到此结束。而少数小型哺乳动物得以幸存和繁衍,最终迎来了哺乳动物当家做主的新生代。历经缓慢的生物进化,3400万年前出现了灵长类。而人类则诞生于6-7百万,现代智人也诞生在约20万年前的非洲。所以我们人类能有今天,首先要感谢6500万年尤卡坦的那次大碰撞,否则今天的地球依然是恐龙的世界,它们能横行2亿年,完全有可能横行3亿年!约7万年前,东非的智人进入亚洲,再经由亚洲4万年前进入欧洲,2.5万年前进入俄国。1.5万年前,蒙古及西伯利亚等地的东亚人分批越过冰河期的白令地峡进入北美洲,1.2万年前到达南美洲,开始了美洲人类历史的新纪元。

地球上有很多事很令人费解,比如人类的文明发展史就是其一。人类分布在地球的不同角落,在交通工具极端落后的古代,互相之间毫无交流,各自独立地发展出自己的语言文字宗教和文化。数万年来,如漫漫长夜,人类在黑暗中探索。然而,突然间,如霹雳闪电,埃及,巴比伦,印度,希腊和中国几大古文明出现了。而且几乎发生在同时或不远的历史时代,即4-7千年前的人类黎明期。他们相继由新石器时代进入青铜器时代和铁器时代,同时在文字,天文,历法,农耕和畜牧业都有了长足的发展,进入古文明时期,这种现象连远隔重洋的美洲也不例外。

大约在3200年前,几乎于欧亚古文明同步,在墨西哥尤卡坦中美洲一带地区出现了奥尔梅克(Olmec)文明,这是美洲最早的文明。他们种植玉米,马铃薯,辣椒,烟草,可可豆等作物,发明了象形文字,数字系统,天文历法和陶器玉器制作。还建造了金字塔和宫殿,雕刻大型石像,崇拜美洲虎神等等。

很有意思的是,比奥尔梅克稍晚一点,在南美洲的秘鲁中部也出现了查文(Chavin)文化,也是从事大石块建筑,也崇拜美洲虎神。事情不可能如此巧合,推想是有人从中美洲迁徙到了南美洲,带去了奥尔梅克文明。查文文化存在了约700年,突然消失了,但是对后来出现的印加(Inca)文明有着巨大的影响。奥尔梅克文明的情况也很相似,在持续了上千年后,也由于不明的原因,突然消失了。但其精髓很快就被新兴的玛雅(Maya)文明吸收和所取代。美洲还出现过一些影响较小的文化或文明,但都能从中看到奥尔梅克文明的影子,所以奥尔梅克文明被称为美洲文明之母。

今天人们常说的美洲三大古文明,就是玛雅文明,印加文明和阿兹特克(Aztec)文明,也被称之为印第安文明。在哥伦布到达美洲之前,美洲土著广泛地分布在南北美洲,总数约4千万,被统称为印第安人。住在最北部的爱斯基摩人虽然也是蒙古人种,但一般不被认为是印第安人。因为爱斯基摩人中B血型数量很多,而印地安人则百分之百是O型血,是没有B型血的,显示出其亲缘关系的遥远。印第安人由于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部落,所以差别也很大。他们操着2500多种方言,有着不同的习俗和宗教,并不是个统一的民族。还有人把复活岛文明也称之为美洲古文明之一,这是不准确的。因为复活岛的土著是波利尼西亚人,并不是印第安人,复活岛只是行政上属于美洲国家智利而已。

在欧洲人进入美洲后,印地安人遭到了灭顶之灾,征服过程中的杀戮尽管残酷,更要命的是欧洲人带来的传染病如天花,伤寒等。印地安人对此没有免疫力,所以有80%的人口被这些疾病消灭了。而美洲的特产梅毒虽然对欧洲人有很大的杀伤力,比如哥伦布即死于梅毒,但死亡率较低,远不能与天花相比。是欧洲人人种优越吗?也许是吧。印地安人来源相同,血缘单一,多是部落内近亲繁殖,不如欧洲人有杂种优势。另外,欧洲畜牧业发达,人畜接触多,人畜病菌互相感染,也增强了免疫力。而美洲没有牛马羊,也没有畜牧业,当欧洲人运入牲畜后,增加了感染几率,造成了印地安人口锐减。

为了弥补劳力的匮乏,早期的欧洲人又运进大批的非洲黑奴,使美洲的人口成分大大复杂化。今天的纯粹的印第安人已很少了,最多不过几百万。今天,美洲大约有10亿人,一半以上是各色人种的混血。尤其是南美洲,大多为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因为当初的征服者大多是单身的白人男性,与印地安女人留下了很多混血儿。追踪这些混血儿的线粒体DNA,基本上都属于印第安女性,所以印地安人口锐减,但他们的基因得以延续和发展。另外,黑白,黑印混血也很普遍。这种混血的结果使今天的美洲人免疫力大大提高,也算是一种进步,虽然代价很高。

在美洲三大文明中,以玛雅文明最为持久,也最为辉煌。玛雅文明产生于公元前200年,消亡于公元800年,持续约千年。南美的印加文明就短多了,从13世纪到16世纪,约300年。阿兹特克文明仅存在于14到16世纪,前后不过200多年。严格地说起来,只有玛雅文明才勉强称得上是文明,印加和阿兹特克不过是文化而已。因为只有玛雅人有书面的象形文字,而且是美洲印第安人中唯一具有文字的文明,虽然这种文字很难解读,毕竟记录了一些史实,如同中国的甲骨文。相比较,印加和阿兹特克连象形文字都没有,而书面文字则是文明的一个重要标志。但是这三大文明古国都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帝国,有着森严的社会等级制度,创立了无数繁华的城邦,建造了大型金字塔和宫殿,还有在天文历法,数学和艺术的成就,因此被称为三大文明。

值得指出的一点是,尽管三大文明在美洲文明程度较高,但与亚欧古文明相比要差得很远。这三大文明都停留在新石器时代,没有青铜器,也没有铁器,没有发明出车轮和纺织技术,应该是介于野蛮和文明之间的社会形态。像北美印地安人和爱斯基摩人就更加落后了,既无王国,也无城邦,更无金字塔,甚至连货币都没有。在上万年的进化链上,仍然处与原始或半原始的社会。美洲的文明有过很多,来去匆匆,奥尔梅克文明没了,玛雅文明兴起,玛雅文明去了,阿兹特克文明来了。三大文明都没了,代之而起的是现代文明。

玛雅文明为何骤然消失,没人说的清。也许是内乱,也许是外侮,也许是天灾人祸。比如复活岛的文明消失了,是因为土著们滥伐森林,大造神像,以至资源枯竭,无以为生。远古的四大古文明,除了中华文明一脉尚存,其余三者都中断了,世界的文明史也许就是如此,如同加勒比海上一波波的大潮,后浪推前浪,生生不息,滚滚向前。也许若干千万年后,又一颗外星体横空飞来,于是又是一次生物大灭绝,人类也像恐龙一样被灭绝了!人类主宰地球的时代从此一去不返,成为沙滩上的泡沫。

老芦在痴人说梦?也许吧,鲁智深是听潮而圆,老芦是听潮而痴,痴人痴语,各位不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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