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都知道大英帝国伊丽莎白手下有个大名鼎鼎的海盗英雄德雷克(1540-1586),横行五洋四海,劫掠财物无数,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声名显赫。但是很多人却不知道,比德雷克早约半个世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海盗英雄海雷丁(1478-1546)。他横行爱琴海地中海,劫掠财物无数,也打败过西班牙无敌舰队。他不仅出将入相,还成为了阿尔及尔的国王,帮助奥斯曼帝国称霸地中海33年。命声虽不如德雷克那么雷人,但也占尽一时风流,扬威爱琴海,地中海,成为穆斯林世界对抗基督教的一枚定海神钉。
海雷丁的全名是巴巴罗萨•海雷丁•帕夏,Barbarossa Hayreddin Pasha,巴巴罗沙是红胡子的意思,帕夏是个爵位,类似英国的勋爵(德雷克勋爵)。而海雷丁则是奥斯曼苏莱曼大帝赐予的封号,即光荣或荣耀的意思。海雷丁出生于希腊,他的父亲是个制陶工兼做生意,家境小康。他有弟兄四人,都姓雷斯(Reis),名字依次是:Ishak(依夏克),Oruç(奥鲁奇),Hızır(阿兹尔) 和 Ilyas(以雅斯),海雷丁就是老三Hızır。他们原来都是基督徒,后来奥斯曼占领了希腊,他们都改信了穆斯林。从小四兄弟就帮助父亲开船做陶器生意,练出了一身航海的好本领。尤其是老三,身高2.05米,孔武有力,远近闻名。不久老二老三当了奥特曼的兵,当兵吃粮,空有一身好武艺,捞不着啥油水,干脆下海当了海盗。螺号一响,金银万两,大富大贵。老四见他们身家暴富,吃香喝辣,非常羡慕,也入伙了,只有老大留在家里继承父业并照顾老人。
海盗三兄弟分成了两伙,老二老四在地中海抢劫,老三在爱琴海抢劫。不久老三发现爱琴海水小池浅,容不下他这条混江龙,也带着人马杀到地中海。看到弟兄们干得风生水起,发了横财,老大在老家也坚持不住了,也下海入伙,四兄弟成了海盗专业户,江湖人称红胡子海盗兄弟。这红胡子是意大利人送给他们的绰号,仿效当年六次南征意大利,杀人如麻的神圣罗马帝国红胡子腓特烈大帝。红胡子兄弟也多次袭击意大利,也杀人如麻。胡子红不红,没有照片作证,暂存疑。但毫无疑问的是,至少他们的大胡子在杀人溅血满面时是红的。
在红胡子横行的年代,当时的政治形势是古老的基督教和新兴的伊斯兰教正为着抢夺地盘,杀得天昏地暗。自从先知穆罕默德于公元612年创立伊斯兰教,发动圣战,星火燎原,20年间即统一了阿拉伯半岛。其后继者四大哈里发发扬光大,攻城掠地,不到一百年,伊斯兰教即迅速发展成为地跨亚非欧三大洲的世界第二大宗教。1299年,奥斯曼帝国建立。1453第七任奥斯曼苏丹攻占君士坦丁堡,基督教的东罗马帝国灭亡。随之中欧和巴尔干半岛也相继陷落,包括海雷丁童年的故乡希腊,伊斯兰势力达到极盛。
面对着伊斯兰咄咄逼人的西征和南征,基督教世界奋起反抗。从1096年到1396年,欧洲各国发动了10次十字军东征。战事并不顺利,未能夺回中东等地失去的领土,但也减缓遏止了伊斯兰的蔓延势头,两大宗教进入了拉锯战的相持阶段。与失败的十字军东征相比,西班牙的伊萨贝拉女王领导的收复失地的南征甚为顺利。1492年她把统治伊比利亚半岛七百多年的穆斯林打回了北非,并乘胜追击,占领了北非的若干地盘。同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西班牙因此而暴富,成为世界头号强国,也成为红胡子四兄弟们抢劫的主要目标。
四兄弟中,老二老三最为勇武且富于谋略。在摩尔人失败被赶出西班牙时,他们出动船只,把很多穆斯林运回北非。此举赢得了广大穆斯林的爱戴,也深受奥特曼帝国的赞赏,分封行赏,奖励给他们一些船只,让他们做大做强,为伊斯兰事业多做贡献。从此,他们打着奥特曼帝国的旗号,到处横行,专门劫掠基督徒的船只。在家门口横行的红胡子兄弟成为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伊萨贝拉女王的外孙)和罗马教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出动海军对他们进行了多次围剿。
俗话说,瓦罐多在井台破,将军难免阵中亡。海盗是个刀头舔血的营生,风险之大可想而知。1512年,在与西班牙人的一词战斗中,老二失去了左臂。后来安装了一个银质假手,被人称为“银臂苏丹”(这可能就是Captain Hook,钩子船长的原型吧!)。1514年,老二与老四在海上遭遇圣约翰骑士团的战舰。激战中老二负伤被俘,老四战死,结束了他的富贵美梦。后来海雷丁闻讯赶来,率数百精锐从监狱中救出奥里奇逃生。
红胡子兄弟明白做流寇不行,早在1503年。他们答应把抢劫来的财物的三分之一献给北非苏丹,而得到了一块可以休养生息的根据地。以此为据点,他们袭击了很多西班牙和教皇的商船,甚至俘获一艘满载兵丁的西西里的军舰,因而名声大噪,四方海盗,闻风来归,红胡子兄弟的势力大大发展。枪多船多人马多了,红胡子便不甘心再受奥斯曼管辖。1516年,他们从西班牙人手中夺回阿尔及尔等土地,自立为王,老二奥鲁奇成了阿尔及尔的苏丹,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史称巴巴罗沙一世。
红胡子兄弟的叛变让奥斯曼帝国很不爽,但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也拿他们没办法。说起来也难怪,这弟兄们原本就是希腊基督徒,不得已才皈依伊斯兰的,当然难免心怀二志。不久西班牙人卷土重来,大军压境。红胡子兄弟才明白,他们势单力薄,难以抗衡。遂废除自己苏丹的称号,愿意作为一个行省,重新归顺奥斯曼帝国。奥斯曼苏丹接受了这份礼物,封老二奥鲁奇为该省最高领袖,虽没有派兵支援,但提供了很多军需品,鼓励他们抗击西班牙。
西班牙出动了一万多军队,而红胡子全部人马仅两千多人。双方激战了20多天,红胡子不敌,老大和老二均被杀死,至此红胡子四兄弟只剩下老三一人。老三海雷丁逃脱后,重整旗鼓,卧薪尝胆,积蓄力量。一年后,借助奥斯曼帝国的援助,老三卷土重来,大败西班牙和意大利联军,再度夺回了阿尔及尔。此后他不断攻击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南岸城镇和港口,连续七次从西班牙运送七万多穆斯林回到北非,广受伊斯兰世界的赞誉。奥斯曼帝国苏丹苏莱曼大帝降旨,让他继承老二的所有爵号并兼任西地中海大将军,史称巴巴罗沙二世。
苏莱曼大帝在位46年,是奥斯曼帝国三十多个帝王中很有作为的一个。他很有军事才能,打下了贝尔格莱德,布达佩斯等重要的中欧基督教重镇,差点拿下了维也纳。除了陆军的巨大成功,他对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也贡献甚巨。1531年,查理五世任命意大利热那亚的著名将领多利亚为海军元帅。多利亚率领40多艘战舰,乘苏莱曼大帝出征奥地利之机,攻占了巴尔干半岛沿海的一些重镇,战果丰硕。苏莱曼十分恼火,也使他认识到海军统帅的重要。
1532年,他在伊斯坦布尔皇宫召见了海雷丁,对海雷丁历年来的海战功勋倍加赞赏。任命他为奥斯曼帝国的海军元帅,北非的最高长官,并兼管好几个附近的岛屿。让他来与战功卓著的多利亚对抗,因为之前海雷丁曾击败过多利亚。
海雷丁果然不负重任,当即组军出海,在摩西那海域首战告捷,俘获西班牙战舰18艘。当得知多利亚正在赶往希腊,立即截住他的去路,展开海战,多利亚损失7艘战舰后败退。1534 年,海雷丁率80艘战舰出征,夺回了被多利亚两年前占领的要塞。然后西进,袭击劫掠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热那亚,拉齐奥等城市。同时,海雷丁还占领了美丽卡普里岛,并在岛上修建城堡。之后海雷丁再挥师南下,占领了北非的突尼斯,并再次打败了西班牙人的进攻,把西班牙人全部赶出了非洲。
1536年,苏莱曼派遣海雷丁再次进攻那不勒斯的哈伯斯堡王国。海雷丁率军在奥特兰托登陆,占领该城后继续推进,又占领了卡斯特罗城堡和尤金托城。然后海雷丁继续进军威尼斯共和国,攻占了一些城堡和岛屿。威尼斯向教皇紧急呼救,教皇保罗三世也感到了海雷丁的严重威胁,立即组织了由教皇国,威尼斯,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意大利和马尔他骑士团为成员的神圣同盟,来对付海雷丁。
1538年9月,多尼亚统帅的神圣同盟联合舰队与海雷丁的舰队在希腊普雷维扎相遇,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此战中海雷丁的122艘战舰1.2万水手对抗多尼亚的157艘战舰和6万水手,实力悬殊,但结果却大大出人意外。海雷丁一舰不损却击沉敌舰13艘,俘获36艘,并俘虏敌军三千多人,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胜利的原因除了盟军是草率成军,人心不齐外,主要是海雷丁的谋略和布阵。他抢占了近海的有利位置,得到岸基炮火的支援,还有就是风向对他有利。 这一战,彻底打败了多尼亚,威尼斯被迫签订了屈辱的城下之盟,向奥斯曼付出巨额赔款。从此,切断了历史悠久的丝绸之路,繁华之极的威尼斯江河日下,风光不再。
这一战,让奥斯曼帝国扬眉吐气,也是海雷丁人生的巅峰,让海雷丁名气如日中天,成为伊斯兰世界的英雄。海雷丁继续加强海军建设,极盛时,奥特曼海军军舰的数目超过地中海所有国家的战舰总和,成为名符其实的地中海海上霸主。除地中海之外,奥斯曼海军还控制了红海和波斯湾。奥斯曼称霸地中海33年,有力地配合了奥斯曼帝国在北非的扩张。直到1571年,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勒班陀大海战中击败奥斯曼舰队,才扭转了基督教在地中海上的被动局面,逐渐遏制了奥斯曼帝国的扩张。
1540年,遭到惨败的查理五世企图以高官厚禄收买曾经是基督徒,中间也曾背叛过奥斯曼的海雷丁,但是被海雷丁一口回绝,没有成功。原因并非海雷丁是个虔诚的穆斯林,实事上他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所以拒绝查理五世,一则海雷丁当时年已花甲,英雄暮年,不想改换门庭瞎折腾了。就是想折腾,也没多少时间和精力了。再者,他的儿子也在普雷维扎海战中立了大功,正前程无量。而且苏莱曼大帝待他不薄,人们对他颂扬不绝,顶礼膜拜,他不愿毁掉他在穆斯林心中的光辉形象。
查理五世见收买不成,遂起杀心。他于1541年10月集结了约500艘舰船,数万士兵进剿海雷丁,多尼亚进谏说,雨季不宜用兵。但他不听劝告,率舰队围攻阿尔及尔。与海雷丁交手没几个回合,一场暴雨使很多西班牙战舰搁浅,查理五世方才听信了多尼亚的忠告。急忙退兵,幸好损失不大。
1543年,海雷丁奉旨率200艘战舰远赴法国。途中攻占洗劫了意大利南端的卡拉布利亚,穿过其余西西里岛中间的摩西那海峡北上,再次洗劫了那不勒斯和其他一些港市,并占领了尼斯。然后进驻法国的军港土伦,把土伦的圣玛丽教堂改建为清真寺。他和他的三万部属在此驻守很久,其间对西班牙进行了多次袭扰。
1544年,海雷丁继续发挥余热,又跟西班牙打了几次仗。
1545 年,67岁的海雷丁把他的儿子哈桑推上阿尔及尔的王位,成为又一个帕夏后正式退役,回到伊斯坦布尔颐养天年。在那里,海雷丁再次发挥余热,口述了他一生的经历。由学者记录整理成五卷《海雷丁帕夏回忆录》,现保存于托普卡皮皇宫和伊斯坦布尔大学的图书馆,供后人阅览凭吊。
1546年,奥斯曼帝国海军大元帅,穆斯林心目中的大英雄,红胡子大海盗海雷丁与世长辞,享年68岁。很有意思的是,罗马神圣帝国的红胡子腓特烈大帝也是在68岁时去世的。两个红胡子,寿命一样长。
在苏莱曼大帝的主持下,海雷丁的葬礼非常隆重。他的陵墓坐落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金角湾,每艘经过此处的穆斯林船只都会降帆鸣号,向这位伟大的海盗英雄致敬,这应该是世界海盗史上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殊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