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大盗

小时候看《水浒》,记住了一个新名词:江洋大盗,梁山好汉都是江洋大盗!其实梁山一百单八将,排行在前25名的最耀眼的天罡星里面,没有一人是懂水性的。其余的头领也大多是旱鸭子,凶悍如黑旋风李逵,掉到水里就被淹的两眼翻白,差点要了小命。虽有十几个水军头领,但地位低下,本事末微,作为有限。再说了,什么江洋?梁山水泊蓼儿洼,也不过是个浅浅的湖泊而已。称这帮好汉是旱地忽律还差不多,称江洋大盗,实在名不符实。而真正的江洋大盗应该是谁呢?是那些执利刃,驾快船,凌风踏波,纵横于天涯海角,驰骋万里海疆的海盗!

海盗,顾名思义,海上之强盗也!这是一个古老的犯罪职业,自从人类有了航海运输就伴生出了海盗这一行当。地中海是人类商贸活动发展最早的水域,所以古罗马时地中海的海盗就非常猖獗,连凯撒大帝都曾被海盗绑票,交了赎金才得以生还。你说说,凯撒大帝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立即发兵12万剿灭了海盗的根据地,直杀得鸡犬不留!此后又有汪达尔海盗(Vandalism)横行地中海,再后来是北欧维京海盗扬威北海和大西洋,并踏上了北美大陆。之后有伊斯兰海盗,日本倭寇,还有今天的索马里海盗。咱们大中华也不甘落后,早在明末时,就有个郑芝龙大海盗,战舰千艘,拥兵十万。他的儿子郑成功就凭着他爹的海盗武装打败了荷兰人,收复了台湾,传为佳话。不过,郑氏父子是海盗中的异数。因为他们接受朝廷封诰,有着水军提督或延平王的官衔,亦官亦盗,不算真正的海盗。

海盗以海上劫船为业,而日本的倭寇主要是由水路登陆,洗劫沿海的城镇,也算不上真正的海盗。索马里海盗呢?是海盗不假,但只能龟缩于亚丁湾那么狭小之一隅,作案工具原始,为害有限,称不上是江洋大盗。

今天所说的真正的海盗,江洋大盗,大多是指17,18世纪之交,横行于大西洋,印度洋和太平洋上的海盗,其活动范围之广,匪徒为数之众,抢劫商船之多,对全球的经济活动为害之烈,影响之巨在人类历史上都是空前绝后的。16世纪的地理大发现促进了全球航海贸易和殖民运动的蓬勃兴起,也给海盗行业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来源。为了掠夺殖民地的财富,争夺海上霸权,西班牙与英法荷等列强打得不可开交。有些海盗行为就为国家所默许,而渐成气候。比如1588年英国与西班牙的海上大决战,英国就起用大海盗兼大探险家德雷克作先锋,杀得西班牙无敌舰队溃不成军,乖乖让出了海上霸权。再比如在1701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爆发后,为了削弱西班牙的海上力量,英国就鼓励武装民船劫掠西班牙商船,使海盗行为合法化。

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洪太尉放走的妖魔岂肯再回洞中?魔鬼从所罗门的瓶中钻出来,再想让他回到瓶中也是比登天还难!等英国战胜后想让这些海盗们解甲归田时,尝到过甜头的海盗们拒绝了。后来的海盗活动日益猖獗,到处烧杀劫掠,汇成浩荡大潮,成了欧洲各王室的心腹大患。很多学者有过海盗黄金时代的说法,时间区间有些争议,甚至差了半个世纪。但是1695到1725间的30年却是大家公认的海盗颠峰期,或称海盗黄金时代的白金区。

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时期,名声显赫的海盗不下数十。这里只选四位皎皎者,姑且称作四大寇吧!据说宋徽宗曾把当时中国的四大寇:方腊、宋江、田虎、王庆的名字写在他的内衣上。四寇不除,寝食难安。以此类比,英王乔治也可能把海盗四大寇的名字写在他的餐桌上,作为警示。

哪四大寇呢?海盗之王埃弗里、黑山姆、黑胡子和黑男爵也。
这四大寇都是英国人,在世界海盗史上都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海盗黄金时代的起始人物叫埃弗里(Henry Every,1659-?),江湖人称称狼奔(Long Ben,或曰,长人本)或海盗之王(The King of Pirates)。狼奔从事海盗时间不长,但却干了一票惊天动地的大案!1695年,他袭击了一条印度莫卧儿王朝的运宝船。经过激烈的格斗,他们杀死了几乎所有的男性船员,强奸了所有的女乘客。劫掠到当时价值60万英镑的巨额金银珠宝(约合现在的8千万美元),成为当时最富有的海盗。此案震动全球,埃弗里及同党遭到世界悬赏通缉。后来有24名海盗落网,但是埃弗里却不见踪影,人间蒸发。据信,他买通了有关官吏而逃脱,带着金银财宝隐居某处而终老。埃弗里成功地劫掠巨额财产而能逍遥法外,为海盗们树立了一个光辉的榜样,极大地激励了成千上万的海盗们挺而走险,海盗活动遂进入高峰期。

黑山姆(Black Sam,Sam Bellamy,1689-1717)出道很晚,只当了一年左右海盗头目,但却成功抢劫了至少53艘舰船。他的旗舰维达号是当时速度最快火力最强的海盗船,沉没于北美鳕鱼角的一场风暴之中。黑山姆遇难时年仅28岁,如果不是这场风暴,黑山姆一定会劫掠更多的船只,掀起更大的风浪。黑山姆不滥杀,善待俘虏,口碑甚好。他劫掠的财富价值过亿,被称为最富的海盗。沉船维达号1984年在鳕鱼角被发现,打捞出20多万件珍惜宝物,现陈列于普罗文斯城的维达号海盗博物馆。

黑胡子(Black Beard,Edward Teach,1680-1718)曾与黑山姆同船为盗,后来分道扬镳,另起炉灶,成了大气候。黑胡子身高两米以上,体型巨大,面目狰狞。满脸满腮的浓密的黑胡子,所以得了个黑胡子的绰号。虽然外貌粗野,黑胡子却精于海战。他成功地劫掠商船二百多艘,积聚了庞大的财富。1715年,黑胡子指挥装备着40门大炮的旗舰复仇女王号,主动攻击了无人敢惹的英国皇家海军战舰,杀死官兵无数,一战成名,威震四海。
黑胡子如黑山姆一样不滥杀俘虏,威信很高,曾被推举为首都座落在新普罗维登斯岛上(Nassau on New Providence Island)的“海盗共和国”的“总统”。他建立了法庭等行政系统,当了一阵子草头王,很过了一把瘾。1718年初,黑胡子封锁袭击了北美第四大商港查尔斯顿,劫持很多名人获得巨额赎金,但引来了皇家海军的围剿。5月,黑胡子在北卡附近的海湾遭到两艘皇家海军战舰截击。黑胡子英勇迎战。战况血腥惨烈,但海盗明显占了上风,英军只剩下12人。就在海盗们即将获胜之时,不知是天谴还是鬼使神差,黑胡子突然遭遇梅纳德中尉,两人同时举枪对射。黑胡子酒喝得多了点,未打中,而梅纳德击中了他的腹部。主帅身亡,海盗遂作鸟兽散。黑胡子的脑袋被砍下来,悬挂在梅纳德军舰的旗杆上,一代枭雄随风而去!

1997年,美国潜水员在北卡罗莱纳州海岸附近发现复仇女王号的残骸。2006年,一支考古队开始挖掘打捞。打捞出六尊大炮,但是没啥金银财宝。因为黑胡子的大量财富都埋藏在一些荒岛上。据说他每次藏宝时只带一个手下去,藏宝后杀人灭口,所以没人知道他宝藏何处。据说像黑山姆爱着玛丽亚一样,黑胡子也爱着一位女郎,甚至为她失踪一年。像黑山姆一样,他的爱情也是个悲剧,心爱的人死于瘟疫,让黑胡子柔肠寸断。据说女郎死后,黑胡子心性大变,杀人如麻,残忍之极!有人推测,如果海盗王子黑山姆不死于风暴,上岸后发现他心中的女神玛丽亚被当作女巫处死,也一定会向她家乡的居民疯狂报复。当然这只是假设,没法证实。
黑胡子死后成为很多小说电影和动漫的主角,铁汉柔情,英雄美女,风情万种。假若黑胡子海底有知,不知做何感想。

黑男爵(Black Bart,Bartholomew Roberts,1682-1722)的意思是黑色准男爵,或称黑巴特。有意思的是一百多年前,美国西部也有个叫黑男爵的打家劫舍的大侠,不过他是个旱鸭子,从未下过海。黑男爵是个非常奇特的海盗船长,他相貌英俊,衣着华丽,行事独特。其一例就是他干着杀人越货的海盗勾当,冷血无情,杀尽所有的俘虏,不留一个活口,但他却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黑男爵的舰队飘忽如风,胆大包天,曾击沉过荷兰皇家海军装备着42门大炮的战舰,被称之为最伟大的海盗船长。
黑男爵有两大业绩永垂世界海盗史册:
其一是在其海盗生涯的短短四年内,他成功地抢劫了商船470艘,创下了海盗史上无人能及的辉煌记录。
其二是他制定了海盗法典和守则,读起来根本不像海盗,而像是人民子弟兵。比如,人人平等,对舰队事务均有表决权。不偷窃,不赌博,不打架,不调戏妇女,还规定了分赃原则,养老退休和伤残抚恤等政策,被称之为“十诫”。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然而黑男爵却以身作则,严格执行。他从不喝烈酒,只喝淡茶。战斗中先身士卒,总是冲在最前面。因而赢得了部属们的尊敬和爱戴,这在海盗史上也许是独一无二的。

月盈则亏,黑男爵的海盗生涯虽然辉煌无比,但也有尽头。1722年2月10日,在非洲的罗佩斯角,黑男爵的海盗船遭遇英国皇家海军巡洋舰。激战中,一块爆炸的弹片割断了黑男爵的喉咙,给这位伟大的海盗船长的生命划上了句号,也给轰轰烈烈的海盗黄金时代划上了句号。

海盗活动的式微是有其历史原因的,正如它的兴起。1714年英国与西班牙战争的结束,使得交战国得以腾出手来,加强海军建设,打击海盗活动。海盗这种残酷的杀戮和掠夺是不得人心的,可以说是人神公愤。尤其是美洲殖民地人民的生命和财产遭到严重威胁,迫使他们联合起来武装抗御海盗。经过多年的经营,殖民地的行政经济能力大为加强,能够回击海盗的进犯了。在各殖民地的总督中,有个叫伍兹 罗杰斯(Woodes Rogers,1679-1732)的人在打击海盗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此人当过两任巴哈马殖民地的总督,而巴哈马正是海盗活动最为猖獗的地区,也是海盗们的乐园。罗杰斯是个大航海家,曾做环球航行。他也是个杰出的海军将领,打过很多仗,负过多次伤,是个著名的战斗英雄。他非常熟悉海盗们的活动规律,对海盗的打击毫不留情。他多次扫荡新普罗维登斯岛的“海盗共和国”,使海盗们失去了休养生息的根据地,真正成为无根流寇,沦为皇家海军的猎物,为剿灭海盗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总之,在天时,地利,人和等种种不利因素下,海盗的黄金时代终于落下了幕帷,进入了历史的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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