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欧散记04 康河寻梦

很早就听过一首很优美的歌:太湖美呀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大凡一个美丽的地方,都离不开波光滟涟,摄人心魄的一泓碧水。江南水乡如此,威尼斯如此,剑桥大学也是如此。有一条康河(River Cam,有人译作剑河)从南向北在剑桥镇绕了个半月形的弯,缓缓流过剑桥大学美丽的校园。再向北汇入运河水系,在60公里外注入北海。

与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的长江黄河相比,康河只是一条长不到百里,宽不到百米的,深不到5米的涓涓细流。不过英国本也没有什么大河巨川,最长的塞文(Severn)河也只有354公里。然而中国有句古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英国有条泰晤士河虽不如塞文河长,但却很有名,因为她流经大英帝国的心脏伦敦。同理,因为康河流经世界名校剑桥大学的心脏,逶迤贯穿赫赫有名的各大学院,因此康河也身价暴涨,名满天下。

康河在中国的知名度很高,不仅在文化界,在民间也几乎家喻户晓,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徐志摩的那首《再别康桥》的名诗。其实徐志摩留洋学的是政治经济学,却从未见其在政经方面有何著述,最后却以诗人名世。他留下的诗作并不太多,大多是无病呻吟,水准也不咋的,曾被鲁迅大师大大地挖苦嘲笑过一番。然而,诗不在多,在一鸣惊人。乾隆帝赋诗数万,可有一首能传世至今?而徐志摩的那首《再别康桥》却是神来之笔,飘逸蕴藉,意境优美。一时间众口吟颂,风靡神州,遂成传世精品。有如唐朝二流诗人徐凝的名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石破天惊,一举成名。这个徐凝也许就是徐志摩的老祖宗也未可知。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剑桥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伴随着潺潺的康河水,百年的光阴轻轻流过。今天,我也踏着徐志摩的足迹,轻轻地来到了康河之上。荡一叶之扁舟,在一杆长篙搅碎的波光云影中,穿越过金柳青荇编织的时光隧道,轻轻地去追寻诗人当年梦境中的斑斓彩虹。


泛舟康河大多是乘一艘叫做庞特(Punt)的方头平底木船,由导游撑篙行驶。路线通常是由达尔文学院桥和银街桥之间的庞特码头向北行,沿途穿过五大学院再折回来,大约一公里多。自己租船也行,每小时约20美金。但是用篙撑船需要相当的技术和练习,生手可能会把船弄翻。我们一行六人有老有小,不敢冒险,就跟着导游上了船。


庞特码头是个很大的水潭,停泊着数十艘庞特,像是水泊梁山的蓼儿洼。康河在这里很宽阔,河心有个小小的磨坊岛。左边有座达尔文学院桥,绿树环绕,浓荫匝地,风景十分优美。据说再往北行,有个拜伦潭,是大诗人拜伦经常留连之处。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前方是银街桥,是条交通繁忙的公路桥,桥两岸是王后学院。


庞特穿过银街桥,船头那厮,莫不是立地太岁阮小二?。


王后桥或数学桥是座造型奇特的木桥。


这座木桥据说是牛顿根据高深的数学和力学原理设计建造的,所以又称牛顿数学桥。据说建造时让每一块木板木梁巧妙地纵横交叉隼合,都可相互承重,不用一根铁钉和螺丝。后来有的学生不服气,把木桥拆下重建,谁知却再也不能复原。在佩服牛顿的大智慧之余,只得用铁钉铆紧,成了今天的样子。不过像牛顿的苹果一样,这也只是个美丽的传说。实际上此木桥建于1749年,当时牛顿已经逝世二十二年了!真正的设计师也是他的学生,建造时还是使用了铆钉的。现在看到的这座桥建于1905年,是原桥的复制品,材料也由原来的橡木换成了柚木。


国王学院桥边的游艇。庞特的导游都是剑桥的大学生,大都是帅哥。动作娴熟,口齿流利,很敬业。没看见象瘦西湖船娘一样的美女导游,可能撑船是个力气活,长篙拔起,水珠淋漓,天冷时衣袖尽湿,更加辛苦。在北美见过很多美女导游很辛苦地工作,剑桥的女生是娇嫩了点,也许是学校的规定吧。


披拂的垂柳,宛如少女林徽因柔曼的青丝,缠绕着徐大才子的心旌,撩拨起层层涟漪。


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下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著彩虹似的梦。寻梦?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后面的背景是加莱旅馆桥(Garret Hostel Bridge)。


三一学院的庞特码头。


克莱尔学院桥是是一座带护拦的三孔石桥,建于1639年,当时牛顿还未出生,是剑河上现存最古老的桥。这座桥两边的护栏上各有七个石球,两边相互对称。但是左边护栏上倒数第二个球的后部被地切掉了一块,切掉的部分整整15度。为什么呢?据说,建筑设计师在建造完这座桥之后,学院仅仅付给了他15便士的设计费。气愤之下,他将那个石球切掉了与15 便士对应的15度角,从而永远留下了这个缺口。这个说法不大可信,因为那个石球被切掉的不是15度,而是90度,整整四分之一。但有人辩解说,原来是15度,后来被切成90度的。
还流传着另外一个说法:当时建成的桥要交桥税,院长为了逃税下令把石球切掉一块,说桥尚未完工,是个“烂尾楼”工程,不应交税。还有的说是教授跟学生打赌而偷偷砍下一块。因为少了一块,左右护栏就不完全对称了,所以克莱尔桥又被称为不对称桥。正是由于这个缺陷,才成就了这座桥像断臂维纳斯那样的缺憾美。


三一学院桥。


圣约翰学院城堡式的建筑。


好大的一棵树,好像桂林漓江边阿牛刘三姐定情的那棵大榕树,不知当年徐志摩和林徽因可曾在此浪漫过?


都说康河里有很多白天鹅,还有人说有个中国留学生想吃天鹅肉,偷了一只。肉未吃到嘴反而被校方开除,因为天鹅是女王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老芦在河里游览一圈,没看见一只白天鹅,倒看见很多加拿大鹅。白天鹅啊,你在哪里?


国王学院的建筑,导游说电影《哈里波特》里的很多场景都是在在这里拍摄的。前面的大草坪上有很多金属片做的动物雕像,太远,放到最大还是看不清楚。


这棵大榆树如伞如盖,枝叶繁茂,岁数肯定不小了,不知牛顿当年可曾抚摸过她年轻的躯干。


圣约翰学院的长春藤几乎要爬满每一个窗口。


牛津有牛,剑桥也有牛。牛津的牛是公牛,剑桥的牛是母牛。


这个草坪上的金属动物好像是匹马。


圣约翰学院桥因造型很像威尼斯的叹息桥,所以也被称为叹息桥。威尼斯的叹息桥连接着一街之隔法庭和监狱,凡是在法庭被判处有罪的犯人都要走过叹息桥,最后看一眼阳光下的自由世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走进暗无天日的监狱服刑。为防犯人逃跑,桥是全封闭的。剑桥的叹息桥一边是学生宿舍,一边是教室,原来桥上并没有顶。每当学生们踏着桥面走向考场,也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考试结束后,考砸了学生往往从桥上一跃而下,驾鹤西去,给同窗们留下更长的叹息。为了防止此类悲剧,校方才模仿威尼斯的叹息桥,把此桥改为密封的廊桥。改建后的叹息桥美观庄重,连维多利亚女王都赞不绝口,遂成康河一景。
顺便说一下,牛津校园里也有一座结构类似的叹息桥,但不是架在河流上,而是横跨一条街,是座天桥(图见芦文《牛剑行》)。剑桥的叹息桥建于1831年,而牛津的建于20世纪,年轻多了。据说德国的法兰克福也有一座叹息桥。


叹息桥的一角。


庞特游的最后一座桥是玛德琳桥(Magdalene Bridge),过了此桥到一个庞特码头即开始了回程。从玛德琳桥到银街桥,康河的这一段共有9座桥。那么究竟哪一座是“康桥”呢?有人考证说,只有玛德琳桥才是康桥。玛德琳桥原名大桥(Great Bridge),她所在的大街就叫做桥街。因连接着玛德琳学院才改称现在的名字。公元40年代古罗马人就是在此筑桥屯兵,才有了康桥这个名词。在近两千年的岁月里,这座罗马古桥屡经改建。据载,在1236年是座木桥,1754年改建成石桥,1823年被改建成铁桥,是当时最早的铁桥之一。桥身造型优雅,黑漆描金,甚为精致。玛德琳桥和银街桥是两条公路桥,交通繁忙,其余的桥只能步行或骑自行车。


玛德琳桥近观。

在剑桥只待了大半天,我就匆匆地走了,正如我匆匆地来,匆匆地我揿一揿快门,带走了数十张照片。带不走的是浸透了悠久历史的浓洌的文化气息,还有飘荡在碧波桥影间的徐志摩的精灵和梦幻。

附:林徽因,徐志摩诗二首: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林徽因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清靈
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

你是四月早天裡的雲煙,
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
無意中閃,細雨點灑在花前。

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
天真,莊嚴,你是夜夜的月圓。

雪化後那片鵝黃,你像;新鮮
初放芽的綠,你是;柔嫩喜悅
水光浮動著你夢期待中白蓮。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
在樑間呢喃,——你是愛,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再别康橋》

徐志摩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裡,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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