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有两个地标似的建筑,一个是泛美金字塔(Transamerica Pyramid),另一个则是科伊塔(Coit Tower)。我站在九曲花街的最高点向东望去,就能看远处的电报山和山上高耸的科伊塔。顺着伦巴街东行约十几分钟向南一折,就到了科伊塔的脚下了。俗话说看山跑死马,我说看塔跑死人。要看山上的塔,人马都要跑死啦!看着塔身近在眼前,却到处是陡峭的无法攀援的绝壁,也没个路标,我转了几圈不得其门而入。最后有好心人指点迷津,我才在一个住宅区找到一条狭窄的阶梯小路,盘旋而上直到塔基。虽然攀登的过程有点辛苦,但小路两边的花草和绿荫丛中的别墅真是漂亮,走在其间赏心悦目。后来才知道,这小道就是有名的费尔伯特阶梯(Filbert Street Steps)。
科伊塔建在电报山顶端的先锋公园里。电报山并不太高,但是濒临海边,在低矮的港区建筑中显得巍峨挺拔。山顶视野开阔,俯视金门海峡和大洋,来往船只,一览无余。1849年,人们在山顶建了个信号塔,就是在一个高耸的木架上装了两只长臂,形状很像荷兰的大风车。在人工操作下,两臂可以做出各种不同的姿势,表达不同的意思,就像船舶上的旗语。这个信号塔当时很重要,既能与船员交流信息,为来船导航,又能告诉市民海上来船的类型:货船还是客船,汽船还是帆船,装的什么货,让市民商家预作准备。当时的市民都懂这信号塔双臂的手语,据说有次演出时,演员用两臂做一个姿势,问道:这是身么船?观众一齐大喊:边轮汽船!声浪如此巨大,好家伙,竟把屋顶给震塌了!不过那时的屋顶也不咋结实,嗬嗬!
这些来到旧金山船只运来货物,返航时有的拉走木材等货物,有的是放空。为了在风浪中保持稳定,放空的船只就近取材,在电报山采石作压舱物带走,所以电报山被挖得陡峭如绝壁,还因此发生过滑坡。1862年以后,真正的电报被采用了,电报山上的木塔就被拆除了,但是电报山的名字却报留至今。 说起来这种通讯功能跟密码电报毫不相干,不知为何被命名为电报山而不是信号山。当然对此我也不感兴趣,我的兴趣是科伊塔。
科伊塔是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样子有点像根白色的上细下粗的大烟囱,也有点像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塔楼高64米,建于1933年,是遵照莉莲 科伊(Lillie Hitchcock Coit)的遗愿,用她的三分之一的遗产所建。莉莲1843年生于纽约州的西点,其父是个西点军校毕业的名医,曾经在美墨战争中治好了他的学长杰佛逊 戴维斯上校的伤腿。而这个戴维斯后来在南北战争中,成了南方邦联的总统。1851年,科伊随父母来到旧金山,就住在电报山下。科伊后来在一次火灾中被消防队员从二楼的窗口里救出来,她从此与尼克伯克第五消防队(Knickerbocker Engine Co. No. 5)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她15岁那年,电报山上发生火灾。第五消防赶来,但人手不够,不能到达现场。正走在放学路上的科伊见状,把书包一扔就冲了上去。她不顾人小力微,背起水管就尽全力向前拖。看见路边的行人,她就大声疾呼求助,不少行人被她感动而伸出援手,大火很快被扑灭了,小科伊便成了第五消防队的女英雄。她被授予荣誉消防员的光荣称号,成了第五消防队的吉祥少女,也是美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女消防员。 从此每当集会游行时,她都身穿红色救火衣,头戴消防盔,站在红色的消防车顶上向人招手。只要哪里有火险警铃,她都会立刻冲上火场,奋力扑火。她的父亲为此很伤脑筋,但也无法阻止她对消防队的执着和火一般的热情。
1869年,26岁的莉莲和富商科伊结婚,成了科伊夫人。但是夫妇感情不太好,一直没有孩子,1980年即分居。其实责任不在科伊先生,莉莲确实是个不寻常的女人,有着很多离经叛道的怪异行为。在跟科伊结婚前,她曾同时跟两个男人订了婚,两个订婚戒指轮流带。她像男人一样穿长裤,这在那个时代是惊世骇俗的。她抽烟,她赌博,她剃光头戴假发,她跟五个男人到野外宿营。雇佣拳击手为她一人表演,看他们拼得鼻青眼肿,头破血流。1885年科伊先生去世,给她留下25万美元的遗产。科伊夫人是个独生女,父母去世后她继承了一笔遗产,她的祖父还给她6万遗产和一些房地产。虽然她能跳出色的芭蕾舞,能弹一手好吉他,还是个好歌手,但她从未从事过任何职业挣钱,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所以是个有名的富婆,她的生活就找乐,花钱。出入最高级的宾馆,参加最豪华的宴会,到世界各处旅行。
1904年,61岁的她仍然风头十足地约会一个少校军官。那天夜里,她的一个远房堂兄弟因为跟她的经济纠葛而结仇,持刀破门闯进她家对她行刺。军官挺身护美被杀死,莉莲逃过一劫。但是她的丑闻被媒体轰传,使她颜面尽失。为避悠悠众口,她远走巴黎,因为她很喜欢巴黎。她和她的妈妈在南北战争期间同情南方(她妈妈是属于南方的北卡人),她爸爸把她们娘俩送到巴黎待了4-5年,学习芭蕾和音乐。在巴黎,她是颗耀眼的社交明星,经常出入拿破仑三世的宫廷。在一次盛大的化妆舞会上,她全身披挂着消防队员的制服。她在巴黎过了一断很风光的日子,直到战事结束才回到美国。这次她又去了巴黎,在国外过了20多年后才回到旧金山。旧金山金山依旧,她对消防队也依然情有独钟,像过去一样,只要有消防队员受伤或丧生,她都会给他们送去很多支援和亲切慰问。她垂死的时候,身边无一亲人。但是消防队员们三班轮流在她的病房里日夜值班,直到她于1929年去世。几乎所有的消防队员都出席了她的葬礼,为她扶棺送行。至今,科伊夫人还旧金山消防队员们心中的圣女。
在科伊夫人的遗嘱里,她捐赠她所有财产的三分之一给旧金山市政府,作为美化市容之用,因为她太爱这座城市了。市政府几经争论,决定用这笔钱建了这座科伊塔,同时在华盛顿广场公园建了一座三个消防队员的雕塑 ,以纪念在1906年大地震中英勇献身的消防队员们。在一个队员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少女,也许是就是当年小莉莲获救的故事。我以为这两件事都做得好,是符合科伊夫人心愿的,也是对她最好的纪念。不知科伊妇人另外三分之二的财产派了什么用场,是给了远房亲属还是捐给了其他慈善机构则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没有把那些财富带进棺材。
百年的岁月轻轻流过,有关科伊夫人的是是非非早已化为历史的烟尘淹灭无踪。不朽的只有那座高耸的科伊塔和消防队员的雕像,凝视着湛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默默地向人们讲述着昨天的故事。
电报山历史景区
年轻的莉莲身着消防员制服
科伊塔远景
科伊塔近景。初建成时,人人都说塔身造型有如消防水龙带端的喷水嘴,很形象也很合理。但是设计师一口否认,说没那回事,估计那个设计师脑袋进水了。科伊塔建成后,曾在一段时间内作为火警瞭望台,有消防队员在塔顶值班。后来电话大普及,就只剩下个旅游观光功能了。
科伊塔前的哥伦布雕像。不明白为何在此为他立像,哥伦布从未到过太平洋,更未到过西海岸,真是莫名其妙。应该把华盛顿广场的消防队员雕像搬到这里才合理协调。
建塔50周年时重新修整塔身纪事铭牌。
消防队员雕塑,竖立于华盛顿广场公园。
科伊塔内有好几十幅壁画,都是上世纪三十年代艺术家们的作品。当时在这里居住着大约30名壁画艺术家,他们的作品按照每个人的不同观点很好地表现了当时经济大萧条大恐慌的时代背景。受苏联左倾思潮的影响,选材大多反映工人和农民阶级的生活场景。画面里甚至出现共产党徽的镰刀和斧头,还有列宁的画像,曾引起争议而撤除。但大多数都保留了原貌,作为历史的见证让人们欣赏。据说这些画家,在进行这些壁画创作时每天的收入仅有5美元,几乎就是无产阶级。而毕加索随手一抹就是十万八万,也难怪他们的愤懑与左倾。
下面几幅都是塔内的壁画。
先锋公园的林荫里还有一座雕塑,男女皆裸体,很悲痛的样子。似乎在讲述1906年大地震的灾难。
以下是费尔伯特台阶小道的沿途风光
水泥阶梯
一幢别墅
这种红额绿鹦鹉是电报山的独特景观。鹦鹉愿于南美,移民这里,乐不思蜀。2005年,有个有名的纪录片专门讲这些鹦鹉的。
这棵老树干像一只干枯的手臂伸向天空,树皮几乎全部脱落,但树冠依然苍翠。没了树皮,就没了韧皮部,养料如何输送,真是个奇迹!也许这种油加利树有它的特殊代偿机制。
奇花异草。
这一蓬小茴香倒勾起我的缕缕乡愁。小时候我家的院子里也有一蓬小茴香,有一人多高,茂密旺盛,像一团绿色的雾。每当烧鱼或做包子,妈妈都喊我去掐一把小茴香送到厨房,小茴香的气味伴随着我的童年。美国人不吃小茴香的,只是个观赏植物,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