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行第十回浔阳豪情在名楼锁大江

发表于 2011 年 07 月 29 日由芦紫

神州行第十回浔阳豪情在名楼锁大江

九江，距说因湖汉九条水系交汇而名，又名柴桑、浔阳、江州、灌婴城等，是座历史悠久的名城，最早见于《尚书•禹贡》中“九江孔殷”、“过九江至东陵”等记载。秦始皇划天下为36郡，九江郡即为其一。九江“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襟三江而带五湖”，南控荆越，北通鄂皖，扼水陆交通之咽喉要冲，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汉初九江王英布谋反，刘邦派灌婴围剿追杀，留下灌婴井（浪井）等遗迹。汉末柴桑口更是尽人皆知的鏖兵之地。南唐后主李煜降宋，独江洲不降，围城半年多。破城时残遭屠城，民无噍类。元末，陈友谅在九江称帝，鄱阳湖血战朱元璋。1858年清军攻陷九江，杀尽太平军和全城居民，今天的九江人全是湖北和安徽人移民的后人。

而九江在中国的大名远播，妇孺皆知却是因为《水浒传》，施耐庵在这本71回的古典名著里竟用了5回来写江洲，从船火儿夜闹浔阳江，琵琶亭张顺战李逵，浔阳楼宋江题反诗到梁山泊好汉劫法场，写得跌宕起伏雄浑豪放，令人过目难忘。而这段故事的关键正是宋江浔阳楼吟反诗。浔阳楼峙立江边，据琵琶亭不过一箭之遥，因闻名遐迩被称为江南四大名楼之四。唐代江州刺史韦应物诗云： “始罢永阳守，复卧浔阳楼”；白居易也在浔阳楼题过诗，但不是反诗，诗曰：

今日登此楼，有以知其然。大江寒见底，匡山青倚天。

宋朝的浔阳楼是何等模样？施耐庵写道：宋江看见那一派江景非常，观之不足。一座酒楼牌额上有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宋江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上楼凭阑举目看时，端的好座酒楼。但见：“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栏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消磨醉眼，倚青天万迭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蓼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宋江看罢，喝彩不已。

可见唐宋时浔阳楼已蜚声宇内颇具规模了，像琵琶亭一样，浔阳楼也是在历代兵燹中屡毁屡建，现在我看到的浔阳楼是1987年参照明代《水浒传》的浔阳楼插图以及宋代名画《清明上河图》中的酒肆为蓝本而重建的。新浔阳楼楼高21米，外三层、内四层、青甍黛瓦，飞檐翘角，四面回廊，古朴庄重。一楼的迎门的横匾上草书着“湓浦明珠”四个字，芦太问是啥意思，老芦说连这都不懂，笨！这就是说浔阳楼像是水盆里的一颗明珠。后来偷查一下，“湓”字，还真读“盆”，是龙开河的古称，为九水之一，俺吹的还不算太离谱。两柱的楹联是水浒里的那句“世间无双酒，天下有名楼”。大厅有两幅巨大的用600块彩绘瓷砖拼成的“宋江题反诗”和“劫法场”大型壁画。二楼展厅陈列着“水泊梁山108名好汉”瓷雕彩绘像，是精美的景德镇瓷雕艺术的展现，人物鲜活灵动，栩栩如生。厅里有江泽民1995年登楼时的签字，说他在这里还唱了段京剧《闹江州》。咱们江总就是多才多艺，不服，你来唱一段试试？

三楼呢，当中摆放了个大酒坛，柜台里有曾使宋江喝醉的“蓝桥风月”酒，游客都上前抱抱酒坛作大醉状，里面有宋江的雕像，墙上有他的反诗。在旁边的耳厅里设有餐厅，供游客饮酒吟诗，不知可有人在此吟反诗，妄图颠覆红色江山。四楼是个茶座，是个品茗听书的所在，晚上有评书艺人说水浒，当然闹江州是少不了的段子。顶楼檐下是赵朴初题写的“浔阳楼”匾额，据说当年的匾额是苏东坡题的，原本楼名是浔阳酒楼，但苏东坡喝多了，写成后不小心弄翻墨汁污染了“酒”字，于是将错就错变成了“浔阳楼”，这一错就是上千年。站在楼外走廊上，凭栏远望，但见江风猎猎，薄雾空蒙，巍巍匡庐，滚滚长江，一览无余。大桥尽头左边是湖北，右手是安徽，三省锦绣江山只在俯仰之间，登泰山而小天下，不禁令人心胸顿开，豪情澎湃，我突然能够理解宋江这一猥琐小吏何以能写出“他日若逐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的豪迈诗句，尤其是在醺然大醉之后。

宋江这一豪迈不打紧，江州人可惨了，“他年若得报冤雠，血染浔阳江口”！宋江这黑厮跟谁有冤雠？有谁栽赃诬陷他么？有谁挖了他祖坟么？都没有！黑宋江广有钱财，在郓城县呼风唤雨，还包养二奶。为了灭口，他杀了如花似玉的小妾阎婆惜，买通贪官并未偿命，拿着土匪进贡来的大把银子吃喝玩乐，自由自在，爱去哪去哪，坐牢的日子可比陈希同舒坦多了，但仍心怀不轨，念念不忘霸占锦绣河山当草头王的凌云壮志，终于东窗事发被推上了断头台，引来梁山好汉劫了法场，大闹江州，杀人无数，只见天杀星黑旋风赤条条一丝不挂，火喇喇手舞双斧，着地滚将来，一斧一个，排头砍去，只杀得血流成河。饶是如此宋江还不解恨，又渡江杀了黄文炳一门良贱四五十口，活割了黄文炳，才浩浩荡荡奔了梁山，成就了造反大业，只可惜了黄文炳同志这个优秀的公安战士，宋代的福尔摩斯竟惨死在暴徒的刀下，壮烈殉职！

话扯远了，水浒传就是个故事，就是个传说，当不得真的，有如大厅里的一副长联所言：

果有浔阳楼乎将宋江醉酒壁上题诗写得有声有色，如无水浒传者则梁山聚义替天行道就会无影无踪。

不管是真是假，“胜地因一人而名世，山水为一书而增色”，水浒传就是个活广告，今天的浔阳楼正是因了水浒传才名扬世界，游客如云，40元一张的门票，财源滚滚，九江人真应该给施耐庵老夫子铸个铜像立在楼前当财神爷来供奉。

这世界上的事说起来很不公平，就在浔阳楼和琵琶亭之间，还有一座锁江楼，虽然比浔阳楼更加高大气派，但名气却远比不上浔阳楼，至少老芦以前从未听说过。因为她建于明代（1586年），不够古，没有韦应物，白居易这样的大腕捧场，更没有水浒传的广告，所以只能屈居其下。锁江楼除了气势宏伟的楼阁，还有个高耸云天的宝塔，叫文峰塔，因建在回龙矶上，又称回龙塔。塔高35米，七层，六棱锥状，用厚重的青砖与石料砌成。极为坚固。每层塔的翘角檐边都悬一铜风铃，在江风中叮当作声。塔内有梯，可攀上顶层赏景，但不知何因现在已经不给上了。

回龙矶是一块突兀在江边的巨岩，高出水面30多米，江水到此受阻，形成漩涡湍流，常吞没行船。此外，长江虽然给九江带来了繁荣与发展，也同时带来了水患与灾难，历史上的数十次决堤让九江人遭受了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隋大业年间甚至被迫放弃浔阳古城，全城迁移。所以明代万历年间的郡守吴秀多方集资修建了锁江楼和文峰塔，相传大禹治水时，曾用铁牛来镇水妖，故又铸造了四只铁牛卧踞在塔和楼的四周，目的就是镇锁长江这条不驯的蛟龙，消弥灾难，永保太平。建成后，锁江楼，文峰塔，铁牛和庭院亭阁蔚然一体，尤其是文峰塔，十几里外的江面上就能看到，成为九江标志性的建筑。

四百多年来，锁江楼经历了多次天灾人祸，楼毁，阁倒，牛沉，尤其是1606年的九江大地震，风狂雨骤，山崩地裂，江水掀起7-8米高的巨浪扑向江岸，锁江楼和两座铁牛都被卷入江中，唯文峰塔屹立不倒。1853年清军大战太平军，锁江楼和铁牛被毁，但文峰塔虽中炮火，创痕累累，却依旧昂然挺立，令人称奇。更绝的是1938年6月，日寇的军舰驶到九江，连发重炮猛轰文峰塔，塔身多处中弹，有三处被炮弹击穿，弹洞直径达1米，塔身虽略微倾斜，但并未倒塌，如同一个受伤的巨人傲然怒视着日寇，日军也大吃一惊，以为神助，仓惶遁去。后经修复，文峰塔仍然挺拔如前，直到今天，堪称奇迹。估计一来因为塔基的回龙矶岩石坚厚稳固，二来是古代建塔工匠的技艺高超。

高楼巍塔铁牛都镇不住长江这条孽龙，水患依然频仍。有人说铁牛太小，压不住阵脚，而且铁牛是天杀星李逵的浑号，不吉利，于是又浇铸了两座庞大的铜牛，每只高3米多，重1.5吨，怒目昂首，戟角朝天，可谓是气冲斗牛！谁知还是牛不压龙，1998年8月7日，发飙的江龙竟然把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堤坝，撕开一条63米长的缺口，狂暴的洪水以每秒400立方米的速度直冲九江。险情十万火急直达中央。听说是因为钢筋混凝土中没有钢筋才导致溃坝，朱镕基总理一边大骂王八蛋豆腐渣工程，一边连夜飞抵九江，大力组织抢救，七条满装砂石和煤炭的巨型水泥船被沉没在缺口处，终于锁住了洪峰，使九江人民免于或为鱼鳖的命运。

从铜牛广场漫步到江滩公园，直到我1966年大串联时下船的老码头，45年已是物是人非。在当年寒碜破旧的老码头处建起了超大型的农工超市，大楼的外型竟是一艘巨大的航船，让我不禁想起当年乘坐的东方红号江轮。走进九华门，来到仿古街边的一家饭店，踩着嘎嘎作响的木梯走上二楼，找一张临窗的齐楚坐头，来二两蓝桥风月，品赏着干烧浔阳鲤鱼，望着窗外的楼阁招牌和窄窄的石板古道，仿佛听见一面破锣响，两朵纸花摇，依稀看见一彪人马簇拥着披发戴枷的宋江戴宗缓缓走来，当时真想扯出朴刀，从窗口往下涌身一跳，大吼一声：“梁山泊全伙好汉在此！”他奶奶的，此情此景，虚虚幻幻，真真假假，愣是把老芦给整胡涂了！遂趁醉作诗云：

匡庐山下九水流，流到江州古渡头，浪花淘尽英雄泪，折戟残戈沙中留。
漫道屠浮能锁蛟，只闻喘月有吴牛，浔阳遗韵烟波里，满楼风雨惹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