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杂记之四——冰川公园

发表于 2011 年 07 月 13 日由芦紫

西行杂记之四——冰川公园

在底特律参加了莉莉的婚礼之后，我们一早就乘飞机横穿美洲大陆，来到西部的斯波坎（Spokane）。斯波坎是华盛顿州的第二大城，虽然城市人口仅20万，但却因举办过1974年的世界博览会而名声大噪，100多年前这里发现丰富的金矿和银矿，大批移民蜂拥而来，修通了铁路，遂成为美西重镇。斯波坎还以“父亲节的诞生地”而闻名，100年前，有个铎德（Sonora S. Dodd）夫人，感念她父亲一人含辛茹苦抚养了她姊妹六人，建议把他父亲生日作为父亲节，这里刚刚开过父亲节诞生100周年的纪念会。当然父亲节没有母亲节重要，孩子们母亲节时会给老妈寄来礼物，或到餐馆大吃一顿，但从未想起来给老爸庆祝一下，顶多来个电话，虽然有点郁闷，但总比没有强点吧，不过咱大老爷们也不在乎这个，再说了，母爱的无私和崇高也不是父爱所能比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因为根本不管孩子，到处鬼混的爹真是太多了！

在机场租了部旅行车沿90号公路东行不久即进入爱达荷州的北部，再过一会又进入蒙大拿州，约三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冰川国家公园。我们的旅馆在离公园西门外30多公里的凯里斯拜尔（Kalispell）小镇上，住进旅馆，吃过午饭大约是下午两点，我们就一路开车向冰川公园驶去。老远就看到一条巨龙般的山脉横亘在前面，锯齿般的山脊上积雪皑皑，上面乌云笼罩，与周围的蓝天反差分明。半小时后我们就进入了园区，公园很大，有4100多平方公里，呈平行四边形，北部有六分之一伸展到加拿大境内，属加国的沃特顿湖（Waterton Lakes）国家公园，南面是近一万平方公里的平头（Flathead）国家森林，连成一片广袤浩瀚的冰川湖泊山林和野生动物保护区，与南面的黄石公园遥相呼应，因风景优美而被称为“小瑞士”，成为人们休闲度假的好去处，每年都有二三百万人到此游览。

我们选择冰川公园是因为已看过西部十几个国家公园，大多是峡谷大漠的丹霞地貌，虽然雄奇瑰丽，但夏天太热，无水无林，尽是石头，看多了就觉得景色单调。而这里气候凉爽，正好避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由于全球暖化，温室效应使冰川融化，1910年，冰川公园建立时有103条巨大的冰川，现在只剩下25条，最大的面积也只有4.8平方公里（过去是数十平方公里），专家们推算20-30年后，公园里的冰川将完全消失，冰川公园即将成为一个历史名词，所以决定在冰川消亡之前来看看她的风采。我们在访客中心看了几十年前的冰川照片，确实比现在壮观多了。

顺着冰川一号公路开进园区，右边是茂密油绿的森林，左边是公园里最大的麦当劳湖，属典型的冰川刻蚀湖，长16公里，宽2公里，深120米，湖平面海拔约1千米，由冰川融化的雪水汇聚而成，清澈凌洌，映着雪峰的倒影，如诗如画。公路沿着狭长的湖岸在枞树林中穿行，盘盘旋旋，地势越来越高，眼前的景物和植被也渐渐变换，高高的枞树林变成了低矮的灌木丛，再往上就是零星的孤松野草和苔癣层，很多地方岩石裸露出来，显得光秃秃的。半道上一面数十米长上百米高的陡峭岩壁兀立在路边，一道道细流顺着石缝汩汩而下，被称为“哭泣崖”（weeping wall）有时溪流聚成飞瀑，沿着石阶跳跃而下，甚为壮观。溪流瀑布在底窪处形成大大小小250多个湖泊，溪流总长1500多公里，像一串串珍珠一块块碧玉镶嵌在苍莽的群山之中。

据说冰川覆盖了地球面积的11%，大多在南北极，贮存了人类生存所需淡水的70%。融化的冰雪是大江大河的主要源泉。蒙大拿州的冰川数量是全美第二，仅次于阿拉斯加。气势磅礴的洛基山隆起于6千万年前，北起加拿大，南到新墨西哥州，蜿蜒近五千公里。冰川公园位于洛基山的北段，有“洛基山的皇冠”之称。山势不算太高，只有4座三千多米的高峰，由两条主要的山脊和其间的谷地湖泊组成。山上的罗干隘口（Logan Pass）是著名的大陆三分点，或曰分水岭，降雨和雪水在这里分流，北坡的水流向加拿大，进入北冰洋，东坡的水流进大西洋，西坡的则流入太平洋。再往上走，即可看见路边的一条条冰川，路况也愈加险峻，有的地方成为单行线，安装了红绿灯，分段放行。

这条冰川一号公路又称奔向太阳之路（Going to the Sun Road），因为附近有座高峻的奔向太阳峰，得名于这里原来居住着黑脚（Black Foot）印第安部落。传说中他们的保护神下凡赐福给他们后就是登上那座山峰飞升到太阳上去的，所以就成了印第安人的朝圣之地。这条奔日大道从1925年开始兴建，历经种种艰难险阻，终于在1933年通车，是当时工程建筑的一大奇迹。奔日大道全长85公里，东西横穿整个公园，狭窄的双车道依石壁而凿，曲折盘桓于万仞之巅，往下一看，令人头晕目眩，心惊肉跳，是美国最难行的道路，飞瀑溅在路上，时有石崩和塌方，常有骑自行车和驾车人摔下悬崖殒命的事故发生，所以从10月底到来年4月的冰雪季节就要封路。

奔日大道虽然危险，但沿途景致却非常美丽，号称是美国最美的公路，而创造这美景的就是冰川。公园里的冰川约形成于一万年前的第四冰河期，冬季的大雪聚集在高山上常年累积可深达数公里，巨大的压力使底层的雪压成冰晶，在重力的作用下，巨大的冰块沿山坡缓缓下滑，形成冰川。冰川移动速度依山势坡度有所不同，从每年仅几十到几百米不等，但冰川的力量却是极其巨大无坚不摧的。所经之处，挟裹着泥土砂石树木，甚至数吨重的巨石都被连根拔起。百万年的冰川运动刻蚀出狭长深湖大川，雕凿出幽谷巨壑，使山峰形如刀削斧砍般的陡峭奇异棱角峥嵘。参与这项艺术创作的还有雷电风火等自然伟力，我们看到很多树木被天火焚毁，留下一大片枯干颓枝。但新树嫩芽又蔓衍出满山的浓绿，张扬着勃勃的生机。

越往上走，气温越低，暮色越浓，到达罗干关时已是乌云阵阵，湿雾缭绕，细雨绵绵，连照片都没法拍。让我们惊叹的是路上还有一队队的骑车人冒着风雨在吃力地爬坡，我想这些年轻人真玩命，好样的！谁知等走近打个招呼，一看这些骑车人竟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穿着鲜黄的荧光雨衣，戴着头盔，头盔下是一张爬满岁月沧桑的笑脸，雨水汗水小溪般地流淌，灰白的长发紧贴在瘦削的面颊上，那情景使我不禁热血上涌，肃然起敬。真佩服这些美国老人顽强昂扬挑战自然的生命力，不像很多中国老人成天腻在麻将桌上消磨余生。

因阴雨昏暗，无法游玩，我们就开车下山了，山下天色还早，阳光明媚，回望山顶依然是云遮雾障。就找家餐馆吃饭，回旅馆洗洗睡了。当天是美国国庆节，到处是烟火礼花爆竹，叮叮咣咣几乎响到天亮，想不到Kalispell 这么个一万多人的小城还有如此的节日气氛。第二天一早我们带了午餐上山了，径直来到罗干关，准备到空中花园（Hanging Garden Walk）及附近的隐湖（Hidden Lake）的天然小径去漫步。但与昨天一样，又是阴雨连绵，打着伞出去走走，这里海拔两千多米，路边积雪6-7尺厚，气温在摄氏零度左右，寒风直透肌肤，我们都没穿厚衣服，只得改变计划向东行驶，停在圣玛丽湖边，这里风和日丽，湖光山色，曲径通幽，正是远足的好去处。

在山野远足要提防野兽，这里有大角山羊，白尾鹿，麋鹿等温顺动物，也有美洲豹，黑熊，棕熊，大灰狼等凶猛动物，尤其是熊的数量很多，有时成群结队，伤害游客的事时有发生。所以刚进园区，门口就给我们个小册子专门讲如何对付熊，要准备小铃铛，辣椒水喷雾器什么的，好像如临大敌。但我想我们是五个成年人，人手一根树棍，应有足够的自卫能力，并且我们在游人如织的圣玛丽湖畔，不到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不会有什么危险，后来果然证明，除了看见几头白尾鹿和各种小鸟，一个大动物都未见着。

圣玛丽湖长15公里，宽1.5公里，是园中仅次于麦当劳湖的第二大湖，但却是公认的最美的湖，沿湖岸的步行小径也是游人们的最爱。圣玛丽湖美，美就美在那一湖水，湖水是蓝的，但不是深蓝，天蓝或碧蓝，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乳蓝，碧绿中透着蔚蓝，似乎被上帝用颜料染过一般。雾霭飘渺，水平如镜，在微风中涟漪温柔像是抖动的绸缎，散发着一种慑人心魄的独特魅力，让你看上一眼就永生不会忘记。后来看了点资料，原来，这湖水的颜色还真是染的，是庞大的冰川把山石碾碎成粉尘，其中含有多种金属氧化物，溶进湖水中造成了这种奇特的着色效果。

我们绕湖步行了5个多小时，看了好几个砯岩转石的瀑布和飞珠漱玉的湍溪，很有点“林间松韵，石上泉声”的味道。湖中还有个小岛，密密地长着葱绿的云杉冷杉纵树，沿湖的空地上零星的矮松周围蔓生着野草，草丛中是一串串一簇簇各色的野花，点缀着生命的色彩。路边的岩石也是色彩斑斓，层层片片的朱红赭黄，上面长着各色的苔藓。远处是一座座雪峰，白色的冰川和裸露的紫褐色的岩石映着蓝天超凡绝俗，像一幅绘在天幕上的巨大油画。女儿说，在《美丽的阿美利加》歌里，有句“紫色的山岗”，心想从没见过紫色的山，这歌词好奇怪，想不到还真有紫色的山岗。我说这山上的岩石中富含氧化铁，所以就成了紫色。美景当前，我们兴致都很高，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就一边走，一边唱起了那首旋律优美的第二国歌：

O beautiful for spacious skies,
For amber waves of grain,
For purple mountain majesties
Above the fruited plain!------

啊，美丽的亚美利加！ 
辽阔的天空， 
金色的麦浪， 
耸立在富饶平原上的 
巍巍群山！------

从机窗鸟瞰冰川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