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前辈讲述生命与爱情的秘诀
·楼 兰·
那是一场情人节舞会，主题是“爱情永恒”。悠扬的乐声中，一对对不同肤色的青年、中年、老年夫妇或情侣翩翩起舞。一曲曲舞跳下来，主持者宣布：“现在请尚 未结婚者和结婚不满十年的夫妻退出舞池。”一些人退场了。一曲跳完，又请结婚不满二十年的退场。然后，陆续请婚龄不满三年、四十年的夫妇退出，舞池里的人 越来越少。当数到结婚五十年时，舞池中只剩下一对华人老夫妇还在舞翩翩，灵活的步伐，潇洒的舞姿，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两人忽而亲密相拥，忽而携手旋转， 那么默契，那么协调，好一幅“携子之手，与子同老”的动人画面。乐声高昂，掌声四起，人们为这对老明星献上由衷的祝福与崇敬。
这对老夫妇都是当地华人社区的活跃分子和知名人士，除了热心服务社会外，更以半个世纪的伉俪情深令人称羡。他们都生长于中国大陆，青少年时期随家人去台湾 居住过短暂时光，随后赴美读书，后来相识、相爱、成亲，事业成功，家庭幸福，养育了五名出色的子女和若干孙辈。迄今已经放洋五十余载，到了退休享受天伦之 乐的年岁，却还不忘奉献社会为后辈作出表率。几年前老先生曾参与竞选所住市镇的市长，虽未当选，其积极参政的态度却获得社会民众的认同，也成为年轻人敬重 和效仿的榜样。
我与二老多年前因社会活动而相识，几年前我母亲来美探亲，在一次活动中偶遇这对老夫妇，交谈了没两句，就发现老先生在北京的家姐居然是我父母多年的至交。老人们一见如故，立马成了好朋友。从此他俩也与我有了深一层的情谊，亦友，亦师，亦长辈。
那位年过古稀的老妇人，是社区闻名的“老青春”，不仅在那些中美社会活动尤其文艺演出和舞会可常见她和老伴精力充沛的身影，她还经常给华文地方报写文章， 并投身很多公益事业。她也是一个华裔耆老协会的热心召集人，有了她的张罗组织，每逢星期二中午，市郊的华人文化中心就会聚集起一伙少老、中老、老老、特老 的人们，吃喝玩乐座谈聊天。
不久前，老妇人邀请我去与老人们座谈，并说这天与往常有些不同，因为她还为老伴安排了一场生日祝贺。去年秋季，逢上老两口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子女们为他 们举行了隆重的“金婚”庆典，他们也曾邀我出席，我却因故无法前往。现时老先生７９岁寿辰之际，子孙们又按照“做九不做十”的中国祝寿传统，为他办了家庭 寿宴。而座谈聚会的当天恰逢老先生的真正生日，老妻就想与老人协会的朋友们再热闹一番，并给老夫来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我说，就冲为老伯贺寿，我说啥也要 去。
虽然是大雪之后，仍有不少头发雪白、花白、稍白或不白的中老年朋友踏雪前来，在大家座谈并享受过自制精美午餐后，老妇人为丈夫献上了特别定做的生日蛋糕， 在场的从九十五高龄老者到年方几岁的幼童同唱“祝你生日快乐”。吃过生日蛋糕，老妻又送给生日公公另一份“惊喜”——一晚豪华酒店享受，那是她赢得的奖 品，专门留到老伴生日时过一个二人浪漫之夜。为此，她还设了个小小骗局，告诉老伴聚会后要去ＹＭＣＡ游泳，因此让他带上游泳裤和更换的衣服。其实，她是将 带他直接去酒店享受温馨寻找浪漫。这对古稀夫妻相爱如初，相敬如宾，还恩爱得有情有趣，生活得多彩浪漫，令在场的人无不感动，无不羡慕。
在太太和大伙要求下，鹤发童颜的老先生即兴发表几分钟的“生日演说”。他说人们常羡慕他的两样好东西，一是健康，二是婚姻。这两样确实是自己今生的最大财 富和骄傲，而如何保持这两样的持久完美，可是有“秘诀”的。他如今已是七十九高龄，仍然精神矍铄，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就趁过生日告诉大家“健康长寿秘 诀”。
他毕生得出的保持健康的秘诀并不复杂，关键就是“要肯于吃亏”。他从来不注重物质的得失，不贪心追求金钱、地位等实际利益，在这些方面宁可吃亏，宁可谦 让。哪怕对侵犯过自己的人，也要高抬贵手别计较生气。他的哲学是：看似吃亏，其实是“占便宜”。因为这种宽容大度使他心情舒畅有益于健康，同时获得了精 神、人品、名誉、诚信等方面的好名声，这才是他的真正追求。由于不争权夺利、乐于助人，他被公认为是个好人，这对他是最大的奖励。不过他也说明，轻视物质 利益肯于吃亏，并不意味着合理合法该赚的钱不赚，而是不可贪得无厌、斤斤计较，要学会谦让。具有这种肯于吃亏的心态，就会平和地看待人生坎坷，也就能放宽 心而健康长寿永葆青春。
在数月前他们的“金婚”纪念庆典上，老先生也曾分享过“婚姻美满秘诀”。他说那关键是“要怕老婆”，但这并非当窝囊的“妻管严”，而是不可因纠缠于家庭琐 事而伤了夫妻感情。他的太太古道热肠，快人快语，活跃能干，也时常会发发脾气，但看她为丈夫设计的这场生日庆祝，就知道她对夫君的恩爱有多深。夫妻俩灵犀 相通，这“怕老婆”的婚姻秘诀是他们五十年相濡以沫的基础。但老先生也强调，做人依然要讲原则，如果老婆处事不当，一定要指出来，但她若一意孤行，也不必 硬争强扭，让她去碰了钉子才更佩服丈夫当初的英明。男人要有男人的远见与肚量，首先“怕老婆”，才会更被老婆所崇拜和爱慕。若没有对妻子深厚的“爱”，是 做不到这种“怕老婆”的。
这些不仅是这对老夫妇保持婚姻美满身体健康的秘诀，也是他们为人处世的宗旨，因此他们阖家幸福，子孙和睦，广结人缘，受到中美朋友的尊敬爱戴。与这样永不服老的长辈交往，反而会被他们的朝气感染而觉得更年轻，另一方面又可以从他们的丰富人生中学到很多经验。
我思索着那“怕老婆、肯吃亏”的人生秘诀，原则就是“以退为进”。看似朴素简单，却耐人寻味，充满哲理，还真是很多人不见得做得到的，却是他们携手共渡半世纪用深情厚爱谱写的人生经验，也是留给子孙后人的宝贵精神财富！
人们都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具有此番境界？不仅对待职场、学业、生意、社会事件、人际争纷等要如此，对待个人最重要的健康、 婚姻、家庭、感情等更应该如此。有些人活了一世，看起来很是成功，有钱，有势，有学历，有事业，有名气，有家小……但就因为奋斗过度或贪恋不该获得的东 西，不肯急流勇退，到头来，失去了真正的爱情，毁掉了珍贵的健康，这其实是最失败的人生。
人总要一天天变老，而人生经验却会一天天丰富。但是否每个人都思考总结过自己有否成功的人生秘诀？当我们每一对夫妻庆祝结婚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 年……纪念日的时候，当我们每一个人度过自己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们是否能够像这对前辈那样自豪、深情、坦诚地庆贺爱情与婚 姻，庆贺生命与健康呢？
□ 寄自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