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女孩变凤凰
楼兰
当今，不知道“脸书”（Facebook）为何物者肯定落伍，但叫不出脸书老板姓名者恐怕不在少数。一来马克·查克博格（Mark Zuckerberg）的姓比较绕口，二来这突然窜红的小子还太年轻，但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混到与乔布斯和盖茨齐名的地步。最近“脸书”的两大新闻，一是公司上市，二是小老板完婚，又令这公司及其老板成为公众瞩目焦点。但前一项因公司股价忽升忽跌评价有好有坏，带来的影响正负皆有。而后一条则因Mark Zuckerberg与交往九年的华裔女友低调“闪婚”，让人们敬佩年轻富豪对爱情的忠贞，也对他的这位神秘新娘Priscilla Chan充满好奇。
脸书创始人马克·查克博格是在哈佛读书时结识陈家姑娘的，那女孩是在波士顿郊区长大的华裔移民后代。听说这些，我觉得没啥稀奇，类似背景的哈佛等常春藤女孩我见过的太 多了，尤其大波士顿一些公校系统出色的富裕郊区市镇，向顶尖大学输送过不知多少华裔学生。但后来得知，这陈家姑娘居然就是我们社区的邻家女孩，越南华裔后代，怪不得看到她的形象感觉那么熟悉。这并不是说我认识或见过这位女孩，而是她这样的华裔姑娘在我们这个亚裔占超过人口四分之一的小城太常见了——面貌、身材、穿着、打扮、气质、家庭背景……一 切都很普通，一点不张扬。即便她们上了名校学业事业有成也不会得意炫耀，嫁了大款名流也照样保持低调。
如今的社会，一些不懂深浅的年轻人喜欢利用网络等炫耀炒作甚至晒隐私，不乏给自己家人甚至机构引发危机者（如郭美美）。还有些年轻女孩竟然把傍大款嫁富豪作为志向，据说甚至有人连进名校都是为了钓金龟婿方便。然而，眼见陈家这个貌不出众的灰姑娘居然就钓到了个硅谷王子 大金龟，肯定引发一众美女才女贪婪女富家女的嫉妒不忿儿，因此想方设法打听调查这只变了凤凰的麻雀的身家底细。无奈这新科查克博格太太及家人实在太低调，就连她周围的熟人朋友和母校师生，也没听说有几个人跳出来拉关系显摆缘分，不会因为本庄出了个名流富翁太太就觉得跟着沾光。这些做派还真的很符合我们社区的平民低调特点。
大波士顿地区是美国的教育文化都会，除了大学云集顶尖名校多之外，优秀的公立和私立中小学也不少。所谓公立学校出色的“好学区”也常是富人聚居房价昂贵的社区， 可那吓不倒以重视教育为传统的亚裔尤其华人家长们，为了培养孩子仍不惜投资重金到好学区买房。在本地中文媒体上经常看到这样的报道：“A高中今年被哈佛一举录取四人，其中三名亚裔……”，“B高中连续五年有华裔被哈佛MIT录取……”，“C校区某华裔学生一举被哈佛耶鲁斯坦福等若干名校录取……云云。因此，深受“孟母三迁”影响的华人家长们就争先恐后往A、B、C、D等好学区贵市镇迁移。我们的很多朋友熟人和中文学校的学生也住在那样的学区。我前几年又一直在一个这样的富贵学区公立高中当老师，很了解那些学区家长学生的意愿与心态，也感受到其竞争与攀比造成的压力。
而我家买房几乎是20年前的事儿了，当初因孩子还小自家经济条件也有限，根本没考虑学区好坏。搬来后才知道咱这社区的公立学校离拔尖的ABC差得远，倒也不算是垫底的XYZ，充其量算中等靠下的OPQ之类。多年来看着一家家朋友往好校区搬迁，心里多少有些觉得是否会亏欠了孩子。但我家女儿从小学起就习惯并喜欢这里的学校和朋友，我们更享受这里方便的环境，因此一直没有再搬家。直到2004年女儿从本镇高中毕业顺利进入了她钟情的常春藤大学，我们暗存的愧疚之心才算放下。
住在这里多年，加上我的媒体和教师背景，且依然爱时常写点文章，因此我对社区情况和学校教育多几分关注与了解。知道其实从我们这社区名气不高的普通公立高中毕业进入名校的学生，远不仅我家女儿等少数人。这个吸引众多亚裔人口聚居的小城的两所高中，每年都不乏进入顶尖高校的各族裔学生，其中更不乏包括华人在内的亚裔学生，例如上了哈佛的Priscilla Chan。只不过，咱这学区学校家长学生们都不大宣扬而已，面对名校荣誉反而比那些好学区更淡定。
我女儿有个高中大学一直同窗的好友，当年高中成绩全校第一，且她和妹妹都上了常春藤大学。我觉得父母不曾上过大学的华裔移民家庭能培养这样一对姐妹花，应该是很好的宣传材料。曾问女儿能否写写这家姐妹的故事，也可为你们学校和校区增添点光彩，别以为咱这样的平民中等社区就出不了名校高才生。女儿问过那朋友和家长后，给我坚决否定的回答。
当时已在大学修教育专业的女儿，对度过少儿时期的家乡和母校有了更深的认识，因而还加上了她自己的观点和对我的声讨：“我的朋友们都是普通人家孩子，不愿意被曝光被夸耀。你以前写我的那些故事，其实我也不乐意，弄得我的朋友们都怕你写文章捎带上他们。我们这里的学校跟你教书的那种富家孩子几乎都上大学的好学区也不一样，那里要靠宣传学区成就来提高名气和房价。可我们这个多元化学区向各种族裔和经济条件的家庭敞开大门，学区的目标是为所有学生提供公平教育机会， 而不只是佼佼者的名校跳板。如果过分宣传少数进了名校的校友，那大多数上普通大学或近三成没上大学的人会怎么想？”女儿的话，反映出其母校的精神与风气——平民、低调、多元、包容、内敛、不攀比、不炫耀。当年女儿一席话对我很震撼，后来我很少再以女儿及其朋友的素材为题写文。我不能不承认，孩子说得很在理。
我如今了到另外一个从XYZ级差学区提升为全美样板校的高中教书，这里的学生成份更加多元，超过一半是少数族裔、新移民、中低收入家庭。我既有在高低两端公立学校教书的经验，又长期居住在中等社区，我亲身体验到，不同的社区的文化、不同学校的校风真的差异非常之大。好学区造就进取上进的精英意识，但也附带了攀比炫耀功利之心。多元贫民学区，校风也包容多种多样的选择，学生们及其家长各有不同想法打算和追求，不乏没打算进名校上大学之人。而在我们居住的中产中等社区，汇聚了高中低追求的各类居民，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有机会接触各阶层群体，既有努力进取的志向又有关注弱势群体的同情心。我不能不庆幸，当初定居这个社区的选择。我不能不感谢，我们这个多元融合的社区及其普通学校成功熏陶出一批很有精神内涵的毕业生。
在Priscilla Chan身上，我又看到我们社区熏陶出的这种气质和精神——选择男朋友不带功利心而看中潜力股，追求自己的事业而不依赖富翁丈夫，关怀弱势群体具有公益爱 心，生活上更不贪婪不讲究奢华，但又有格调与自信，……无论陈家姑娘是否升华为凤凰公主、是否富翁查克博格的太太、还是将来成功的儿科医生、或对公益事业卓有贡献的名人……在我眼中，她就是一个从我们社区走出的邻家女孩，清新纯朴、勤奋务实、自强自立，就像我自己的女儿和很多在我们身边长大的普通姑娘们一 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