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美写中文
·楼 兰·
我的老朋友苏夫子是个正宗美国白人，却有个中文名字叫“苏伟辞”，还爱用中文写文章，写得比很多老中还高上一筹。我一直鼓动他往中文网络上投稿，并答应帮他投石问路写个路条介绍信，免得网友们分不清中美，怠慢了咱这写中文的美国哥们儿。
认识苏夫子是因为他娶了我的铁姐们儿，转眼就有了十来年的交情。自从十多年前读了他的一篇早期中文习作《我的故乡》，就觉得他是块写中文的料儿。我 认识不少中国通老美朋友，他们或在中国生长，或曾常驻中国学习工作，或在中学大学正规学过中文。可这苏老兄却与他们不同，他是成年后半路出家才开始学中文 的，因此更显着特别。中文是公认难学的语言，他的汉语听说读写能达到如此水准，非有点儿语言天份才行。苏夫子懂日、中、法、德等几国语言，但他却不是专搞 外语的，他是哲学博士出身，当了几十年的英文编辑。关于他的个人经历及其亲人家庭的故事，还是让他自己来告诉各位吧，我这里只想说段“苏夫子外传”。
“９１１”事件给美国的经济不景气雪上加霜，苏夫子被效力了二十五年的大学出版社解雇了，这对他是个天大的打击。说起来我都不相信，一个年过半百的 老美，居然是生平头一次尝到被美国资本家炒鱿鱼的滋味！有些来美国没多少年的老中，都已经身经百战深通应付炒鱿鱼之道了，但苏夫子却无所适从，那一段情绪 极度低落。俺那姐们儿——就是苏嫂子——央求我打电话与苏老兄聊聊：“我俩可都是你的忠实读者，他特佩服你写的文章，也很乐意听你的话。在他困难沮丧时 期，你的鼓励对他尤其管用。”
难得苏老兄将我当作知音，咱受宠若惊之余也颇感惭愧，自知我做口头思想工作真不如写文章更有说服力。我只能建议他别光在家发愁，趁机看点书文，学点 新东西。我还大言不惭地把自己的拙文抖落出来给人家当解闷儿药：睡不着觉时，就读那些白开水八股式的，保管犯困打瞌睡；心情不好时，就读那些幽默调侃轻松 的，全当逗笑寻开心；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气愤时，就读那忆苦思甜痛说家史国史移民史的，想到世界上起码还有三分之二人民比自己更苦大仇深，心里就不会觉得那 么不平衡了……
缓过劲儿来的苏夫子真的好学不倦，热衷于去大学听课，尤其那哈佛东亚研究所的古汉语古文学课之类，我听着都晕，他却乐此不疲，中文程度和中国文学造诣也突飞猛进。待到读了他用汉语文言文写的一篇自传时，我算是真服了他老兄，要倒拜他这老美为师学咱中华祖宗的古文了。
有这么好的外语基础，他真该去需要多语技能的联邦机构（如ＣＩＡ、ＦＢＩ之类）某个差事，但他不愿为美国政府效力，尤其反感布什当局的政策。你说他 不是“迂夫子”么？少见的“洋儒”啊！他乐意做的，是教书、编辑、翻译等书呆子职业，还向往有朝一日去中国当“洋海龟”。中国当然不乏有单位对他竭力相 邀，但他需要中国老婆陪伴同归，那还得等两年儿子在美国进了大学后，苏嫂子也能脱身海归时才能成行。
苏夫子下岗并未待业，如今也挺忙碌，除与出版社签约搞编辑翻译外，还收了一群华裔中学生弟子，专门指导英文文法与写作。我女儿当时就曾拜苏先生为师 学了几次，结果ＳＡＴ英语考了满分，写作也近乎满分，几篇申请大学论文都写得有姿有色，顺利地进入了她梦想的常春藤大学，也成了苏先生招生广告上的一个范 例。苏老师的名声日益响亮，收的私人弟子和在中文学校开的班都已人满为患。
其实苏夫子最想干也是最擅长的，是帮大学教授学者们修改论文报告。曾在那个叫作爱慕挨踢的名牌学府的出版社当了四分之一世纪的编辑，他经手的项目无 数，从微积分教材到申请诺贝尔奖的生化论文，更为各类学科专业的教授学者科学家们撰文出书充当责任编辑。他不仅英文一流，更对各种理工商医哲专业术语了如 指掌。不过他感觉教授们似乎不愿掏腰包请私人编辑。我则认为他以美国教授当目标是没找对市场，应该是那些外国来的英语非母语的移民学者们最需要英文编辑。 来自其他国家的不说，光是北美大学里的老中教授，若没有上万，也总有几千，要谋生都得写资金申请书、学术论文、成果报告之类，或者编撰些专著兵法的才有成 果，光靠自己去写那非母亲舌头的英文总不是那么顺溜，若能得苏夫子这般高手加工润色而锦上添花，还能舍不得些许银子么？
苏编辑其实对移民专业人士的英文写作早有领教。在大学出版社工作时，他编辑过的书文中也有很多作者是来自五洲四海的老外移民教授科学家，他们的著作 在语言上无疑需要加工雕琢，尤其日、韩、华等亚裔教授，往往专业水准很高但英文写作总多少有点别扭。他也目睹过因原稿语言写作太差而被退稿的，其实有些内 容很有吸引力的著作，如果事先经过行家修饰再交给出版社，便不会遭到拒收待遇或者可以尽快出版。所以嘛，我建议他重点开发非土生美人的老外教授市场，尤其 帮忙咱同胞老中教授们把论文专著整理漂亮，好为咱们华裔争光，别让老美们以为咱老中只会写“洋泾浜”英文。对苏大编辑来说，既有生意可做，又算助人积德， 胜造七级浮屠呢！苏夫子对我真是言听计从了，可惜他不懂上哪去找这些老中客户。我拍胸脯发誓帮哥们儿一把：“你专心做你的编辑翻译就好，我来当你的经纪 人，负责广告宣传、联络客户、报价还价、签订合同、外带收取银子等一应杂事。”瞧俺俩这商业计划策划的，就跟真的似的。
咳，这“外传”扯远了，还是回来侃苏夫子的中文作文吧！他的一些文章曾经在地方中文报上发表过，反响很好但流传不广。因此我鼓动他投稿中文网站，可 以有更广阔的读者群。作为一个直接以中文写作的老美，他观察中美两国文化、国情和人民的独特视角，实在对老中读者们会有所启发，反正我拜读后受益匪浅。再 说了，那中国的电视台不是还拉几个善侃中文的大鼻子老外应景么？这海外中文网坛上来个把善写中文的大鼻子，也肯定会成为引人注目的一道新鲜风景。我对苏夫 子说：“要是你来日成了中文网坛的明星巨侠，可别忘了俺这介绍人哪！”得了，废话少说，大伙还是听苏大才子自己讲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