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与澳洲联邦:读史札记之七

澳洲华人社会之父刘光福

路新

在澳洲华人历史上,刘光福被称为“华人社会之父”,更多的人亲切地称他为“比尔大叔”(Uncle Bill)。刘氏既非高官显爵,也不是百万富翁。享此殊荣,全赖他为华人社区及整个澳洲社会所做的贡献。

刘光福祖籍广东台山,1893年生于雪梨。父亲在19世纪后期来澳谋生,娶一英格兰女子为妻。在异族通婚不被接受的当时,不仅女方父母为此断绝了与他们的联系,一些广东乡亲也为自己的同伴娶了一位“鬼妹”而疏远了他们。

刘光福4岁时,母亲病重,无钱医治,又得不到外祖父母家的资助,不久病逝。7岁时,刘光福和弟弟光荣被送回老家台山。因为不同的长相和满嘴洋文,有一次,盲目排外的同村少年把他装进箩筐,扔进池塘,企图淹死他。幸亏一位长者及时赶到,说,他还有一半是中国人呢,才使他免赴黄泉。

和别的乡下孩子一样,刘光福也蓄起长辫子,走进私塾,读《三字经》,念《百家姓》。直到晚年,刘依然能背诵这些启蒙读物,并用台山方言唱乡下儿歌。

再回澳洲,已是七年过去了,刘光福的英文早已忘光,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坎坷的童年使刘光福意识到在两种文化夹缝中求生的痛苦。在雪梨的一家中文报纸短暂地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刘光福于1911年受聘到墨尔本担任中国总领事馆秘书。与代理领事麦锡祥的接触加深了他对海外华人社会的了解,与一位澳洲政府官员的谈话,坚定了他为华人争取平等权利的决心。在这次谈话中,这位主管移民事务的官员直言不讳地告诉刘说,“等到1940年代,华人在澳洲这块土地上就绝迹了,因为老的死了,年轻的又进不来”。

刘光福认为,首先要做的,就是促进华人社区内部的团结。经过多方努力,刘光福联合雪梨和墨尔本的华裔商人,成立了“中澳轮船公司”,并任总经理。这是澳洲华人历史上最为成功的一次大团结。公司集合了华人社区的各方力量和资本,与当时航行于澳洲香港之间的日本和澳大利亚轮船公司竞争。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轮船被政府征用,公司于1924年歇业。此举却凝聚了澳洲的华人社区,让众多的同胞意识到群体的力量。

刘光福为许多申请入境的华裔移民作保,协助他们加入澳洲国籍,并组织各种各样的社区活动。1947年,他和雪梨侨青社发起成立“保卫华人正当权益委员会”,帮助许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进入澳洲的中国海员和难民留在澳洲。

替华人社区发言,是刘光福的主要工作。他经常写信给各家英文报纸,甚至自费印刷小册子,反击白澳政策,说明华人社区的情况,提高华人的社会地位。他写信给澳大利亚联邦和州的总理,部长,议员,阁员,政党要人,直至英国女王,议员和首相,为华人社区鼓与呼。

成立于1949年的澳洲公民大会,每年开会时都能收到刘光福的公开信。在刘光福的西装内襟里,有两个很大的口袋,里面装满了他收到的各类回信。他经常向人展示,以争取同情和支援,改善华人的处境,提高华人的地位。有时,他得到的是讥讽和嘲笑,却仍我行我素,执着不悔。

1931年,刘光福联合华裔律师麦锡祥和澳洲解剖学院院长莫肯齐,发起组织了以莫理循名字命名的年度学术讲座。时至今日,这一学术讲座仍每年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举行,邀请国内外知名学者演讲中国和华人问题,听者既有普通公民,专家学者,也有政界显要,甚至联邦总理。1936年,刘光福在一本书的序言中写道:“我的目的,是为澳洲和中国之间,为澳人和华人之间的进一步合作铺路”。1951年,刘光福在雪梨参与成立澳中友好协会,促进两国贸易和民间往来。

刘光福关注中国,时刻关心她的每一个变化。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之际,作为秘书的刘光福,不顾总领事黄荣良的反对,扯下飘扬在墨尔本中国领事馆的龙旗,换上中华民国的国旗。1921年,在永安公司老板郭标的引荐下,刘光福在广州拜见孙中山。回澳后,即加入国民党,成为党部的英文秘书。1931年,刘光福赴上海访友期间,适逢一二八淞沪抗战,英勇的十九路军将士多为粤中健儿。刘光福受聘担任司令部秘书,成为军长蔡廷锴的对外发言人。

只要是关涉华人的事,刘光福总是全力以赴,不分政党和派别。1959年,刘光福再次回到中国,并第一次到北京。回澳后,更意识到两国间交流的重要,以及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逾花甲之年,进入雪梨大学成人教育部中文班学习中文。1964年,在墨尔本和雪梨两地华人社区的鼎力相助下,刘光福以71岁高龄再访北京,受到毛泽东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为表彰他为华人以及整个澳洲社会所做的贡献,1981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授予他“帝国勋章”。1983年4月30日,刘光福以90岁高龄走完了辉煌的人生路程。

终其一生,刘光福致力于中西之间的沟通与合作。这一点,在其写于1933年1月17日的公开信中,明确地说:“多年来,我一直探索促进中澳关系的途径。阻碍这种关系发展的原因总是一个:我们之间存在着互不信任。这种互不信任又是互不了解的结果。我们不仅尚未相互了解,而且未曾尝试相互了解。。。。。我们需要让澳洲人了解真正的中国,也需要让中国人了解真正的澳洲”。

实际上,这也是我们当下需要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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