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历史大潮中的澳洲人之四：马修斯

路新

二十世纪上半叶，学习英语的国人都知道，有一本《马修斯汉英词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是最为普遍使用的汉英词典。

词典的编纂者马修斯，又名马守真，很多人认为是英国人，更多的认为是美国人。实际上，他是澳大利亚人。

1877年7月13日，马修斯出生在墨尔本市西北角三公里处的Flemington，也就是以“墨尔本杯”赛马场闻名的那个地方，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澳洲人。

青年时期的马修斯，在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的前身工人技校学习印刷技术。毕业后，创办了自己的印刷生意。可是，马修斯是个虔诚的教徒，一心向往传福音的工作，特别希望能够去中国传教。

29岁时，马修斯申请加入戴德生创立的“中国内地会”，却被告知，“年龄太大了，不适合学习中文了”。当时，很多人想去中国传教，“中国内地会”在澳大利亚招收了100多名热情的传教人员。这种热情，在戴德生访问澳洲后，愈加高涨，每十个申请者中，最多只能录取一名。

马修斯幸运地被录取后，在阿德莱德接受了十八个月的培训。1906年10月，乘船去往中国。

抵达中国后，在上海的“中国内地会”总部又接受了一段时间的集训，他被派往河南的两个点传教。

在河南，人们尊他为“马先生”。这位大鼻子的“马先生”，和其他红毛鬼子不同。其他红毛鬼子很高大，很傲慢，相反，这位“马先生”个子不高，精瘦，很谦虚，也很随和。很快地，“马先生”也发现，这里的人们“对福音普遍地淡漠”。

不久，马修斯被调往安徽的徽州地区传教。在这里，他发现，中国有很多不同的方言，有时，翻过一座山头，讲的语言就不同了。

在徽州的传教经历，使他意识到，“一个传道人，不仅要被人理解，更重要的，要容易被人理解”。

1921年，马修斯又返回河南，在冯玉祥的部队中，给士兵开办《圣经》学习班。冯玉祥是著名的基督将军，更为著名的，是他用水龙头给自己的士兵施洗。这一时期，马修斯还去了四川、青海等西部的广大地区，主持《圣经》讲习班，指导年轻的中国神职人员。

1926年，马修斯返回澳大利亚。因为中国动荡的政治局势，原本计划的短期休假，一拖再拖，直到1928年，才得以返回中国。

回到上海后，受“中国内地会”委托，马修斯开始编纂汉英词典，他的太太Violet Ward作助手。

经过三年紧张的工作，《马修斯汉英词典》于1931年出版。词典厚达1200多页，收汉字7785个，成语近11万条，从古汉语到现代汉语，从社科人文到科学技术词汇，莫不尽录。

除了收词广泛，这本词典还奠定了以后汉英甚至英汉词典的编纂体例。先给出一个汉字，加以阐释，再列出由这个汉字组成的成语，再作进一步的解释。无论是单个的汉字，还是成语，都分别举例说明在具体语言环境中的应用。

词典出版后，受到广泛欢迎。二战期间，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先生，在哈佛大学主办汉语培训班时，即以这本词典作为辅助材料。赵先生还对词典的错讹和不足进行修订和补充，增收了1300多个汉语单字和1.5万个词目。1943年，哈佛大学出版社印行后，使用这本词典的人数就更多了。直到1996年，该词典还出版了第18次重印本。世界范围内，特别是在亚太地区，出现的盗版不计其数。

这本《马修斯汉英词典》，成了“里程碑式的著作”，很多人干脆简单地称之为《马修斯词典》，或《马修斯》。

更重要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本词典是中国通向世界的桥梁。很多的西方人，特别是汉学家，使用这本词典，了解中国。更多的中国人，使用这本词典，了解世界。

日本人占领上海后，将“中国内地会”总部征用，马修斯对词典进行修订的大量文稿，均被没收，销毁。他也成了日本人的俘虏，被关在龙华监狱。

1945年，68岁的马修斯退休，回到墨尔本，计划开始退休后的平静生活。然而，他的才华和对汉语的精通，已经举世公认。1948年，他应召为澳大利亚国防部工作，从事汉语资料的翻译和编辑，先是半职，后是全职，一直工作到1957年，80岁的马修斯才从国防部退休。在国防部，一批又一批的同事，也都恭恭敬敬地尊称他为“马先生”。

1962年，墨尔本大学授予他“荣誉博士”学位。当时的新闻报道这样描述说，马修斯“身材不高，瘦弱，削肩，一望而知是个学者”。

1970年2月16日，马修斯在墨尔本去世，终年93岁。

时至今日，在《马修斯汉英词典》出版80年后，很多人依然在使用这本工具书，从中受益。可是，了解这本词典的编纂者马修斯，又名马守真的人，就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