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2020
今天传来坏消息，我们蒙特瑞郡已经有20人确诊罹患新冠病毒，其中一人病逝。今年雨多，相信天人感应者会说，老天爷在为人间悲剧哭泣。加州以干旱著称，七十年代初有首流行歌曲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当年《星期日英语》播放时，中文译作《加利福尼亚没有雨》。说的是加州不雨则已，一雨倾盆。当然，那是比喻宅男可能突发的激情，但加州缺雨却是实情，今年也并没有瓢泼，只是比较大，比较频繁。这对我们地区的农业好，对我们家的花园好。
晚饭后散步，人更少了，只见到五人。我们都自觉保持间距，同时友好地问候。快走到一半时，碰到一对老夫妇，他们见我们没带雨具，关心地说：“看样子要下雨啊。”妻子回答：“是啊，但没关系。”不一会儿，果然下起雨来，还有20分钟的路。但雨不大，我们脱下外衣，披在头上就好了。感到空气清新、湿润，想起苏东坡的词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点雨算什么？更有一番情趣。又想到近来各国政客为病毒甩锅，英国剑桥大学一位天体物理学家Chandra Wickramasinghe也来凑热闹，说病毒来自外太空，有个彗星碎片于2019年10月落入中国，带来这场灾难。这个说法最好，人类团结起来共同对敌吧。
快到家时，我们的小猫米奇蹭地一下跑来迎接。他淋湿了，陪妻子走到门廊后，我还在后面查信，他又跑过来接我，暖心呢。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hrly0keyX4
3/25/2020
我们蒙特瑞郡确诊罹患新冠病毒的人数已经达到24，没有更多人病逝。但美国的病患总人数已达65652，日增10796人。美国病逝931人，每百万人中死3人，高于中国公布的每百万人死2人的比例。意大利更惨：病患74386，病逝7503人，远超中国公布的病逝人数3281。而且意大利总人口少得多，比例高达每百万人中死亡124人。不难想见这在意大利人民心上蒙了多么大的阴影。全世界已经有近47万人患病，至少21180人死于新冠病毒。这些数字网上有，每天都在更新，本不必我重复。在此以前我也没有提美国大范围或世界的疫情。有各种媒体报道，用不着著名作家中出一个方方勇士，才能讲出实情。用不着像崔永元那样动员百姓上网报告实际死亡人数。更不会像59-62年大饥荒那样等15年后才知道中国饿死了两千多万人，而且这官方公布的数字仍受到很多学者的质疑。在美国，新闻媒体不是政府机构，记者是“看门狗”watchdog，专门盯着政府官员，报道他们违法、违宪的行为。两个记者就可以把总统拉下马。新闻主要就是报告坏消息，以至于很多人不看、不听新闻，怕影响情绪。媒体在社会上起到了监督的作用，平衡政府的权力，保障公民的利益。当然，还有反对党。在野党的议员们紧盯着执政党，有什么决策、政策不当，哪个官员干了坏事，对方就紧咬不放。无论他们是为了哪个财团或选区的利益，在实际上起到了平衡权力的作用，使政府不能为所欲为。
今天不说我们这小城的具体情况，而提到疫情大数字，是因为注意到其后果的一个方面。在金融、经济和政治上正在产生和可能产生的巨大影响早有专家论述，我知道的一点是电商反倒更盈利了。我太太效力的网售公司营业额就在增长。我想马云可能更发了。在这方面，中国已经走在前面，世界各国肯定会很快跟进。不仅商业如此，凡是使用网络的机构大概都在发展。我知道网络教学受到逼迫，大大发展了。其实，软件如Zoom 和Microsoft Office Team早就有了，很多机构早就用了。但学校往往不肯用，网络大学发展还很慢。其实有些课程并不那么需要师生互动。但是很多大学一些专家和优秀教授的演讲课总是因为礼堂座位有限而人满为患，走廊上都坐满了人。若在网上授课，这就不再是问题了，优秀的演讲和顶级的大学也不再是少数学生的特权了。而且一旦录好，就可以反复听，到处用，有助于高级教育的普及和教学质量的提高。当然，面对面的师生互动和同学讨论还是需要的，但网络教学可以替代很多大课。由于疫情，网络大学的长足发展指日可待，很多教师会失业。
这次疫情正在各个方面改变我们的生活和工作。概括说来，就是间隔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促进虚拟化。抱拳和作揖可能会代替社交性拥抱、贴面和亲吻，继而被表情符号完全代替。通讯会进一步代替交通，远程工作会迅速增加并大面积普及。互联网的作用会成倍加大，人的声音和形象会越来越多地成为网络上的电子符号，以至于人的存在会越来越远离肉体，而依附网络。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甚至同事和亲朋都可能相见不相识，会“笑问客从何处来？”
3/26/2020
我们蒙特瑞郡今天没有新增病例，但美国新冠肺炎一日猛增15124例。全国病患总数已达85594人，超过中国公布的81340人。美国因新冠病毒而死的数字是1300人，虽然还少于中国公布的3292人，但病毒侵入美国比中国晚两个月，所以疫情紧迫，不容忽视。美国两院已经通过法案，批准拨发2.2万亿美元救助。先前美联储还发放了四万亿美元。当然，钱财是通过人力人心和恰当措施起作用的。能否有效防控救治，能否采用合理的经济策略，走出危机，还要看大家怎么做。
看到一些人兴奋地宣布美国的患者高居首位，我心悲哀。当年911惨案发生时，也曾有人庆祝。人心得有多么扭曲才会如此幸灾乐祸！动物不会这样，不仅在同类中不会，它们甚至会同情近似的其它类别动物的死亡。唯有人，竟然会为同类的悲惨命运欢欣。也唯有人才大规模自相残杀、阶级斗争、种族歧视、图财害命……人会犯各种其它动物不犯的罪行。然而，也同样是人才会为他人牺牲、以助人为乐，在家尊老爱幼、慷慨待客、出门相互礼让、扶弱怜贫。两个月前海外华人买空各个商店的口罩，寄回祖国。今天，多少同胞把成箱的口罩运往各国。我的同桌也问我是否需要，并把口罩寄给了有需要的同学。人类真是最复杂的生物，把最邪恶与最善良的品质全部集于一身。一有机会，都会显现出来。
几天阴雨，今日放晴，碧空初洗，蓝白相间，令人心旷神怡。散步时见到五、六行人，六、七辆车，晚风习习，宿鸟叽喳。一路走来，这不正是曾皙的理想“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嘛？
3/27/2020
蒙特瑞郡罹患新冠病毒总数达到32人，但美国疫情继续恶化，患病总数已达104205人。美国的两万亿美元救助金主要用来为个人提供现金援助，根据收入提供每人最高1200美元的补助；另给因疫情失业者2500亿美元度过难关；为小企业提供3500亿美元长期低息、甚至无息贷款；给航空公司250亿美元救助客运，45亿美元求助货运；提供5000亿美元融资基金，扶助业绩不良企业。这个大手笔救民救市计划获得通过并非一帆风顺。一周前民主党是反对的，直到川普政府列出救助金具体如何发放，才获得两院批准。大企业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我知道很多美国人可能有股票，但银行里没有存款，超前消费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不欠钱就算好的了。个人补助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救命钱。而且，一个月后如果形势仍然严峻，将再发一次。报税日期已经推后，各种滞后的罚款及滞纳金也暂时取消。商业税和水电煤气费都暂时停止缴纳，有困难的人还可以申请延缓缴纳房屋贷款。如果租户交不出租金，在90天内，房东不能赶人。很多小店，尤其是餐饮业，受疫情影响极大，也急需扶助，具体方案，估计很快就会下达。一开始出现的某些物品短缺情况已经明显好转。如同珍珠港之后，这个国家一旦动员起来，生产力是惊人的。
在家上班，省了开车时间。下班后可以放鸡出来玩一会儿。其实它们的活动空间已经不小了，但动物就是这样，喜欢动，好奇，想到各处看看。我们本来是放它们出来帮助除草的，它们尝到侧院和前院的甜头了，知道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一到傍晚就想出来；总是站在网栏后面眼巴巴地望着，见到我们就咕咕不停地叫唤。反正没有不栓绳的狗威胁它们了，我们散步前就放它们出来玩一会儿。现在，吃野草不再是它们的主要目的了，而是刨地，找虫子和蚯蚓吃。小猫米奇总是蹲在附近，仿佛监工一般看着它们。它们也不往远处跑，放风20分钟，就赶它们回去，很容易。
3/28/2020
有人指出我引用的数字前后不一致：“你3/26说美国两院已经通过法案，批准拨发2.2万亿美元救助，但3/27日说美国的两万亿美元救助金……到底是多少钱？”我承认，我偷懒了。昨天只提了个整数，省掉了两千亿美元。这省掉的零头可不是小数字，几乎是新西兰2019全年的GDP，而新西兰国民总收入去年在全世界排名第51位。美国的救助计划是个什么概念？我查了一下并做了对比，其金额2.2万亿美元比排名第8的意大利和第51的新西兰两国2019年全年的GDP相加之和还多。尽管如此，很多专家还是认为如果新冠病毒持久不消，仍不足以挽救危机。由此可见这个病毒对世界各国的影响可能会有多么大。虽然川普上台以来不断致力让美国脱离全球化，但各国在经济上千丝万缕的联系剪不断，理还乱。一场大危机、大萧条看来难以避免。
蒙特瑞郡罹患新冠病毒总数今天达到34人，女性23人，远多于男性。有10起是人传人，10起与旅行相关，6起是社区传染，8起仍在调查。好在病逝没有增加，还是一人。大家都知道需要格外小心。上午去Costco购物，情形果然不同了。大门口增加了服务人员，用酒精棉布擦干净购物车扶手，让顾客排队，保持两米间距。有大约五分之一的顾客戴了口罩，我也戴上了，还戴上了手套。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戴口罩，真憋得慌。买完东西一进车，我就把口罩拉下来。不难想象，那些医生和护士整天戴着口罩工作，多么艰辛。记得见过一位女护士的照片，脸被口罩勒红摩破了。更不用说，还有染病身亡的。白衣天使，大家这样尊称医务人员，她们当之无愧。
3/29/2020
今天看到一段叙述让我感动。英国首相约翰逊罹患新冠病毒，川普总统给打他电话问候病情，他的第一句话是：“我们需要呼吸机。”川普提及此事是强调生产呼吸机的紧迫性，不仅美国需要，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都需要。他已经责成通用和福特公司转产，并加快生产呼吸机。反正现在也没多少人买汽车了，呼吸机的大批出厂指日可待。但感动我的并非这类大策略，而是约翰逊的第一反应表现出他对近两万英国病人的惦念以及他对日益严重的疫情的焦虑。我们太容易受表象误导，经常非议川普和约翰逊的外貌、言谈和举止。我自己也用过孟子的话，说他们“望之不似人君。”然而，对于领导人，我们不仅要观其貌，听其言，更要知其行，懂其心。别光看某大帝肌肉发达、骑马、摔跤、打冰球的雄姿；别只听马屁文人吹捧某一尊气定神闲的贵族气概，要知道他们为人民做了什么，要了解他们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在没有稿子念的时候，脱口而出的是什么。有人说约翰逊用we，如同英国皇室一样，指的就是他自己。他们不知道，指代“我”的“皇家我们” (royal we)是英王的专用，就像古代中国皇帝用“朕”一样。别人，包括首相，用we就是“我们”的意思。而且约翰逊用的是呼吸机的复数ventilators，他一个人不可能需要多个呼吸机，他是在为英国人民向美国求助。
说到呼吸机，英文有两个字ventilator和respirator。很多词典把前者译为呼吸机，后者译为呼吸器。但还不够准确，后者应该译作“防毒面具”或“空气过滤器”。这两个英文字从词源上看搞反了：ventilator来自“通风”，而respirator才来自“呼吸”，应该倒过来语义才准确。但文字有时候是约定俗成，不讲理。就好像“射”与“矮”这两个字，记得有个相声说它们搞反了。一寸的身材应该是矮的意思，而带箭拉弓才是射的意思。当然，这是玩笑。但听上去比辞典里对这两个字的解释更容易让人接受。我没有要改变这些字的意思，就是觉得好玩，说说而已。
3/30/2020
从《长公主号》下来到我们这风景优美的“海滨避难所”隔离，不如说接茬度假的疑似新冠病毒患者今天离开蒙特瑞了。他们全都平安无事，都说住在这里不想走了，向蒙特瑞表达深切感谢，跟武汉方舱宣传片里那位女人说的一样。避难所继续接待需要隔离者，不知什么人会有幸来此？
至今，蒙特瑞郡新冠病毒患者为36人，死亡仍是一个。我们的小城还没有患者，全美患者已达164253人，是中国公布的患者人数81518的一倍多。刚才收到朋友发来的一条金句: “Courage is not the absence of fear, but rather the assessment that something else is more important than fear.” 大概可以翻译为：“勇气并非不知道害怕，而是知道有比恐惧更重要的东西。”人生一世，皆会死亡。若活得有意思，有意义，就没有白来世上。我想，在“海滨避难所”照顾那些隔离者的人就有资格认为自己没有白活。抢救、照料患者的医生和护士，敢说真话，揭露疫情，警醒世人，记录实情的人也都活得有意义，堪称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