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何塞的历史时刻——菲铎败北
廖康
众人皆知，加州圣何塞市乃硅谷之所在地。只有为数不多的尚武者才知道，圣何塞还是混合武术组织“击力”Strikeforce的基地。昨晚，近一万三千名观众在圣何塞的惠普体育馆HP Pavilion见证了一个历史时刻：外号“末代皇帝”的俄国重量级混合武术世界冠军菲铎Fedor Emelianenko十年来第一次无可争议地败北了。取胜者是多次赢得柔道冠军的巴西混合武术家威尔杜Fabricio Werdum，他在世界重量级选手中排名第九。他之所以能够和菲铎比赛，我想和2006年威尔杜打败菲铎的弟弟亚历山大有关。结果，哥哥非但没有能为弟弟报一箭之仇，反而碰到了自己的滑铁卢。
由于菲铎的姓氏太长，不好念，人们都以这位雄踞重量级混合武术王位达十年之久的世界冠军的教名相称。也许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毫无霸气、非常低调，而且和蔼可亲。他的样子与其说像北极熊，不如说像玩具熊，壮实的肌肉外面也有厚厚的脂肪，虽说不上胖，但绝不是练健美那种薄皮包着大块肌肉型的猛男。然而，这位相貌和善的末代皇帝却有极其猛烈的爆发力、持久不尽的耐力和无与伦比的拳术及柔道功夫。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出言谦逊，却雄心万丈。他的自信心是在比赛困境中显现出来的。无论对方多么高大、多么强壮、多么凶猛，一时占有多大上风，他都顽强奋战、冷静应对，总是能够找到机会，或一拳击倒与自己身高体重相仿的对手，或别住块头远远超过自己的对手的手臂或腿脚，以柔克刚。菲铎的33场混合武术比赛记录，赢32场，只有2000年在日本的比赛因对手高阪刚动作犯规致使他额头受伤，加上锦标赛的特殊规定才判决他输了1场。而且五年后，他轻而易举地打败了高阪刚。因而，他是无可争议的世界冠军。
威尔杜的18场混合武术比赛记录，赢13场、输4场、平1场。他擅长柔道，两条长腿和手臂犹如四条巨蟒，缠住对方的脖子就难以摆脱。他虽然不被看好(1:8)，但他自信十足，决心要在地板上用柔道取胜，向世界证明，菲铎也是凡人。
美国经济不好，这么重要的比赛，以往肯定很难买到票，而这次却有不少虚席。尽管如此，有一万九千个座位的体育馆还是显得异常热闹：灯光、激光、火光配合着喧闹的音响，六角赛台里主持人煽情的嗓音宣告着运动员的资讯和比赛的规矩。威尔杜：32岁、238磅、身高6英尺4英寸(1.93米)。菲铎：33岁、229磅、身高六英尺(1.83米)……我们身后坐着几个说俄国的观众，他们带着国旗和必胜的信念。不仅是他们，几乎全场观众都在为菲铎这个招人喜爱的玩具熊叫好。
然而，俄国的国旗没有机会长时间摇摆。第一个回合，仅过去一分零九秒，菲铎就败北了。也许他操之过急，也许是轻敌了。只见他出拳迅猛，左右开弓，打得威尔杜连连后退，三下五除二就将其击倒在地。正当菲铎扑上去欲以重拳结束战斗时，他被威尔杜的两条长腿缠住脖子，构成三角扼杀。而且威尔杜的两手还别住了菲铎的左臂，这是根本无法摆脱的死地。但菲铎还是坚持了一会儿，那几秒连我都感到仿佛是很长一段时间，至少要长于通常陷入此绝境的选手所能忍耐的期限，他的头和肩膀都憋红了（这种扼杀不是阻挡气流入喉，而是阻挡血流入脑）。裁判是本行业最著名的大个子约翰•麦卡锡，眼见他蠢蠢欲动，就要阻止比赛了，菲铎的右手拍了一下威尔杜的大腿，表示认输。通常，认输者都要连拍好几下。菲铎只拍了一下，显示出冠军的尊严。
威尔杜欣喜万分，他仍谦逊地称菲铎为冠军，并希望能够再与他比赛。虽然威尔杜赢了，他还远不是冠军。混合武术比赛的程序非常复杂，而且有不同的组织，不同的赛事，要当冠军，他还得打败许多对手。菲铎用俄语说：“没有跌倒过，就不会站起来。我这次专注于攻击，疏忽了。我要分析是怎么输的，希望有机会再赛。”
别以为这么多观众来看的就是这一分钟的决战。在此之前，还有七场比赛。其中，也有两场是世界级的比赛：孔力对史密斯Cung Le vs. Scott Smith，赛博对芬妮Cyborg vs. Finney——这是女子世界中量级冠军争夺赛。
孔力是越南裔美国人，在圣何塞长大，现年38岁。他曾是散打冠军，记录为17场全胜。他2006年开始从事混合武术运动，就在这惠普体育馆旗开得胜，而且势如破竹，击败所有拦路之敌，并于2008年踢断了把持中量级冠军已久的山姆洛克Frank Shamrock的右臂而得冠。之后，他因拍电影，近两年没有参加比赛。去年12月，他与号称“铁拳”的史密斯比赛，一直占上风。万万没想到，快结束时，被史密斯一拳击中下颚，在半晕眩中，又连遭数拳而第一次败北。这种比赛的偶然性很大，所以复赛是观众期待的理所当然之事。
孔力是我最喜欢的技术型选手。他让人们看到电影里的李小龙在现实中仍然存在。他的拳脚和摔跤技术堪称无以伦比；远则踢打，近则抱摔。与他比赛的对手往往被打得无所适从，还手乏术。他最绝的一招是飞身用双腿剪倒对方，十拿九稳。他所缺乏的是柔道，而且他在打到对方后，不擅于痛打或扼杀，难以让对方认输或让裁判叫停。他的缺点恰恰是我喜欢他的原因，尚武者并非嗜血，把对手打翻在地已经足矣。
孔力出场，掌声雷动。不仅因为他是本地人，而且由于上次输得太冤，观众都期盼他能报一箭之仇，为他鼓劲。史密斯也是美国人，却没有任何人为他叫好，默默地走上赛台。与上次一样，从一开始孔力就占上风，拳打脚踢，史密斯几乎没有还手之机。与上次不同的是，孔力稳扎稳打，进攻时也注意防守。第二回合，孔力踢中史密斯的次数增多。腿的力气比手臂大多了，很难挡住。只见孔力左拳一晃，史密斯慌忙抬手防护，下怀露空，孔力转身后蹬，踢中史密斯小腹。史密斯捂着肚子倒退几步，摔倒在地。孔力扑上去，补上几拳，裁判随即终止了比赛。
赛博对芬妮才是争夺冠军的比赛。赛博是巴西人，芬妮是美国人。她们都得到观众的欢呼，现场没有显示任何种族偏见。她们两人的差距太大了，芬妮从始至终就是挨打。可是她表现得十分顽强，不像之前一个男选手那样转身避让，而是敢于面对赛博暴风骤雨般的击打，虽败犹荣。然而，这是我在这种比赛中最不喜欢看到的场面：一方被另一方打得满脸是血。为此，这项运动受到很多人诟病。
尚武乎？嗜血乎？我说不清楚。也许两者只有交融，没有界限。无论如何，我觉得这项运动应该仅限于男子。
2010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