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美国往事——船长:康内留斯·范德比尔特(Cornelius Vanderbilt)(二)
当时,美国还没有联接大西洋和太平洋两岸的横惯铁路。从纽约到旧金山走的是海路,巴那马运河在当时还没提上议事日程。纽约的轮船必须绕过南美洲极南端驶往旧金山,效率很低。范德比尔特不断研究地图,进行调查,探索此中商机。最后,他找到了一条发财之路,开辟了一条新航线:尼亚拉瓜路线。
一八四零年代末,太平沿岸的加州发现了金矿。消息传开,欧洲大陆掀起了掏金浪潮。成千上万的人远渡大西洋来美国掏金。他们都从纽约上岸。范德比尔特知道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于是就亲自前往尼亚拉瓜,与尼亚拉瓜总统查摩罗签定了一项秘密协定。按范德比尔特的计划,他的新航线由三段组成:一段从纽约到尼亚拉瓜大西洋沿岸的北圣胡安(North San Juan),再由圣胡安河(San Juan River)航行至圣卡洛斯(San Carlos),该航线被称为斯陆线;另一段由尼亚拉瓜太平洋沿岸的南圣胡安(South San Juan)到旧金山,为哈里斯航线;中间一段是尼亚拉瓜线。尼亚拉瓜是一小国,境内有一个尼亚拉瓜大湖(Lake Nicaragua),几乎横贯全境。尼亚拉瓜线就是由圣卡洛斯从大湖东岸直驶西岸,然后上岸换乘马车,走十二英里的山路到达太平洋沿岸的南圣胡安。范德比尔特与尼亚拉瓜总统查摩罗的秘密协定主要内容是:范德比尔特组织一条尼亚拉瓜过境线,并以二十万美元股票为代价,享有二十年的专利权。几年内,范德比尔特在这条航线上就赚了几百万美元。
在此期间,范德比尔特派了一个名叫加里森(Cornelius K Garrison)的人任斯陆线总经理,另外派了一个叫查尔斯·摩根(Charles Morgan)的人任哈里斯线总经理。两人视财如命,眼看这条航线财源旺盛,但获利的是范德比尔特,心中不胜悻悻。于是就密谋搞掉范德比尔特。为此,他们罗致了一个冒险家威廉·华尔克(William Walker)。
当时,尼亚拉瓜的政局不稳,一个叫卡斯缔略(Castellon)的实力派人物,企图夺取总统宝座。加里森、摩根、华尔克三人商定,由华尔克组织一支由美国人组成的军队入侵尼亚拉瓜,并与卡斯缔略达成协议,帮助他推翻查摩罗,并由他任总统。卡斯缔略当上总统后,把范德比尔特的特权转让给加里森、摩根、华尔克三人。
对加里森和摩根来说这是一个如意算盘,但华尔克另有打算。华尔克是南方蓄奴主义者。与加里森和摩根商定后,华尔克独自去了南方游说各州州长。他说:“在奴隶制问题上,南北双方无法调和。从实力上看,南方无法吞并北方,北方也吞并不了南方。南方要向北方发展奴隶制是不可能的,最现实的是南北分治,但分治后南方向那里发展呢?理想的地点是加勒比海(Caribbean Sea)和中美洲。这些小国家没有军事力量,而保护国西班牙已病入膏肓。我准备去那里开创一番事业,然后以我得到的土地加入你们的蓄奴联盟,你们看怎样?”南方庄园主听了,觉的此话有理,又有利可图,就给华尔克提供了枪支弹药和金钱。
万事俱备之后,他们又实施了一个调虎离山计,因为要是范德比尔特在国内的话。他们就很难有动手的机会。他们出重金收买了范德比尔特的私人医生,由他劝说范德比尔特去法国休养半年,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同时,加里森和摩根分别致函范德比尔特,以示忠心,并希望他注意身体健康,照医嘱休养一年半载。加里森和摩根还保证范德比尔特出国期间,业务不会有损。加里森和摩根收买了一些与范家关系密切的妇女,在范家的女眷们那里吹风,说范德比尔特要休养一段时间。范德比尔特在医生、亲人的劝说下,于一八五五年十月去了巴黎。
范德比尔特刚出国门,华尔克就动手了。他利用范德比尔特的两条船,运了几百名民兵和满船的军火驶入尼亚拉瓜。登陆后就与卡斯缔略联系上了,他们配合的天衣无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尼亚拉瓜首都进攻。十月十三日,首都马那瓜陷落。情急之下,查摩罗心脏病发作一命呜呼。于是政府派代表与军队议和,结果双方推出了中间派人士里瓦斯(Patricio Rivas)当总统,华尔克任将军兼尼亚拉瓜军队总司令。
接着,尼亚拉瓜新政府宣布取消查摩罗与范德比尔特的秘密协定。一八五六年二月十九日宣布的新协定把尼亚拉瓜的过境权给了加里森、摩根、华尔克三人。范德比尔特在巴黎得知消息后,恍然大悟,急忙搭上了回美国的头班轮船。范德比尔特一到纽约,就拍了一份加急电报给加里森和摩根。这封电报成了美国商业史上的一段传奇:
亲爱先生们:
你们欺骗了我。而我不打算用法律来制裁你们,因为这样做太婆婆妈妈了。我将亲手毁掉你们,等着瞧吧。
你忠实的朋友,
科尼利厄斯·范德比尔特
范德比尔特说到做到,他首先收回了斯陆线和哈里斯线的控制权,凡驶出的船只都奉命驶回纽约或旧金山,华尔克的供应就被切断了。范德比尔特派人游说尼亚拉瓜的邻国哥斯达黎加(Costa Rica),由他出钱,组织军队攻打尼亚拉瓜。同时,派人到尼亚拉瓜进行分化工作,孤立华尔克。果然,尼亚拉瓜政府渐渐地对华尔克不信任了。华尔克蛮横成性,不懂策略,一气之下把尼亚拉瓜总统里瓦斯给废了,然后自封为尼亚拉瓜总统,手下的美国兵也都成了将军和高官。这一切引起了尼亚拉瓜各阶层人士的不满,他们联合起来把华尔克赶下了台。华尔克本性难移,回到美国后,又纠结了一帮人,于第二年潜入洪都拉斯(Honduras)。洪都拉斯军队把他给抓了起来处决了。
再说范德比尔特,既然说要毁掉对方,他一定会做到底。范德比尔特不仅收回了斯陆线、哈里斯线和尼亚拉瓜线的权益,还派人调查了加里森和摩根的所有银行存款和投资,然后利用范家的势力,把它们全毁了。摩根眼看自己的财产都输光了,只好自杀了事。加里森最后只剩下了纽约第五大道上的一座豪宅。但范德比尔特是不会放过他的。范德比尔特收买了一批小混混,让他们每人抓几只猫,一到深夜,就把猫笼提到加里森的宅院四周。每天晚上,加里森宅院的四周就掀起了老猫大合唱,宅内的人被叫得心惊肉跳。加里森深深感到自己到了穷途末路,只得把宅院卖了,搬去别处。因为,范德比尔特、加里森、摩根都自称“海军上校”,所以此番争斗被称作“海军上校之战。”
内战爆发后,范德比尔特建议联邦政府把他的船用做战舰,打击南方。林肯(Abraham Lincoln)总统接受了这一建议,国会通过了一项决议,感谢这一慷慨的礼物。本打算将船租给、而不是送给联邦政府的范德比尔特目瞪口呆。他公开表示:“该死的国会!我从未说过要把这艘船送给国会呀!”但是,经过一翻权衡之后,范德比尔特意识到最好别再做什么挽救工作,否则会被人骂自己不爱国的。范德比尔特后来表示:“既然林肯先生和韦尔兹(Gideon Welles)先生(美国海军总长)把它看成是一件礼物,我想我也只好把它当成礼物送给联邦政府了。” 范德比尔特的小儿子大学毕业后加入了联邦军队,在内战中丧生,给范德比尔特和夫人带来了巨大的悲痛。
范德比尔特自从垄断了航运业以后,财力雄厚,决心作进一步的发展,要从水中走向陆地,控制铁路系统。凭他敏锐的商业嗅觉,范德比尔特知道铁路的前景要大于航运。因此,早在内战前,范德比尔特就收买了十七八条小铁路,并它们连接了起来,组成了纽约中央铁路公司。范德比尔特发行了纽约中央铁路公司(New York Central Railroad)的新股票,一夜之间就把公司增值了五千四百万美元。
自从范德比尔特投身铁路之后,他经常出入纽约股票交易所。他是大户中的大户,市场中人莫不密切注意他的动向。纽约股票交易所有一地头蛇,丹尼尔·德鲁(Daniel Drew)。此人极为阴险毒辣。范德比尔特若不把他板倒,就无安枕之日。于是,两人之间展开了一场大战。一天,范德比尔特故意泄露消息,让人们知道他要作空头。消息很快传遍了交易所。先得到消息的人抢先买空,一传十,十传百,市场上铁路股行情一路看跌。一开始,范德比尔特积极买空。到了关键时刻,他突然刹车,静观行情。等铁路股价跌到他能控制的时候,范德比尔特开始大量卖进,仅二个小时,他就给了德鲁一闷棍。德鲁怀恨在心,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对范德比尔特的哈姆莱铁路(Harlem Railroad)开刀了。他用一惯的空头作法,从七十五元开始,一路喊低,想把哈姆莱铁路的股价压到十元。范德比尔特一路吃进。德鲁来势凶凶,范德比尔特手头没有很多现金,只好用其他股票套现,来进哈姆莱铁路股。当天收盘时,范德比尔特已买进了所有当天叫卖的哈姆莱铁路股了。这时侯,范德比尔特开始向那些作空头的人手中索取股票了,他们根本没有股票,于是只有向范德比尔特补进,范德比尔特的价钱是:一百八十美元一股。于是,德鲁很快就破产了,好几个和德鲁一起作股票的纽约州议员也破产了。
范德比尔特击败了德鲁以后,踌躇满志,以为天下太平。范德比尔特总结了五条办铁路的经验:“购进铁路;加以改良;合并同类;发行新股;独占市场。”
这时候,美国的股票市场出现了范德比尔特的真正对手,此人在华尔街历史上赫赫有名,他比范德比尔小四十二岁,比范德比尔的大儿子威廉还要小十五岁,他就是有着华尔街恶魔之称的杰伊·古尔德(Jay Gould)。
古尔德十八岁那年就独创纽约,不久就发了大财。古尔德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赚钱,他也和范德比尔特一样看好了美国铁路的前景,在其中大作文章。
当时的美国北方,有三条主要铁路系统:纽约中央铁路、宾夕法尼亚铁路(Pennsylvania Railroad)、厄里铁路(Erie Railroad)。纽约中央铁路的势力主要在新英格兰,厄里的势力则伸向了中西部。身为纽约中央铁路老板的范德比尔特为了把势力伸向中西部,一直对厄里铁路情有独衷。所以他一直在收购厄里的股票,但一直未能占压倒性的多数。
古尔德来到纽约后,看透了范德比尔特的企图,他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厄里,然后以此来板倒范德比尔特。古尔德找到了华尔街大亨费斯克(James Fisk),因为费斯克与范德比尔特有隙,古尔德就和他联手对付范德比尔特。两人合作,很快就把自己弄进了厄里董事会。然后,两人费尽心机独揽了大权,控制了印刷厄里股票的铜版。很快市场上就兴起了抛售厄里股票的浪潮,股价一路下跌。范德比尔特用老办法,一路吃进,有多少,就吃多少。一个星期下来,市场上的厄里股票却不见减少。范德比尔特手下细作来报:原来古尔德不顾公司法的规定,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在赶印厄里股票,能印多少就印多少。范德比尔特闻讯大怒,立刻通知纽约大法官发出禁令,禁止厄里公司印刷新股。同时发出传票,拘留古尔德和费斯克。没想到古尔德在纽约州也有细作,他们也得到密报。于是,两人挟股票铜板逃到了新泽西州的泽西城(Jersy City),在城里最大的一家旅馆泰勒旅馆住下。古尔德一到旅馆,就把店名改为泰勒堡垒,表示要与范德比尔特决一死战。
厄里的新股还是从泰勒堡垒中不断地送到纽约股票交易所,范德比尔特骑虎难下,不得不将泰勒堡垒印出来的股票全部吃进。这时,费斯克得意忘形地说:“我们将使范德比尔特为我们那些一分不值的小纸片支付五十到一百美元,很快我们就会拥有范德比尔特的全部现金。”
因为,厄里铁路是在纽约州注册的,纽约州议会在各方面的要求下开会讨论厄里铁路的新股票是否在法律上有效。范德比尔特派人挟巨款到纽约州首府阿尔巴尼(Albany),以每人一万五千美元的价格收买了过半数的州参议员,以每人一千美元的价格收买了过半数的州众议员。古尔德闻讯,也冒险混入阿尔巴尼,以高出一倍的价钱收买了纽约州的所有参众议员。于是,纽约州议会通过了古尔德想要的法案,宣布厄里铁路的新股有效。
范德比尔特大怒,宣布停止贿赂。
古尔德又提了一箱钞票,在光天化日之下走进法官伯纳德家,把伯纳德给收买了,由他下令取消对古尔德和费斯克的逮捕令。还让伯纳德从中调停,劝范德比尔特交出厄里股票,双方停战。这样一来,范德比尔特就失去了对厄里的控制。当时,美国报纸称此战为“厄里之战。”厄里之战是美国铁路史上的赤壁之战,要是范德比尔特获胜,则纽约中央铁路必定吞并厄里铁路,在此局面下,宾夕法尼亚公司也势必要向纽约中央铁路投降。范德比尔特的纽约中央铁路则会垄断整个东部和中西部的铁路运输。古尔德的出奇制胜,使范德比尔特的铁路王国之梦破产,而维持了一个三国鼎立的局面。
经此一战,范德比尔特感到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以应付新局面了,乃召大儿子威廉(William Vanderbilt),来帮助他主持家业。
范德比尔特七十九岁时,死了老婆。他不甘寂寞,又娶了一房新妻,新娘只有十八岁。三年后,一八七七年一月四日,范德比尔特在纽约家中去世,享年八十二岁。
范德比尔特去世前,采取了一个保全下一代的办法。范德比尔特在世时故意与《论坛报》(Tribune)作对。等他即将离世时,把大儿子威廉叫到身边,嘱咐道:“《论坛报》主编格莱里(Horace Greeley)一向骂我,不管我得不得罪他,他都骂我。所以,我曾故意地大大得罪了他。但你要记住,我只能控制钱,不能控制人心,而格莱里能控制人心。你必须借重于他。我得罪他,是为你制造了一个机会。我死后,你就到格莱里处登门道歉,你可以在他面前说我的不是,说的越狠越好。”
范德比尔特死后,威廉立即登门拜访了格莱里,以数倍的利息付清了弟弟的欠款。同时替他的父亲道了歉。于是,一惯对范德比尔特的攻击不不遗余力的格莱里,在古尔德等人对小范德比尔特发动媒体攻击时,没作一声。威廉的烦恼主要来自家族内部,他的兄弟姐妹一直在和他争家产和范氏帝国的控制权,最后威廉心灰意冷,把范氏帝国的一半卖给了JP·摩根(John Pierpont Morgan)。范家的影响也随之减小。
从早期的毛皮交易到今天的硅谷,美国是一个适合创造巨大财富的国家。每一代人中都会有一两个取得杰出成就的领袖人物。他们通常是那些让同时代的人感到惊讶的新兴产业的带头人。这些新兴产业的蓬勃发展证明了,狂热、诚实的梦想有着巨大的能量。约翰·雅各布·阿斯特(John Jacob Astor)和科尼利厄斯·范德比尔特是第一批美国巨富,在他们成为巨富的同时,也为人类文明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这些时代巨人,从前工业化时代到工业化再到后工业化时代;从商业资本主义到工业资本主义、金融资本主义,再到风险资本主义;从水路到铁路、高速公路到航空;从驿马快信制度,再到电报、无线电通讯、电视,到互联网;从商品到服务,到信息;从生产者为首到消费者至上;在所有这些方面,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显著的进步。
□ 读者投稿
刊登在 2011 华夏快递 kd11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