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此行目的:探亲、访友、旅游、寻根、办事、唱歌。
探亲:家母年近七十,独居国内。两年前曾许诺,“常回家看看”。
访友:大学毕业二十年整,与同窗重叙旧情、谈谈事业、家庭。
旅游:多年未曾回国,只道听途说国内变化极大,这次要亲身体验一下!
寻根:女儿十岁,从未去过中国。只在学校听过长城和紫禁城,这次可以亲临目睹。我也有个心愿,让女儿看看我长大,读书,捉蛐蛐的地方。
办事:我和女儿此行的目的是以玩为主。太太可是重任在身。她不仅要与国内多家医院和医学院联系合作项目,还要替年迈的父母办一些事情。
唱歌:这条虽列在最后,却是此行的主要动因之一。女儿就读的牛顿中文学校成立了家长合唱团,我和太太都是合唱团的成员。经团长和指挥的不懈努力,合唱团应邀参加在北京举行的第六届国际合唱节。
签证麻烦
此行可谓“出师不利”。
看官可有同感。数年前我等过五关斩六将,考托福、找学校、办担保、办护照。最难的要算几经周折拿到入美签证。当时感叹:但愿有一天也让美国佬尝尝办中国签证的麻烦。
像电影里说的“Be careful with what you wish,it might become true!”
这一天终于实现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办中国签证遇到麻烦的不是别人,是我太太。
因工作和生活方便,太太入了美国籍。别人办加快签证第二天可取。她的加快签证一个礼拜了还没消息。说是要等“国内答复”。她大概和某位上了黑名单的重点关 照对象同名,得到了特殊照顾。合唱团指挥通过领馆文化组过问此事也无济于事。我们星期三的飞机,星期一还没给她签证。后来太太亲自打电话和领馆签证组组长 交涉才得到签证。害得我星期二少上了一天班,开车去纽约拿签证。星期三一早乘加航飞往上海。
同窗友情
这次回国一游,老同学们真是热情有余,令我感动。在日本创业的王兄邀请我们住在他公司在上海静安区的“行宫”。留在上海创业的姚总安排开了他 的日常商务,专门去机场接我们并陪我们游览上海和周边城市。大学四年未曾和我说过一句话的一位女同学也腾出时间在上海陪同我们好几天。在德国西门子公司工 作的一位同学邀请我们住在公司为他在北京望京安排的住所。
姚总热情地说:“你们难得来上海,对我来讲是最重要的事!”
王兄自豪地说:“以前没有这个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当然要好好招待你们了!”
足球彩票
由于时差的原因,我们第二天早早醒来了。逛完了早市,才发现我们住的大楼旁边有一个公园,里面放了二、三十台健身器材。很多老头儿老太太们在里面锻炼身体。
在北京和上海,这样的“健身”公园建了很多。电视里也有特别节目教授如何正确使用这些健身器材。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足球彩票”的功劳。足球彩票的收入,一半用来发奖金,另一半用来建“健身”公园。
十几年前刚来美国时我就发现西方的“彩票”对于政府来说是无本万利的生意,应在中国大力推广。
上海国飞
上海国飞在上海大概是家喻户晓。有大半年,上海某电视台在晚间新闻前都要先播放一架直升飞机的镜头,带有“上海国飞”的字样。
到上海第二天,我就去拜访了石总夫妇。一进位于上海徐家汇的总部,看到石总正在忙着安排第二天的“成果展“。据说有大人物要来验收成果、洽谈生意。
晚宴席间,石总谈起了他的创业经历。他研究了世界上十余家最为成功的企业,找出它们成功所必备的十个共同点,再按这些特点创建了上海国飞。石总侃侃而谈,我洗耳恭听,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上海国飞的成功绝非偶然!
石总的生意经比饭桌上的“涮蛇肉”有味多了。
忘了问一下,石总有没有这方面专著供我们学习、领会?
贵太太族
六月底母校为我们这届同学举办了“毕业二十年,同学再相聚”的活动。这次活动所得出的重要结论是:外国留学的都在打工,留在国内的都当老板了!
打工的事儿羞于启齿。单说这当老板的事儿。俗话说商场如战场。当老板也不容易,每天光应酬就忙到大半夜。浦东机场接我们的姚总当晚就有一场饭局,应酬生意上的关系户。
上海滩上有了这样一族“新贵”,也就衍生出了“贵太太族”。她们虽赋闲在家,却担负起了“相夫教子”的重任。她们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车子。每天把老总们打扮得体面、潇洒。家务事是不用做的,自然有小保姆效劳。让我和太太羡慕不已。
这好像是回到了三十年代的十里洋场。
吃农家菜
姚总开车带我们去了杭州。沪杭高速公路两边有很多农家小楼,别致漂亮。心想如今农村里的比城市里的住的要好。城里的贵族也就住大楼里的一套单元,而农村里的已经住上洋房别墅了。
逛完了灵隐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姚总开车带我们去了路边的一户农家,他先去厨房转了一圈,又用杭州话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坐在了临街的一个四方桌子边。不出十分钟,冒着热气的鱼、肉、青菜就端了上来。
姚总介绍,吃农家菜别有风味。农家菜新鲜,正宗,价廉,物美。现在是旅游业的一部分。我们在北京长城和定陵附近也见到吃农家菜的地方。
上海印象
总的说来,我们对上海的印象很不错。一个个小区建的设施齐全:美容店、按摩店、发廊、健身房、游泳池、菜市场、副食店、饭馆,乃至学校都一一配套。地铁和公共汽车已经很发达,浦东的磁浮列车建成了就更方便了。
上海的环境相对比较安全。一位同学带我们办事,让她的九岁的女儿和我的女儿打出租车回家,两个小姑娘又步行去吃麦当劳。这在美国是不可想象的。至少我不敢让我女儿单独外出。
美中不足的是上海的天气。这几天上海都是持续高温,而且湿度很大。从出租车出来,眼镜上马上沾满了雾气。
家乡一游
太太因公务在身直飞了北京,我和女儿去了家乡。第一天上午是大雨瓢泼。我带女儿冒雨走了一圈。我所读的民办小学早已不存在。中学倒是一直保持全市第二的地位。当年逮蛐蛐的铁路边上已有了栅栏。
下午雨停了,我和母亲及女儿去给去世十四年的父亲上坟。父亲的坟头座落在环境优雅的九峰岭上。这里有山,有树,有水。我想要是父亲的还活着他会多么高兴看到活泼、健康的小孙女?只可惜太太这次不能和我们同来。
正赶上一位中学同窗好友的乔迁之喜,我们晚上前去“暖炕”,类似于美国的“House-warming Party”。
现在国内兴用职称代替名字。朋友姓姜,是总工程师。给他单位打电话,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你要说找姜总或姜总工。朋友风趣地说:叫什么都行,只是别叫我姜公公。
第二天天好,我和女儿去了海边。并在第一海水浴场游泳。自从来了美国,我就没有在真正在大海里游过泳。美国的海水浴场多是圈出长宽不到百尺的地方供你“趟水”。这次可让我女儿过了真正在大海里游泳的瘾!
定陵挨宰
毛主席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可到了长城也未必是好汉。
我们花三百人民币包了一辆出租车,说好去长城和定陵。我们先去爬长城的居庸关段,司机在下面等我们。从长城下来,司机带了一位农村姑娘,说:“这位姐姐要搭我们车去十三陵。我说是你们出钱租我的车,我做不了主。您看带她不带?”
姑娘说她有个弟弟在定陵卖汽水,好久没见了,想去看看他。
我们看她很诚恳的样子,正好我们要去定陵,想必她对定陵很熟。于是便答应带她,开玩笑说:你弟弟不是在卖汽水吗?给我们每人一瓶汽水,再带我们去一家好的餐馆吃午饭。
经她指路,司机很快找到了定陵。她带我们去了一家餐馆,然后说去给我们拿汽水,便一去不复返了。
这家餐馆有两个饭厅。左边一个烟味十足,我们便去了右边这个厅。司机说他要抽烟便留在了左边饭厅。我们打开菜单,发现这里的饭菜都很贵,奇怪的是菜单都是 一个个名片大小的手写纸片。还没等我们决定点什么菜,司机端了一盘鸡肉炒青菜跑到我们桌边,说:干我们这行的有个规定,不能和客人一起吃饭,这不,我自己 要了一盘菜,我到那边吃去!他说完走了。
我正感到蹊跷,再一看诺大一个饭厅站着六七个服务小姐,都在盯着我们一家三口。心想,坏了,是不是进了孙二娘开的店?吓得我连十块钱一杯的八宝茶也没敢喝。
吃完饭一出门,远远地看到刚才那个姑娘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我们这才恍然大悟。那姑娘是个“托”,在旅游点之间来回跑,拉乘出租车的客人到指定餐馆,她从餐馆得到回扣。出租车司机的好处是那盘鸡肉炒青菜,我们是那挨宰的客人。
这等心机,如此妙算,可敬、可气、又可怕!
雷锋户口
在北京有一次坐出租车,前面一辆公共汽车抛锚了。一些人推着它走。我随口说了声:学雷锋的还真不少。
出租车司机马上来了句顺口溜:雷锋没户口,三月来四月走。
原来,每年三月五日是学雷锋日。三月份雷锋比比皆是,四月份就不见了踪影。
巧遇大卫
三十号那天我们逛完故宫,决定带女儿看一场中国杂技。打听到当晚中国杂技团在朝阳区少年宫的天地剧场演出。我们赶到剧场门口卖票,一百二十块钱一张。时间还早我们就先去吃饭。
待我们吃完晚饭回来,剧场门口停满了大型旅游车。我们出示门票,马上有专人引我们进入场内。只见场内中间有四、五排椅子被套上白罩,上面印着 VIP字样。我们被引入贵宾席。剧场几乎满座,但贵宾席还有空位。原来,现在门口买票的全是贵宾。其他观众都是旅游车拉来的游客。
中场休息时,有人在场内卖声控熊猫玩具。后排的一个年轻女郎买了一个。我和女儿回头看,才发现坐在我们身后的是大卫科波菲尔,世界著名魔术师。那个女郎或是他的女儿、或是他的女友。旁边的保镖挡驾,我们没能寒暄几句。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买票的时候,剧场工作人员相互问有没有相机,说是今晚大卫要来。原来说得是大卫科波菲尔。他第二天要在临街的大剧院“行骗”(有关报道语),有关方面请他来先看中国的“真功夫”。
新护官符
同窗们除了打工的和当老板的,只有一名进京当官的。在北京的最后一天,我们和在京的几位同窗共进晚餐,席间说到这位京官不喝酒不抽烟,笑他的官肯定做不大。我说:数历代护官符,小平时代你得会打桥牌,紫阳时代你得会打高尔夫,现时代你得会拉京胡。
朋友笑倒了,指着我的鼻子说:当今在上可是你的校友。你不以为荣反而。。。哈哈哈。。。
希望工程
这位京官进京前曾在苏北扶贫,为贫穷地区平整土地、钻井挖渠、植树造林、颇有成效。我想起了希望工程和有关贪污挪用希望工程捐款的报道。他说 这些人军款也敢贪污和挪用,并不在乎这是否希望工程的捐款。但这些项目毕竟影响巨大,国家看得很紧,相对来说敢贪污和挪用的事要少很多。
他又提到,希望工程也可以落实到个人。你可以落实到具体的孩子,为你指定的孩子交学费。他曾计划资助两个孩子,要家庭真正贫困的,学习好的学生,可一直供他们到大学毕业。
论合唱节
此次中国之行的目的之一是随波士顿中华艺术合唱团参加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外联局、中国对外演出公司和中国文化旅行社联合举办的第六届北京国际合唱节。这次合唱节办得很成功,我们合唱团也荣获两项殊荣。
美中不足的是,合唱节的商业气息太重。
一听说回国唱歌来了,舅舅说:现在国内人都在想着赚钱,你们要回来唱歌,是吃饱了撑的吧?!
合唱节本身便是赚钱的手段,我们这些“吃饱了撑的”来唱歌的便是赚钱的对象。首先,组委会(八成是旅游公司)规定我们必须住几天四星级的亮马河宾馆,每天每人交五十八美元,包括食宿和旅游。
其次,每人每天交小费四美元,两元给导游,两元给司机。我们团有七、八十人。光收小费,导游和司机就是高收入。
再者,司机开合唱团到指定的饭店吃饭,司机和导游得到回扣,合唱团成员得到黄瓜炒鸡蛋。“这是农村盖房上梁的时候请客吃的菜”,团员们说。
去长城路上司机开合唱团到珠宝店,司机、导游得回扣,团员们得气受。
舅舅特深沉:入了美国籍还带着小美国佬回来唱中国歌,透着特爱国是吗?也不想想,这国是你们(爱)的吗?
□ 寄自美国
刊登在 2002 华夏快递 kd02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