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文集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 又一个 CND华夏文库 站点 Mon, 14 Nov 2011 04:15:03 +0000 zh-CN hourly 1 https://wordpress.org/?v=3.6.1 飞车读书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11/14/%e9%a3%9e%e8%bd%a6%e8%af%bb%e4%b9%a6/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11/14/%e9%a3%9e%e8%bd%a6%e8%af%bb%e4%b9%a6/#comments Mon, 14 Nov 2011 04:13:03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354 其实我这开车水平,飞也飞不到哪里的,在镇上小路上总是老乌龟,偶尔还吃后面人喇叭,上了高速,再牛也就是个八十迈。读也不是真的读啊,是听。

我晕车大王,连坐火车、飞机都不能看书,更别说汽车里看了。火车里往往有好事者,看了《法制天地》、《知音》等上面的奇闻轶事,忍不住要分享,凑过脑袋说:你看你看,这儿呢,肯定是他老婆干的。我只能瞳孔发散地茫然点头。

以前上班近,车里的电台往往是轻古典音乐台WCRB 99.5,早上慢慢悠悠地爬起来,慌里慌张地催人出门,等我上车时,往往能够听到八点半 Keith Lockhart 的节目。他往往选一些著名作曲家的非著名曲目,或者是非著名作曲家的著名曲目,作一些介绍,然后让大家听这一段曲子。往往是曲子还没有结束,我就到了,于是开始忙忙碌碌赶死线或者慢慢悠悠磨洋工的一天,视项目进展而定。

偶尔也听新闻,或是体育节目,新闻往往令人沮丧,体育节目又太群情激昂红脖子,一大帮贫困线上挣扎的听众为百万富翁球员、亿万富翁球队老板担忧,听一听,鼻子里哼一声,就还是转回古典音乐。

换了远在西伯利亚的工作以后就不行了。高速一上,小车奔跑如飞,外面风速呼啸,里面再听 Keith Lockhart,便觉得吃力,加大音量吧,又觉得像是逼着林黛玉表演《穆桂英》,横竖不对劲。

新闻也还是不能听。这一年依然是世事纷纭,各路神仙都有深察洞见,我这个狭隘的心胸里,装不下那么大的世界。

幸好可以听闲书。

听闲书,当然是听小说了。从小爱看小说,一大概是真喜欢,二大概还是因为,小时候看什么书大人都不管,还吃表扬:这孩子爱看书,书迷、书呆、书虫(均含褒义),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个看小说,大概也是看小说着迷耽误了正事——所谓正事,也无非是吃饭上学睡觉之类。总之,读小说倒因此成了唯一的禁忌,禁忌又演化成图腾,成了现在为数不多、硕果仅存的业余爱好之一,算是我自我认同的一部分了吧。

车中听书,大约是认真不得的,老老实实,从畅销书开始。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前读过很多中文翻译本,随读随忘,最后一页都看完了还不知道案子是怎么破的,但克里斯蒂的书却容易读也容易听,因为每一本都不长,开始听了就欲罢不能,偶尔有不耐烦就劝自己,善始善终吧,用不了两天就又破案了。就这样除了波洛系列,连Ms.Marple也听了几本,顺带着还看了一本克里斯蒂写的罗曼司,原来她骨子里也还是女性作家得很,居然还让我想起了去年刚比较过的写战时恋情的张爱玲和杜拉斯。

另一个畅销而又有很多录音的是约翰·格里希姆John Grisham,读过他好几本书,也看过几部电影,好,听的时候好办,聪明能干一点的女律师就都是Julia Roberts 的模样。缺点是南方口音,看小说还好,听起来就不太受用。另外他的小说只有涉及法律的才好看,其他的,有一个去意大利玩橄榄球的,有一个去亚马逊河的,好像还有一个南方棉花种植园的,泯然众人矣,都不好看。

“严肃”书偶尔也啃啃,实在看不完大致翻翻,也还多少有点收获。但听书却不同,不能快翻,也不能跳着看,好听就好听,不好听就拉倒了。去年这一年半途而废的书还不少,计有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托尼·莫里森(Tony Morrison),最后是玛格丽特·爱特伍德(Margaret Atwood)。

菲利普·罗斯写的人物比较熟悉,犹太知识男性,尤其是人近老年者,读起来就像是读八卦。读多了却开始厌烦: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多着呢,就算你过得不一定比同年龄的女老太太更舒心,起码你年轻的时候得意过吧。很多人推荐Everyman,硬着头皮听了两天,实在懒得分享主人公对死的迷恋,罢听。

Margaret Atwood 的小说老长,冬天乏味时却也把四五百页的书读完了,听《洪荒之年》(The Year of the Flood)也听了四五盘,结果新英格兰大秋天里来了场暴风雪,吹断了我的玉兰,四周哀鸿遍野,人人心中凄苦,于是我也无心关注小说中人虚构的世界末日了,气鼓鼓地去图书馆还了磁带,以示抗议。

这几部的情节和氛围都有些太阴郁,我们打工兼家居民族,总是要“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的,没工夫忧郁,陪他们哭哭啼啼、念天地之悠悠啊?陪不起。

还有一个半途而废的是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普鲁斯特是太精致了些,差不多算小说里的肖邦,也不适合在美国大老粗的高速公路上听。看还是想再继续看的,不过需焚香沐浴、烛光美酒而已,也不妨随手放些肖邦做伴。

太精致了不行,太恐怖了也不行。借了斯蒂文·金,还不是他最恐怖的呢,就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把车折到沟里去。赶紧按了电钮换台,那天的新闻,和斯蒂文·金比起来,简直是天籁,天使的歌唱。

倒是听完了《包法利夫人》。从前看过从法文翻译过来的中文版,现在听英文版,倒也感受不同。加之自己长大了,不似少年时代那样幻想浪漫、鄙视庸人,听完了,倒是把很多同情给了那个无能、无趣的丈夫查尔斯。刚刚还看到一点介绍,查尔斯其实是很大程度上是福楼拜自己的写照,他的祖父父亲都是很著名的医生,偏偏到他这里时,跟不上医学的发展,又加之天生口吃,于是成为家中最大的loser. 很悲哀地想到,从少年时鄙视庸人到现在同情失败者,吾老也。

我对成功学油盐不进,成功学、成功人士如何成功的书从来不看,听书却算是听了一部——奥巴马的传记 The Bridge. 可惜的是,传记写的是他如何成功当选,等我听到的时候,他是否是一个成功的总统,他有没有机会连任,都已经成了大问题。美国政治终于突破了种族界限这个历史性的、象征性的进步,在现实的经济问题面前,显得空泛和虚幻,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有人阴谋作怪。

传记,尤其是政治传记,也就是听这么一部了。连孙中山、圣雄甘地这样的人也出来许多八卦,我是不会再在政治人物传记上浪费我宝贵的飞车时间了。

还是听小说吧,听了厄普代克的《跑,兔子,跑》(Run, Rabbit, Run),据说是作者与凯鲁亚克的《在路上》针锋相对而写的;凯鲁亚克写的是人不断地往外跑,厄普代克写的是人跑了以后给留下的人带来的悲哀。文学史上,打破传统的自然比维护传统的更有创新性,厄普代克的兔子系列,是不想再听下去了。

听得最高兴的是亨利·詹姆斯的《华盛顿广场》(Washington Square)和伊迪丝·沃顿(Edith Wharton)的《欢乐之家》(The House of Mirth).以前是读过的,他们的文字不能说不精致,但篇幅都不太长,听起来也不考验人的耐心,两本书还像是姊妹篇,珠联璧合,听完了,还把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找来看,看着看着,也还是有许多感动。

忙碌了一年,完成了很多任务,赶上了许多死线,往家里拿回了工资奖金,究竟为人类作出了什么可以衡量或者不可衡量的贡献(measurable or immeasurable contribution), 难说。只有上面读的这些书,倒算是实实在在的收获。哦,对了,还学会了一边开车一边换带,知道一盘快到头了,开车之前就把新盘准备好(以后再飞跃飞跃,可能都不用提前准备了),待老盘结束时,取出,放下,拿起新盘,插入,一系列动作顺利完成,故事也顺利往下进展,自己也觉得自己像007里面飞车驰骋、骁勇善战的人物,兀自潇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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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扔·存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09/26/%e9%80%81%c2%b7%e6%89%94%c2%b7%e5%ad%98/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09/26/%e9%80%81%c2%b7%e6%89%94%c2%b7%e5%ad%98/#comments Tue, 27 Sep 2011 02:53:38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93 夏天正热闹,夏天才有的一场冰雹,几分钟即来即去,瞬间后艳阳依旧高照,只菜园里少了几颗还在忙着生长的小黄瓜。秋天却在偷偷露头,清晨起来,已经有舒适的凉爽意味了。

昨天收到学校通知,小孩子们已经分班了。二毛想分到哥哥以前的老师班里去,没有分成,轻轻地一声叹息。那个老师我也喜欢,个头大约一米七二吧,美丽大方温和。

又是清理旧衣服的时候了。每到换季时,一座大山搬出来,分成几座小山。

多亏两个都是男孩,还可以 hand-me-down。能够传下去的衣服,随时转让。甚至还有预订:买衣服时,哥哥忌讳弟弟和他穿得一样,哥哥看中了的,弟弟便不能买。弟弟心中委屈,却也有心巴结哥哥,故作大度地说,没关系,那我现在不要,等你以后穿得小了,或者不喜欢了,我就可以穿了。

参与季度分山的,都是弟弟没来得及穿,或者穿得小了,或者穿着穿着不喜欢了的衣服。

三座小山里,第一堆是送人的, share。这一堆最好挑。我不是购物狂,不爱逛商店,东西随要随买。乏味时买新衣服哄自己高兴,往往仅限于扩充自己的衣柜。于是小朋友的东西往往是按需供应、量体裁衣的。问题是小家伙们几个星期就长一号,刚买的新衣服还没有来得及穿,等拿出来时已经过了季节,下一个季节是断断乎用不上了的,只好送人。

送人的,有送给朋友的——这个极少——大部分是送给慈善机构,大哥大姐Big Brother, Big Sister,救世军或红十字会的。挑拣出像样的衣服以后,也不必和任何人打交道,往他们设在购物中心的大箱子里一扔就行。

第二堆是let go, 扔, 不要了的衣服。

女孩子大约仔细一些,漂亮的花衣服穿完了,依旧还是漂亮的花衣服。男孩子不一样,成天摸爬滚打,脏得像泥猴;小时候奶奶总在我们后面叫“别在地上玩,看把衣服都弄脏”,到今天已经是十足的老黄历。另外还有各个赛季各种体育的运动服,专门穿了在泥地里跑跳的,自然少不了污点和破口。

又脏又破的衣服,垃圾袋里的干活。

问题就出在装垃圾袋的时候……衣服拿在手里,却怎么也放不进去……第一次参加足球队的T恤,第一次参加棒球队的白球裤,任它稀脏,也还是不忍心丢弃。还有平时穿的长裤,有浅棕色的,有海军蓝色的,本身倒没有什么特殊。不过,哥俩儿都会在膝盖那里磨出一个洞,连位置都一模一样,就在左膝靠左下方一点点的地方,每次见到一条破得一模一样的裤子都心中一软,忍不住惊叹,原来基因是连裤子的破洞也管得住的。

于是,带着兄弟基因破洞的长裤,也没有舍得放进垃圾袋,而是成了treasure, 登堂入室,有幸进入了保留的小山。

于是第三堆就越来越大……本来是准备扔的,翻来覆去,却总是难以割舍……这一件,大毛曾经穿着,在Storyland当临时演员,带上一只土耳其帽,扮演一个进了阿里巴巴的珠宝洞的小男孩;这一件是出门度假时穿的,那次出门照的照片上,尽是这件衣服……这一件是二毛小时候穿的全身套,刚开始穿着太长,小手小胳膊都缩在里面,没几天穿得正好,再没几天,手脚都套进去以后,前面的扣子就扣不上了,没几天二毛就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路了……

大约孩子们还算是善解人意吧,自己会帮我处理一部分东西。偶尔翻开电脑里存的照片,看见某件衣服,咦,这T恤哪儿去了?不知道。这夹克呢?哦,不是那次丢了么。照片上神气活现的衣服,最终都下落不明。去学校时,去学校里面的失物招领处瞄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嗨,赫赫大名写着呢,总有几件他们忘掉了的东西。他们自己压根儿都不知道自己丢东西了。

整理的时候,坐在一堆旧旧的、脏脏的衣服里面,一件一件的小衣服,在第二堆和第三堆之间,搬来搬去,搬来搬去,咬咬牙扔出去,又还是恋恋不舍地拿回来。到最后,第二堆里,真正扔出去的就没有几件。

于是,每次换季时,阁楼上又多出一袋新收藏。中国人从前收藏绫罗绸缎,老外们时兴把结婚礼服传下去,我这里一件一件地攒着孩子们的小衣服,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因为心里这一团小小的疙瘩: I just can’t let it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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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亭山·弘愿寺·一个神奇的传说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07/24/%e6%95%ac%e4%ba%ad%e5%b1%b1%c2%b7%e5%bc%98%e6%84%bf%e5%af%ba%c2%b7%e4%b8%80%e4%b8%aa%e7%a5%9e%e5%a5%87%e7%9a%84%e4%bc%a0%e8%af%b4/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07/24/%e6%95%ac%e4%ba%ad%e5%b1%b1%c2%b7%e5%bc%98%e6%84%bf%e5%af%ba%c2%b7%e4%b8%80%e4%b8%aa%e7%a5%9e%e5%a5%87%e7%9a%84%e4%bc%a0%e8%af%b4/#comments Sun, 24 Jul 2011 16:05:54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350 在汽车里昏昏欲睡,眼前蓦然闪过一个路标:敬亭山。什么?“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敬亭山?只有这句诗会随口溜出来,还从来没有想过这座敬亭山究竟在何处,也从来没想过它会就这样突然地在车前闪现出来。

问司机,司机说,就在这里啊,几分钟就到。喜出望外。

冒着夏日的骄阳,在敬亭山跳将下来。所以的建筑都是新的,知道一切建筑都是仿古而来,因为是意外之得,心里并无芥蒂。最主要的是,所有的建筑都是一色的青瓦白墙,即使是仿古,也自有其谦恭和收敛,不似大红大绿大黄的仿古建筑那样仿得张扬。

敬亭山不高,夏日里是一片忙碌的绿色,却可以想见春天时的清雾和秋日的明媚。脚下清溪潺潺,虽不能濯足,却也远远给人一丝凉意。

溪水对面是一片青瓦白墙。离开“敬亭山国家森林公园”的石碑时,以为这个impromptu excursion已经结束,司机却说,下面我们去看弘愿寺。

弘愿寺,原来就是那一片青瓦白墙。怪不得看起来庄严肃穆,原来是佛家清净之地。

走近前时,大约因为今天是连日阴雨后头一天响晴,寺庙门前的台阶上摆满了棉被。哈哈,和尚尼姑们也晒被子呢,马上觉得他们和俗家接近了很多。再走近前时,看见寺前走着一个小沙弥,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像是从某部古代小说或现代武侠小说里走出来,顿时又有穿越时空的感觉。

我并不信佛,家里却有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我姑姑,和一个比较虔诚的佛教徒——我妈妈。每到佛寺,我总是要代她们拜一拜,希望她们信奉的佛祖承认我是为她们代步,为她们加点分——其实我也不知道佛家有没有这样的规矩,只知道我这样做,起码会为我在她们面前加分。

佛寺前是几幅石雕,和前几天看的故宫门前两排台阶之间的浮雕类似,只不过故宫门前的浮雕里是龙凤呈祥,而弘愿寺门口的浮雕里是莲花。再往前看,是一尊大鼎,我对鼎一窍不通,一看也就想起一个“司母戊大方鼎”。

宝殿里一尊大佛,照例是金碧辉煌,一看就是新的。循例交了贡献,门口并没有出家人逼着奉献或是强迫求签。右手并有一排书架,上面摆着许多佛教读物,并且有告示宣明,读物免费,每个客人可以领取三份。

大殿里香雾缭绕,有信徒在绕着佛像转圈念佛;空中飘着录音机里播放里“南无阿弥陀佛”,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我没有进去转经,只是点了香,插入香炉,便算是表示了虔心。往回走时,看见一个门廊,里面坐着几名出家人,尼姑和尚都有。门廊上写着“居士服务处”。武侠 小说里读来的,“居士”就是我们这些俗家人了。于是往前去,却没有看见例行的出售纪念品之处。倒是另有一个更大的书架。几个年轻活泼的尼姑迎上来说,那边 有免费的读物呢,你们有没有看到。知道我们俗家人贪图免费赠送的东西。

我说,我已经拿到读物了,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请到一尊佛像。大约我看起来还算真诚,一个年长一点的尼姑说,我去后面看看有没有。不一会儿她就转身出来,手里捧着一张佛像,印刷精良,居然是一张三维画像。

她说,你把佛像请回家,要用相框把它裱起来。我请她放心。我妈那么战战兢兢的半信徒,知道自己不够虔诚,我从五台山请回来的佛像,她给送到了一家寺庙,因为佛像在那里能够享受到香火。

寺庙的神圣常常被商业气息冲淡,这个突然从敬亭山上冒出来的寺庙却是如此的雍容淡泊,令人耳目一新。

回程中,司机告诉我们,这个寺庙的前身是唐朝著名的广教寺,广教寺大部分毁于战火,于是才另寻宝地建了这个弘愿寺。弘愿寺住持神通广大,从日本、台湾得到很多资助,所以他们“不差钱”。

另一个人插话说,弘愿寺的住持是八九民运分子啊,北大毕业的,六四以后坐了两年牢,出狱后出家,后来就到这里来当了住持。

我目瞪口呆。来到敬亭山本已是意外,听到这段话更觉得像是如雷轰顶。不知不觉地,我泪如雨下。我不敢相信,又再次追问。问出的事实略有出入……住持是他们中某人的兄弟的同学,肯定是在北京读的书,肯定是卷入了六四,肯定是蹲过监狱……

人们总希望我们忘记了历史,表面上,这个国家也忘记了历史,人们都在忙忙碌碌地盖着高楼,挣着大钱,增加着GDP,撅起着大国。然而,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在这部偶然离开本来的路线叉入敬亭山的汽车上,我听到了这样一个传说。

历史不甘心被忘记。在人们试图忘记它,在人们试图迫使别人忘记它的时候,它变成了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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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虚拟时空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06/30/%e7%a9%bf%e8%b6%8a%e8%99%9a%e6%8b%9f%e6%97%b6%e7%a9%ba/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06/30/%e7%a9%bf%e8%b6%8a%e8%99%9a%e6%8b%9f%e6%97%b6%e7%a9%ba/#comments Thu, 30 Jun 2011 20:44:33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15 带着公司的电脑回国,上网时来回穿越,忙得不亦乐乎:连上了VPN,才能看CND、白桦等平时上的海外中文网站,要查Email又要把VPN断掉,因为公司屏蔽gmail, hotmail, yahoo 等免费邮箱。好在VPN还算简单,不过是输入一个密码而已。

华夏文摘终于开博客了,一早起来,兴致勃勃地跑来一看,眼前豁然闪出两行红字:“待审”,“垃圾评论”。什么叫“待审”?再仔细一看,这个系统的软件大约是国内开发的吧。

有点棍子两头都短的感觉啊:从国内上CND要翻墙,翻完墙了,还要接受某种审查——什么审查不知道,反正是猴子照镜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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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纷话米粉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01/21/%e5%a4%a7%e9%9b%aa%e7%ba%b7%e7%ba%b7%e8%af%9d%e7%b1%b3%e7%b2%89/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1/01/21/%e5%a4%a7%e9%9b%aa%e7%ba%b7%e7%ba%b7%e8%af%9d%e7%b1%b3%e7%b2%89/#comments Fri, 21 Jan 2011 15:42:36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342 大雪纷纷话米粉

·菊 子·

人生的极致,就是大雪封门的时候,不用出门,窝在家里,兀自看着大雪纷飞,围着火炉,慢悠悠地,闲闲地,吃点什么。至少是想着吃点什么。

既是悠闲时分,肚子便不见得很饿,吃点东西不过是闲磕牙、捱时光,大鱼大肉,每每是不合时令的。

忽然就闻见了炒米粉的芳香。

必也正名乎,我说的炒米粉,不是广东人的炒米粉,也不是越南餐馆里的炒河粉;那些不过是用米做的面条而已。我说的,是正宗的炒米粉——炒-米-粉,顾名思义,即拿了米来,先将它炒了,继而将它磨成粉。脚踏实地,一五一十。

米是有讲究的,首要是一定要当年的新米。依稀记得吃过“恶米”,其实就是国库里放陈了的米,这样的米,煮粥是不能用的,只能煮饭,而煮出来的饭往往是 带褐色的。营养肯定是不足的了,却也能够勉强充饥,而用来制作炒米粉,却是断断乎不可。由此可见,炒米粉,也算是小小的一点奢侈了。

姑姑工作的地方叫凤凰,凤凰那里除了姑姑,还有三样好东西,一是板栗,二就是花生,三就是大米了。板栗花生也是大雪天闲磕牙的好东西,不过题目是米粉,就不能让板栗花生喧宾夺主了。

大米有一般的大米和糯米;糯米是打糍粑、搓汤圆的上品,炒米粉,印象里却还是以一般的大米为佳。铁锅烧热了,将大米放进去,文火慢炒;不一会儿,大米的颜色就慢慢变黄,那种黄色,是橙黄健康的正宗黄色,和国库里卖出来的“恶米”,岂止是天壤之别。

大米炒过之后,甜牙还在的小时候的我们,都喜欢里面有糖。也加过糖精,闭上眼睛,还能够闻出糖和糖精的区别。就像今天喝咖啡,我平素喝茶,偶尔喝一次咖啡,哪一种风味不要紧,糖是一定要真糖的。不喜欢糖精的糖精味,大约就是因为糖精破坏了食物本来的香味。

有个孃孃有严重的洋葱过敏,闻之即起鸡皮疙瘩——闻既是闻,也是听,她就是闻见洋葱味道、听见人说洋葱的时候都要起疙瘩的。这样对味道敏感的人,偏偏喜欢往米粉里加八角,害得我到现在也不喜欢八角,顺带着连她也不太喜欢了。

小结一下,最好的米,就是当年的新米,炒到合适的金黄色,加糖少许,于是便成了炒米。

炒米也是可以直接吃的,我却只喜欢炒米粉;炒米变成粉,中间的工序,就是磨了。

最早记得的,还是石磨呢。这一点,就足够证实,本人类一份子是从石器时代进化过来的了。装装嫩,算我们是新石器时代的吧。石磨是两层的,下层是固定 的,上层是可以转的,上面还有一只眼,米就从那个眼里灌进去。好像还是可以调节的,依稀记得粉蒸肉的粉也是这种磨子里磨出来的,颗粒却是要粗大得多。

磨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转石磨,一个人往里面加炒米;转的人要力气,加的人要技巧,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家长里短;磨出一道以后,米粉是要用细细的箩筛过一遍的,箩筛下面的就可以打发给小朋友们享用了,箩筛上面的,又重新进磨子里磨一遍。

我还没有来得及熬到转磨子或填炒米的荣幸,后来就有了机器了。需要炒米粉的时候,炒了一大锅的米,然后拿到什么地方去磨了回来。我懵里懵懂不知子丑寅卯,只是听奶奶和别人闲聊,云这机器磨出来的还就是不如石磨里磨出来的。

炒米粉可以干吃,也可以用水泡了吃,我在吃炒米粉之年,向来只喜欢吃干的,一是大约干的究竟要芳香一些,二是住校以后,自习到深更半夜,暖瓶里往往是空空如也,时势相逼,现实严酷,还是吃干的方便。

想起疯长个子的青少年时代——在我这里囊括了我的中学和大学时代了——说是叫读书和男生蹉跎了,那是粉饰太平、吹牛啊。大清早在这里空腹怀旧,想起青 少年时代,其实就是一个字,饿。饿着却又偏偏要忙着减肥,越减肥就越饿,饿了就越馋,年复一年,这才是真正蹉跎了光阴的罪魁祸首。

每次回家,必狼吞虎咽,炒米粉之类,尤其是机器里磨出来的,照例是看不上的。妈妈却一定要往包包里塞上一袋。碍不过情面,权且背上。果然,从第二天 起,腹中开始空虚,或者其实也就是下自习后闲得无聊,熄灯之前,女孩子们就一边唧唧喳喳一边找东西吃。炒米粉往往不如蜜饯、干果、豆豆等受欢迎,却是敦厚 持久,往往大家都弹尽粮绝时,炒米粉就自然而然成了一只独秀,倒出一碗,几把勺子你来我去,也能吃个不亦乐乎。

爆米花和炒米粉也有些类似,爆米花机来访的日子,也是小把戏们的节日。听见哪里有“嘭”的一声巨响,也闻见了空气里的米香,于是慌慌地跑回家,拿了什 么物件,装上大米若干,就匆匆地赶到爆米花机的所在,排队。崇拜过爆米花师傅,连他脸上那块黑炭迹也崇拜;爆米花师傅有个小徒弟帮着收钱,爆米花机是一只 橄榄形状的容器,立起来后可以打开,米就从那个开口里灌进去。灌好以后,徒弟的钱也收好了,于是一溜儿小跑着,把爆米花机上连着的布袋子拉开。布袋子有多 长不知道,那时候个子矮小,只觉得那个布袋子无比长,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头的样子。

米装好了,袋子也拉长了,爆米花师傅就开始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屏住呼吸是没有用的,因为师傅慢条斯理地摇啊摇,似乎要摇个天长地久、地老天荒。看看自己后面,排队的人还在络绎不绝,心里就油然生出一些优越感。师傅摇啊摇,摇啊摇,总算站起来了。

这回是不用屏住呼吸了,反正你也顾不上呼吸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师傅,师傅把那个橄榄型的铁罐竖了起来,然后把脚踏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赶紧扔了米口袋,捂住耳朵……嘭!一群小脸都笑开了花。

想起来了,长长的布袋子那一头,就是一大包爆米花了。估计我匆匆出门的时候,光想着装大米,肯定不会想起来带一个装爆米花的筐,少不得在排队的时候心急如焚。

爆米花爆起来好玩,吃起来却不见得很香,加了水以后更是软塌塌的没吃头。炒米粉和我相濡以沫度过了我饥肠辘辘的青少年时代,于情于理,爆米花是没法和炒米粉竞争的。

昼夜流逝。生死轮回。星月穿梭。风雨交替。(纯属附庸风雅啊,转载一下禾子翻译的玛雅碑文。)再回家时,据家里人讲还能见到爆米花机,只不过里面出来 的不是爆米花,而是看起来和米毫无关系的长条条。小侄女口齿不清地指着外面要吃“落霄”,问了她家大人,原来她要的是落口消。大约是将大米磨碎后,膨化成 条,那一条至少有一米长;我在这头啃,侄女在那头啃,越啃越短,直到大坝合龙。那几天,我兼职保姆,和侄女形影不离,侄女说,我比她妈妈都好。

结果,她妈妈来时,不用三秒,她就蜷缩在她妈妈怀里,再看我时,已经完全形同路人。让我莫名地失落了半天。失落之后却有了顿悟:小时候总是不知道长大 以后要做什么,这时候我才突然明白了,长大以后,长大以后就是要当妈妈嘛,当了妈妈,也有个这样的小东西,和我一起吃落口消,小东西可以告诉别人他们比我 好,心里却还是和我最亲最亲。

YY完毕,该起身去寻找炒米粉的瓜菜代了。

□ 读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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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儿爱看小人儿书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0/08/13/%e5%b0%8f%e4%ba%ba%e5%84%bf%e7%88%b1%e7%9c%8b%e5%b0%8f%e4%ba%ba%e5%84%bf%e4%b9%a6/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0/08/13/%e5%b0%8f%e4%ba%ba%e5%84%bf%e7%88%b1%e7%9c%8b%e5%b0%8f%e4%ba%ba%e5%84%bf%e4%b9%a6/#comments Fri, 13 Aug 2010 15:41:01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339 小人儿爱看小人儿书

·菊 子·

(一)兔八哥糟蹋斯文

我车里的电台,一般是固定在99.5上的,一个比较轻松的古典音乐台。这个台平时放得最多的是Boston Pops,在铁杆古典音乐爱好者眼里算不 得正宗。听古典音乐台倒不是本人附庸风雅,实在是图那份清静。我这样的大忙人,里里外外的责任不小,没有一样是要紧的,靠着天性懒惰,能推脱的都尽量推脱 了,剩下的,都是人命关天的小事了。一来二去,一天里唯一独处的时间,就只剩下这上下班各十来分钟。这珍贵的二十分钟,是我每天“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 泣下”的神圣时刻,哪怕是前有慢吞吞开二十来迈的古人、后有急吼吼拼命按喇叭闪大蓝灯的来者,只要有轻松的音乐播放着,我都能保持心如止水,清朗平和。

瓦格纳却不在我定义的轻松古典音乐之列。那天听到他的音乐一响,我马上揿电钮换台。忘了车里不光我一个人。音乐一换,后面的小人儿叫开了:“你怎么换了?换回去,换回去!我们要听99.5!”

我倒是有些吃惊。两个小人儿虽然都在学钢琴,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纯粹弹着玩儿那种,想练了敲巴两下,不想练了钢琴在那里吃灰好几天,要上课了才想起来连老师布置的作业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了。练习的曲子,都是简化过的少儿版本,没想到家伙们会对瓦格纳感兴趣。

心里却是暗暗得意:要么是自己遗传有方,要么是小子们后来居上,总之,小人儿们天生丽质难自弃啊。上一次他们俩都上台演奏,穿着小白衬衣打着黑蝴蝶 结,虽然二毛弹的不过是只用一只指头的Peter Peter Pumpkin Eater,我还是觉得他们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得不行。正在美滋滋地回味 呢,后排传来了拼命压抑着的吃吃的笑声。

瓦格纳的音乐再不懂,我也知道它不该让人发笑。什么地方不对。

“怎么回事?你们笑什么?”忍了半天,心里还是好奇,忍不住问他们。

这下子完了,两个人干脆也不憋着了,哈哈哈地狂笑起来,若不是安全带系得紧,只怕他们就会在车里打滚。

还是大毛好心,一边大笑一边告诉我:“It’s Bugs Bunny!”

我还是没明白。明明是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嘛。“兔八哥在哪儿?哪一段?你们带他来了?”

二毛急了,收住笑脸,很严肃地说:“What did you expect in an opera,a happy ending?”

总算明白了,他们说的是《兔八哥》里的一个段落,兔八哥男扮女装演布仑希尔德,把Elmer Fudd演的齐格弗里德骗得春心萌动、温情脉脉。光是这 样就不够好玩了,兔八哥关键时刻帽子掉下来,让齐格弗里德恼羞成怒,狂吼着呼唤飓风、龙卷风、地震来摧毁这个讨厌的兔儿爷。等兔儿爷真被打翻了,他又悔恨 交加:我这是怎么了,我把那个可怜的兔儿爷给杀了,我可怜的兔儿爷啊……然后是瓦格纳深情澎湃的音乐响彻四壁,把全剧推向悲愤的高潮。

真要是悲愤,那又不是兔八哥了。悲愤中,兔儿爷从悲怆的爱人怀抱中醒来,顽皮地冲着观众说道:“看歌剧你还能指望什么啊,难道还想要个大团圆结局?”

这短短的六分钟,高潮迭起,戏剧环生,借用了瓦格纳歌剧里的音乐,整个故事却是轻松顽皮,怪不得小人儿们津津乐道,百看不厌。看得多了,他们对里面的音乐也是烂熟于胸,于是,正襟危坐的瓦格纳,居然成了调皮捣蛋的兔八哥的陪衬。

小人儿们是看着卡通长大的。大毛最小的时候看的是Teletubbies.那玩意儿实在是傻,我也跟着看,什么也没记住,只记得那里的插曲,还有那小 毛毛偶分四个颜色。后来又看Sesame Street,再加Winnie the Pooh.这两部还好,如今看见两三岁的小男孩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只大 红色的Elmo,或是橘红色的Pooh,或是粉红色的Piglet,我就想起大毛婴幼儿时期甜蜜乖巧的小模样儿。

可惜好景不长,兔八哥一来,乖小孩儿的甜蜜时代就结束了。兔八哥大大的坏。坏在哪里?兔八哥狡猾机警,逞强好胜。唱歌剧的男高音,被他的破琴声骚扰得 痛不欲生,最后又以为他是名指挥利奥波德,脖子唱红了,裤子唱崩了,剧院唱塌了;比他笨的,他更是毫不留情,什么Elmer Fudd,Daffy  Duck,Wile.E.Coyote,都被他欺负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你还不能怪这个兔子太坏,他坏的时候,好像还总是占着理儿。

(二)Mamluk裤衩船长

从兔八哥以后误入歧途,二毛干脆就跳过了甜蜜的婴儿期,一懂事就视Elmo,Pooh等为人生奇耻大辱。看的卡通和小人儿书,和哥哥一样,均以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儿们为主。

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是Captain Underpants系列。某一天,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各看各的东西呢,突然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了哗哗哗的纸张扇动的声音。哗哗哗,哗哗哗,停一下,然后又是哗哗哗。再响一次,我就要暴跳如雷了。

又响了。还伴随着咯咯咯的笑声。我怒气冲冲的起身,刚要责问,眼前却是一张乐滋滋幸福到了极致的笑脸:“Mom Look!Mamluk!”

Mamluk是奥斯曼大帝国时代的奴隶武士。自从小人儿会说话,想给我看什么稀罕东西的时候,我就成了土耳其奴隶武士了。

到现在我也没法理解,一个以穿尿裤的小屁孩和一只会说话的马桶为主角的系列,会在美国小孩子们中这么流行。我还看见过十几岁的大孩子,捧着一本《裤衩船长》认真地读,脸上一样是傻乎乎、呆兮兮、幸福到了极致的笑容。我觉得,《裤衩船长》是美国教育彻底失败的典型象征。

好在别的卡通没有这么糟糕。被人Mamluk多了,最后也慢慢被小人儿潜移默化了,这几年,我读得最多的书,不是科技的,不是生意的,也不是文学艺术的,而是卡通。

兔八哥以外,我们看得到的,经典的有Garfield,Calvin and Hobbes,Charlie Brown,新一点的则是Fox  Trot.每一期的《纽约客》一来,大家都抢着看里面的漫画插图,吃吃笑得还不够,一定要Mamluk让我也看也陪他们笑。每次去图书馆,一定是先冲向卡 通书架,哪怕没有新的,架上的几本都是以前借过不止一次的,也还是要兴高采烈地扛了回来。捧着书,人还没走出来,就听得见咯咯咯的笑声。

英雄主义的电影我们也看的,超人、蝙蝠人、蜘蛛人都在不同的时期有人崇拜过,不过细细想来,英雄崇拜的结果,不过是多买些相关的T恤和玩具。 Pokemon有一阵子也迷,还买了无数盒价格不菲的卡片,小朋友之间势利眼,其基准就是自己所占有的Pokemon卡片的数量和稀有度。

大概是小人儿们缺乏英雄基因,这些英雄崇拜过一阵子就腻味了,昨天还宝贝得要命的T恤衫,今天突然就不能忍受了,早上故意逗他们,递给一件已经被他们淘汰了的T恤,就会换来一阵激烈的抗议。

(三)猫·鼠·猴的蒙太奇

真正滋养他们的精神生活的,还是Garfield, Charlie Brown,Tom & Jerry这些小人儿书和卡通片。家里的几处书堆重灾 区,里面总是掺和着几本加菲猫,看过无数次,每次重新看,还是有无数个亮点笑点,值得Mamluk好几趟,令我烦不胜烦。

加菲猫就像我们家的老成员。大家都熟悉得很,并不觉得他神秘,也不用崇拜他,自家人嘛。加菲猫是得过且过、凡事将就的懒人的好朋友。星期一不想出门上 班上学,二月份冰天雪地心绪阴霾,要减肥却偏偏看着垃圾食品嘴馋,这时候,想想加菲猫就有知遇之感。此外,加菲猫虽胖虽懒,脑子却是好使,和他相比,他的 主人笨拙,赖狗奥迪呆傻,喜欢加菲猫的人一定是猫人(Cat Person),而不是狗人(Dog Person)。

不过,在Tom & Jerry里,汤姆猫可没有加菲猫的运气。每次汤姆猫和杰瑞老鼠斗智斗勇斗刁蛮,一般都是杰瑞占上风。我给他们出过难题,要是把 加菲猫和杰瑞放在一起,这个故事可怎么编。小家伙们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于是宣布我出的是馊主意,还是回头去看那些没头没脑、没心没肺的动画片去 了。

当然汤姆也有出风头的时候,就是弹钢琴。小人儿们乡下长大,带他们去正规的音乐厅他们肯定不干,我们于是退而求其次,每年春天波士顿交响音乐厅有一次 古典卡通节,节上除了有乐团演奏、乐器知识普及以外,最主要的内容就是放穿插着古典音乐的经典卡通片。这回可轮着汤姆出风头了。杰瑞当然还是捣乱了,但小 捣乱大帮忙,两个人配合得真是珠联璧合。我的音乐素养有限,看着钢琴琴键上下起伏,还在纳闷那些起伏到底是不是合辙押韵呢。计算机时代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可这些卡通都是在计算机普及之前出台的啊。

汤姆弹钢琴的时候太帅了,燕尾服,雪白笔挺的衬衫,短胖却灵活的四根猫指头,再加上他总是挺着胸脯抬着头,表情庄重傲慢,真是个优雅自得的古典钢琴家。钢琴上出足了风头,平时遭杰瑞那些恶作剧作弄,都算不上什么了。

我们最喜欢的,是汤姆弹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一段。

说来惭愧,小人儿们中文不好,给他们灌输的一点中国传统,还是趁帮他们学校庆祝中国新年时夹带一点,而且夹带的东西并不是纯中国的东西,大都有点Fortune Cookie一类华裔美国人式的不伦不类。

不过,中文卡通看得少,却不全是因为语言障碍。很简单,国内扛来的DVD也不少,大部分连我都看不下去。价值观念就不说了,反正小孩子看得似懂非懂, 倒不怕他们中毒,关键是小孩子都是一副大人腔,大人和小孩儿说话的语气也不自然,嗓子要么压着要么提着,听得人难受。连我都这么不耐烦,小人儿们就更不爱 看了。

唯一的例外是《大闹天宫》。齐天大圣的花果山,曾经是我少年时憧憬过的理想国度;有多少个夜晚,半梦半醒之间,幻想着孙大圣带回了乾坤袋,然后从里面拿出从蟠桃会上偷来的奇珍异果;王母娘娘家的七个仙女漂亮婀娜,也是我上课走神时在书边上瞎涂鸦的“缪斯”。

这么多年过去,这部动画片还是耐看。画面精美之外,更关键的是故事要有童趣和幽默。《大闹天宫》里,从齐天大圣到小猴子们都有一份童心。小孩子别看傻乎乎,要骗他们还真是不容易,唯一吸引他们的,便是那一份天真无邪的童心。

(四)查理·布朗跳狐步舞

假如说兔八哥是常胜将军,Charlie Brown就是常败将军了。查理·布朗的球队永远在输,他热爱棒球,可是球员们都不听他的,而且他们比赛的 时候总是在下雨;玩橄榄球,露西永远是在他踢球前最后半秒钟及时把球拿开,让他每次都踢个空球,摔个大跟头;查理·布朗的圣诞节树最小最可怜,而莱纳斯倾 心渴盼的大南瓜神,永远也不会降临,我们都知道,而他却总是痴情地坚信不疑。

不光是查理,花生帮的那些小朋友也各有各的窝囊,他们人小鬼大,一个个都情窦初开了,可是他们又一概情场不得意,连维基都举他们作例子,来解释什么叫unrequited love。

Unrequited love可以是暗恋,也可以是明恋,关键是无望、没有回应,或者是恋者压根儿就没有胆量、没有勇气去表达爱情:查理·布朗爱红 头发小姑娘,薄荷派蒂爱查理·布朗,莎莉·布朗爱莱纳斯,莱纳斯爱他的老师(后来又移情别恋,爱班上的女同学莉迪亚)。就连天不怕地不怕、成天挖空心思欺 负查理·布朗和弟弟的露西,也有她的软肋:她爱的是施罗德,唉,太没指望了,施罗德金发碧眼,斯文儒雅,成天在钢琴上叮叮当当地敲着贝多芬、巴赫、舒伯 特,虽然也在一群脏兮兮的小孩子堆里混,可他却总是一副衣冠楚楚、鹤立鸡群的书香人家小少爷模样,露西这样刁蛮顽劣的江湖女子,哪里会入他的小法眼。

大毛打棒球,头一回轮到他投球,偏偏就像小人儿书里一样,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希望教练能够取消或者暂停比赛,教练却蛮干,一直让孩子们继续比赛。大毛 发挥得很不好,却还是倔强地坚持投球,一直投到对方最后一个球员也上垒、跑垒、得分,才悲壮地下了球场。这时候,他才允许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我小心翼翼地 安慰他,他低着头看着草地,抽抽嗒嗒地说:“Charlie Brown loves baseball more than anybody  else!”查理·布朗帮我做了我不知道怎么做的事情:帮助小朋友应付失败。

和他的小主人相反,史努比倒是有些像兔八哥、加菲猫,永远精神胜利,永远自我感觉良好。很多乖乖的小动物们都被他们移情别恋了,只有我还在恋恋不舍, 忠心耿耿地收藏着那些玩具,舍不得扔掉,也舍不得送人;好在史努比还幸存在“酷”之列,带有史努比图案的玩具、衬衣,偶尔还能得到小人儿们的垂青。而史努 比那群朋友,那些弱小天真的孩子们,却总是牵挂着我们心中最软弱最温柔的角落。

除了经典卡通以外,小人儿们刚刚喜欢上FoxTrot.这个系列不是讲跳狐步舞的,而是一家姓狐狸的人家。《狐步舞》很写实,写的是网络时代一个典型 的美国郊区中产阶级、中等收入、中等教育程度的人家。父亲是公司的下层职员,母亲是郊区小报的自由撰稿人,小主人公们年龄大一些,最大的皮特已经是高中生 了,他最热爱的是吃,中间的女孩叫佩吉,她最热爱的是逛商店买衣服,而最小的杰森十岁,绝顶聪明,精灵古怪,热爱数学,热心科研发明。杰森的恶作剧也都是 高科技的,哥哥姐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美国teenager文化里视nerdy书呆子为世界末日,看过的很多美国少男少女电影,都把聪明孩子描绘成动作 笨拙、不通人情世故、总在丢脸出丑的形象,搞得很多书呆子出身的中国父母们都物极必反,心下煌煌,害怕自己的孩子爱读书爱动脑子。我倒不是有什么雄心培养 成功人士,但有时候暗喜,幸亏有了《狐步舞》,有了杰森这个又聪明又酷的形象,等孩子们长大了,进入可怕的teenager时期时,万一他们真是 nerdy类型的,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做自己,而不必为自己的聪明好学道歉了。

成天被人叫Mamluk叫得不胜其烦,心下却暗暗担心,哪一天他们看到了好玩的东西不再和我分享了,或者是干脆不看小人书了,我的苦日子就开头了。

苦日子可怎么过?大概只能看卡通、翻小人书了。再苦的日子,有了卡通和小人书,我们也可以哈哈哈乐它个不知天南地北,今夕何年。

□ 寄自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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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纳博科夫和《奥涅金》的杂碎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0/07/09/%e5%85%b3%e4%ba%8e%e7%ba%b3%e5%8d%9a%e7%a7%91%e5%a4%ab%e5%92%8c%e3%80%8a%e5%a5%a5%e6%b6%85%e9%87%91%e3%80%8b%e7%9a%84%e6%9d%82%e7%a2%8e/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0/07/09/%e5%85%b3%e4%ba%8e%e7%ba%b3%e5%8d%9a%e7%a7%91%e5%a4%ab%e5%92%8c%e3%80%8a%e5%a5%a5%e6%b6%85%e9%87%91%e3%80%8b%e7%9a%84%e6%9d%82%e7%a2%8e/#comments Fri, 09 Jul 2010 15:39:46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336 关于纳博科夫和《奥涅金》的杂碎

·菊 子·

(一)纳博科夫版的《奥涅金》:少女塔吉亚娜读的都是哪些书

纳博科夫曾经将普希金的《叶夫根尼·奥涅金》翻译成了英文。诗歌翻译的先天不足,比一般翻译要更加严重:翻译就像一个女人,美丽的肯定不忠实,忠实的肯定不美丽。

将《奥涅金》从俄语翻译成英文,大约还真找不到比纳博科夫更合适的人物。纳博科夫的母语不是俄语;他至少是双母语——英语和俄语(法语大概得算外语了吧),而且他在两种语言上的造诣,都大大超出常人。

可是,翻开纳博科夫版的Eugene Onegin,却觉得它不好看……先是纳博科夫在书前加了几十页介绍、评论,老经验,害怕读序言被作者招安,扭 开头,快快翻过去。翻了差不多一百页,到了正文,看了头一段序言和第一章,就觉得它太平,太淡:纳博科夫是个忠实的女人,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么说纳博科夫,真是大逆不道。纳博科夫自己也承认,自己更看重的“信”,而不是“雅”。

我认真读过纳博科夫对《奥涅金》的诠释。果然是筋络毕现,毫发分明。世界上,有多少杰作,经得起这样的显微镜下的解剖。于翻译,是好事,于简单的审美,不一定。也难怪从前非常欣赏纳博科夫的埃德蒙·威尔逊,会对纳博科夫的翻译说那么多坏话。

翻译过后,容易对文字望而生厌。因为来回咀嚼,文字的汁水已经被压榨干净,剩下的是干枯的渣滓。另外又像是解剖,或者是X光射线,每一根骨头都细细地敲过,哪怕美人嫩生生地站在眼前,脑后还是容易想到她的解剖结构和试验瓶里的样品,就像雕塑的粗坯。

原创,有才华有灵气的原创,应当是行云流水的;当然有些天才也是喜欢精雕细琢的,然而那应当是幕后的。等读者阅读的时候,大约还是希望有机会避免看到斧琢的痕迹。

根据纳博科夫的考据,塔吉雅娜最喜欢读的书有:“卢梭的《久莉》,科廷夫人的《玛蒂尔达》,科鲁登纳尔夫人的《瓦列里》,斯达尔夫人的《黛菲妮》,歌 德的《维特》,和理查德森的《葛兰狄生》和《克莱丽莎》(第二章XXIX-XXX都已经提及过这两篇)。就像十几岁的青少年读者一样,塔吉雅娜将自己认同 为这些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将奥涅金当作这些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当时,《奥涅金》的作者指出,他的奥涅金,和查尔斯?葛兰狄生先生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物 (X:13-14)。”

我只是翻译着玩儿,庆幸自己不必真要把这些东西翻译成中文。真要翻译,麻烦就大了:其一,书单要一本一本地译成中文,方便不能读西文的读者,而且还要 查出现有译本的名字,哪怕自己不喜欢前人译法,也要考虑尊重约定俗成。唉,我喜欢的是塔吉雅娜,查良铮用的却偏偏是达吉亚娜。

其二,要一本一本地列上原作,方便能读西文的读者找到原著继续阅读。有时候看到别人翻译的译名,若是不能一下明了原作是什么,译者又没有注上原作,便是火冒三丈。

两厢照顾,结果就是文面支离破碎:看起来丑陋,读起来疙瘩,心里一焦躁,审美的心绪便烟消云散。又不敢恨原作者和读者,只好恨夹在中间的小猴子。就是自己啦。

另外,纳博科夫用的罗马数字,大约是延用的普希金原作中的序号,我沿用了,是为了自己回去查阅方便,但中文看起来很别扭,而且中文不同译本,可能也都换成了中文数字,中文读者读起来便会觉得莫名其妙。

好在中文版的《奥涅金》已经有很多版本,我读过的,当初似乎觉得查良铮版最好。查由写诗转为译诗,并不是寻常的诗人年事渐高、江郎才尽,大约更多的还 是岁月的偶然。诗人穆旦再也不能写诗了,转向翻译,于是便有了翻译家查良铮。那个时代最优秀的一些学者作家,在没有创作自由的时候,创作出了最好的翻译作 品。

(二)朗诵《奥涅金》

《奥涅金》是要大声朗诵出来的。

曾几何时,为了读原文版的《奥涅金》,我还雄心勃勃地要学俄语。宿舍里住着一位俄语系的师姐,师姐同时在帮着教公共俄语,顺便收了我这个徒弟。彼时人人以诗人自居,再不济的,也必得以诗歌爱好者自居,虽有附庸风雅之嫌,却也质朴可爱。

听过两个人朗诵,却都不尽如人意。

一个是俄语同屋认识的俄国人。用俄语给我们朗诵。但他头一次来我们宿舍的时候,手里倒是捧着一束鲜花,可是嘴里却用中文说:“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我祝你们妇女节快乐!”

于是笑场。我们这群妇女,最大的,也都没有二十岁。

于是,他念《奥涅金》的时候,听着他平板的俄语,我脑子里转的就是妇女节。塔吉雅娜成为妇女以后,《奥涅金》的故事也就结束了。

另一个,是当时校园里的桂冠诗人。桂冠是没有人加冕的,无非是参加五四文学社之外,自己再另搞一个小诗社,留长了头发,多喝了啤酒,几个狐朋狗友啸聚 狗窝、小吃铺,逢年过节,办公楼、大讲堂等官方场合朗诵几回自己的大作,互相颁颁奖,校报上发几篇,诗刊上发几篇,自己印一部小诗集,和朋友再合印几部小 册子,诗人就沐猴而冠了。

谈到《奥涅金》,向桂冠诗人讨教时顺便朗诵起来,是炫耀,更是为附庸风雅。桂冠诗人海量,破屋子里酒瓶堆得满坑满谷,诗歌亦颇有李白遗风,大江大河版的气势磅礴,人却木讷,对普希金奥涅金不置一辞,只顺着开了头的《奥涅金》,一径诵读了下去。

美丽激情的《奥涅金》,读得他满脸通红,面部扭曲。他还有很重的东北口音。我没敢看着他,却不能不听下去。

他的诗,在我认识的这一堆人里,是写得最好的,每次朗诵,却总是由另一个男生代劳。诗歌的魅力,也还是要诗人的魅力来衬托的,诗人自己没有这样的魅力,只好请旁人代劳。

(三)电影和歌剧版的《奥涅金》

我只看过Ralph Feinnes费恩斯兄妹们合作的一部;柴可夫斯基的歌剧没有看过全剧,里面的华尔兹、连斯基的咏叹调我却十分熟悉。

拉尔夫·费恩斯演奥涅金,实在不太像,一是太老,一是脸上总是带着拉尔夫独家版权的悲痛深情,没有演出叶夫根尼年轻时的风流倜傥和玩世不恭。最后那一 幕,跪在塔吉雅娜面前忏悔,好像也不够沉痛,不过是惯坏了的孩子,自己本不想吃的苹果,见有别人拿了时,便一定要抢回来时的任性。

倒是丽芙·泰勒演得更好。本来么,塔吉雅娜的角色是心碎的角色,这样的角色,原本就讨喜。最凄美的镜头,是少女时代的她茫然地在客厅里走,走出镜头, 再走出镜头时,是在莫斯科的舞厅,她风姿卓约,穿着红色的曳地长裙,风情万种地走出来,高昂着天鹅般的头颈,走出了少女时代,走入了妇人时代。

人不能走进同一条河流。一条河流,也不能冲刷同一块岩石。

少女们总有一天会成为妇人,诗人们,如果年少时没有自杀,也会进入中年。当年的诗人们都剪了长发,穿了西装,人模狗样,当了教授、工程师、老总。也有还在写诗的,更多的,和祖师爷北岛一样,将诗歌稀释开来,写成了散文随笔。

认识一对俄国夫妇,真巧,也是叶夫根尼和塔吉雅娜。这个塔吉雅娜是我见过的最和善的中年女子。她很胖,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长相。直到有一天看见她的 女儿叶莲娜。叶莲娜比扮演洛丽塔的Dominique Swain 还要美丽。仔细一看,叶莲娜和她妈妈的五官长得一模一样。我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在过 去的某个时光,胖胖的,满脸中年的幸福和满足的,平平庸庸的塔吉雅娜,也曾经这样年轻美丽。

(四)《洛丽塔》之旅的起点:威尔斯利

1941年,纳博科夫在斯坦福教书。威尔斯利女子学院已经给了他一年的教授合同,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回西海岸去完成斯坦福的课程。

斯坦福不能给他付旅费,于是,他一个好心的学生,Dorothy Leuthold,决定开着自己的新车送纳博科夫全家去西海岸。5月26日,他们从纽约出发,6月14日到达加州。

在斯坦福的时候,纳博科夫讲了两门课。一门是现代俄国文学,星期一到星期四,每天九点。只有两个人选修。另一门是写作的艺术,星期二到星期四,每天十一点。总共四个人选课。

9月11日,纳博科夫坐火车回到了东部,就住在威尔斯利这所房子里。纳博科夫从俄国逃离后,一直到了瑞士以后,才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在威尔斯利这所房子是租的。

这一年,纳博科夫已经在翻译一些普希金、莱蒙托夫和屠格涅夫的东西,但《奥涅金》成书还是在十年之后。那个后来把纳博科夫的《奥涅金》骂得狗血喷头的威尔逊,这时候还在说纳博科夫的好话。

这一次驾车/住汽车旅馆的旅行,在《洛丽塔》中得到了永恒。Dorothy的名字也得到了永恒:Neonympha Dorothea.洛丽塔的名字 也是Dorothy,但这里没有八卦;Neonympha Dorothea不是萝莉,而是蝶痴纳博科夫发现的一种新蝴蝶品种:纳博科夫得到了许可采集蝴 蝶标本,他们途经大峡谷时,多罗斯的脚惊动了一只中型大小的蝴蝶;回到车边时,纳博科夫的妻子Vera也抓住了两只蝴蝶。1942年纳博科夫发表论文时, 便将这种新品种命名为Neonympha Dorothea。

剩下的就是历史了。

19 Appleby Road, Wellesley, Massachusetts

□ 读者投稿

 

             华  夏  文  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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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车,承载着爱情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0/04/23/%e5%8d%95%e8%bd%a6%ef%bc%8c%e6%89%bf%e8%bd%bd%e7%9d%80%e7%88%b1%e6%83%85/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0/04/23/%e5%8d%95%e8%bd%a6%ef%bc%8c%e6%89%bf%e8%bd%bd%e7%9d%80%e7%88%b1%e6%83%85/#comments Fri, 23 Apr 2010 15:38:19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333 单车,承载着爱情

·菊 子·

老方骑着自行车上班、逛院售,廖康推着自行车想念老父亲、当着好父亲,我和简杨呢,怀念自行车承载着的青春和爱情。

不同的是,简杨的自行车上的爱情,似乎是一个忧郁修长的青年教师的影子,我的呢,是一个也是修长,却不那么忧郁的,憨厚的大男生。

(一)没车,没爱情

那个男生,骑着一辆很破的自行车,当然是二八的了,男生们骑的都是二八车,书包是斜挎在肩膀上的,大家也都是一样的,只有他的腿,要特别长一些,而 且,每次上车的时候,左脚蹬在车蹬上,右腿在跨上之前,总要略略停那么一下,停的时候,正好是右腿伸直了的时候,后来学会一个很土很土的词,那叫“蹁 腿”,我就是在那个有流星雨的季节里,看见他在蹁腿上车,看见他在自行车上的那一瞬间的定格,我还不知道其实那么动作有个那么土的名字,就那么一瞬间就稀 里糊涂地暗恋上他了,这一暗恋,就是整整三年。

男生骑了破车,将我带到东大操场,手把手地教我骑车。暗恋三年,中间移情别恋无数次,三年后,选举权总算熬到了,爱情却没有熬到。

现在想来,跟他学骑车,那是大大的失策。我很笨,别的女生都是小巧玲珑轻盈的小精豆子,男生将车骑开了,女生跟在旁边一溜小跑着,颠颠颠一下子就跳上 去了;我就不行,一定要男生先骑上去,然后用腿将车支着,我坐上去后,他才能启动。女孩子谁不喜欢高个男生,不过,别人喜欢高个说不定是虚荣,我呢,完全 是因为别无选择。

学骑车时,必然是洋相百出,丑态尽现。我光顾着暗恋他,却忘了爱情的第一法则是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我得意洋洋地和他分享着自己的最大弱点,等我学会骑车了,他也正式宣布找到了一个老姐。老姐已经上班了,上班的老姐,骑车肯定是好手。

我懵里懵懂地一边荒废着自己的青春和爱情,一边又有板有眼地指导着别人的青春和爱情,指导一回,得一小笔稿费,用当爱情指导得来的报酬,我给自己挣了自己生平第一大件:一辆自行车。

同年级的一个男生,忘了叫什么名字,总之是很不起眼的一个男生,从某大报社的编辑部“揽”来了活,找到我和另外几位同学,给报社当刀笔吏。小菜一碟。 每天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稀里哗啦一个段子,每到周末,他就给我拿来一小笔巨款。从前在校刊上发的豆腐块,只够买点零食,编辑部给的巨款却一时吃不完,存 下来,我给自己买了一辆暗红色小金粒亮光闪闪的车,于是我就成有车族了。什么叫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没车,没爱情,不会骑车,没爱情。有车了,爱情就接踵而至。马克思究竟还是对的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二)有车,有朋友

我有个师兄,对不起啊,师兄,当面我从来不敢跟你说,背后也只跟一个人说过,可是当年确实痛苦万分啊。师兄太矮,有多矮呢,他的视线,正好平视我的胸 脯。每次跟他聊天,我就浑身不舒服,因为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偏偏又是同一个导师,想不跟他聊天都不成;和他并排一起走着,我也总是无地自容,尴尬万分, 最怕碰见熟人,最怕人家误以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唯一的避难所,就是自行车。大家各自骑着自行车,既没有当面聊天的尴尬,也不担心人家误点鸳鸯——师兄除了矮,其实长得还是很江南才子的,万一被人误点,也还不算是奇耻大辱。

有了自行车,北京就大起来了,近处的颐和园、圆明园,远一点的香山、樱桃沟、十三陵水库,都是骑车去的,鹫峰我一点都不记得去过,翻旧照片,居然还在 那里留过影,照片上真真切切的大家都在,我居然还剪着短发,我还以为我永远是长发;我还戴着墨镜,我也不记得我从哪里弄来那么一副墨镜;有一张上,还有四 个男生,互相交叉拉着手,踢着腿,搔首弄姿,表演着《四个小天鹅》。

有车,魅力指数大约也会上升吧。同宿舍的女生,三天两头回来汇报,今天走路被小流氓吹口哨了,昨天坐车被小流氓碰了,倒让人心中嘀咕:我有什么毛病, 怎么小流氓从来不欺负我。好,有了车,头一回骑车进城就被一个小流氓盯上了,小流氓说的话吓得我魂飞魄散,回去后,没有敢跟同宿舍的女生们提起。

(三)单车,承载着爱情

旧社会的人就是愚昧,要是像现在这么开化,我暗恋的,说不定是一个女生。

是同楼道的一个女生。楼很大,楼下,春天是丁香芬芳,秋天是银杏灿烂,爱情却是一年四季不停地燃烧着。说是公主楼,真正当得起公主称号的,却只有哲学 系的一个女生;她的头发和眼珠都像黑夜一样,因为哲学的繁琐枯燥,她的美丽,显得更加蚀骨动人。爱她的人很多,她却很朴实地就嫁了,嫁的时候,同屋的女 生,装扮了她的二六女车,也有红花,也有红盖头,一群伴娘们推着她,招啊招,摇啊摇,欢天喜地地从校园推过;另一座楼下,有一群傻呼呼的男生们迎着,那一 个笑呵呵傻呼呼最沉稳的男生,就是她的情郎哥,她的新郎官。

我先是有了车,天天骑,然后有了男朋友,有了男朋友,车不用自己骑了,搭他的车。

怎么搭车也有讲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男生们的车都纷纷没有了后座;女生却还是一如既往地需要男生带着,怎么带呢,坐在前面的横梁上。小鸟依人,依在一双开阔的臂弯里,要说话,便要回头对着他,然后他低下头很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她——这一幕,曾经让我咽过多少唾沫。

咽完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男朋友支着腿把自行车立定了,然后笨手笨脚摸爬滚打地爬上后座,抱住他的腰,然后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好了,走吧。

帮人作刀笔吏的时候,读到一篇三教九流,说是看男人的年龄,就要看他的腰。我就认真地伸出胳膊环住他,丈量过他的腰,然后告诉自己:哦,原来这就是年轻男人的腰。

后来,后来,男生跟我说,嫁给我吧,等你嫁给我,我就骑着车,前面带着你,后面带着一个小子。

后来,再后来,就是现在了。

□ 寄自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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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慕克哈佛诺顿讲座——率性和知性的小说家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0/04/16/%e5%b8%95%e6%85%95%e5%85%8b%e5%93%88%e4%bd%9b%e8%af%ba%e9%a1%bf%e8%ae%b2%e5%ba%a7%e2%80%94%e2%80%94%e7%8e%87%e6%80%a7%e5%92%8c%e7%9f%a5%e6%80%a7%e7%9a%84%e5%b0%8f%e8%af%b4%e5%ae%b6/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10/04/16/%e5%b8%95%e6%85%95%e5%85%8b%e5%93%88%e4%bd%9b%e8%af%ba%e9%a1%bf%e8%ae%b2%e5%ba%a7%e2%80%94%e2%80%94%e7%8e%87%e6%80%a7%e5%92%8c%e7%9f%a5%e6%80%a7%e7%9a%84%e5%b0%8f%e8%af%b4%e5%ae%b6/#comments Fri, 16 Apr 2010 15:35:05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328 帕慕克哈佛诺顿讲座——率性和知性的小说家

·菊 子·

看一个作家,读他的作品是主要。帕慕克的My Name is Red(《我的名字是红》)我认真读了,还认真写了书评。读了Snow,还没有完成,感觉更喜欢,一是语言更有诗意,二是情节让我想起叶蔚林的《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

当然作家本人还是要看的,毕竟获诺贝尔奖的作家也就那么些个,况且帕慕克还好看。不过,自己也知道,专程去哈佛听帕慕克,很大程度上是附庸风雅。随身还带着梭罗的《瓦尔登湖》,是欠朋友的旧帐。

正趴在书上签名的时候,帕慕克进来了。他很英俊,比照片上还要帅一些,风度很好。介绍他的是哈佛人文中心主任Homi Bhabha。Homi  Bhabha是印度孟买人(相当于中国上海人),研究英美文学和后殖民理论的。预料到帕慕克会有口音,不过,Bhabha的口音更重。

Bhabha的介绍中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他认为帕慕克最大的长处就是他的小说中表现出的模糊(模棱两可),这种模糊,对于理解东方/西方、南方/北 方,有重要的意义;与此同时,帕慕克的世界的中心,永远是伊斯坦布尔:帕慕克小说的起点就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的秘密的创伤,和裸露的性和欲望的伤疤,一 种特别的忧郁(huzun),过去留下的废墟,当下面临的混乱,还有对文学的不死的热爱。

帕慕克很诚实,很幽默,他的幽默安静稳重,英国风格,口音也是英国口音。他说讲稿是用土耳其语写的,某甲给翻译成了英文,另有某乙还作了校对。文字果然漂亮,诗意盎然。当然,这个诗意,是帕慕克赋予的诗意,而不是翻译者的功劳;我猜测,原文土耳其语肯定更优美。

既然有正式讲稿,那么一定有合法途径得到讲稿。所以记笔记也没有那么积极。给哈佛人文中心打电话,他们告诉我,现在不能提供稿件,全部讲演,将由哈佛 出版社正式出版。按照以往的历史,诺顿讲座的讲演稿有的会很快出版,有的会拖上个一两年。其中一些,已经被翻译成了中文。

帕慕克的生涯是建筑—>绘画—>写作,而且他一直喜欢音乐,因而,在他的审美世界里,这些艺术形式都是相互贯通的,只不过因为一个“偶然”,一个不小 心,他才得了个文学诺贝尔奖。这是他后来回答问题时开的一个玩笑。观众席上先有人问:你最喜欢哪些作家?他说了托尔斯泰、托马斯?曼,又问:你觉得我们该 读哪些作家呢?他嘟囔半天,意思是说,嗨,你们是名校学生,系统地读啊,学啊,我是野路子,瞎读瞎看,写小说纯属偶然。于是,Homi Bhabha 在 讲演结束的时候,便戏称他为 The Accidental Nobel Laureate.

讲座中,他一直在使用风景画来说明小说创作和欣赏。他的童年和少年是在绘画中度过的,所以他用起绘画语言来得心应手。他说,小说其实就是风景,小说中的人物并不知道有人在欣赏他们,然而,我们阅读小说的时候,我们是在欣赏风景,在品评风景,一面也会品评作家。

帕慕克关注的是,当我们在阅读小说的时候,我们的头脑中、我们的灵魂中,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从小说中得到的乐趣,完全不同于阅读传记、看电影和欣赏一 幅画多得到的乐趣。他说起童年时(7岁到22岁),那十五年间,他阅读了很多小说。阅读,可以像秘密地欣赏一幅风景画,这幅画并不总是狂乱的,也可以是平 和的,神圣的,世界也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氛围。

小说就像是行动的影子。他用语言描绘出了一幅画:水的反光,和母亲的对话,橘红色的圈椅,烟灰缸,孩子们在街上嬉闹的声音……我们阅读的时候,一个新 的世界就慢慢成型,有线条,有阴影,有事件,有物体。作者创作一部小说,就是拼尽全力在自己的想象中观察世界,并赋之于视觉形象,并且,这种形象,还能安 慰从外部观察这个形象的人——读者。

爱国同学要欢舞雀跃了:帕慕克还提及了中国绘画,他说,中国绘画就是用来分解的——就是从你眼中看到的那个局部,来想象一个更大的世界。(不懂画,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还屡次使用另外一个比喻来说明同样的观察:司机。司机驾驶的时候,对他自己的行动是没有意识的,然而他还是会看到车窗外的风景。作者和读者,都会有这样的体验。

讲座系列的名称是The Naive and the Sentimental Novelist,所以帕慕克也给Naive和 Sentimental下了定义。他说的Sentimental,不同于英语中的Sentimental Journey的那个Sentimental, 更像是德国席勒所使用的意义。

Naive是自发的,是诗人无意识地写出来的,也就是像是上帝写的(神来之笔),而Sentimental是有意识的,作者在写作时对叙述是关注的, 写作时有意图,并且关注方法和技巧,对他眼中所观察到的现实持有怀疑态度。也就是说,Naive的作者是自发的spontaneous,而 sentimental的作者是知性的intellectual.

此处,他大段引用了席勒的一篇德国浪漫主义文学论文。席勒将自己归结为知性一类,还说,我跟歌德不同,有些人是歌德式的,有些人跟我一样,是sentimental滴。不懂德语,不知道是什么文章。

我按自己的理解,将Naive and Sentimental翻译成率性和知性。去国已久,中间大概有十年不读中文,这些词,是新近刚学会的,并不知是否确切。

一般作家朗诵自己的作品片段,帕慕克朗诵的是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就是安娜即将离开渥伦斯基的那一段。然后就是借席勒那篇论文,说明他自己对小说创作和阅读的看法。他自己也说,他的《雪》,就是受到了席勒的影响。

那么,我们为什么读小说?他说,小说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能够以独特的形式表达别的艺术形式无法表达的东西。我们读小说,是在寻找一个秘密的中心,寻找生命的意义。

关于小说,他列出了九点,我没有记全,大致有这些:我们从小说中看到的,受到小说家的叙述的限制;小说,总是混杂着真实经历和想象,读者总要带着好奇 心,分辨哪是幻想,哪是真实,用独特的逻辑去理解世界,并且相信世界不仅仅是一个样子;我们总是一边盘算琢磨,一边从中得到享受。我们还容易评判小说中的 人物,同时也评判作者,而小说的艺术不应当是进行评判,而是理解。阅读小说的过程,就是我们在头脑中进行所有这些活动,一边理解,一边娱乐。

而记忆,则帮助我们在作者创造的世界中找到意义,允许所有的细节在这个寻找过程中被记录下来,然后从中寻找小说的秘密中心。

小说,和历史不同,和史诗也不同;它记录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平常人,并且对所有的人类感情,包括罪恶感、恐惧和忧虑,一律兼容并包。小说,就是在彻底的遗忘中梦想,观察周围的世界,找到自己的灵魂。而小说家的价值,就是寻找一个中心,然后忠实地把它再现给世界。

桑德斯剧院里座无虚席。讲座结束的时候,Homi Bhabha说了一句话,也很有帕慕克的诗意:今天,因为我们在这里听帕慕克,我们都可以算是半个伊斯坦布尔人;而帕慕克使整个世界也更加土耳其化了一点。

回家的路上,电台里居然放的是巴赫,Glenn Gould演奏,Leonard Bernstein指挥,老是读马慧元的文字,巴赫和古尔德都像是 熟悉的大叔,伯恩斯坦则是波士顿附近的劳伦斯人,今天夏天一趟一趟往缅因州和NH跑,每次经过劳伦斯,都能看见路边上的路标:Robert Frost  and Leonard Bernstein.再往前走一点,是Haverhill,诗人John Greenleaf Whittier的故乡。

越发是像郭敬明一样数名牌啊。不过别怪我们附庸风雅。这些人创造过财富,让我们在附庸的过程中有所依附,让人觉得生活并不光是柴米油盐,吃喝拉撒。路上下班高峰已过,居然畅通无阻,听着古尔德的巴赫,真有些飘然出世的感觉。

去之前纠结好久,是开车,还是坐火车,还是先开车后坐地铁。开到地铁站,也不太犯困,离下班时间的交通拥挤也还早,就硬着头皮开上了Mass  Ave。因为惦记着要左拐,就在左道上开,结果碰上左拐的人,一等就是好久。以前总听某大叔嘟囔,一向腹诽他小题大作。总算开到哈佛门口,嘿嘿,左拐右拐 还拐对了,初到美国时,有一次和某大叔开到这里拐错了,跟着一辆公共汽车,开到了地底下的公共汽车车库。好在里面的工作人员没骂我们,笑了笑给我们指路出 来,大概我们也不是第一个不速之客。

车停在了牛津街,还好,倒数第二个位置,倒数第一还说:we are really lucky.差两个quarters,跟他们换来。科技中心门口有农民菜市场,捏照片才发现相机没电,于是去科技中心内充电。充电出来,发现人们已经排上了队,于是没有时间去买书了。

朋友买了《红》和《雪》,都让帕慕克签字了,还和他照了相。我没书,也腆着脸上去和他照相。我下周不能去,下下周去。帕慕克说了,(别光今天热闹啊)希望下个星期还能见到你。很温和的,很厚道的,很聪明的小小的幽默。

□ 读者投稿

 

             华  夏  文  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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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袋妇人·鲸鱼牙慧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09/11/06/%e6%89%8b%e8%a2%8b%e5%a6%87%e4%ba%ba%c2%b7%e9%b2%b8%e9%b1%bc%e7%89%99%e6%85%a7/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2009/11/06/%e6%89%8b%e8%a2%8b%e5%a6%87%e4%ba%ba%c2%b7%e9%b2%b8%e9%b1%bc%e7%89%99%e6%85%a7/#comments Fri, 06 Nov 2009 15:33:37 +0000 菊子 https://hxwk.ciaos.org/ju-zi.hxwk.org/?p=325 手袋妇人·鲸鱼牙慧

·菊 子·

又要跳槽了,今天开始往家里搬东西,从办公室找来一只Staples的文具箱,一切细软,居然只装了半箱。上次换工作,记得用的是Dell的电脑包装箱,好像还装了两三只呢。

忽然就觉得自己像一个Bag Lady,随身带的,不过是半箱杂碎;真要是认真起来,连这半箱杂碎都可以精简,真正不能扔下的,无非是丈夫儿子的照片。医疗保险、工资单、401K等等,只要网络不倒,凭着几个密码,那些身外之物,就还是好好地在那里存着。

第一次听说这个Bag Lady,是在大学的政治经济学公共课上。老师是旧资本家后代,教会学校出身,大约是为了心理平衡,来美国做访问学者时,选题就是美国的贫困问题。

就是她告诉我们,在美国有很多穷人,穷到什么程度呢,所有的家产,可以放在一只袋子里提着。于是我就想象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老妇人,胳膊上挎着一只破袋子,在萧瑟的秋风里,蠕蠕地走过空旷的街角。

Call me Ishmael.请叫我以实马利。美国文学史上著名的开场白。

从风平浪静的波士顿海湾出发,在风平浪静的海湾里行驶,三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Provincetown.这条航线,在鳕鱼角的北面。而鳕鱼角的南 面,有一座小岛,叫南塔开特。那是赫尔曼·梅尔维尔的捕鲸船驶出的港湾。一百多年前,这一片海湾,曾经漂流着惨烈和血腥。人们不无骄傲地宣称,就是在南塔 开特,人们第一次将鲸鱼拖上了岸。

白鲸记。莫比·迪克。十九世纪中叶,美国文学史上的几部巨著,差不多同时诞生:

霍桑:《红字》,1850   梅尔维尔:《莫比·迪克》(《白鲸记》),1851   斯托尔夫人:《汤姆叔叔的小屋》,1852   惠特曼:《草叶集》,1855年

为了谋生,霍桑和梅尔维尔都曾经在海关任职。如果谁想成为美国文学史上划时代的大作家,去海关找个职位吧。不同的是,霍桑后来因为和总统皮尔斯是同 学,得到了去英国的外交使节职位,而梅尔维尔,却一直穷愁潦倒,在海关职位上蹲了二十多年。他的精心之作,在他辞世七十年后,才最终得到人们的承认。

夏天时去看海,看到了鲸鱼。其实那次出海本来不是要看鲸鱼的——我等温室里的花朵,听说观鲸船是超级颠簸的,想一想就花容失色,哪里敢坐了船专门去看 ——不过,运气来了躲都躲不过,从Provincetown回来的路上,船上就宣布,中午已经有人看见鲸鱼了,请大家注意。

本以为是玩笑,却也学着大家,抻长了脖子往外看,像鲁迅老爷笔下的鸭脖子。大海茫茫,往哪里看都不知道。正迷糊间,旁边有经验之徒说:看那些鸟儿吧,鸟儿盘旋的地方,就是鲸鱼游泳的地方。

果然,我盯着那群鸟儿看,不一会儿就看见了鲸鱼的大脊背。远远的天边,鲸鱼在呼吸,跳跃,周围是一群掠食的海鸥。我们这群现代“文明人”,看见鲸鱼 时,除了兴高采烈,大家的本能,就是掏出相机拍照。新买的相机,手忙脚乱地不会按,也忘了转成拍录像。拍出来的照片上,只是一片汪洋大海,外加几只围着鲸 鱼盘旋的海鸥。

原来这些海鸥是鲸鱼的牙科护士。鲸鱼吃肉多了,未免塞牙,自己又没有手来用牙线,于是每次上来呼气的时候,便让海鸥们进去帮他们清理;有时候来不及放海鸥们出来,海鸥们还要在鲸鱼嘴里暂住些时,等老鲸鱼下次呼吸时,才能死里逃生。

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也还是有它的奇妙之处。一大一小,一鸟一哺乳动物,居然就这样建立了一种互相依存的攻守同盟。

《莫比·迪克》,在美国文学史上,最接近的,大约要算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其中激情澎湃的浪漫主义,也让我想起惠特曼的诗歌。

《莫比·迪克》的语言,是诗的语言,是戏剧的语言,也是哲学的语言,神学的语言。于是,一定要格雷高利·派克扮演。1956年版里,他是阿哈伯船 长,1998年,他是梅坡尔神父,暮年的,须发皆白的,睿智超凡的格雷高利·派克,站在船头型的讲道台上,讲述着圣经中约拿被鲸鱼吞噬的故事。那是派克的 最后一部电影,天鹅的绝唱。

派克不是一个凡人。譬如上帝,譬如自然,又譬如超自然,都在借他之口,在向我们传达着神秘的信息。

如此,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我一直和它亲近不起来。梅尔维尔笔下是咆哮的大海,残酷无情的大自然,和坚强执着、与大自然搏斗的捕鲸人;相形之下,我更喜欢爱默生和梭罗笔下宁静的康科德小镇,瓦尔登湖,康科德河,小树林,大自然仁慈宽厚,天人合一,人和大自然温和地贴近。

这是美国文化的两种主流,泾渭分明,却又相互较量,互为高下,恰似梅尔维尔笔下的大白鲸和阿哈伯船长。

人类猎鲸的时代早已过去。于是,人类把猎鲸的能量,转移到了办公室,董事会,股票市场。中午出去散步,在树丛中寻找一块墓碑。以前看见过,夏天葱茏的树枝和杂草却将墓碑盖住了。

所谓墓碑,其实是过去的大白鲸级别的Digital公司的一块路标。周围几座办公楼,都曾经是数码公司的办公楼。公司倒闭以后,部分技术被其它大公司吞并。员工们也四散流亡,有一部分,流到了我服务的这家公司。

这些年,原来我们都是在鲸鱼的骨架里办公。我们公司不是Digital那样的鲸鱼,顶多是一只为鲸鱼剔牙的海鸥。不久前,公司又找来了一位新总裁,于 是又是员工大会,又是投资人来给大家打气,然后大家一同立志为本只鲸鱼恪尽职守。从我进公司以后,公司的“合作伙伴”有过微软,有过富士通,还有过别的, 现在又回到微软。

然而所谓合作伙伴,也就是鲸鱼和海鸥的非平等关系,强势一方是利用,弱势一方是依赖;鲸鱼没有了海鸥,顶多是嘴巴臭一点,而海鸥没有了鲸鱼嘴里的牙慧,只怕生存都成了问题。

今天抱着箱子往外走,就有点无家可归的“手袋妇人”的感觉。要出门时,刚刚悲壮着呢,偏偏要放下箱子来开门,于是又有人看见了要帮忙,我说你就放在马路牙子上边吧,我把车开过来装就行。他还非要给我抱上车。为了客气只好热情搭讪,悲壮凄清就没有了。

更何况今天还不是最后一天,还要回来与同事吃“散伙饭”,与人事作“散伙面谈”,更何况下面还有另一份工作在等着。

扪心自问,此生此世,对流浪生活的自由和潇洒的向往,几乎肯定是叶公好龙了。也就是在经历了两次经济危机以后,才知道,Bag Lady不光是政治课老师的耸人听闻。无病呻吟时鄙视嘲笑过的舒适乏味的中年中产生活,其实,离赤贫的“手袋妇人”,不过是一只纸箱之遥。

□ 读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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