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人文集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 又一个CND华夏文集站点 Fri, 03 Jan 2025 20:36:24 +0000 zh-CN hourly 1 https://wordpress.org/?v=3.6.1 圣诞树下的家庭变迁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4/12/30/%e5%9c%a3%e8%af%9e%e6%a0%91%e4%b8%8b%e7%9a%84%e5%ae%b6%e5%ba%ad%e5%8f%98%e8%bf%81/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4/12/30/%e5%9c%a3%e8%af%9e%e6%a0%91%e4%b8%8b%e7%9a%84%e5%ae%b6%e5%ba%ad%e5%8f%98%e8%bf%81/#comments Mon, 30 Dec 2024 19:43:03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222 记得几年前,我在一家发廊剪发,和我的理发师Julia闲聊。正值圣诞节前夕,我问她过节的计划。她说:“很忙。我和我的丈夫要拜访彼此的父母,带着两岁的儿子跑四家。好在他们都住在O市附近。”原来,她和她丈夫的父母都离婚了,又重组了新的家庭。听她的口气,轻松自如,没有丝毫的沮丧或怨艾情绪。

圣诞节除了宗教意义之外,是美国家庭团聚的重要节日,相当于中国的春节。美国人的习惯,感恩节邀请家人或朋友聚餐;除夕夜,年轻人都结伴去餐馆吃饭和参加舞会,一直玩儿到午夜。圣诞节则是专为家庭聚会,一家人围坐在圣诞树下交换礼物,聊聊家常,已是延续百年的传统。

值得注意的是,如今聚集在圣诞树下的家庭结构,却有了极大的变化: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传统家庭外,还有许多不同结构的家庭:诸如有新组合的双亲家庭,又分两种情况:一是孩子们来自不同家庭,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一是新旧家庭的孩子们混合,有一半血缘关系(half-sister/brother);有单亲家庭,多数是未婚或离婚的母亲独自抚养子女;有领养家庭,父母领养本国或外国孤儿,其中有的家庭已有自己的孩子,也有的家庭全是领养的孩子;有同性双亲家庭,孩子都是领养的,也有父母从异性恋转为同性恋,继续抚养原家庭的孩子;还有不同种族不同宗教信仰(如犹太教与基督教)的通婚家庭,等等。于是,各种各样的家庭,围坐在节日的餐桌旁,真是一种非常可观的景象。

这种景象可以得到数据的支持。根据美国2020年人口普查,核心家庭,包括配偶和孩子,占家庭总数的53.2% 。其中异性夫妻占 45.7%,异性同居的占6.5%, 同性夫妻和同性同居的分别为0.5% 和 0.4%。

枯燥的数据后面,隐藏着鲜活的故事。我在麻省S学院工作时,通过女儿在中学六年的各种活动,结识了不少她的同学的家长,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家庭。一般来说,家庭结构的变化,对子女的性格和成长过程有重要的影响。

Colin的父母来自台湾,有两个女儿,夫妻两人在一家超市里拥有一个sushi 柜台,每日早出晚归。我女儿和Colin都参加了学校越野长跑队,一起训练比赛,我和Colin的母亲混得很熟。Colin姐妹在学习上课外活动上争强好胜,相互较劲,关系却十分融洽。她们一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经常在自家里举行各种宗教活动,并努力地说服我也成为教徒。春节和其它中国节日时,常常请我和女儿去她们家聚餐。Colin母亲不仅中国菜烧得极有水平,sushi 更是妙不可言。每次聚餐,我们总是随请随到,饱餐一顿。抱歉的是,我始终没有入教,辜负了她的苦心。Colin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

Max是女儿上初中时的好友,性格活泼开朗。和女儿闲聊时,得知他的父母已经离婚,父亲重新娶妻,而母亲和她的女友同居。Max和他的哥哥与父亲同住,周末去母亲家,就在我家附近。女儿讲得漫不经心,我却听得目瞪口呆。一个周末,Max和另一个同学到我家和我女儿一起制作短录相,是她们摄影课的作业。Max认为我家地下室是一个很好的场景,于是请我外出消磨2小时。我说:“拍录相没问题,就是别拍打斗片。”女儿没吭声,Max却笑嘻嘻地说:“请放心,我们不会搞坏地下室的。”一周后,我看到了他们的录相,不出所料,是一个警察抓罪犯的短片。Max善解人意,解释说:“地下室地上的血迹是蕃茄酱,我们已清理干净。”我真是哭笑不得。

又一个周末的晚上,女儿和Max兄弟以及另一个女生去N城玩儿。Max知道我女儿在该城美术学校上课,就建议去参观那里的展览橱窗。Max指着一幅中国仕女的头像素描,说很像我女儿。我女儿告诉大家,素描课的老师要求每个学生画一幅自画像,并加上想象和夸张。于是她就将自己画成古代仕女。Max的哥哥用挑战性的口吻提出一个问题:“你喜欢画画儿,哪一位是你最喜欢的画家?”女儿反问:“你问的是哪一个画派呢?” 他哥哥一时语塞,Max大笑:“哈哈,被问倒了。”引得大家都笑了。

在麻省的五学院地区,社会风气开放,Max一家不会受歧视,被人指指点点。虽然经历了重大的家庭变动,他依然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儿。

Ann是我在A城结识的好朋友。那时,我和她都是单身母亲,我们的女儿同岁,在一起上高中。不同的是,她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大儿子出生时,医生操作失误,造成了婴儿大脑损伤,患有自闭症。Ann依靠她的律师弟弟,打赢了与医院的官司,得到一笔可观的赔偿金,由律师控制(trust fund)。她中年离婚后,既要在两个大学当兼职教授,又要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精神上和体力上的压力可想而知。我们相识时,她的大儿子已经20多岁,找到了一份在附近超市上货的半日工,仍然住在家里。另外俩个孩子正在上中学,是最让人费心的teenager。

如果我处在Ann的境况,很可能精神崩溃,而Ann却总是保持着一种乐观的态度。感恩节时,她常请我和女儿参加聚餐活动;有时是在她家,有时去她的朋友家。除夕夜,如果Ann没有出城去访问亲戚,她就会请我和另一位单身母亲去她家喝茶聊天儿。在众多的聚会场合,Ann总是谈笑风生,以她广博的知识和幽默感,成为人群的中心。

虽然离异的家庭会给孩子的生活蒙上阴影,而Ann的两个孩子,John和Lily,却非常努力,不仅保持了良好的学习成绩,而且多才多艺:John擅长陶瓷制作,成品摆在学校橱窗里展览,让人惊叹。Lily参加了游泳队,是比赛中的主力队员。我女儿特别喜欢去她家玩儿或过夜(sleep over),以致Ann和我开玩笑,要收我女儿的食宿费。John和Lily高中毕业后,选择了A城学费低的州立大学,既节省家庭开支,又能陪伴母亲。这对兄妹,都传承了他们母亲独立自强的精神。

我所在的小区有一个邻居,也是单身母亲,早出晚归。我很少见到她。她的儿子A.T.是我女儿的高中同学,看起来像个西裔。我曾经问女儿关于A.T.的种族,被训斥了一顿,说我不该提这种问题,还声称她是”color blind”。 我只好自我解嘲地说: “我在S学院搞数据资料,种族是一个重要的分类项目,是职业习惯。”

高一的万圣节晚上,女儿和几个朋友去城里的一个大学参加化装舞会,认为挨家挨户讨糖是小孩子的游戏。我留在家里发糖果。门铃响了,是一群小学生。意外的是看到躲在后面的A.T.,穿一身黑衣黑裤,戴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我笑着说:“嘿,我认识你。”A.T.也随着一笑,接过糖就快步地走掉了。我先是认为他高中生依然讨糖,十分好笑;又一想,他也许没有朋友同去舞会,只能独自活动。

A城有一个传统,高中毕业典礼后,毕业生都在城郊的一个空地上搭帐篷过夜。虽然校方严禁喝酒,总有一些学生私藏酒瓶,喝的大醉。半夜三更,我刚刚睡下,就被警察的电话惊醒,让我把女儿接回家。原来是从不沾酒的女儿,在同学的哄闹下,喝了几口就醉了。我刚刚将女儿安顿好,门铃又响起来,是A.T.,请求在我家过夜。原来他搭车回家,忘记带钥匙,按了好久的门铃,没有回音。他母亲或许睡得太沉,或许彻夜未归。两个大孩子倒头酣睡,我望着窗外的晨光,一夜无眠。很明显,A.T.没有多少朋友, 总是很孤独。

Dan的经历令人感叹。他是A城高中应届毕业生中唯一被哈佛大学录取的学生。虽然该校几乎每年都有一两个进入哈佛,但是,作为一个白人男生,又不是校友的子女,确是非常罕见。消息传来,校园里沸沸扬扬。实际上,Dan不仅学习成绩优秀,而且多才多艺,在学校管弦乐队拉低音提琴,又弹得一手好钢琴,还是篮球队的主力。他曾多次代表A城高中参加地区的数学竞赛,是一个拔尖的人物。然而,一般情况下,哈佛的名额会落到一个黑人或西裔的毕业生头上,或者至少是一个白人或亚裔女生,条件或许与Dan相似,或许比Dan稍差。

但是,Dan不是一个“一般情况”。高中四年级,Dan和我女儿以及另一个男生去附近的州立大学修课,以提前获得大学学分。我们三家的家长轮流接他们回家,彼此很熟悉。我知道,Dan的母亲离婚后嫁给一个西裔男人。新丈夫通过法律程序,确认Dan为养子,逐将Dan的姓改为Perez。我是搞资料的,S学院与8所常青藤大学属于同一个信息交流协会,了解一些内幕消息。那时,哈佛录取的新生,白人和亚裔(尤其是华裔),SAT必须是满分,还有其他附加的标准;而黑人和西裔,SAT则低一两个档次。Dan的新种族是西裔,确实很有帮助。看来,重新组合的家庭,也会给子女带来意外的惊喜。

我女儿和她的同级同学大多是出生于1985年,是“世纪代”的起始年。光阴似箭,他们如今都已经接近于孔夫子所说的“不惑之年”。在她们之中,我只是偶然听到Colin的近况:她大学毕业不久,和一个高中相识的男生结婚,有两个孩子,建立了一个亚裔和白人通婚的家庭。

谈到“世纪代”,我的脑海里还会浮现起三个华人女性的身影。由于她们的父母都是我的亲戚朋友和同辈人,对她们的个人生活有较多的了解。三位女士都出生于1985年,分别在中国,加拿大和美国的一流大学获得了博士学位,现在则分别居住在这三个国家。然而,三位女士却有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一位结婚生子,有一个“核心家庭”。另一位离婚后自己带一个孩子,与父母住在一起,有一个“三代人家庭”。第三位与大学时的男友同居多年,然后分手,现在独身一人,浪迹天涯。

随着时间的推移,圣诞树在变化:在传统的自然枞树中,加入了人工仿真树,装饰性的现代派抽象派树。而围坐在圣诞树下的家庭,也从单一结构演变为多元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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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民主制度在“草根层”的运作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4/09/25/%e7%be%8e%e5%9b%bd%e6%b0%91%e4%b8%bb%e5%88%b6%e5%ba%a6%e5%9c%a8%e8%8d%89%e6%a0%b9%e5%b1%82%e7%9a%84%e8%bf%90%e4%bd%9c/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4/09/25/%e7%be%8e%e5%9b%bd%e6%b0%91%e4%b8%bb%e5%88%b6%e5%ba%a6%e5%9c%a8%e8%8d%89%e6%a0%b9%e5%b1%82%e7%9a%84%e8%bf%90%e4%bd%9c/#comments Wed, 25 Sep 2024 21:10:27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214 社区是美国社会最基本的组织结构。最近去参加了一个社区会议,从中看到了美国的的民主制度是如何在”草根”(grassroots)层次运作的。顺便说一下,本文只是对社会生活的纪实,并非政治论文。

我所在的退休社区有6000多户,11000多人,相当于一个小镇。由于房价偏高,外加一大笔迁入费,居民属于中上阶层,文化水平多数在大学学历或更高一些。会议的主题是讨论网上预定游泳池泳道的规定。此项规定从2020年疫情爆发时建立,疫情后继续实行,只是做了若干的修改。我是游泳的积极分子,无论春夏秋冬,每周两次。我平时很少参加这类每月一次的社区会议,这次涉及我的利益,必须出席。

会议前:剑拔弩张。 预定游泳池泳道的规定实施两年多来,游泳者,外加很多有病有残,只能做水中运动的居民,对这项规定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分成两派。反对派虽然是少数,却有很大能量:先是不断地找社区主管抱怨,最近又联名上书,要求撤消这项规定,恢复到疫情前自由进入的状态。会议前,我就已经听到风声,许多爱好游泳的熟人相互鼓动,一定要参加会议,“捍卫”新制度,不许开倒车。

开会那天,人们熙熙攘攘,挤满了200多人的会议厅。虽然大家友好地打招呼,我却能感到紧张的气氛:赞成派和反对派都是全力以赴,好像民主党和共和党的辩论,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会议中:众说纷纭。 会议开始,社区总管宣布了几项规则:每人发言不能超过3分钟;不要重复已经发表的观点;由于会场设有4个麦克风,外加通过Zoom的参加者,发言顺序要服从IT人员的指导,等等。我和我先生原是准备发言的,却抢不到麦克风。与会者争先恐后,唇枪舌剑,热闹非凡。

第一回合:一个反对派人士带来了一个文件夹,出示X-Ray和诊断书,证明他只能从事水中飘浮的运动,却不能每天在他希望的时间里得到泳道。然后,他话题一转,批评一个义工缺乏灵活性,不照顾特殊需要。话音刚落,我后面的一位男士打断了他的发言,说“讨论政策,不许攻击个人!”会场响起一阵支持的掌声。

第二回合:另一个反对者表示她不喜欢预定,认为任何时候想游泳,就可以随时跳进泳池。她提出一个比较温和的建议,让2-3个游泳者合用一条泳道,进行循环游泳。说退休前在一个社区学院工作时,学生教师就是这样做的。我正想发言,另一个人抢先一步,说:“不可行。我的一个朋友,好心地和另一个游泳者合用一条泳道。一人自由泳,一人仰泳,两人相撞,造成一人轻微脑震荡。太危险了。”又是一阵支持的掌声。

第N个回合:一个赞成者试图从两派的角度讨论,风趣地声称他有两顶“帽子”:泳池工作人员和游泳者。从游泳者的角度看,随时可以使用游泳池,不必提前1-3天预定,感觉很自在。从工作人员的角度看,在高峰时间,必须2人合用,有人不愿合用就只好等待,很容易发生争吵,很混乱。结论:还是目前的制度有优越性。

会议尾:达成共识。几轮讨论后,会场气氛平和,两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改进当前的预定制度,使其更为完善。会议预定一小时,接近结束时间,尽管许多人举手,社区总管允许最后一人发言。那位女士似乎有些离题,说她退休前住在远离城镇的树林里,没有邻居。退休后感到很孤单,就搬到这个社区。她的邻居都非常友好,经常聚会聊天儿。她感慨地说:“大家都是邻居,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不必争吵不休,要珍视人与人之间的友情。”会场上一片寂静,不少人点头,相视而笑。社区总管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尾。”他让没有机会发言的人,将建议写成电子邮件发给他。并表示,他会和有关人员一起,研究大家的意见,做出改进。

会后,我和我先生将我们的共同想法整理成文,发给了社区总管。

会议后:继续改进。几天后,我已经看到一些建议被采纳了。

从这次社区会议中,我体验到,美国的的民主制度在“草根“层次的运作是让每个公民通过多种渠道以“发言”(voice)和“选择”(choice)的方式来参与政治和管理活动。小至社区,有关的政策法规,要让社区居民共同讨论,因为大家交纳月费,一切服务设施必须为每个居民服务。同时,社区董事会是选举产生,赋有最高管理权,向选民负责。社区董事会可以任免社区总管和制定重要的规章制度。不满意的居民可以通过投票来选择新董事会成员。

大到国家,每个公民都是纳税人,对国家事务也有发言权,可以通过各种途径,诸如写信写电子邮件给国会议员,与各级官员会谈 (Town hall meeting),集会游行,等等。每4年的总统大选,不同年限的国会议员和州议员的选举,各级地方官员的选举,都是选择的大好机会。由于各州有自己的法律,重要的政策法规必须由选民投票决定。例如,妇女流产权成为今年许多州的选举项目。

加州是保护妇女流产权的。即使如此,前两个周末,在我住的小城镇,开车时看到两群人在市中心挂起标语,支持妇女权力,包括决定流产的权力。她们多是60-70岁的女士,热情高涨。可以想像50多年前,她们很可能参与了各种活动,为推动联邦最高法院通过保护妇女流产权的法案做出了贡献。现在这一权力得而复失,虽然处于远离权利中心的小城镇,她们也要大声疾呼。我为她们这种强烈的公民意识而感动。

加州一贯是民主党的蓝州,但我所在的县(county)是共和党占优势。我们社区里又分为几十个小区。我住的小区,约有120多户。临近今年的大选,看到左邻右舍,有许多竖起的标语牌。在有标语牌的住户中,支持民主党候选人的占多数,也有2-3个支持共和党候选人的。记得4年前的大选,支持两党候选人的标语牌几乎相等,还有3户挂起了Trump的彩旗。今年这3户的彩旗不见了,也没有标语牌。还有大约一半的住户没有标语牌,可能是独立党派,或不愿表态。虽然这些人没有表态,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投票的。我们社区里设有投票站,大选投票期间,人们络绎不绝。根据有关资料,65+的年龄组投票率一直在70%以上,高居所有年龄组的首位。

美国的民主制度树大根深,民主精神渗透了“草根”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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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人的浪漫时光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4/04/24/%e4%b8%80%e4%bb%a3%e4%ba%ba%e7%9a%84%e6%b5%aa%e6%bc%ab%e6%97%b6%e5%85%89/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4/04/24/%e4%b8%80%e4%bb%a3%e4%ba%ba%e7%9a%84%e6%b5%aa%e6%bc%ab%e6%97%b6%e5%85%89/#comments Wed, 24 Apr 2024 21:25:27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194 文革后的77和78级大学生是公认的一个特殊群体:十年积累,大浪淘沙。80年代的改革开放,更使许多人成为新思潮的“弄潮儿”;包括对恋爱婚姻的探求。这一代人,既不愿意完全追随父母一辈“革命同志式”的恋爱婚姻观,也不完全是物质条件的斤斤计较。可以说,这是探索的一代,承上启下的一代。收集我的所见所闻,愿为我们这一代的感情生活提供一个侧面的描述,立此存照。

70年代末-80年代初,恋爱婚姻是一个重新开发的领域。张洁的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率先提出了爱情在婚姻中的地位问题,触动了许多人的心灵。当时,对于恋爱婚姻的公开讨论,很多人还是三缄其口。我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听到此类话题,是在大学里掀起的“竞选浪潮”之中。当时,几个同学通过发表宣言和辩论,试图争取选票,当选为区人民代表。我参加了一个历史系同学在饭厅前的问答会。他大约二十七八岁,相貌平平,不修边幅。几轮问答后,有人发问:“请谈谈你的恋爱观!”人群中一阵哄笑。他却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说:“提高自己,也提高对方。”又有人问“你的交友方法是什么?”回答:“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人群中又是一阵大笑。一个女同学悄悄说:“凭他那付尊容,谁也不会上钩。”

77和78级大学生的年龄跨度很大,从18岁到30岁不等。30岁左右的多数结婚生子,建立了家庭。上大学后,要承受与妻子或丈夫两地分居的痛苦。我的同班同学都是北京的,可以经常回家团聚,似乎不成问题。一般来说,他们属于安静的一组。

77和78级中未婚的是多数,20多岁,正处于交友恋爱的阶段,这是浪漫激情的一组。尽管学习任务繁重,况且校方一再强调不提倡在大学期间谈恋爱,很多人还是“以身试法”。晚上,学校图书馆前的小树林,是约会的“热点”。听说校方曾派保安人员多次进行清理,也挡不住爱侣们的前赴后继。周末舞会是交友的大好场所,由外语系领头,中文系紧跟,然后遍及全校。那时,多数人没有正规训练,舞步生涩;但是,男女同学搂搂抱抱,相拥起舞,也够惊心动魄的。一个没有参加舞会的女生,曾问她的室友:“明天课堂和舞伴相见,你们会不会不好意思?”

那个提问的女生A君,是一个公认的最讲实效的人。4年中,除了学习之外,对课外活动一概不感兴趣。记得我们曾聚在一起听一个女生讲她刚刚看过的外国电影《魂断蓝桥》。讲者绘声绘色,听者如醉如痴。A君却说:“外国人鼻子高,接吻时会把鼻子挤扁。不知他们怎么处理的?”大家听了,又好笑又好气,将一派浪漫之情一扫而空。大约在三年级时,班里传闻,A君结识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友,一个县城医院的化验员,是她哥哥插队时的朋友。两人一见钟情,鸿雁传书。毕业前夕,系里有若干公派出国留学的名额。A君顺利地通过了本系的专业和英语考试,即将赴美读硕士学位。据说她的男友要求分手,A君坚决不同意,表示取得学位后一定回国结婚。A君言而有信,3年后学成归国。后来的故事因我出国留学,不得而知。一个最讲实效的人,在感情世界里却非常浪漫,不考虑许多实际问题,诸如北京-外省的两地分居,学历差别,家庭状况,等等。真可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B君是我的室友,也是和我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四年级时,因父母一辈是同事,曾介绍她和一个北大男生见面。他们相识是传统性的,而交往过程却非同寻常:一般人约会,总是挑选风景优美的地方,如树林湖畔,花前月下。那位北大男生,却邀请B君去荒郊野外,和一群外地上访告状的人聊天儿。B君站在人群外,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好。北大男生却谈笑自若,像遇到了熟人。下一次,他建议去教堂参加周日的讲道。80年代初,天主教基督教刚刚恢复活动,教堂周围总有便衣警察的眼睛。 B君不甘示弱,不仅同意,还提议戴上校徽。讲道后,他们和牧师交谈,争论宗教与科学的关系,让B君大开眼界。他们终于决定去公园了,没想到,北大男生带她去照“哈哈镜”。B君不忍看自己被扭曲的形象,匆匆走过;他却尽情地欣赏自己极肥胖或极瘦长的样子,放声大笑。我和B君的共同结论是:北大人很狂气;喜欢标新立异,领导新潮流。任何时候,都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

记得班里设有一本“班志”,是由每个同学轮流记载班里的人物故事和有趣的事件。后面还有一张表格, 让大家回答一系列问题, 包括“最喜欢的电影和电影明星”,“最喜欢的歌曲”,“最喜欢的颜色”, 等等。这个表格最初目的是促进大家的相互了解,之后有人笑称为“交友图”。现在回想,也真有点儿像当今网上交友的“自我介绍” (Profile), 只是有更多的浪漫气息。

大学期间,同校同班同学之间交男女朋友谈恋爱也是常事,不少人在这里找到了终身伴侣。80年代初,依然流行一个潜规则:男女朋友先“秘密”交往一段时间,稳定后就公开恋爱关系,类似“订婚”。班里有一对朋友,男才女貌,让人羡慕。公开化之后,没有第三第四者参与,两人甜甜蜜蜜,毕业后顺利成婚。另一对却风波迭起:女生H君非常主动,那男生似乎不置可否;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众人皆知。大家以为他们的关系是板上钉钉,正打算向他们祝贺时,男生却宣布分手,给H君很大的打击。许多女生为她忿忿不平,谴责之声四起。我也参与其中,认为那男生“逢场作戏”。现在回想,公开恋爱关系并非“订婚”,即使“订婚”,也可以解除婚约,不必小题大做。在美国留学时,我认识一个77级的女生,和美国男生交朋友。在一次独立节庆祝会上,我碰巧看到她和一个白人男士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第二天,我笑着说:“我终于见到了你的男朋友了。”她却轻描淡写地说:“那只是一个date。” 入乡随俗,完全融汇于西方文化之中。

考上大学和出国留学,都是我们这一代生活旅途上的重大转折点。这一时期,恋爱婚姻也会受到冲击,幸运中的不幸。记得那时,有过“负心的陈世美”的社会舆论。第一阵舆论风是77-78级进入大学后刮起的。报纸上批评有些大学生,在大城市学习,抛弃了农村的妻子或丈夫,是新时代“负心的陈世美”。我的同学中,只有一个来自北京远郊县,每逢周末和节假日,他都会赶回家与妻子孩子相聚;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回家乡工作,和妻子白头偕老。

另一个引发思考的事例是Y君的故事:她也是老三届,上大学前已经拥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一个周末,Y君请我们几个同学到她家小坐,见到了她的丈夫,一个风度翩翩的才子;也见到了她的儿子,一个活泼好动的小男孩儿。我们都非常羡慕,认为他们夫妻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毕业前夕,Y君的丈夫突然患了重病,急救后,脱离危险,却留下了后遗症:生活不能自理,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Y君毅然放弃了出国留学的考试,留在家中照顾丈夫和儿子。我们都为她惋惜:Y君专业成绩和英语水平在班里是数一数二,考试是稳操胜券。毕业留言时,许多人赞美她是“贤妻良母”,Y君只是苦笑,曾私下对我说: “这是对我的误解和贬低。”我很同意,Y君忠实于爱情,在出国深造和维护家庭之间,做出了痛苦的选择,并非完全放弃自己的事业。几年后,Y君的丈夫恢复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她则远涉重洋,去日本和美国留学,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在80年代的出国大潮中,77-78级是主力军。出国留学,造成了许多夫妻或恋人短期分离的局面。其中有幸福的结局:全家终于团圆,或回到国内,或定居海外;现在则纷纷庆祝银婚金婚。但也有不幸的结局:夫妻离婚,恋人分手,然后再婚重组家庭。对于这种“重新组合”,社会上也出现了“负心的陈世美”的指责。然而,每一个恋爱婚姻的破裂。都有不同的境况,不能都以陈世美而一言以蔽之。

举几个例子。78级的M君是我的朋友,毕业后结婚。他的妻子是一个娇小玲珑的人物;每次聚会或出游,M君对她呵护照顾,真是百般恩爱。不久,他的的妻子得到一个自费出国的机会,于是到处筹款,还卖掉了M君心爱的钢琴。不到两年,M君收到妻子要求离婚的信件,声称找到了“新的爱情”。 我当时还在国内,对他充满了同情。在美国研究生院认识的X君,也是78级的。她决心在美国读博士学位,而她的丈夫愿意在国内发展,两人不得不分道扬镳。离婚后,却为他们三岁的儿子的抚养权打官司,拖了很久。她丈夫扬言,如果是女儿,还可以商量;想要儿子,没门儿。同为母亲,我可以深切地体会到她与幼年子女分离的痛苦,却也无能为力。另一位F君是我的大学同学,属于“老三届”,文革中草草成婚,育有一子。丈夫没上大学,两人差距很大。毕业后,F君来美国读博士,他们终于分手,闯过了大学关却闯不过留学关。若干年后,她和一位中学同学在佛州意外相逢。虽然都是人到中年,他们却重叙旧情,结成伴侣。在美国,我与他们几次交往,看到他们生活美满,真心地为他们祝福。

恋爱结婚是人类社会生活的重要内容。随着社会的演变,恋爱结婚的观念也随之变化。我们这一代,能够和初爱的恋人白头偕老,固然令人羡慕;而离婚再婚,也不会受谴责遭歧视。我们已抛弃了“从一而终”的旧传统,也不再为了孩子而维持无爱的家庭,凑合一生。当然,婚姻和家庭的破裂,对夫妻双方和子女都有很大的冲击,而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宽容,会让这种冲击逐渐减弱。在美国,不同的年龄阶段,不同的环境中,找到更适宜的伴侣,成为一种常态。

另一篇80年代的流行小说,《当晚霞消失的时候》,作者礼平认为,现代的爱情是粗放,明快,开通自如,更富于力感。也许就是对我们这一代人感情生活的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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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恋的迷雾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3/08/02/%e5%90%8c%e6%80%a7%e6%81%8b%e7%9a%84%e8%bf%b7%e9%9b%be/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3/08/02/%e5%90%8c%e6%80%a7%e6%81%8b%e7%9a%84%e8%bf%b7%e9%9b%be/#comments Wed, 02 Aug 2023 21:38:07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188 六月是LGBT的宣传月,引发了我许多感慨和回忆。中国有句成语为“雾里看花”,很切合我对同性恋者的看法:看不清,搞不懂。来美国多年,开始接触了一些同性恋者,对他们的看法也随着社会的开放而转变,从厌恶,远离到理解,交往。这里只谈同性恋者,对BT没有接触,不作评论。

在来美国留学之前,听到过一些有关同性恋的谈论。第一次是在上小学时。一个周末,在父母机关里玩了半天,回家后说,一个姓王的叔叔非常和气,和我们姐妹玩得很开心。母亲告诉我,那个叔叔很喜欢小孩子。过了一会儿,他们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谈论那个王叔叔,三十多岁还不打算结婚,再往下就听不清了。以后才知道,他是同性恋者。

文革后上了大学,英语阅读中出现了同性恋者的字眼。一个在美国进修过的英语教师说, 在美国街头,同一性别的成年人,不可以拉手挽臂,勾肩搭背,否则会被认为是同性恋。当时听了很奇怪。那时在中国,女孩子喜欢结伴出行,拉手挽臂是常情。与此相反,男女朋友或夫妻在公众场合勾肩搭背,则会引起路人的讥笑。

到美国留学已是88年。在70年代中期,虽然美国心理学界已不再将同性恋列为一种病态,但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同性恋者一直受到社会的歧视和压制。纽约州的A市是比较自由化的。第一个暑假,我去麦当劳打工,不仅结识了一群黑人工友,还遇到一个同性恋者。他叫Mike,是个领班,说话行事像女人,对我们的工作很挑剔。我当时不知底里,只觉得他男人作女态,很不舒服,曾和几个工友背后议论。他们笑了,低声说: “Mike是gay,是女人角色。”我恍然大悟:男人女态是辨别男同性恋者的一个特征,而且还知道他们之中有男人角色和女人角色之分。同时,也感受到人们对同性恋者当面容忍客气,背后讥笑鄙视的态度。

96年至2005年,我在S女子学院工作,那里被称为女同性恋者(Lesbian)的“大本营”。校园里,可以看到一些女生成双成对地坐在草坪上,相依相偎,有时还拥抱接吻。我很不习惯,遇见时就扭转头,快步走过。有些女生剪平头,穿着像男孩子,估计是女同性恋者中的男人角色。不久,校园出现了辱骂女同性恋者的标语,在教师学生中引起辩论。一派认为,同性恋者不应该公开展示她们的恋情,让多数人难以接受,对校园风气有负面影响。另一派则认为,同性恋者受联邦法律保护,和异性恋者享有同等权力,都可以自由地表达她们的感情。我当时是支持前一派的,希望同性恋者隐藏在closet,不要惹是生非。

2003-2007年,电视里有一个真人真事系列剧,“Queer Eye for the Straight Guy”:每一集,由5个男同性恋者,各有特长,一起帮助一个男异性恋者设计发型,服装,烹调和室内装饰,让那些不修边幅,杂乱无章的男人们变得焕然一新,像真正的绅士。我女儿正在上高中,对那个节目十分感兴趣,每周必看,我也不得不陪同。从那个节目中可以看出,同性恋者中有许多有才能的人,他们在时装,美发美容和文艺界有很可观的数量。此后,我开始对同性恋者刮目相看。和许多人一样,我对同性恋者的态度开始从冷漠回避到愿意接触和了解。

那时,我的办公室雇用了一个白人临时工,Kate, 人高马大,性格直爽。第一天上班,就和我神聊一通。她是社会工作者 (Social Worker),原在新泽西的一所医院里工作,有可观的工资福利;为了和她的女朋友在一起,她放弃了工作,到这里重新开始。我为她追求爱情的精神所感动,同时,也觉得她过于草率行事。以后,我在一些社区活动中遇见Kate和她的女友,两人亲亲热热,挽臂而行,毫不避嫌。当时社会上有一种说法:女同性恋者多是相貌身材不佳,找不到男朋友,才转为同性恋。Kate和她的女友,都只是有些超重,并无其它问题,使我对那种说法半信半疑。我对Kate很客气,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年终总评事件”,极大地改变了我对Kate的看法。那次事件中,我的老板说我的英语交流能力较差,总评中给我最低的工资增长率。我很不服气,认为我的英语水平并没有影响我的工作效果和成绩。办公室里4个人,我是唯一的外国移民,明显的种族歧视。我告到人事部,他们派人到我的办公室调查。Kate仗义执言,运用她社会工作者的经验,以她的所见所闻,给了我很大的支持。最后,我终于如愿以偿。这一事件,让我看到了Kate支持弱者的闪光性格。不幸的是,不到一年,Kate的女友宣布分手,原因不明,让Kate非常伤心。我曾请她到我家包饺子,吃晚餐,聊天儿解闷。她很感激,但决定回新泽西。我们之间短暂的友谊到此结束。

在加州O大学,我认识了一个不公开的同性恋者Matt。他和我是同年到那里工作,不在一个部门,却有许多工作上的联系。Matt大约在40-50岁之间,英俊潇洒,待人和蔼诚恳。和他第一次见面商谈工作,他请我到Starbuck喝咖啡,侃侃而谈:从对新工作的打算到对新城市的观感,差点儿让我误会了他的用意,以为想和我约会。谈话中了解到他是单身,住在离学校不远的Condo。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同性恋者,至今也不敢确定,因为他从没有承认过。

偶然的几次机会,让我得到了一些线索。一次Matt召集我们开会。他未到之前,我和他的秘书聊起最近的电视节目。我说我很喜欢“Project Runway”, 一个服装设计的竞赛节目。Matt的秘书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男子,他告诉我Matt也喜欢那个节目。我有些不相信,Matt的秘书神秘地一笑,说:“Matt很着迷于服装设计,他有时还自己动手搞设计呢。”细细回想,Matt的衣着打扮总是非常入时,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Matt虽是单身汉,没有儿女,却很喜欢孩子。 他建立了一个以小学生为对象的定期活动:每年夏季,请一组本市的小学生到校园里参观。O校园树木葱郁,鲜花盛开,又有大片的草坪。对孩子们来说,是一次快乐的出游。他总是亲自接待,和孩子们玩儿得十分开心。我感到好奇,因为大多数学校只请高中生参观校园,为升学做准备。问Matt,他说:“我想从娃娃抓起。”

Matt开始任协理副校长,以后升任副校长,工作能力强,在大学里威信很高。我和他共事10年,一直是互相尊重,合作愉快。我相信,凭他的人品,找到一个合意的妻子是很容易的。我的一些女同事,无论在电视上或是在现实生活中,每逢见到一个长得帅气衣着优雅的男同性恋者,总是叹一口气,说:“真是浪费颜值”(“What a shame!”)。我对Matt也有同感:很希望他不是同性恋者。如果我是单身,一定会和他约会。

近年来,文艺界似乎走得更快:电视节目和电影中,出现了许多同性恋的故事。记得2006年,在宾州一个小镇看李安导演的电影“断背山”。尽管电影中关于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写得委婉而优美,仍然遭到保守派的抵制。一个老人曾站在影院门口,举着一个“上帝谴责同性恋”的木牌。偌大的剧场,只有我和4个M大学的教职工。我很佩服李安和其他文艺界人士的勇气,但也有一点保留:同性恋者是一个小群体,不必在每个电视节目或电影中,都有他们的故事。特别是接吻和床上镜头,看起来很别扭。

21世纪初,对同性恋者的歧视依然存在,但他们已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群体。和同性恋者的交往,让我认识到,同性恋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并非一种病态。既然我们可以选择单身,未婚同居或离婚再婚,也可以选择同性恋。虽然我不理解成为同性恋者的原因:也许是先天的或后天的,也许是生理的或心理的,我尊重他们的选择。同时,深深感到美国社会尊重人权,反对任何形式的歧视。在这个国家里,同性恋者可以拥有自己的宣传月,公开表示自己的选择,为争取平等权利而奋争。他们其中的精英人物,可以担任联邦政府的交通部长,大公司的CEO,国会议员和其他高层职务。在联邦法律中,同性恋者是最后提到的一个受保护的社会群体,也许标志着反对歧视的一个最新领域。

罩住同性恋者的迷雾,有同性恋者的自我隐藏,也有世俗的偏见;由社会舆论和个人见解交织而成。我愿意拨开迷雾,努力了解这个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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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地中海的趣闻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3/06/18/%e6%bc%ab%e6%b8%b8%e5%9c%b0%e4%b8%ad%e6%b5%b7%e7%9a%84%e8%b6%a3%e9%97%bb/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3/06/18/%e6%bc%ab%e6%b8%b8%e5%9c%b0%e4%b8%ad%e6%b5%b7%e7%9a%84%e8%b6%a3%e9%97%bb/#comments Mon, 19 Jun 2023 02:13:28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184 2023年4月1日,登上Viking Sky海轮,开始了盼望已久的地中海旅行。从威尼斯出发,到巴塞罗纳结束,历时13天,访问了6个国家的10个城市。按照Viking 手册,此行称为“漫游地中海”(Mediterranean Odyssey)。虽是浮光掠影,却也领略了欧洲风情。除了每天忙碌的城市观光之外,也有悠闲自在的片刻:在海轮的阳台上,看旭日喷薄欲出,看夕阳沉静瑰丽。每次靠岸,总是观赏各地的海港;每次启航,总要拍几张海岸线的自拍照,留作纪念。

旅行中,人和人的交往,人和景物的交融,都会撞击出感情的浪花。这也许就是我们不满足电视或网上旅游,必须身临其境的原因之一吧。相信许多读者对这些城市都很熟悉,写过许多游记,秀了许多照片。我不想重复,只想摘取数朵“浪花”,记下几点简单的感受。

威尼斯名不虚传

观赏这个水城,可以从渡船上远眺,可以在广场上近观,可以从钟楼上俯视,也可以在雕像下仰望。最有趣的是,从机场到旅馆,从旅馆到市区,逛主街,穿小巷,均以船代步。看市内景色,最好乘水上公车,慢慢行驶,多处停站。穿街走巷,最好坐手摇木船,摇船人和特制的木船是游客们抢拍的对象,我们坐在船上,也跟着“沾光”。驶过Rialto Bridge时, 摇船人说,恋人夫妻应在此接吻,是威尼斯的传统。

午饭时在主河道旁,吃一顿意大利便餐,我的海鲜面味道极好;我先生D的lasagna有太多的cheese. 意外的是,旅馆餐厅的pizza不及我们在美国买的冷冻pizza,晚餐让人扫兴。

旅行中的一道阴影:我们的行李丢失,昨夜难以入眠。今早得到好消息,行李已经找到,到达机场。我们松了一口气,可以尽情游乐。下午回旅馆,看到箱子已在房间里,我高兴地和它紧紧拥抱。感谢Viking工作人员的大力帮助。

访威尼斯,了却了我多年来的一桩心愿。

克罗地亚的古城古堡      

Split(首都)和Dubrovnik,依山傍海,有许多中世纪以来的建筑,古朴雄伟。两城的导游各有不同:S城的导游是一个神色忧郁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是某大学的教授。他历史知识丰富,介绍详细,还有一种民族自豪感。D城的导游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士,性格活泼。那天天气低温,大家在寒冷的海风中瑟瑟缩缩。她微笑地说:“欢迎你们到加拿大。”博得一阵笑声。她解释说,今年气候反常,4月依然要穿厚外套。女导游注重介绍当地的传统和民俗,还带领我们去一个古城中心的市场。我看到一些沿山修建的街道,有数十级石头台阶,至今仍有人居住。每天爬上爬下,十分辛苦。

D城的参观结束后,按照女导游的指点,大家纷纷跑进附近的咖啡店。我和D选了一家小店,点了热巧克力。饮料盛在细长的玻璃杯中,很浓很甜,需要用勺子;喝了几口,顿时全身发暖。之后,可以免费使用该店的洗手间。

有一点儿遗憾:S城附近有一个著名的瀑布公园。我在网上看过图片和介绍,风景极为优美。只是路程比较长,担心体力不支,只好放弃。在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中, 只能两者取一。

 希腊的海岛风光

      Corfu不是典型的景点,没有神庙遗址,没有白墙蓝顶的民居,而是一个安静闲散的小岛。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小岛曾是英国女王的丈夫,菲利浦亲王的故乡。岛上有一个风景如画的公园:宏大的建筑物,喷水池环绕的铜像,一个设计精巧的直式旋梯,从悬崖通向海滩。附近有一个远古的城堡,里面有监狱,灯塔,教堂和瞭望台。攀上瞭望台,四面都是蓝天碧海,散落着小船游艇。古堡是小岛历史上征战的见证。

岛上的公路崎岖狭窄,我们乘坐的大巴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每每遇到对面开来的小汽车摩托车,我们都屏住呼吸,恐怕两车相撞。可喜的是司机技术熟练,处处化险为夷。回到港口,大家为司机鼓掌道谢。导游女士说: “欢迎你们来此参观访问,让我和大巴司机都有工作。”大家报以理解的笑声。旅游业是希腊的主要经济命脉。

罗马城走马观花

罗马是我早已仰慕的名城。据导游说,参观罗马,至少要有三天时间,而我们只有3小时,外加2小时的往返车路。有的旅客选择10小时游城,需要熟悉罗马城,而且有充沛的精力。我和D二者皆无。虽然行色匆匆,依然感受到罗马的壮丽辉煌。在大巴上快闪了角斗场,如今已残缺不全,却依然让人震憾。又看到许多宫殿式的建筑,不仅墙壁上有浮雕,楼顶上也有雕像。只顾忙着拍照,完全忽略了导游的介绍。大巴终于停在Vatican附近的广场,大家可以自由活动1小时左右。

我和D先随队去了一个大广场,在雕像喷泉前留影。之后急匆匆赶往Vatican。有幸在那里短暂停留,可以慢慢观赏,拍照留念。时值复活节,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靠近教堂是根本不可能的。将来,我们打算进行“欧洲三城游”,会重访罗马的。

拿波里和比萨各有特点

      南部的拿波里拥有一个气势宏伟的广场,拍照必须用广角镜头或做短录像;附近还有一个阴森森的古堡,参观时正遇暴雨,透过玻璃地板看到地下室里若干具白骨,非常恐怖。北部的比萨以斜塔著称,处于“奇迹广场”中央。其实,周围的几座教堂巍峨壮观,丝毫不比斜塔逊色,因为都是直立的,不能与其争名。看到许多年轻人做出各种姿势拍照,想取得扶塔,抱塔或踢塔的效果,十分有趣。

在这两个城市,我才得知,要想参观旅游热点,必须在网上提前定票,而现场买票要等2-3个小时。我们不得不放弃登比萨塔的机会,只能望塔兴叹。

拿波里邻近令人震慑的维苏威火山,因想到它曾经埋葬了庞培古城,远望依然胆战心惊。比萨邻近号称“文艺复兴时期博物馆”的佛罗伦萨,那里保存着许多米开朗基罗的优秀作品。同船的旅客在这两地开始分流:有的凭吊庞培遗址;有的追踪大卫雕像。我只恨没有分身术。

 蒙地卡罗闲庭信步

      摩纳哥是世界上第二小的一城之国。出人意外,城里最豪华的建筑物是一个海洋摄影博物馆,附带一个美丽的花园。相比之下,皇宫显得俭朴,赌场平淡无奇。皇宫的二楼对外开放,可以俯视宽敞的庭院,观赏收藏的油画和古式的家具。赌场的外表像一座教堂,每天下午2点开门。晚8点时,赌客必须着西装革履和夜晚服,否则不许入场。猜想有些同船旅客,一定会去那个世界闻名的赌场一饱眼福,试试运气。我和D只是逛市场,看街景,悠闲自在。

摩纳哥人对已经去世的好莱坞影星,他们的王后Grace Kelly很尊重,感谢她让一个无名小国变成人人皆知的旅游胜地。借用导游的话:“She put Monaco on the world map.”

马赛的艺术幽默

这个法国的滨海城市,有优美的海岸线,热闹的港湾。一座拜占庭风格的建筑,是该城的地标,却高高地耸立在海港的小山顶,给游人拍照留影带来巨大的挑战。一条市区街道中心,没有树立统治者或英雄雕像,代之以大卫雕像的仿制品,让过往车辆行人有360度的观赏线,可谓热爱艺术,又不乏幽默感。如果这座赤身裸体的男雕像矗立在纽约市或北京的市中心,定会引起巨大的风波。

令人丧气的是遇上堵车,15分钟的车路我们的大巴开了50分钟,缩短了我们本来就有限的旅游时间。据说,马赛有法国最糟糕的交通堵塞。

 巴塞罗纳维修时期

      很不幸,阳光灿烂的巴塞罗纳变成了修建工地:那座高大阴森的大教堂,已进入了10年的修复过程,且市内有多处建筑和维修项目,让游人扫兴。听导游说,近期临近总统和市长大选,他们大兴土木,以显示造福于民,争取选票。

只只有哥伦布的铜像风采依旧,站在高达数十米的铜柱顶端,手指前方。底座上还有一些小雕像环绕,令人肃然起敬。在美国,人们对哥伦布颇有争论,还要将哥伦布节改为印第安人节。然而,哥伦布仍是西班牙的英雄。

看到街道旁有许多红色自行车,为市民服务。大家可以付月费或打卡使用。到达目的地,将自行车放在指定地点。每天夜晚,市政府派卡车调运自行车,多数是从海滨运回市中心。这样,既保护环境,又缓解交通堵塞。

海轮上的多彩生活

Viking Sky号是一个中型海轮,有900多名游客。海轮要求旅客必须是18岁以上。和那些巨型海轮相比,Sky号非常安静,也不拥挤。Sky号是2022年完工,一切设备都是崭新的,13天的航行,只有一天出现了热水供应不足的情况。想起以前在电视新闻中,看到有的海轮停电停水,有食物引起的传染病等事故,我感到非常幸运。在海轮上,吃喝玩乐睡都包在一次付清的旅费里。根据一个网上评比,Viking 的食物饮料名列第一,我举双手赞成。

从吃喝说起,船上有4个餐厅,一个是自助餐式的“World Cafe”,供应三餐,从牛排到寿司,从北京烤鸭到炸鱼,世界风味,应有尽有。还有各种甜食和水果。D每次午餐和晚餐后,都要选择2-3种冰激淋,我则被各式精美的蛋糕所吸引。另一个是综合性餐馆,供应午餐和晚餐,每天有新菜单,以当天靠岸的地方风味为主。还有一个意大利餐馆和亚洲餐馆,只供晚餐。旅客可以享受5道菜的套餐和全面服务。在这两个餐馆就餐,旅客必须dress up. 此外,泳池旁还有快餐亭,有汉堡包和炸薯条等。D去过两三次,我却毫无兴趣。

饮料也是应有尽有。无论在哪里就餐,都有服务员送饮料送水,外加各种葡萄酒和啤酒。我在船上,每天饮酒,已经品尝了4国的各种葡萄酒。每天还有英国式的下午茶:精致的小茶壶,精致的茶点,有提琴手和钢琴家现场演奏古典音乐,气氛浓浓。房间里的小冰箱,装满了饮料和零食。复活节那天,每家收到一个巧克力做的小兔子。

由于船上空间有限,睡房比较窄狭,相当于汽车旅馆的房间。幸运的是我们有一个阳台,可以观赏海景,海湾和港口;呼吸新鲜空气;拍照留念。每天服务员打扫房间两次,如有问题,则是电话随叫随到。最为便利的是,海轮是移动旅馆,一夜醒来,已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既节省了城市之间的旅行时间,也不必常常打行李换旅馆。又读到Viking海轮有最新式的废水废物回收系统,大大降低了对海洋的污染,更感到欣慰。

海轮上经常举办各种活动,有讲座,也有晚会。由于几乎每天都要外出参观访问,下午归来,我和D往往筋疲力尽,很少参加。只有在海上航行的两天,我们看了一场电影,去hot tub 解除疲劳,还在甲板上看西西里岛的海峡。船上的服务人员,大多数是二三十岁,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亚裔,非裔,西裔和白人等。他们总是彬彬有礼,耐心解答问题;有的还主动和我们聊天儿,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顺便谈谈飞机旅行。我们飞行的长途部分,买了Premium Economy的座位,相当于二等舱。座位空间比较大,机窗是电动式,电视节目也很精彩。飞行11-12小时,要尽量照顾自己。出人意外的是,欧洲的两个机场,法兰克福和阿姆斯特丹,设备老旧,电梯和电动人行道运转不灵。最糟糕的是必须在那里过海关,走长路,排长队,几乎误了我们的转机。下次去欧洲旅行,尽量在美国东海岸转机。

旅行之后,似乎明白为什么有人坐海轮上瘾。我有一个熟人,她和她的先生每年海轮旅游3-4次,乐此不疲。我很可能会像他们和千千万万的游客一样,迷上海轮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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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的清贫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3/02/18/%e8%89%ba%e6%9c%af%e5%ae%b6%e7%9a%84%e6%b8%85%e8%b4%ab/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3/02/18/%e8%89%ba%e6%9c%af%e5%ae%b6%e7%9a%84%e6%b8%85%e8%b4%ab/#comments Sun, 19 Feb 2023 00:04:24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176 美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却有“挨饿的艺术家”(“Starving Artist”)一说,此话不假。无论是以表演艺术或视觉艺术为职业的,诸如在音乐界,美术界,或娱乐界,除了极少数超级明星外,或富家子弟“玩票儿”的(with trust fund).  大多数人在搞艺术之外,需要第二职业或第三职业来维持小康生活。

Carol是我女儿的小提琴教师,从女儿小学六年级开始,每周一小时的课程,一直教到她高中毕业。因此,我和她交往了6-7年多的时间。Carol毕业于New England Conservatory,是一所历史悠久排名较高的音乐学院。当时,她在春城交响乐团拉小提琴, 是她的第一个职业。同时,在5学院地区做私人教师,有7-8个学生,这是她的第二职业。Carol教课很耐心,也很得法,收费合理。我女儿从对小提琴一无所知,到高中交响乐队第一提琴手区坐第四位,进步很快;女儿很喜欢她。每个学期结束,Carol组织她的学生开音乐会,请家长和朋友参加。家长们带一些点心水果,为音乐会助兴。我注意到,音乐会都是轮流在某一个学生家举办,因为Carol的住房不堪负此“重任”。

在S学院工作最初的1-2年,因我起薪不高,还有个上小学的女儿,和Carol生活水平相似,也许都仅仅高于联邦政府法定的贫困线之上。但是,几年之后,我们的差距就显而易见了。以住房为例,我从租单元房变为租townhouse再变为买townhouse。Carol却一直住在N城那个租来的旧房子里。我第一次去她家,是她得了急性肺炎。我利用中午休息时间,为她买了午餐,到她家看望。那是两个小房间,外间有一套桌椅,为住在附近的学生上课而用;其他学生,包括我女儿,一直在A城乐器店楼上的课室上课。里间是厨房兼卧室,只有几件旧家具。后面有个小洗手间。我为Carol简陋的居住条件而感到震惊。

谈到看病吃药,我有S学院付的家庭医疗保险,Carol却是自掏腰包。住房和医疗是在美国生活的两项重大开支,这位优秀的提琴教师只好节衣缩食,或另开财源。一次,我和女儿去S学院的美术馆参观,碰到Carol,见她穿着一身制服,在那里当服务人员。在乐团演出的淡季,这就是她的第三职业了。Carol有一个小记事本,记录着学生们的课表,她的演出时间和美术馆的工作时间。我看那个记事本写得密密麻麻,还有许多改动和增补,有心想帮她制作一个Excel的表格,一目了然,容易删改。又一想,她没有电脑,真正是无可奈何。

和Carol相比,Sherry的生活则是小康水平。Sherry是个画家,是我在S学院的同事和邻居。她虽是美术专业出身,但没有走“作画-开画展-卖画”的道路,而是在美术馆当策展人(Curator),周末在N城的美术学校教水彩画,作画则成为“业余活动”。由于有固定工资和医疗保险以及其他福利,她不仅买了townhouse,暑假里还常常从麻省飞到新墨西哥州的Santa Fe,进行风景写生,和一些画家朋友们聚会交流。我曾看过她的几副水彩风景画,感觉一般。但我不是专家,不敢妄加评论。

Sherry活得很潇洒。她大约在40-50岁之间,单身一人。家里的陈设简单随意,但很舒服。她是意大利人的后裔,曾请我在她家里喝下午茶,品尝她自制的意式点心。Sherry与Santa Fe的一个小牧场的男主人保持长距离的恋爱关系。我在她家里看到他们的合影:那个彪悍的中年男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副牛仔装束;Sherry骑在后面,紧紧环抱住“牛仔”的后腰,长发飘飘,非常浪漫。

和Sherry相似,Barbara也拥有一个小康之家。我认识Barbara是通过教她学中文,每周一课,持续了一年多。她在波士顿Pop乐团拉中提琴,同时,在S学院音乐系教课(半日制)。乐团演出是不固定收入,而教课是固定收入,外加家庭医疗保险和其他福利。此外,Barbara的丈夫也有固定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两人的收入也能够保证小康之家的生活水平。 S学院的许多女教师都是衣着考究,发型优雅。相比之下,Barbara的装束就比较俭朴,甚至有些过时。也许是艺术家的不修边幅,而我却看到了在“不修边幅”后面的拮据和困 窘。

由于两人都是人到中年,没有儿女,从中国领养了一个女孩子。和许多美国家庭不同,他们领养的不是婴儿,而是一个6岁的学龄儿童;也许考虑到他们自身的年龄和抚养的精力。为此,Barbara想学会一些中文,以便和她的中国女儿交流。一次,她拿来一叠中文文件,请我帮她译成英文。我快速地浏览一遍,是那个被领养的女孩子的手术记录。我同意做翻译,但请她将译文交给孩子的医生核实,因为我不是学医的,会出错误。在翻译过程中,我才了解到那个女孩子生下来是罗圈腿;孤儿院曾经送她去医院做矫正手术,就是将腿骨截断,再重新接上。当我很激动地谈到这个情况时,Barbara却很平静,说她们在孤儿院已经知道女孩子的腿部手术,但不了解细节。她打算将我翻的译文交给医生,一起讨论如何继续治疗。我常想,Barbara和她的丈夫并不富裕,却领养了一个有残疾的儿童,还全心全意地为她治疗,真让我感慨万端。以后又看到更多类似的新闻报道,充分体现了这些普通美国人高尚的人道主义精神。

我终于见到了Barbara的女儿。我和当地“中国孩子领养协会”联合举办一个周末活动,讲中国的儿童故事,诸如“曹冲称象”“司马光砸缸救小孩”,等等。然后做几个中国的儿童游戏,“老鹰捉小鸡”,“丢手绢” 等。最后,我指导几个家长做了一大锅鸡肉蔬菜炒面,大家聚餐。那时,我女儿正在上高中,中文是她的第二语言。她成了我的有力助手,把活动搞得热热闹闹。Barbara的女儿是一个很安静又有些羞涩的女孩子,在聚会的孩子们中是年龄最大的。我注意到,她常常独自坐在一旁,听故事很专心,但很少参加游戏活动。我为她庆幸:她会在一个虽不富裕,但充满温馨爱意的家庭中建康成长。

我女儿曾经也想搞艺术。她很喜欢画画,在美术学校里崭露头角,又自修了美术史,于是想以美术为专业。在她选择大学专业时,我们有过一场很艰难的讨论。我极力反对她的选择,因为学美术专业没有奖学金,毕业后很难找到对口的工作,生活无保证。最后,我举出Carol的例子,终于说服了女儿,选择了某大学的工程学院,是她的第二志愿。毕业以后,女儿在工作之余画画,拉小提琴和上舞蹈课,等等。尽管如此,我们之间依然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纠结。我有时会责问自己:是不是埋没了一个有才气的画家?又一转念,这也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我对以艺术为职业的人,总怀有一种敬意:无论是在乐团,舞台或画室,他们都似乎有一种献身精神。他们追求自己所热爱的艺术,并不在乎清贫的生活。不过,搞艺术确实需要其他职业的支撑。于是,对于打算投身艺术的人,美国社会有另一句话:“Don’t give up your day j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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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城”中的多彩多姿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2/09/19/%e5%a4%aa%e9%98%b3%e5%9f%8e%e4%b8%ad%e7%9a%84%e5%a4%9a%e5%bd%a9%e5%a4%9a%e5%a7%bf/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2/09/19/%e5%a4%aa%e9%98%b3%e5%9f%8e%e4%b8%ad%e7%9a%84%e5%a4%9a%e5%bd%a9%e5%a4%9a%e5%a7%bf/#comments Mon, 19 Sep 2022 22:38:12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169 62年前,美国房地产开发商,Del Webb, 在Arizona建立了第一个以“Sun City” 命名的退休社区,包括5个类型的住宅,一个购物中心,一个娱乐中心和一个高尔夫球场。开放的第一个周末,吸引了十万多名参观者,成为《时代杂志》的头条新闻。至此以后,“太阳城” 如雨后春笋,已遍布美国21个州,成为退休人员向往的度假村。其走红的原因有二:一是当Baby Boomers(生于1945-1965年)在2000年左右开始陆续离职时,出现了美国前所未有的退休大军;二是随着医学的发展,人的平均寿命增长,多数人在退休时依然精力充沛,有20-30年的长远规划。于是,在居家养老和入养老院之间,需要一个新的选择,“太阳城”就应运而生。

事先声明,写这篇文章,并不是为我的退休社区做广告,因为不需要:一是住户已满,不会扩建;二是即使每年总有人搬出去,也总有人想搬进来。搬出者不是不满意社区生活,而是有病有残,需要进养老院;或是老伴儿去世,想以儿女为邻。据我观察。这里的房子大多卖得快价钱好,有时刚上市2-3天,就有了买主。2017年我们买房,是卖方市场,不仅不能砍价,反而在房主的要价上又加一千美元,才在几个买主中占了上风。搬进后几年,社区房价普遍持续上涨,目前已经增长了40%-50%左右。这里有一个房地产经纪人的办公室,生意兴隆,一个个挣得腰包鼓鼓。

我和我先生于2017年迁入这个“太阳城”退休社区,至今5年有余。这个社区是从3200英亩的农场发展起来的,位于旧金山和太皓湖之间的中点。自1999年第一个住户迁入,至今已有23年的历史。现在社区已开发完毕,拥有6000多户,总人口超过一万,相当于一个小镇。此地居民都是55岁以上的可以独立生活的退休人员,自己购买房屋,打理前庭后院。最初的“太阳城”只有5个类型的住宅,这个社区已有十几种住宅类型,适合各种家庭的需要。

社区里建有两个综合型的健身娱乐中心,拥有4个室内室外游泳池,两个健身房;若干课室,供绘画课,陶瓷课,摄影课,电脑课,舞蹈课之用,也有练习太极,瑜伽和Zumba的活动室。一个室外体育中心,包括8个网球场,4个Bocce球道,一个棒球场。每月交管理费(Association fee),可以使用一切设施。另有两个18洞的高尔夫球场,与住宅区相互环绕,但要另付场地费和租金。如果想与家人朋友聚餐,可以去一家环境优美的餐厅;如果想滋养酸痛的身体,可以去一家高档的按摩院和享受热水浴;如果想听音乐会看电影,可以去社区的室内室外剧场,各取所需。

在“太阳城”生活了5年,我感慨颇多。主要是有安全感,充实感和便利感。

首先是安全感,指住所,行车和人身的安全。退休之后,一个主要活动是外出旅游。社区虽是开放式,没有围墙和电动门,但有1-2保安人员,日夜开车巡逻。外加“邻居监察网”(Neighborhood Watch),分片组成,选出专人负责。实际上,社区处于郊外小城镇,原本就比大城市安全。离家在外,我从来没有担心过偷窃和抢劫。我对门的邻居,有一辆大房车,他们夫妇俩,每年外出旅游2-3次,短则1周,长则3个月。除了请亲戚偶然过来查看,基本是空房一座。5年中,社区里只听到2-3件偷车事件。

行车安全是另一个重要问题。在交通繁忙的大城市和高速公路上,中青年人有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喜欢开快车,很不耐烦老年人反映慢和开慢车,对老年人压力很大,容易产生冲突。更危险的是,有些老人会犯糊涂,开车时将油门当成车闸,造成伤人或毁坏财物的事故。在退休社区里和周边的街道,车少人稀,大家不必急匆匆赶路,都很礼让;有的人甚至开高尔夫球车,购物买菜,参加各种活动。

由于社区很安全,基本杜绝了枪击抢劫等恶性案件。人身安全主要指对孤独老人和病人的及时救治。每家前门都装有报警信号灯,看到红灯闪亮,左邻右舍就会打911,救护车会及时赶到,不会因交通堵塞而误事。当然,也有虚惊一场的时候,但人命关天,不可疏忽大意。更值得一提的是,社区里没有传统的电线杆,电缆电线全部走地下;遇到大风,不会断电或引发火灾。对那些依靠氧气瓶和其他电器设备维持生命的病人,是一大福音。5年中,仅有2-3次停电,短则半小时,长则3-4小时,都是由社区外的事故造成的。在夏季漫长电力短缺的加州,我们是幸运的一群。

其次是充实感。如果工作和个人兴趣不相符合,退休生活的最大幸福就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实现年轻时的理想。我对我的工作还比较满意, 但做了20多年,也有些厌烦;最不喜欢的是人事管理和权力斗争。退休后,集中精力,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我有一个美国同事,70岁出头,在同一职位上干了35年,还不想退休。问他原因,工资福利不是问题,主要是担心无所事事,生活单调,会引发“老年痴呆症”或加速衰老过程。

“太阳城”的设施提供了促进个人发展的极好条件。社区里有数十个俱乐部,自愿参加,交一点儿会费。文艺活动方面,有艺术和手工艺的俱乐部,每年开办展览,展示美术,摄影,纸工,陶瓷等作品;甚至还有盆景展览。看过之后,为这些同龄人的创造力而惊叹;惊叹之余,也想试试身手。表演艺术俱乐部包括交际舞,乡村舞,踢踏舞,Jazz,集体舞(Line Dance),合唱团,等等,平时是学习和排练,逢年过节有精彩演出。我们加入了交际舞俱乐部,每周上一次课,还有课前课后的练习,定期举行舞会。

体育活动方面,也有许多俱乐部,包括网球,台球,棒球,乒乓球,自行车,水球,等等,经常举行比赛。退休后我和我先生学习打台球,每周一次,有了明显的进步。虽然台球俱乐部的主任多次邀请我们参加比赛,我却一直推托,不敢上阵。

即使不参加任何俱乐部活动,也可以有多种选择:可以打高尔夫球,出门不远就是球场,非常方便。社区里有25条小路(trails),半英里至4英里不等;有的靠近小溪池塘,有的进入树林草坡,可以步行,骑车和长跑。行动不便的可以打桥牌麻将,观鸟钓鱼,在小图书馆里看书读报。由于活动繁多,大家变得忙忙碌碌,生活很充实。我感到,住在这里,不是没事干,坐在墙角晒太阳发呆;而是活动太多,必须做出严格的选择,不然会过度疲劳。

第三是便利感。除了学习锻练娱乐之外,退休生活有三件必做的事情:看病就医,采购食品物品和房屋维修。幸运的是, 只要开车往返20-30分钟,就可以满足一切基本需要。社区旁有一个医院,包括门诊,化验,药房等;特殊需要可以去附近小城市的综合性医院,1小时往返车路。牙医诊所和眼镜店也有3-4处,不必排长队预约。周边还有三个商业区,有超市,商场,发廊和各种餐馆以及其他服务设施,凡是日常生活需要的,应有尽有。实际上,这些商业区都是随着社区的发展而形成的。

房屋维修和打理前庭后院属于重体力劳动,多数住户雇人来做,自己只种花种菜,清理房间。于是,一只维修大军常常开进社区,修理房顶,调换空调,更新地毯,装修门窗,运送家用电器等,一年四季从未停息。有时,还会看到擦洗窗户的工人,打理宠物的流动车和修理电脑的专车。这些上门服务的项目,不仅为住户们带来了方便,也拓展了一个可观的就业市场。至于小修小补,很多住户则去附近的建筑材料商店购买,然后自己动手。美国男人,无论学历高低,何种职业,都能做一些维修的活计。现在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但我仍然看到左邻右舍,有的检修前院的浇灌系统,有的清理屋檐下的排水管,还有的油漆门窗,不得不让人叹服。

想请孙儿们前来相聚?可以带他们去每天下午的“儿童游泳专场”,可以去小游乐园,可以在宽阔的草地上做各种游戏;我甚至看到一对爷孙在社区小池塘钓鱼,我从后面排了一张照片,很像一副乡村风景画。每逢复活节,社区为孩子们主办寻找彩蛋的活动。暑假期间,可以看到许多小孩子在这里渡假。儿女一辈的中青年,也可以凭“客人证”,使用健身中心的一切设备。

疫情期间,这种便利的条件使我们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受到影响。商业区里的几个超市照常营业,医院照常门诊;社区的管理人员想尽办法,开放室外游泳池,将简单的健身器械搬到室外的大亭里,健身课也移到户外剧场。只是要求大家上网预约,以控制人数。那时,社区里供骑车走路的小路成为人人喜爱的锻练场所:不必戴口罩,进入树林草坡,沿着池塘小溪,呼吸新鲜空气,欣赏自然景色。我和我先生几乎走遍了社区里所有的小路,相比之下,我才知道我家附近的峡谷小路风景最佳,心中暗喜。加州从2020年三月封闭,至2022年二月全面解封,我们几乎没有困居室内的苦恼。

古诗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太阳城”的生活,感受到“夕阳无限好”的多彩多姿,淡忘了“只是近黄昏”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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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海岸的风土人情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2/08/15/%e4%b8%9c%e8%a5%bf%e6%b5%b7%e5%b2%b8%e7%9a%84%e9%a3%8e%e5%9c%9f%e4%ba%ba%e6%83%85/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2/08/15/%e4%b8%9c%e8%a5%bf%e6%b5%b7%e5%b2%b8%e7%9a%84%e9%a3%8e%e5%9c%9f%e4%ba%ba%e6%83%85/#comments Mon, 15 Aug 2022 21:08:53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165 一次小型座谈会上,主持人让大家谈谈个人感受最深的经历。我说我经历了两次“culture shock”:第一次是从中国来到美国;第二次是从东海岸到西海岸。回想来美30多年,一半时间住在东海岸的4个州,另一半在西海岸的加州,深感两岸不同的风土人情。讲“文化差别”是一个大题目,我只想以所见所闻,谈谈最基本的层面,如衣食住行之类。当然,我的见闻只限于纽约州,康州,麻省,宾州和加州的几个中小城市,不愿以偏概全。

美国服装潮流不仅时代感很强,而且东西海岸也有差别。

从电影电视剧中,看剧中人的发型衣着,就知道是50年代,70年代或是90年代的故事。我长期在大学工作,以校园为例:东海岸的大学教授上课时一律是西装革履。80-90年代,我在纽约州立大学之一A大学读研时,在课堂,办公室或校园,看到所有教授,男士穿西服打领带,女士穿西服套裙。几年后在麻省西部S学院工作,也是如此,据说是一种敬业精神,敬重教书职业,也尊重学生。直到2000年初,S学院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一个经济学女教授,经常穿一身黑衬衫黑长裤,腰扎“牛仔式”的宽腰带,出入教室校园,很有一种摇滚歌星的气派。校方对此甚为不满,认为与百年以来的校园传统相左;但因这位教授教学有方,深受学生欢迎,却也无可奈何。

2007年,来到加州州立大学之一O大学工作,看到许多教授穿短衫短裤,球鞋凉鞋(flip flap), 在校园里来来往往,十分震惊。虽说加州气候炎热,但东海岸也有夏天,教授们只是免去西装外套,依旧是长裤衬衫。在年度问卷调查中,有的学生评论O大学某些教授打扮得很像“无家可归者”,惹得我和一起整理问卷的同事开怀大笑。

一般来说,大学行政人员在上班时,也要“dress up”,职位越高,服装越正式。我自己就拥有十几套四季套装,每天换穿;一位中国朋友还告诉我,每年必须更新几件,不然会有人笑话。来到O大学,行政人员的装束也比较随便。在许多会议上,教务长穿着一件夏威夷花衬衫,主持会议,发表讲话。公立大学还规定每周五为“学校颜色日”(campus color):提倡行政人员穿与校旗校徽同样颜色的上衣,显示爱校精神。我喜欢M大学的紫红色,而对O大学的深绿色则不感兴趣。

东西海岸的校园服装也有共同点:例如,学生服装完全是自由化,紧跟时代潮流:80-90年代,流行有破洞的牛仔裤;2000年后,有吊带衫(Tank top)超短裤;近年来则流行紧身裤瑜伽裤,等等。又如,IT工作人员是校园中的新群体,不受传统束缚。在麻省S学院,一位IT工作人员,到我办公室解决软件问题,曾穿着一件旧牛仔裤和T恓衫,打着赤脚,让我大为惊诧。加州O大学的一位IT领导人,喜欢穿“民族化”服装,诸如中国式或印第安式,我打趣说她“善于标新立异。”她说“这是我们IT部门的风格。”

联想到电视新闻中看到的大公司CEO,东海岸大多数是西服领带,衣着考究;西海岸的硅谷,却是圆领套头衫,不拘一格。观察街上的人群,东海岸注重“主流化”,少数民族向白人的装束靠拢;西海岸更喜欢“与众不同”,以各种少数民族服装为时髦。

美国食品以“国际化”闻名,东西海岸只有质量和数量的不同。

记得我在国内参加英语培训班时,谈到食品,诸如中国有饺子和各种炒菜,意大利有pizza和pasta。我问一位美国教师“什么食物最能代表美国食品?”她想了想说:“美国食品就是各国食品的综合。”此话不假。来到美国后,除了快餐连锁店以外,各国风味的餐馆也是遍地开花。

以中国餐馆为例。东海岸多是川菜湘菜;西海岸以粤菜为主。我所住的东海岸几个城镇,中国餐馆店堂一般较小,装璜简易。即便是多元化的麻省5学院地区,也仅有两家中国餐馆。其中一家“湖南餐馆”,门面不大,菜肴精美。我们点了该店的“花篮三鲜”:干炸面条制作的花篮,胡萝卜做花,白萝卜做仙鹤,栩栩如生。花篮中是鱼虾贝,浇上鲜汤,真是难得的精品。与此相反,在宾州的M小镇,只有一家中餐外卖馆,我去了一次,食物粗制滥造,不堪入口。不过,我很佩服中国人的创业精神,在美国,不用说大城市,任何一个像样的小城镇,都能找到一家中国餐馆。

当我到了加州,看到富丽堂皇的中餐馆,真是大开眼界。特别是一家“dim sum”店,十几个服务员,推着装满各式小菜小吃的小车,穿梭于上百桌的客人之间。第一次就餐,我几乎挑花了眼,烧麦,虾饺,芋头糕,一大堆小吃。这种口福,在80年代的北京,我都没有享受到。O城虽是中等城市,却拥有数十家中国餐馆;周边的几个小“卫星镇”,也是处处有中餐。我在这个地区住了十几年,同事聚会,家庭晚餐,也没能走遍所有的中餐厅。此外,第一个中国快餐连锁店,Panda Express, 就是70年代在南加州创立的,现在已遍布全美和其他一些国家。

中国人喜欢自家烧菜,需要各种食物原料,中国市场也就应运而生。在东海岸时,这类市场也和餐馆相似,店铺小而且品种不全。90年代初到2000年初,麻省的5学院地区只有一家中国市场,店堂面积相当于一般住家的客厅。店主人是台湾人,负责采购运送,有时要开车到波士顿取货。妻子是个白人,照顾店里生意。顾客多数是中国人,白人极少。宾州北部山区,没有中国市场,我只好开车往返2小时,去纽约州的康乃尔大学城买中国食品。相比之下,加州O城的几家中国或亚洲超市,规模和美国超市相当。当我推着小车,在玲琅满目的市场里采购时,就像回到了北京。据报道,加州有一些中国人或日本人办的农场,种植亚洲蔬菜水果,为亚洲超市供货。

日本餐馆和墨西哥餐馆,也是西海岸超过东海岸,和两海岸的移民历史密切相关。纽约州的首府A城,不记得有日本餐馆和墨西哥餐馆,也许是穷学生的缘故,没机会外出聚餐。康州的B城和宾州的M镇,这两类餐馆更是闻所未闻。麻省的5学院地区算是很多元化了,也只有一家日本餐馆和一家墨西哥餐馆。加州O城不仅有多家高档的日本餐馆和墨西哥餐馆,还有日本和墨西哥的连锁店和家庭开的本地小店等。印度,泰国和韩国餐馆也同样是“东弱西强”。意大利餐馆和中国餐馆一样,历史悠久,受人欢迎,只是价钱比中餐高;至于餐馆的数量质量,东西海岸似乎差别不大。

美国的房屋庭院在东西海岸有不同的风格。

东海岸的住房一般比较旧,有的已有百年历史。多数是2-3层的楼房,有顶层(attic)和地下室,周围是花圃草坪或树林围绕,一种“开放式”的格局。一些稍微豪华的房子则是“维多利亚式”, 前廊后厦,设计精巧;每每路过这些房子,我总是幻想自己坐在房子侧面那个尖顶小楼中,读书听音乐。在麻省的Marsh’s Vineyard,可以见到许多更为夸张的Ginger Bread house。

西海岸的住房一般比较新,建筑设计受西班牙和日本的影响。虽然也是花园楼房,后院则是封闭式;有的带游泳池,蔬菜园等。有的住房还有封闭式的前院:先进院门,穿过小庭院,再进房门。加州O城,有一条“办公街”,全部是日本式建筑,一律平房,落地长窗;庭院中间有小桥流水,花木掩映,还有奇石筑成的小瀑布。坐在办公室里办公,真是赏心悦目。我常常走过那条街,挂的牌子都是律师事务所,民间协会和保险公司等。我曾经到过一个住宅区,一座座2层单元小楼之间 (Townhouse),也是小溪环绕,像是住在公园里。有意思的是车库:东海岸的车库往往是独立的,隐藏在后院;西海岸的车库往往和住房相通,面向大街,给人一种喧宾夺主的印象。

在南加州旅行时,我看到一所傍海的豪宅,建筑风格很独特,便请同行的一位大学同学为我拍照。刚刚拍完,那住宅的前院门突然打开,一辆敞蓬车缓缓驶出,停在我们前面不远处。我们很紧张,以为会受到呵斥。没想到,开车的年轻人突然站起来,给我们拍了照,然后一笑,扬长而去。如果发生在东海岸,我们很可能被教训一顿;如果发生在德州,我们说不定会吃枪子呢。无论何处,美国的家庭住房是私人财产,只邀请家人朋友前来。陌生人的冒然闯入,是违法行为。

美国虽然没有欧洲式的古城堡或帝国宫殿,但东西海岸都有一些历史性的豪华住宅。去罗德岛的Newport,可以参观19世纪末-20世纪初修建的豪宅群,许多是沿海而建,是欧洲城堡宫殿的仿制品。其中最漂亮的Rose Cliff, 曾是电影 “The Great Gatsby”的拍摄现场。加州著名的历史性豪宅是Hearst Castle, 依山傍海;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个游泳池:室内的一个带有跳台;室外的一个有雕像,喷泉和亭台环绕。这是东海岸豪宅中未有的景象。一个社会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是我在S学院的美国同事;听到我感慨于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时,他说:“看过那些豪宅,很多人都想成为社会主义者。”

讲了一通“吃穿住”,最后谈几句“行”:在东海岸,我在I-95,I-90 和I-84几条交通大动脉上开过车,自以为见过世面;到了加州,看到每侧6-8条车道,顿时晕头转向。东海岸的汽车多是蓝红绿等深颜色,也许是考虑到冬天的泥浆;西海岸的汽车却有30%-40%为白色银灰色。东海岸的嘲笑加州司机,下小雨也会打滑;西海岸的则可怜东部和中西部的司机在冰雪路上的挣扎。最使我头痛的是在加州换驾照。91年我在纽约州考得驾照,到康州,麻省和宾州,只要上交/或出示旧驾照,就可以领一个该州的新驾照,非常简单。到了加州,必须重新考笔试,感觉是到了一个新国家。开车多年,还得抱着书本背交通规则,真是哭笑不得。

一杯清茶在手,细细想来,东西海岸都有许多可留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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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言传身教–爱国教育篇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2/06/13/%e6%af%8d%e4%ba%b2%e7%9a%84%e8%a8%80%e4%bc%a0%e8%ba%ab%e6%95%99-%e7%88%b1%e5%9b%bd%e6%95%99%e8%82%b2%e7%af%87/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2/06/13/%e6%af%8d%e4%ba%b2%e7%9a%84%e8%a8%80%e4%bc%a0%e8%ba%ab%e6%95%99-%e7%88%b1%e5%9b%bd%e6%95%99%e8%82%b2%e7%af%87/#comments Mon, 13 Jun 2022 21:59:22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159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是母亲那一代知识分子的爱国情怀。这种情怀不仅根植于对家乡山水的深切爱戴,也来自对中国文化历史的深刻理解。和学校里的讲大道理说教不同,母亲对我的爱国教育是从读中国历史故事入手。

文革前,我们的书架上除了文学书籍以外,还有许多历史书籍。印象最深的是中国历史小丛书,一套14本,共有400个故事 (近年来合编为《炎黄子孙四百轶事》)。全套书简明易懂,文字生动,并配有插画。每本都有一个主题,诸如刻苦学习,发明创造,尊老爱幼,见义勇为,等等。 故事的主人公都是著名的历史人物,包括文学家,艺术家,军事家,政治家,能工巧匠和民间传奇人物。以后,母亲又买了比较正式的青少年历史读物,如《春秋故事》和《战国故事》。从这些故事中,我初步认识了中国三千年有文字的历史,知道中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先进的文明古国。

除了读书以外,母亲常带我们去参观博物馆。北京是首都,有许多博物馆。在母亲的带领下,我们先后去了中国历史博物馆,革命博物馆,故宫,民族宫,美术馆和农业展览馆等。在历史博物馆,我们用了两三个周末才走遍。母亲往往是边看边讲,谈到四大发明,书法和国画,唐三彩和景德镇磁器,毫无倦意,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当时,我正值八九岁的年纪,走了一天,已筋疲力尽。尽管我从心里佩服母亲丰富的知识,暗中却开始抱怨为啥中国有这么长的历史,搞得那个展览似乎是无休无止。二十几年后,我带女儿来到美国。当她为美国历史考试做准备时,我说:“你真幸运,只需要学二百年的历史。我高考时,必须复习三千年的历史。”

在众多的历史人物中,岳飞是母亲最推崇的爱国英雄之一。她先为我们买了一套岳飞生平的连环画书,我爱不释手,读了许多遍,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岳母在岳飞背上刺下“精忠报国”四个字的情景。以后母亲又买了《岳飞传》,还为我们讲解岳飞临刑前写下的“满江红”词:“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那壮烈的词句,总让我心胸激荡。当然,她也指出其中有些句子“太野蛮了”。年纪稍长,我产生了一点疑问:为什么岳飞要忠于腐败的南宋王朝,冤死在奸臣的刀下?母亲变得迟疑不决。思索片刻,她说:“无论遇到明君昏君,都要为国尽力”。

当谈到近百年的中国近代史,母亲就变得非常悲愤,归结为“不断地割地赔款,签订一个又一个丧权辱国条约的时代”。她的青少年时代,就是在八年抗日战争中渡过的。母亲告诉我们,近代中国被列强欺负,就在于缺乏“德先生”和“赛先生”,即民主与科学的英文字头。那时,母亲不愿多谈民主制度,却对科学充满了热情,认为科学可以救中国。她考大学时,本来打算选择理工科专业,但因为考试那天发高烧,数学考砸了,只好改修西洋文学。此事成了她一生的遗憾。

为此,母亲把希望寄托在我们姐妹身上,鼓励我们长大了成为科学家或医生,为中国的富强而尽力。她为我们买了许多科普书籍(对此,父母是一致赞同的),诸如整套的《十万个为什么》丛书,《火山和地震》,《征服病菌的道路》,科学探险故事《黑龙湖的秘密》,从而激发了我对自然界的好奇心和探索的欲望,并对那些为人类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科学家充满了敬仰之情。还有一本科幻小说《在明天的世界里》,讲到空间宇航站,自动化生产线,水陆两用汽车,等等,为我展现了一个神奇美妙的未来,令人心驰神往。不幸的是,文革的十年动乱,打碎了这些希望和理想。

母亲不仅教导我们热爱祖国,为国效力,而且身体力行。自建国以来,到退休为止,母亲勤勤恳恳地为政府工作了近四十年。由于工作需要,她早出晚归,常常加班加点。当我在幼儿园上整托时,只有周六接出,周日晚送回。每到周六下午,我就眼巴巴地盼望母亲快来接我回家。可是,总有一些周末,我和妹妹不得不留在幼儿园,因为父母工作太忙。眼看着小朋友一个个欢天喜地被家长接走,我强忍着眼泪,难过之极。上小学时,多少次全家准备假日出游,正要出发,母亲忽然接到电话,必须加班,我们的美好计划立即付之东流。文革中,母亲被批判关押。由于她的工作单位不允许红卫兵冲击,只有内部造反派瞎折腾,才使她免受肉体上的痛苦。当我和外婆去监狱里探望她时,她精神上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里通外国”是强加在她头上的罪名之一,也是她最不能接受的。让我困惑的是,母亲恢复工作后,却一如既往,勤勤恳恳,毫无怨言。在她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岳飞的魂灵。

母亲退休时,正值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中期。那时,新事物层出不穷,新思潮汹涌澎湃。当我和她谈到“自由,平等,博爱”等观点时,母亲苦笑着说,这是五四运动以来她一直追求的新思想,解放后,却受到严厉的批判,要不断地检讨改造。当改造得差不多了,现在又是360度大转弯,回到了原地。为了跟上形势变化,母亲每天要读许多报刊杂志,每晚必看电视新闻,关注国内外的形势。看到国内经济发展,科学技术的新成果,她欢欣鼓舞;看到有些人盲目崇拜西方,贬低中国传统文化,她痛心疾首;看到某些政府官员贪污受贿,她义愤填膺。母亲写了许多杂文,表达她的观点,却很少投稿,认为那些编辑们会把她的文章当做保守过时的见解而扔进废纸筐。我们常劝她不要忧国忧民,保重身体。她总是摇摇头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

1997年,我邀请母亲来美国, 和我们短住了九个月,参观游览。我注意到一个鲜明的特点:母亲不像有些来自国内的老人,被美国的物质生活搞得头晕目眩。她对逛购物中心,买衣物电器并不感兴趣,而喜欢参观历史景观,博物馆,自然风景区和著名的大学,甚至泡图书馆和钻旧书店,激动地与那些英文原著“重逢”。 此外,她还参加了我们所在的大学城老人中心的读书会和外出参观等活动。母亲懂英文,熟悉美国历史。无论参加任何活动,她总持有一副分析批判的态度。

在参观麻省的一处历史村落时,母亲对那些保存完好的历史遗迹极为赞赏。她不仅看得仔细,而且和那些穿着早期移民服装的工作人员交谈。对我们居住的小城,她也查询了资料,了解其历史发展。我们还参观了波士顿的“独立之路”和首都华盛顿的博物馆群(Smithsonian museums)。她常常感叹国内没有对许多历史遗迹和文物进行合理的保护,造成了毁坏和流失。同时,她又开玩笑地说:“看美国的文物展览,像是看小孩子玩古董”。

春季,我们乘船游览了尼加拉瓜大瀑布;夏季,去科德岛渡假,出海看鲸鱼;秋季,沿莫哈克山路观赏枫叶;冬季,在森林公园里参观圣诞夜的灯光展览。母亲曾发表了一些有趣的评论:她称美国开车看灯是“整体机械化行动”,高效率,但不如中国元宵节赏灯,优哉游哉。 她赞叹美国的自然风光,说这里的秋景“不是漫山红遍,而是漫山斑斓,红橙黄绿交织”。然后又说美国是“天时地利,得天独厚。”

第一次在图书馆里查资料,我女儿给外祖母上了一堂“如何使用电脑检索”的速成课,她感激不尽。母亲一直为自己使用检索卡片的能力而骄傲,现在面对电脑技术,不得不从头学起。尽管母亲对美国的科学技术发展,特别是计算机的普及和更新惊叹不已,还是强调美国是“站在巨人的肩头往上爬“,美国的成就“是各国移民带着各自的文明,共同努力的成果”。而中国的历史包袱太重,不然也能赶上来。我常常半开玩笑地说:“妈妈,你时时不忘对我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在参观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后,母亲要求我在工作之余,为国内教育刊物投稿,介绍美国的高等教育,我满口答应。我的博士学位是高等教育管理,又在大学里工作,理应作些交流工作。只是太忙,一直顾不上。经母亲的一再督促,几年后,我写了两篇文章,介绍美国大学的通才教育和大学排名榜,发表在《中国教育报》上。母亲读了我的文章,非常高兴。2019年,我受邀回母校开讲座,开始犹豫不决,最后终于成行,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就是想到了母亲的教导。

对于爱国主义,我女儿在上大学时就宣布:她放弃“国家”的概念,做一个“世界公民”。我不能认同女儿的观点;但对母亲的教诲,也不能全盘接受。如果让我给母亲对我的爱国教育打分,我可能会给她一个“B+”,因为其中有些盲点或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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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循循善诱—文学教育篇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2/04/28/%e6%af%8d%e4%ba%b2%e7%9a%84%e5%be%aa%e5%be%aa%e5%96%84%e8%af%b1-%e6%96%87%e5%ad%a6%e6%95%99%e8%82%b2%e7%af%87/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2022/04/28/%e6%af%8d%e4%ba%b2%e7%9a%84%e5%be%aa%e5%be%aa%e5%96%84%e8%af%b1-%e6%96%87%e5%ad%a6%e6%95%99%e8%82%b2%e7%af%87/#comments Fri, 29 Apr 2022 02:43:25 +0000 京人 https://hxwk.ciaos.org/jingren.hxwk.org/?p=152 学习“儿童心理学”,使我从理论上懂得了家庭教育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从我的亲身经历,使我体验到母亲对我成长的深远影响: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给我耳濡目染的启蒙。家庭教育是多方面的,我们姐妹聚在一起,曾将母亲的教育归结为三方面:文学教育,爱国主义教育和女孩儿教育。如果为母亲对我的文学教育打分,我会毫无保留地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A”。

文学教育的确是我母亲花费心血最多的一个方面。母亲从小就喜欢读书,外祖父有可观的藏书,她什么书都抓来看。中学时常蹲图书馆,上大学时专修西洋文学。古今中外的文学经典,母亲每每谈起来,总是兴致勃勃,如数家珍。尽管她工作很忙,早出晚归,有时周末加班,却总是挤出时间和我们姐妹一起读书。

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母亲给我们姐妹介绍的第一本注音的字书就是“灰姑娘”(Cinderella)。 她告诉我们,那个故事是选自著名的《格林童话》。一般来说,美国的小女孩儿,包括在我的在美国长大的女儿,读了那个故事,都想成为漂亮的公主,遇到一个白马王子。 而那时的我却只记得那个狠毒的后娘对灰姑娘的虐待。同时,对那双神奇的水晶鞋划有一个大问号:为什么只有灰姑娘一个人可以穿那双鞋?和我同班的女生,大多和我穿同样号码的鞋子。问母亲,她笑了,说:“这是童话,水晶鞋是神奇的可以变化的”。母亲还和我们一起读《安徒生童话》,先买了两本绘画书,一本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个是“丑小鸭”。读到小女孩儿冻死在寒冷的街头,我热泪盈眶;读到丑小鸭变成美丽的白天鹅,我长舒了一口气。那两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之后,我迫不及待地读完了那两本童话集。

母亲为我们订了儿童文学和少年文艺,这些期刊都是专为中小学生创作的小说,诗歌和绘画。有些小说,如“苦牛”,“青莲和玉莲”,“每当我唱起国际歌的时候”,至今记忆犹新。有些作品还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创作的,更激发了我的写作欲望。我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给那些杂志投稿。母亲因势利导,引用古人“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名句,进一步给我们讲读书与写作的关系。她鼓励我们将文学读物里的精彩段落和词句抄写下来,为写作文打基础。当我们将在学校写的作文拿给她看时,母亲总是和我们一起分析老师的评语,指出我们写作的长处和弱点。

像许多知识分子家庭一样,母亲从小让我们背唐诗。她从《唐诗三百首》中选择短而易记的唐诗,让我们背诵,并解释诗的意义。母亲说:“你现在背熟的唐诗,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确,退休之后,我仍然可以默写十几首。稍后,我从喜欢律诗延展到喜欢对联对句, 母亲经常随口告诉我一些精彩的名联,诸如“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谈者仅二三”,“坐北朝南吃西瓜,籽向东放;由上而下读左传,书往右翻。”有趣的是母亲不喜欢新体诗,嘲笑它们是“分行散文”,“台阶式的句子”。在母亲的影响下,我对自由体诗一直不感兴趣,直到80年代朦胧诗的出现,才改变了态度。

文革前,每次去王府井,那个全市最大的新华书店是全家必到之处。我们有时买书,有时只看不买。那时的新华书店有开架售书,我们总是边读边选。在书店停留的的时间往往超过在东安市场和百货大楼的时间总和。那时,家里有两个中型书架,一个放母亲的书籍,一个放我们姐妹的儿童书籍。每隔一段时间,母亲就督促我们整理书架,以保持书籍的分类,便于阅读。我们常常一边整理一边读书,半个周日往往就这样过去了。

记得父母总是对买书读书的问题进行争论。父亲认为读文学作品和买文学作品没有实用价值,是浪费时间和金钱。母亲却说:“文学经典可以修身养性,朔造性格,也可以增加生活的情趣。”我相信母亲的话,从小学起,读文学作品,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一种乐趣。

文革开始了,烧毁书籍,封闭图书馆。母亲把她珍贵的文学名著都藏起来,把我们的儿童读物和其他的书扔进垃圾箱或当废纸卖掉。只有毛选和一套鲁迅全集摆在书架上,因为毛盛赞鲁迅,说他们的心是“相通的”。 学校停课了,我有时间读书,在费力地读完了大部分的鲁迅全集后,仍不满足。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她父亲是个文学编辑,家里有许多当代小说。文革初期,红卫兵只顾抓大头,还没扫荡到她家,我就悄悄地向她借书。那时,我只是无选择的乱读,多数是读过就忘。六年级时,在这个同学家发现了《红楼梦》,喜出望外。我在母亲的书架上见过这套书,因为年纪太小,不准许读。在母亲被批判挨整时,我偷偷地读完了这本名著。

上中学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机遇:学校图书馆唯一的管理员碰巧是母亲的好朋友。那时,图书馆里大部分的书,尤其是文学作品,还是封存的。那个阿姨知道我喜欢读小说,就冒着风险,同意让我挑选。她规定一次只能借一本,读完再换,要严守秘密。我也深知事关重大,一旦被发现,这位阿姨不仅会丢掉工作,还会受到批判。以后的几年中,我们都是单线联系,定时接头,像做地下工作。

第一次进入打着封条的图书室,我望着一架架布满灰尘的厚书,一时不知从何入手,只好先回家求教。幸好那时母亲已被放回原单位工作。她马上为我挑选,第一部就是李霁野翻译的《简爱》。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按照母亲的指教,我开始结识了许多文学巨匠和他们的代表作,诸如狄更斯,莫泊桑,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马克.吐温,欧.亨利等等.  母亲有时还加上一些简短的评论,说雨果喜欢“极力地渲染”,契科夫的作品是“含泪的微笑”,妥思托也夫斯基擅长描写“扭曲的灵魂”,致使我对妥氏的小说望而生畏,从未涉足。母亲特别推崇屠格涅夫,她大学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屠格涅夫的6篇短篇小说。那时,我读小说常常读得痴痴迷迷,不知身在何处。

当我问到中国的古典文学,母亲给我一个简洁的发展纲要:诗经,楚辞,骈体文,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清小说。我当时只对小说感兴趣,母亲就列出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红楼梦》, 认为这四部书是古典小说中的精品。母亲告诉我不要读无聊的言情小说,是浪费时间。我问她是否读过那一类书,她叹了口气,说:“我读书太杂,很后悔。你不必学我。”谈到当代作家,母亲推荐了鲁迅,巴金,曹禺,茅盾和老舍,等等。当然,我也读了《艳阳天》,《欧阳海之歌》等,母亲对这类小说保持沉默,不置一词。

中学时阅读文学经典作品,我只是跟着感觉走,不求甚解,更谈不上文学欣赏。例如,《战争与和平》是个大部头书,我对前方的战事,往往一翻而过;对于后方的舞会和爱情故事,却细细品味,致使母亲对我读完那套书的速度大为惊奇。又如,不喜欢《三国演义》的刀光剑影,却沉醉于《红楼梦》的风花雪月;认为狄更斯的长篇枯燥乏味,更欣赏欧.亨利短篇的精彩结尾。真正提高了我读书境界的,还是上大学后与母亲的那些有趣的文学讨论:分析《飘》中的人物性格;研讨《红楼梦》的语言艺术;比较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的写作风格……

十年的文革动乱,造就了可悲的文化沙漠。这些古今中外的经典作品,像沙漠中的绿洲,为我展现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感谢母亲对我的循循善诱,更感谢那位图书管理员的勇气和帮助,才使我没有变成十足的“文学盲”,白白浪费掉十年的青春时光。

在我们姐妹都退休后,母亲对我们的嘱咐还是那句话:“多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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