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琴往事——也谈基本功

读了玛雅契兰的《学琴往事一一再谈艺术教育中的基本功学习》，想起我也有不少学琴往事需要写下来，以免在老年痴呆到来时彻底忘掉。

一、关于基本功

在展开琐碎回忆之前，也谈谈基本功。积我50多年拉琴得来的体会是：如果学琴只是自娱，不想（或不敢奢想）靠它吃饭，那么花很长时间，专门练所谓基本功，并无多大意义。因为人生比拉《练习曲集一、二、三……》更有意义的事情多了去了。也因为我不能想象，以我的才智和个性，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拉琴。这就如同《象棋的故事》里的茨威格不能理解，有正常想象力的人，怎么可以毕生在象棋盘上挪动木头而不发疯。 我从来就没正经练过所谓基本功。我当然也不是从没拉过练习曲。例如王国潼编的《二胡练习曲》，20年前买的，但其后只练到第三页，再也前进不得。小提琴只练过《开塞》第一曲。我实在没那份耐心，拉那些枯燥的、毫无感觉的东西。但我确确实实又是喜欢拉琴的，拉了50多年，今天还在拉。我相信，像我这样老资格的业余爱好者，已经不多了。效果呢？我虽然不敢说拉得怎样了，但我觉得自己听听还是可以的。逢年过节的，到别人面前拉拉，也不觉得丢脸，因为在我周围，业余的没多少人比我拉得好。以自娱而论，这样不就行了吗？咱还要怎样？

二、拉琴初年

我学的乐器，一开始是笛子。1966年，文革兴起，全民学文艺。孩子们一窝蜂学吹笛子。我跟风吹了几天，能吹个调调了，便停下来，改拉二胡，因为我家有把二胡，别人家没有。我爱做别人不做的事情，走别人不走的路。这个特点，我如今发现，从1966年，我11岁学二胡起，贯穿我一生。 舍弃笛子，改拉二胡，事实证明，是非常英明的。因为刚会拉个调调，就有人请我去伴奏：我所在的小学五年级班上的宣传队。从那以后的十年里，一直到1976年初，我离开插队的农村，从没中断过在宣传队（小学、初中、高中、大队和公社）里拉琴，而众所周知，使用是最好的学习。 在宣传队里拉琴，没人逼你练基本功。当然也没人教你拉琴。我拉琴，从来没有老师的。我是说那种你每次学琴，他看着，指点你，要钱或不要钱的老师。我只是自学而已。当然广义上的老师还是有的，例如我父亲，我哥哥。他们先我会些拉琴，我看看他们怎么拉，自己模仿即可。而且，因为在宣传队天天拉琴的缘故，我很快便超过他们。我拉二胡真正的老师，只是一本书，《怎样拉二胡》，200页。上初一时，在同学田奎臣家看到并借来，花了二个月，全部手抄一遍。因为没老师，在小学和初中宣传队伴奏，拉二胡就我一人，四年里，我都不知道伴奏必须随着唱歌的人的音高定弦（15弦，52弦，63弦等），而不是按我拉琴的方便。这个问题，直到进了高中文艺班才解决。

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高二下学期，家里给我买了把小提琴。下乡后，我在大队和公社宣传队便弃二胡，改拉小提琴。因为小提琴在农村比二胡稀罕。也因为同组知青有个二胡拉得很好的。那人还会弹琵琶。而小提琴在整个公社，甚至整个区（辖几个公社），就我一人拉，所以每逢组建宣传队，一定请我去。也同样是没老师教，自学。高中二年，班上有三人拉小提琴。我看他们拉了二年，知道应该怎么拉，所以自学小提琴，没觉得有什么困难，只是没耐心拉练习曲，成天只是拉伴奏曲（革命歌曲，庐剧）。非伴奏曲，拉过《唱支山歌给党听》，《新疆之春》，都只是拉几句开头，便拉不下去了。

虽然，我拉琴从没真的中断过，有时拉二胡，有时拉小提琴，但技术上发生实质性进步，是58岁上买了把中提琴拉。每天都拉，直到今天，整整四年。也是从未拉什么练习曲，只是拉我喜欢的二胡独奏曲。如今，在中提琴上，我已能完整地拉《二泉映月》、《喜送公粮》、《听松》、《阳关三叠》、《江河水》等。

最让我惊奇的是 ，自拉中提琴以来，四年弃拉二胡，再没碰过，忽一日取出拉，竟然好像从未中断过，并且还有很大进步。这件令我十分惊奇的事情发生在西班牙：今年8月的一天，在西班牙高速公路的一个停车场，中午，饱餐后，我困得不行，没法再继续赶路，便停下，想打会儿瞌睡，但就是睡不着，想起车上有把二胡，一个朋友借给我的，便取出，坐在路旁长椅上，众目睽睽下，拉了一遍《二泉映月》，一遍《喜送公粮》，居然都基本拉了下来。《二泉映月》四年前就会拉，现在还能拉并不稀奇，但《喜送公粮》，此前从未在二胡上拉过，其中的快弓段，在中提琴上虽然拉了三年，但一直是个并未完全克服的难点，而在二胡上，从未练过的这首曲子，居然能大差不差地拉下来。先觉奇怪，后来想了想，觉出一定是我在中提琴上的进步，导致拉二胡的进步。不仅快弓，而且以前二胡上困扰我的换把不准和揉弦痉挛（琴杆抖动，揉弦速度不能变化）两大问题，都自然而然地解决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弦乐都是相通的。并且，独奏曲拉好了，基本功自然就在其中了，又何须专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