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巴黎散心的高潮,是在卢森堡公园,和三个法国人谈论茨威格。
本来并没计划去卢森堡公园。是在唐人街Avenue de Choisy一家越南饭馆吃了一海碗牛肉米粉后,看巴黎地图,研究骑车到巴黎圣母院的路线时,看到地图上的卢森堡公园,想起几年前曾读到消息,说那里立了一个茨威格雕像,于是临时起意去的。
骑了约15分钟,便到了卢森堡公园,进到里面,很大,很多游人,有个湖,很多石头雕像,很古老沧桑那种,远远看着就知道不会是茨威格。骑车在公园里转了一大圈,没找到茨威格。问公园里一个卖小吃的姑娘,她说不知道。她叫出在亭子里做小吃的一个姑娘,也说不知道。两人对Stefan Zweig这个名字都一脸漠然。
离开她们后,我看到有些人在打网球,想起那消息里说,把茨威格雕像立在卢森堡公园,是因为那里有下象棋的。我想,打网球和下象棋都属体育,有可能在一起,便往网球场那边走,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孤零零地坐着,在读报纸。我想,一个傍晚跑到公园里读报的人,应该住在附近,并熟悉文化的事情,可能知道茨威格,便推车走过去,致意,问,您常来这里吗?他说是。我问,您知道这里的茨威格像吗?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他说知道,又说了往哪走,最后说,挺复杂的,还是我带您去吧,如果您愿意的话。当然愿意。这样我们便一起走了一段路,期间穿过一个棚子,里面有几桌国际象棋的棋盘,有两拨人在下棋。之后, 我们来到了茨威格像前。
我们在茨威格像前站着,谈了约40分钟的茨威格。期间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加入我们的谈话。年轻男的说,茨威格长得像希特勒。我说,那个时代的男人都留那种小胡子,所以都像希特勒。年轻女的说,读过许多茨威格写的传记,最喜欢的是《Maria Stuart》。她说,她母亲会中文,翻译了一本书(法译中)。她拿我手机,给我拍了三张照片。
中年人告诉我,他是律师,妻子名叫Chantal Herbert,正在翻译(徳译法)茨威格与匈牙利作家Andreas Latzko (1876-1943)的通信集。该通信集的德文版将于2018年出版。40分钟里,我与他不仅谈论了茨威格,也谈论了其他作家,与茨威格有关或无关:托马斯-曼,Klaus Mann, Josef Roth,罗曼罗兰,Francois Cheng(程抱一)。关于这位程抱一,我说读过他的作品,但不喜欢,因为太哲学,而且不是西方哲学,是东方哲学那一套。中年人可能不高兴听到这些,因为他闻言立刻就与我握手,“au revoir”。他可能很喜欢程抱一,因为他很崇尚托马斯-曼的《魔山》,认为茨威格的全部作品都不及托马斯-曼的一部《魔山》。而我跟他说过,看过80%的《魔山》,因为看到茨威格自杀后,托马斯-曼对他很残忍的负面评论,立即终止阅读《魔山》。
他走后,我拿手机前后左右拍了茨威格雕像,也骑车离开了,回程的15+10分钟里想的是,那人回到家,一定会跟他老婆说,今天遇到一个中国奇人,去过茨威格在巴西Petropolice的故居,比我还了解茨威格,知道茨威格在法国是读者最多的前三名外国作家之一,知道Klaus Mann的自杀,还知道Josef Roth,知道茨威格送给Josef Roth一条裤子,因为Josef Roth穷得只有一条裤子,式样不适合出席某个晚会。而Josef Roth第二天却当着别人,把那裤子故意弄脏,为报复茨威格的好意施舍,……。
附注:Goole “Chantal Herbert”, 只找到一人,1954年生于渥太华,加拿大记者,英法双语,没有信息显示她会德语。和我讨论茨威格那人不像有63岁这么大年纪妻子的男人。也许,他口译德文到法文,由他妻子做文字记录和修饰?也许,他随口跟我扯一个名人的名字?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