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般不读粪青们的作品,尤其粪青们的爱情之作。所以,虽然早就知道《香草山》,却从未想过找来看。但这次,却借了来,因为我要写一部家庭伦理小说,想找一本题材和语境类似的书读。也因为,余杰一家三口刚刚获准离境,流亡美国。余杰到达美国后立刻发表声明,说12月9日,挪威给那个椅子发奖的前一天,他被国保们押解到一个秘密地点,他们把他按住跪在地上,打了他一百多个耳光,还强迫他打自己的耳光,力度必须让他们听到响亮的声音,他们才满意。
《香草山》的两位主人公,如今是这个悲惨结局,他们十年前出的这本书,便有了分量。我在鲁汶大学图书馆找书时,无意中看到了,便对自己说,该看一看了。
看了一多半,2/3吧,直到两人未婚上了床,2000年5月1日,“在热切的亲吻中,我们拥有了对方。”之后,我便不再细读,只是翻翻,每页扫一眼,知道那页说什么,时间不超过一秒钟。
合卷想了想。这本书,怎么说呢?感情是真的,叙述却相当地假,尤其那些日记,长篇大论,充满大词,形容词。我连续写了六年多日记,越写越短,越事务。也看过一些名人的日记,例如蒋介石的,鲁迅的,周作人的,郭沫若的,刘心武的母亲的,都跟我写的风格差不多,电报体,没什么可读性。即使如鲁迅那种大文豪,一拿起笔来写文章,便如打开水龙头,一泻千里,根本不愁没话说,他们写出来的日记,也都是干吧吧的。那为什么,《香草山》里的两位,写日记如同做论文,有滋有味得很?不是为了出书,后来假造的,至少也是后来大大扩充的,还能是什么?
当然也有些东西是真的,那些对名人的评论。引起我的兴趣的,有如下这几人。
关于海子:
海子的诗中有不少我所认定的”毒素”。最突出的是,他有一首诗题目叫《秋天的祖国》。诗的副题清楚地表明,这是献给某”大人物”的,姑且隐去不彰。我读了以后,难受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诗中有这样的句子:”他称我为青春的诗人爱与死的诗人∕他要我在金角吹响的秋天走遍祖国和异邦……土地表层那温暖的信风和血滋生的种种欲望∕如今全要化为尸首和肥料金角吹响∕如今只有他宽恕一度喧嚣的众生∕把春天和夏天的血痕从嘴唇上抹掉∕大地似乎苦难而丰盛”
这样恶心的诗句是不可饶恕的–即使用单纯、天真、幼稚、浪漫、糊涂这一切的字眼和理由来解释,我也决不原谅写出这样的诗句来的海子。在这里,海子混淆了”先知”与”罪人”的界限。海子将”罪人”当作”先知”来歌颂,这并非他一时的失误,这表明他的内心深处存在着蠢蠢欲动的毒素和魔欲。有的时候,这些毒素和魔欲支配了他、占领了他。
关于王小波:
王小波的文字读多了之后,我发现他身上有一种与钱钟书和王朔十分相似的文化特质。于是,我开始反思王小波们身上存在的问题:他们的文字太”冷”,他们的为人太聪明。他们的文字和他们的为人,缺乏爱、同情、宽容这样一些可贵的精神气质。他们的背后没有信仰的支撑,他们以某些骨子里相通的质素–怀疑一切、否定一切、嘲笑一切,来迎合或者顺应这个没有信仰、鄙视信仰的时代。而我们接受、欢迎并拥抱诸如王小波这样的作家却是自然而然的,他的冷嘲切合了我们的冷嘲,他的虚无近似于我们的虚无,他的匮乏也正是我们的匮乏。
关于李敖:
我认为,柏杨和李敖晚年所犯的一系列错误,显然都与当初心灵上受到的巨大创伤有关。他们的思想里有太多的仇恨,因为他们是受过伤害的人,仇恨是一种自我封闭和保护的颜色。他们的行为里有太多的谋略,因为他们是受过伤害的人,谋略是一种游戏在刀刃边上的聪明。
关于方舟子:
据说,”方舟子”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后来还喝了洋墨水,得了洋学位。他定居在美国富裕的加利福尼亚,谈起热爱中国来却”头头是道”。(生活中美国的华人,往往给国内的人以最爱国的印象。但我总是纳闷:既然这么爱国,你们为什么不回来呢?是要打入敌营十八年?)
虚伪是一种不能原谅的品质。我从此人身上可以看出:”奴在心者”,绝非墨水和学位所能改变。
有的人,天生就是奴才和白痴,自己却毫不自知,还老以为自己是天才。由此,我想起一个小笑话来:疯牛病横行地球的时候,两头牛一边吃草一边聊天。公牛忧心忡忡地对母牛说:”现在疯牛病很厉害,我们千万不要染上了。一染上,我们立刻就会被主人杀掉,死无葬身之地。”母牛白了公牛一眼,义愤填膺地说:”你说的真稀奇,我们是骆驼,骆驼不是牛,怎么会得疯牛病呢?”
方舟子先生的处境跟这头母牛一模一样。
可悲可叹的是,十年后的今天,余杰还是和方舟子互换了地方:方舟子回到国内,坚持打假,成果斐然,而余杰流亡美国,当了爱国人士,而且连累他妻子跟着,使她终于有机会体验十三年前(1999年9月13日)她给他的信中所赞美的“最让她痴迷的俄罗斯十二月党人的爱情”。真是一语成谶。
那一百多个耳光!
附文:香草山,上山,上山,爱。
2008-07-13 17:44:23 来自: 这只猫
自从我变得不那么激愤尖锐之后,我就不再读这样的文字了。我说的——就是类似《香草山》那样的文字,高纯度的理想主义,临界饱和度的自我思索和纠结,结结实实存在的自负情绪,从头至尾亢奋如一的愤世嫉俗的高烧……我以为,我再也不能看这样的书了。但事实上是,我花了整整一天和一晚的时间几乎是一气地看完了这三十万的文字,然后才坐下来想,为什么看它。
我很长时间不读余杰了,准确说来除了这本《香草山》,我只读过他最早期的一些文字,那时,刚好也是我成长的青春期里思想最为极端、敏感、激烈的阶段,可是,就算在那个时候,余杰也没有成为我真正意义上精神教父式的人物,现在想来,大概,心里对同样张扬着那种情绪的文字天然有着顾虑和排斥。有人评论这本书时,说它“排比句铺了一地,可是没什么作用。”其实他的(早期)文字给我的印象也正是如此,很多宏大的情绪你很难说它错在哪里,可就是大而无当。
余杰说他的这本书,三分虚构,七分真实,许多书里的话,都是当年他和夫人信件往来的原话。如果这是真的,那这本书就是他的罗曼史,一份史前爱情生物的标本。考据癖大可以动动脑筋,不过暂且以书论书:一个是即将走出大学校园的研究生GG,一位是工作两年小有成绩的都市白领MM,MM看了他的书,很有feel,遂试探性地给作者写了封信,因为相近的气质,契合的性情,二人一见钟情,两人在一年的通信和两次见面后,MM为其抛弃了自己高尚的职业、丰厚的收入、良好的社会地位,跟着GG上京过贫苦的知识分子生活去了。光从情节来看,的确蛮具备许多撒狗血的因素,而且,这种轻物质重精神的人生追求,也似乎天然有着某种优越感。再加上半真半假的作品特别有种参观人家闺房的窥秘感,几样相加,不可能不好看。
其实,任何以理想主义冠名的东西都不太能打动(这把年纪的)我了——不管是人生理想、生活状态、爱情,还是其它。我看,还因为它离我过份遥远,我需要偶尔被人提醒被人刺痛一下:其实那样本色纯粹的生活状态也许也可以,那样的爱情可能也是存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有热衷于用排比句写信的人)……可问题是,假如这些东西都不能对我现实的生活不能产生一点变动哪怕仅仅是触动的话,那么,其实我需要的,也就不过是一场精神上的“马杀鸡”来让我放松一下,爽一下。那样的心态,和去动物园看猴子,有没有两样?
鹿在香草山上。香草山,是有关纯美幸福的隐喻,按本书的理解:如果一个人在遇到挫折和困惑时,他便可以来到香草山寻求慰藉,而这片神奇的土地将会给予他一次又一次奋起与追求爱情、自由灵魂以及幸福生活的力量。它是人为自己构筑的内心的精神家园,而构筑的材料,有人用爱情,有人用哲学,有人用诗歌,有人用对自己内心反反复复的拷打与逼问……可是,我也认为,这样的精神家园也可以来自于对日常生活体贴入微的参与态度,对自身事工的专注与投入,对人本身的好奇和注视……这些东西琐碎可是实实在在,触手能及,也并不显得比前者来得渺小和低下。
我对这本书不满,正是对这种简单粗鲁的两分法的不满,世界并非只有黑白两色,参差多态才是幸福之源。书中一直不停地塑造官员、上司、商人、白领……的形象,并把类似脑满肠肥、空虚、逐利、浮夸……的形容词冠在他们头上,其实,这正反映了作者对这个世界认知的苍白和浅薄。难道真的没有人提醒过他(们)一个常识,金钱、物质的占有量、权力、地位,这些本身并不包含道德评判的因素,富裕固然没什么值得夸耀,可是,清贫也不是理所当然能乐滋滋地开放一朵阿Q精神的花来的土壤。遁世也需要做事,两者相结合,才能获得人生的冠冕,我看见许多的人,他们不会吟诗作对,不懂深刻的哲学与文艺,可是他们专注执着于当下的每日,他们认真地、条分缕析地做事、为人、处世,好的,坏的也一一带着好奇和勇敢去体验、去感受、也去质疑……好好地活过一趟,走过一遍,这才是真正的强大而和平的心灵。更何况,假如对知识的占有量和思考并不能让人学会谦虚与宽容,且不能让人藉着它进入世界,让它向“好”的方向移动哪怕一点,那实在太悲哀了。
说完正经话,再说句不正经的。我自认不是什么虐待狂,可是对雷声大雨点小的东西非常不以为然。书中两人鸿雁往来,不停地流露出一种做作的情绪:
A:你要爱我吗?你要跟我走吗?那样可能是选择一条无比痛苦、贫穷、自虐的道路啊!
一直到最后一页,才发现,二人除了在信里无比high地模拟了N次自己钉十字架的情形之外,也没发生啥破事(就是结尾那下,男主角丢了某份研究协会的工作,而已),最后还是happy ending,他们从此过着幸福而快乐的生活。这两人,也自摸得太过份了吧,顿时让我很邪恶地想,苍天啊,大地啊,都嚷了老半天了,这前戏也够长了吧,你就好歹来一个吧?
书能这样读,我真服了你。
不管怎样读,只要读书就好,是不是?
基督教谴责婚前性行为吧,余杰怎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