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书记下台戏（小小说）
·季 吴·
去年底，南方Ｇ大学中层干部们被召于小礼堂开会，省委官员宣告：现任党委书记Ｙ君，因故免去其职务。渺渺数语，未说理由。听众哗然，面面相觑。
是晚，Ｙ有宴请，他本酒力过人，杯酒下肚竟嚎啕大哭：
“想不通哟！”
宴席不欢而散。
Ｙ空降来校两年，不够一届任期，年未及６０，何故提前退休？顿时校园谣言四起。一曰，非退休，乃退位，还是教授和省政协委员；二曰，搞女学生八九人之多；三曰，经济问题严重；四曰，要名要利过份；五曰，Ｔ校长告状之故。众说纷纭，真假难辩。
谣传之快，胜过手机短信，惊动省委。半月余，省委组织部长带队到Ｇ大“考查组织工作”，Ｙ竟然成考查组三成员之一。考查会两小时，除新空降Ｇ大任书记的Ｌ简要汇报，乃部长指示。高度评价Ｙ在Ｇ大之丰功伟绩，同时宣告Ｙ即将被任命（非选举）为省政协常委兼文史委员会副主任。弦外音：Ｙ无谣言所说之劣迹也。
会散，公众质疑更甚：此地无银三百两耳！群众无权过问，党员也不知情，何也！先贬后升，岂非戏弄群众？
如何解读此戏？Ｙ搞女人？妻子长期不在身边，能洁身自好乎？然Ｇ大非妓院，搞八九个女生，岂有如此猖狂；经济问题乎？Ｔ校长独霸财务、基建和２１１工程建设项目，年经费达十余亿，Ｙ如何插手贪钱；Ｔ校长告状耶？Ｔ自身臭名昭著，岂有恶人先告状之理；要名要利过份？确有其事，然过不当贬耶？难得其解矣！
据考，Ｙ五十年代初出生，成长于文革，中专毕业，成绩平平，好读文史，铁齿伶俐，善社交，酒量敌仙。上山下乡，劳动吃苦在前，批斗积极发言，大字报文风犀利，看风驶舵出名。未几，选拔任公社干事，凭三寸不烂之舌，迅速由干事而公社书记，而县委副书记、地委宣传部副部长、部长，改革开放后调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常务副部长，属正厅级。即到北京上非国民教育之中央×校进修数月，获大学本科文凭。进而不再到北京，继续攻读中央×校在职硕士，虽部长工作日理千机，不足两年即获硕士学位，真老神童也！
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之Ｙ，迅速成官场新星，凡讲演，必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发挥上级指示淋漓尽致，时有创新观点，深得省委赏识，常受命到各地宣讲中央及省内文件。
Ｙ因此长出牛气。某次，到省内某工业城市宣讲数场，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博得热烈掌声。最后一场宣讲，当回省城，火车时刻到点（那时部长还无小轿专车），仍不顾听众疲劳，超时演讲，兴致勃勃。秘书一再提醒，Ｙ即令：
“你通知铁路局，我报告还没作完，晚一小时发车！”
台下听众私议：他不只宣传常务副部长，而是牛部长。
Ｙ自我感觉良好，自我欣赏，不时吹嘘才华。岂料功高震主，宣传部长（省委常委）倍感威胁，借故将其“流放”至省城外某大学任党委副书记（享受正厅待遇），Ｙ甚感委屈，牢骚常挂于嘴。
然Ｙ机灵，利用主管学校出版社之权，组织多本应时宣传读物，均挂名主编，多次获奖，受中央某部表扬。不数年，即调另一高校任党委书记，官复正厅。Ｙ不甘心流放，常回省城“走动”，果生绩效，两年前空降至省内最大之Ｇ大学任党委书记。
“胡汉山回来”之心态显露于色，牛气十足。带亲戚司机上任，为其开专车，强令人事处正式录用，并优于教师分得福利房。继而，购高级轿车，挂军牌，四处飞扬，甚威风。
未正式上过大学之Ｙ，急出政绩，用县委书记主政之法治校，拍脑袋定雄伟目标：一年内全校博士授予点翻番（由１０个增至２０），各学院（系）必须申报博士点；科研经费年内从３０００余万突破１亿。任务分解至院，立军令状，完不成者，自动下台。
于是乎，官出数字，数字出官之游戏在Ｇ大上演。大批中层干部全国各地跑关系，送人情，争取博士点选票。年底，教育部暂停博士点评审，中层干部才松口气。继而奔走科研经费，年底果然达标，全校１.３亿之多。问其详，多为与企业签订之意向协议，经费能否到位，鬼知道，群众戏称：被合同也。
Ｙ在原工作地有福利房，到Ｇ大，再分一套，四房两厅，老婆不在，Ｙ一人生活自由。几乎每日有吃请，茅台必上席，校办工作人员甚感花费太高，让学校宾馆开发５６度米酒取代茅台，味道颇佳。每宴请，Ｙ必喝酒至深夜，即增进友谊，又避免晚上接待教职工之上访，一举两得。可累坏了工作人员。
Ｙ来Ｇ大两年，既评上研究员，又当上教授，还任硕士导师，社科联主席，省政协委员（据传此名额上级分给Ｇ大民主党派，Ｙ提名自己），一年内，Ｙ获省优秀专家称号，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再任独立学院董事长。同时兼任老教授协会、老科协主席，还欲当Ｇ大附中附小董事长（有津贴）。有不识时务者反对，Ｙ还拍桌子骂娘。一言以蔽，缺啥补啥，人称其为“补缺书记”。
诸称号并非均属虚名，大多是“钱真价实”之荣。如独立学院董事长，每月津贴为１２０００元之多，系一般教授月工资的３－４倍。岂不美哉！其财产究竟多少，等待官员财产公示。
Ｙ与Ｔ校长各怀鬼胎，貌合神离，相互不打电话，已是公开秘密。
如何看Ｙ书记现象？校内有人曰：今年两会，最高检副检察长姜某在评价“局长日记”时讲的一段话，可作为对Ｙ现象之解释：贪官也是个人，一个贪官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坏的。每一个贪官后面都有一段辉煌。贪官有自己真实性的一面，为社会做过贡献，“他曾经是好的”。如果不好，“他能当这么大的官吗？”
唉！早已带病之官员，为何非到病入膏肓才发现？
哎！别操心，反正书记校长钦定，关你我屁事。
□ 读者投稿
刊登在 2010 华夏快递 kd10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