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的“怪事”
·季 吴·
７月２８日的“记者读报”说到，某大学的毕业生在毕业照相时，有人问他们是些什么人在和你们照相，学生们摇头说：“不认识”。而那些人正是他们系（或学院）里的教授、学科带头人。为此，“记者读报”批评了因名教授不上本科课，以致学生们不认识老师的现象。
其实，大学生不认识校长、教授这是近十多年来早就存在的“平常事”，只是在高校扩大招生以来更普遍、更严重罢了，没有什么奇怪的。
初入大学的学生们都怀着兴奋、激动的心情走进教室，想目睹教授的风采，领略教授的渊博知识，听听有别于中学那种满堂灌的讲学方法。岂料，从第一堂课到期末，甚至整个四年，大多是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助教或略有水平的讲师、副教授上课，教授的影都没见过。至于学科带头人就更难见到，更不用说“瞻仰”校长的尊容了。
教育部早也注意到“教授不教”的情况，所以提出了一些硬性规定，迫使教授们为本科生上课。比如，在大学本科教学水平评估指标体系中就明确规定，５５岁以下的教授，必须上本科课，否则教学这项指标就算不合格，同时规定，要评为优秀的学校，所有教授，即包括５５岁以上的教授，都必须为本科生上课。还规定年轻教师要经过岗前培训才能上讲台。
这些规定，按理说应当对教授上本科课是一种鞭策，是有利于提高本科的教学水平的。但是，由于高校规模发展太快，研究生也急速发展，因缺乏教授而影响了教学质量是不争的事实。加上现行在政策，鼓励的是教师们出科研成果，而非教学效果。所以，教授们热衷于搞科研和事业研究生，特别是博士导师，每月的最低津贴费就是２０００元以上，比一个教师的正常工资还高。而且上研究生课程也很随意，可多讲，可少讲，也可以把学生叫到家里来指点、指点算数，如遇出差、开会，也可以暂停，有的干脆叫研究自学，根本不上课，有的排了课也不上课，只叫研究生自己看，到时交一篇“论文”就给分数，课酬自然照拿，而且比本科的课酬更高。而且研究生可以当成导师的廉价劳力使用，有了科研成果，主要成绩是导师的，不仅有奖励，而且可以申报各种荣誉称号，荣誉之后是经济收益和无形资产。教授们自然会将主要精力放在跑关系、争项目，弄资金上，有经费就有提成，可以用经费请客、送礼、旅游、甚至买小轿车，有这种名利双收的事，谁不想做？
至于本科课程就没那么随便了，首先是不能随意缺课，其次是现在的大学生不会记笔记，不会自学，都得当成高中生来教，教师还得改作业，再加上某些课程还有大学生的全国性统一考试。这给自然而然会给教师带来压力，相比之下谁还乐去站这个三尺讲台呢？
但学校又要应付教育部的评估检查，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手段就不断创新出来。由于教育部只规定教授必须上本科的课，但却没有具体课时要求，于是有的学校，就让名教授为本科生作一两次报告，总学时不会超过６学时，就算是履行了教育部规定。某个学校一位年轻的博士导师，由于“工作太忙”，在教育部评估检查前只好安排６小时的报告，但他还是“挤不出时间”，于是就让他的徒弟为他“完成了”这项任务；有的学校，在课程表上排了教授名字，但实际上课者仍是助教或讲师；还有的学校，一门课同时一位排教授或一位年轻教师，美其名曰：师傅带徒弟，但实际上师傅从来没有去听过徒弟的课，也没有审阅徒弟有的教案或讲稿。上级派来的检查专家看的是记录，那有耙根问到底的？而且这些专家大都是从各高校抽出来的，都知道这套把戏，也就眼不见为净，用不着太认真，否则伤害了兄弟院校的感情。就这样，大学生们四年过去，不认识教授特别是知名教授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强调名教授上课，不等于否认年轻教师的作用，更不能说年轻教师都不行，何况名教授也是从助教授成长起来的。但是，文革以来，高等学校在没有明文规定的情况下，实际上取消了助教制度，即有助教职务之名，而无助教之实。由于教师缺乏，大学毕业生进入大学就上讲台，这是相当普遍的现象。这些没有经过教学培训的年轻人，不懂得组织课堂教学，不知道如何启发学生思考，有个别年轻人的板书，乱七八糟，写的字要“考古”专家才认得出来。这样大学里就是：教授既不教也不授，助教不助就“上教”的现象就不可避免了。想想，这样的教学质量，能培养出高质量的毕业生吗？
教授是稀缺的无形资源，是不能轻易放弃的，有的人已经是日理万机（起码是日理千机）的官员或老总，还继续兼任大学的教授或博导、硕导。要知道，官衔加学衔是一种双保险资源，谁见了都会敬仰三分。所以不用说本科学生不认识教授，研究生也未必经常见到自己的导师。有个这样的真实故事：某日一位省级领导来某大学视察，见到一位学生问：
“你是几年级学生？”
“我是博士生，三年级。”
“啊？！你导师是谁呀？”这位领导也是学者出身，而且对本省大学比较了解，所以他惊问那位博士生。
“是ＸＸＸ！”
“你和他经常讨论问题吗？”这位领导知道ＸＸＸ是省里名人，并且已经有了高级官职，便这样问。
“我还不认识呢！”博士如实地回答。
也许有人会问，那么名教授们一天究竟在干什么？现在的名教授，不是社会名流，就在企业兼职；不是到处讲学（高报酬）就是跑各种关系；不是某学校的顾问和客座教授，就是某政府机关的“长工”（打工专家）；有的教授在全国飞来飞去，在省里跑东跑西，很少在学校露面，揽项目、找资金，然后让研究生打工，成了他们的主要职责；还有一些名教授，在有了教授和各种荣誉称号之后，又在证明“两点之间曲线最短”，忙于争取进入某个组织，并选进高层领导，凭着其荣誉称号进入人大、政协或政权机构；还有的为企业打官司、做广告、搞策划，从中所获“灰色”收入数以万计，远远高于一个教授的工资。最后，大家都在实现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而没有把培养优质大学生作为自身的责任，让国家利益最大化。
当前，大学的教学质量到了不能不引起重视的时候了。我作为一个大学生的家长要呼吁，教授们：还是把收收心吧，让那些从在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并他们交了昂贵学费的大学生，得到应有的回报。也希望大学名教授们想想国家多么需要大批创新性人才，而且这些人才要超过你们，国家才有希望。
□ 寄自中国
刊登在 2006 华夏快递 kd060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