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笔下的世界常令人不寒而栗：在小说《审判》中，无辜的约瑟夫·K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逮捕和审判，却始终无法得知罪名；在《城堡》里，主人公K苦苦试图见到城堡里的权力人物，却被层层官僚程序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这种荒诞离奇的情节正照进美国的现实——在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政府行动中，大批遵纪守法的国际学生仿佛置身卡夫卡的小说情境：没有明确指控，没有申辩机会，却被突然宣判“身份死亡”，陷入噩梦般的境地。美国这个法治与法制国家正在叙说荒诞的卡夫卡式寓言。】
这个春天，美国各大学的留学生们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慌：从3月底到4月初，全美已有超过千名国际学生的签证被吊销或SEVIS身份记录被删除。 SEVIS（学生和交流访问者信息系统）是国土安全部用来管理持学生签证者身份的数据库，一旦记录被标记为“终止（Termination）”，意味着学生的合法身份即时失效，需要在短时间内（通常15天内）离境，否则将面临被拘捕、遣返的风险。正如一位法官所感叹的那样：“你们意识到这太卡夫卡式了吗？……一个学生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从你们声称对其身份没有影响的系统中移除，这显然是胡说八道。”。这样的场景仿佛小说情节，却真实地发生在所谓法治典范的美国土地上。
更令人不安的是，当事学生和学校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没有任何预先警告。斯坦福大学等多所名校的国际办公开诚布公地表示，校方事先并未收到政府通知，只是在例行检查SEVIS时才发现众多学生身份异常。一夜之间，学生们通过学校邮件得知自己的签证被撤销、身份被终止，完全不明所以。全国各地的留学生微信群、Reddit论坛、小红书上到处弥漫着惶恐，数以千计的年轻人自发建立“受害者群聊”，焦急交换信息。有的学校把后台截图发给学生，终止原因一栏赫然写着：“因刑事记录审查或签证被吊销”——然而许多人从未犯过任何罪。一位留美博士生如坠梦魇：“就好像《审判》的场景重现——我们莫名其妙被判了‘身份死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个人命运在任性执法下的沉浮
在这场离奇而残酷的风暴中，每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都被裹挟其中，成为体制荒诞的牺牲品。他们的经历就像一篇篇真人版的《审判》续集，令人唏嘘不已。
刘晓天，达特茅斯学院计算机科学博士生，正埋头研究前沿课题，准备将来为科技创新贡献力量。4月4日那天，他突然接到校方通知，得知自己的F-1签证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单方面终止。惊愕、困惑、恐惧瞬间将他吞没——他一向守法敬业，从未有任何违纪记录，竟遭此横祸！ 仿佛晴天霹雳，他骤然被从正常生活中抽离出来，推入一个充满荒诞色彩的异次元：实验室进不去了，奖学金停发了，前途悬于一线。而当他奋起维权，将政府告上法庭时，迎接他的竟是一场近乎荒谬的对话：政府律师自己都承认无法解释原因。所幸法官明察秋毫，当庭怒斥这种做法违反常理和正义，批评政府的所作所为“太卡夫卡式”。随着一纸禁令下达，刘晓天暂时夺回了继续留美的机会。然而，他的科研已经被打断多日，心理阴影更难以消散——谁又能还给他那个原本宁静而有序的学术生活呢？
另一位来自麻省理工学院的中国女学生同样身陷荒诞命运的漩涡。这位22岁的MIT应届毕业生，本该在五月底开心走上毕业典礼的舞台，并计划留校攻读博士。然而，四月初的一天，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签证早在去年因一场误会就被吊销，而现在连SEVIS身份记录也被彻底删除！这一切源于她和前男友的一次感情纠纷。当时男友误会之下报警，她一度被警方指控，但很快法院查明真相、撤销了指控。她以为一切已经过去，未料这桩无心之灾竟在一年后卷土重来，将她推入身份黑洞。收到身份被终止的消息后，她不得不紧急提起诉讼。在提交诉状三天后，美国国务院居然发来通知，要求她立即离境！情势危急下，她连夜申请临时限制令，所幸法庭及时下令，暂时阻止移民局逮捕或遣返她。短短几日内，这位品学兼优的女生从前途光明的学术新星，险些沦为“黑户”甚至囚徒——个中荒诞，实不下于卡夫卡笔下的噩梦。
普渡大学的几名中国留学生也经历了类似的折磨。他们之中，有人只是因为多年前领过一次超速罚单，有人不过是在校园停车时吃了张违规罚单，却突然间收到了身份被吊销的恶讯。这些在常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却像放大镜下的罪证，被执法部门翻出旧账大做文章。更有甚者，据报道甚至有留学生因为自己是案件受害者却反而受到牵连——仿佛在这个荒唐的体系中，哪怕你无辜受害，也难逃“有嫌疑”的阴影。一位曾协助代理多名学生诉讼的律师感叹说：“有的学生仅仅因为一张超速罚单，有的甚至是犯罪的受害者，却在此次事件中遭到身份终止”。这一桩桩案例勾勒出近乎黑色幽默的图景：守法勤奋的留学生们，在重重迷雾中被贴上莫名的标签，个人命运被系统性的荒谬所蹂躏。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混乱中，一些有正义感的法律从业者和高校及时伸出了援手。全美各地已有二十多起类似诉讼成功获得TRO禁令保护。有的律师事务所一口气代理了上百名学生集体应诉。名校校长们也纷纷发声谴责这种做法：MIT校长萨莉·科恩布鲁斯明确表示，美国政府如此无理由、无通知地突然撤销学生签证和身份，将对全球人才产生强烈的寒蝉效应，严重削弱美国的竞争力和科学领导地位。这些声音如同荒原上的呐喊，试图唤醒执迷于荒诞政策的当局者。然而，对于那些深陷噩梦的学生个人而言，每一天等待都是煎熬：他们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继续上课，不知道会不会有移民官突然出现将自己带走，更不知道自己的美国梦是否就此破碎。
程序正义失守下的执法任性
对于这些突然被“宣判”的留学生而言，真正令人绝望的不是现实版的“审判”降临，而是救济途径的缺失。正常情况下，吊销签证或驱逐出境需要经过正当法律程序，但是在此次事件中，美国移民当局选择了一种极不寻常且不透明的操作——绕过司法程序，直接在后台删除学生的SEVIS记录。正如资深移民律师布拉德·巴尼亚斯（Brad Banias）所指出的，这次大规模身份终止“是一个政治操作，而非法律决定”，是移民当局试图通过技术手段规避正式的驱逐程序。学生们没有收到任何官方邮件或信件通知，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未经通知、听证或法律依据”就被剥夺了合法身份。这一系列举动公然违反了《行政程序法》以及美国宪法第五修正案所保障的正当程序和公平保护原则。
更荒唐的是，当学生被逼上法庭讨要说法时，政府方面竟拿不出像样的理由支撑其行为。在新罕布什尔州的联邦法庭上，法官质问政府律师：“为什么达特茅斯学院博士生刘晓天的F-1学生身份会被终止？”政府律师的回答令人瞠目结舌：“我没有任何事实依据来解释身份为何会被改变。”律师当场承认，政府连“罪名”都说不出来。刘晓天的代理律师金尚燁当即反驳：“原告没有犯过任何罪，连一张违章停车罚单都没有——他甚至根本没有车。”面对如此明显的无辜者，政府仍执意取消其签证，让他失去学习与工作的权利。这种莫须有的执法态度，活生生再现了《审判》里荒诞无稽的桥段，而法官最终认定刘晓天因身份被撤而“无法继续研究、失去收入，构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害’”，迅速颁布了临时限制令（TRO）恢复其合法身份。
然而，并非每位学生都如此幸运地遇到理解他们处境的法官。在印第安纳州，五名来自普渡大学的中国学生和两名其他大学的学生集体提起诉讼，要求法院恢复他们的签证身份。然而，当地法官最初拒绝发布紧急禁令，声称仅凭“可能被遣返”的风险不足以证明会有不可挽回的伤害。法官甚至表示，失学不过是“教育上的中断”，称不上无法弥补的损失。这种冷漠的论调无疑加重了学生们的愤懑：难道辛苦多年取得的学历前途、人生命运，就这样被一句轻飘飘的“中断”所抹杀吗？事实上，这些原告学生大多也有过与执法部门接触的“纪录”，但无一不是小题大做：有的是几年前一次超速罚单留下的指纹记录，有的是卷入朋友间口角被带去警局做笔录，事后并未被起诉。美国国土安全部自己的官员安德烈·沃森也承认，他们只是将学生信息与刑事数据库进行比对，只要“匹配”到某条记录，不管案件早已撤销或结案不明，就一律取消其SEVIS身份。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刀切式的执法，将大量无辜学生拖下水，暴露出移民执法体系中极度的随意和滥权。
这一系列“卡夫卡式”的操作背后，隐约透出政治驱动的痕迹。在今年3月的一场记者会上，美国政客鲁比奥公开谈及留学生问题时语出惊人：“我们每天都在这么做。每次发现一个这样的疯子(lunatic)，我就取消他们的签证。”在他口中，留学生仿佛随时可能变成危害国家安全的“疯子”，需要被毫不留情地清除。这番言论与其说是在解释，不如说是在恐吓，也难怪有律师质疑政府此举意在制造寒蝉效应，以恐惧驱赶留学生离开。有媒体报道称，特朗普政府高层曾对执法机构施压，要求提高驱逐出境的数字。如今大规模终止留学生身份记录，不排除是某种“凑指标”的产物——拿一批青年学子的前途来充当政治业绩的筹码。如果真是如此，那无疑是对法治精神的莫大讽刺：执法部门本应秉持程序正义，却为了政治目的将法律变成了任意操纵的工具。
法治滑坡与信任危机
当美国执法机构以如此荒唐的方式对待无助的留学生时，人们不禁要问：自诩法治典范的美国，何以堕入这般卡夫卡式的荒诞？程序正义被架空，法律成为工具，这标志着美国法治精神的严重滑坡。从前，美国高等教育和法治环境吸引了全世界的青年才俊；而今，这些青年却在这里亲身领教了权力任性和法律失序的苦果。毫无疑问，这场风波正在撼动国际社会对美国法治和教育体系的信心。去年全美约有110万国际学生为美国高校带来数百亿美元的经济贡献，他们不仅支付高额学费，还支撑了众多科研项。如今却有人以“确保国家安全”为由大批撤销他们的签证。试问，在没有证据表明这些学生真实危害的情况下，如此因噎废食般地自毁长城，究竟是在保护国家，还是在伤害国家？
高等教育领域的专家早已敲响警钟：对留学生的粗暴对待将导致国际人才对美国敬而远之。麻省理工学院校长科恩布鲁斯警告说，这种签证撤销威胁将大大降低全球顶尖人才赴美深造的意愿，长此以往，会损害美国的竞争力和科学领导地位。更深层的影响在于信任的流失。正如“高等教育与移民校长联盟”的执行董事米里亚姆·费尔德布鲁姆所愤慨指出的，政府竟轻描淡写地建议受影响学生“转去别的国家”完成学业，这种态度无异于承认美国已无法保障他们最基本的权益和尊严。这对美国高等教育的声誉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一旦“留学美国等于自陷险境”的印象传播开来，曾经向往自由法治的青年将不再把美国视为理想目的地。美国将在未来的国际人才竞争中痛失关键优势。
面对这一系列令人痛心的事态，我们不能不追问：美国究竟怎么了？当年撰写《审判》的卡夫卡，是为了借助荒诞的寓言警醒世人，揭露官僚体制如何吞噬个人命运。而今天，一个标榜民主法治的国家却亲手制造出卡夫卡式的荒诞剧，令无辜的学子们付出代价。这是整个社会的耻辱和损失。救救孩子！我们不禁呼唤起鲁迅笔下那振聋发聩的呼声。留学生是中美人文交流的桥梁，也是人类知识共同体的未来财富。他们理应得到公平对待和法律保护，而不应成为政治角力的牺牲品。美国社会必须深刻反思：是选择回归法治正轨，捍卫宪法赋予每个人的正当权益，重建国际教育的信任？还是任由荒诞继续蔓延，坐视昔日的灯塔滑向黑暗？历史的剧本不应由荒谬来书写。唯有迅速纠正错误、恢复法治的光芒，我们才能确保这样的卡夫卡式悲剧不再重演，守护住民主法治的核心价值！救救来自世界各地的留学生，救救美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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