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长距离越野滑雪
3月中旬连续三天的高温（14/15/16日最高气温分别是9.6/14.9/16.3摄氏度）给我的2024-2025越野滑雪季度画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句号。这个冬天的降雪量在这句号之前是226.6厘米，几乎正好是以往153个冬天的平均值229.4厘米。我在这个冬天越野滑雪71次，比我过去25个冬天的平均次数75略低一点。
只要条件许可，在冬天我是天天越野滑雪的。遗憾的是因为气候变化，“条件许可”的日子似乎比以往少了许多。不言而喻，这些条件中，最重要的是地上有雪。这意味着不但天要将雪下下来，而且下在地上的雪得保留得住，气温向上波动的幅度不能太大是关键。
从锻炼身体的角度讲，很少有运动可以和越野滑雪媲美。首先，在步行、跑步、骑车、溜冰、轮滑、跳绳、划艇、游泳、和越野滑雪等这些心血管运动中，只有游泳和越野滑雪是真正意义上的全身的运动，而且这两项运动是在人生任何阶段都适宜的。更难得的是因为这两项运动身体受伤的可能性是极小的，“除非是有奥林匹克运动员的训练量”，我一运动医学教授朋友说。
一般认为越野滑雪对心血管健康要求比跑步更高，因为需要上半身和下半身肌肉的共同努力。它同时也是最消耗能量的运动，一个小时的越野滑雪的运动量几乎是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跑步。难怪高水平的越野滑雪运动员在训练期间一天要进食五或六次。但几乎所有这两项运动都做的人知道，我们的身体能够承受和持续每天两小时的越野滑雪，然每天两小时的跑步却是不现实的或愚蠢的。
这个冬天的71次滑雪，其中59次是在渥太华河北岸的越野滑雪胜地Gatineau Park。这个占地361平方公里的国家公园是欣赏和享受自然的胜地，在冬天更是以其长达200多公里的越野滑雪道而闻名于白雪的世界。此公园离我家最近的入口开车半小时，而我每次来此都滑上16公里或更长的雪，依雪况16公里用时总是在1小时10分到1小时30分之间。选择这路线和距离最基本的原因是时间的限制，毕竟每天为滑雪花上两个多小时已是极限了。这之后也有体力和精神的考虑。这条来回16公里的路线从公园最南边的入口开始到公园中部两条大路的交接点，去程是从南往西北方向。在这条路线上有四个大上坡，往上滑无疑是最消耗身力和时间的。其中第三个大上坡长达1.5公里，平均坡度5.7%，最大坡度8.4%，坡顶到坡底垂直落差为62米。此坡上有两个大转弯，往上滑时不怎么觉得，但雪很冰用古典式的轨道往下滑时，这两个弯却是让人提心吊胆。
在我的心目中，每次去Gatineau Park越野滑雪是真正的滑雪。起伏的山峦、时常扫压过的雪道、和寂静的森林、再加上很多时候在远方和白雪熔为一体的蓝天，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来到这里。在这里洗涤自己的心灵，在这里锻炼自己的身体。
在我居住和工作的附近，近些年越野滑雪的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最重要是有几条小道冬天都有志愿者扫压雪并设古典式滑雪的轨道。但我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在这些小道上滑雪，因为它们于我地势都太平了，距离也不够。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使我去Gatineau Park那么多次，是因为那里是山，雪当然没有城里的化得那么快。在气温起伏很大的日子和春天这是很明显的，尤其是公园朝北的地方和公园的中北部。但因公园离我家最近的入口是在公园的南部，而其它入口都比它远上至少13公里还要穿过大半个城，这就意味着至少在上班的日子我去公园的中北部滑雪是不大现实的。
2024-2025的这个冬天初期实在让我沮丧。雪下得不算少，12月4日第一场雪就有8厘米，然后马上在7日和8日再给了11.6厘米和8.4厘米。12月10日不到，就下了近30厘米的雪，瑞雪兆丰年啊！可惜的是这以后的14天不但没有新雪下来，更难过的是气温高，17和18两日连续最低气温都在零度以上，地上的雪几乎都化光了。
于世上的一切，“上帝是微妙的，但无恶意”（Subtle is the Lord, but malicious he is not。爱因斯坦说）。就在眼看着要过一个绿色的圣诞节时，12月23日的下午到24日的早晨，下了17厘米的雪，邻居见了面都高兴地说这雪是上帝让人过圣诞节的。不幸这是真的，过完节后，连续四天的最低温度零上的高温又将地上的雪清干净了，而且到年底没有下过雪。这情形就如上一个冬天一样。上个冬天第一场真正的雪是2023年12月4日下的。这场近18厘米的雪让我和其他钟情于越野滑雪的人高兴极了，这么早就给一场大雪，也许这预兆着一个滑雪的好季节，就如2007-2008那个冬天？那个冬天11月21日就可以滑雪了，而且更难得的是气候没有很大的波动得以让我滑了114天的雪。
也许是为了证明2007-2008的那个冬天是统计意义上出格的，2023年12月4日那场大雪后的没有几天气温就升到摄氏零度以上，而且持续几天，眼看着大部分雪就消失了。更不堪提的是2024年2月20日以后也就再没有下过雪了。于是2023-2024这个冬天是我有二十多年详尽锻炼记录上越野滑雪最少的冬天，仅仅41次。我爱滑雪啊，可没雪让我怎么滑！
过年总是想得到点礼物的。2025年元旦，7厘米的雪从天上飘下来，使自己在星期六，1月4日的一早就去了公园的中部，第8号停车场。双手将滑雪杆在雪地上轻轻的一撑，就证实了为什么越野滑雪是我最喜爱的运动。那妙处实在难与君细说，但却是实在的。在一条长达3.38公里的雪道上，我来回滑了四次，累计27.01公里，用时2小时16分钟。我之所以选择来回是因为这道的两头都是公路，继续的话得将滑雪板提在手上，越过公路。而北面越过公路后开始是一小道，不会有多少雪。27公里滑下来，我没有一点累的感觉，事实上连汗都没有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是因为稍有点内急了，尽管我早上起来后连水都没有喝过。当然滑这么长的距离没有感觉累是因为此道上没有很陡很长的上坡，但另一方面我觉得自己的状态也不错，更因为自己太想越野滑雪了而充满了热情。
接下来的周日五天因为没有足够的雪和要上班（其中有两天可以在家工作）而没有时间去远的地方，只好打了五天壁球，聊胜于无。冬天连着五天不能越野滑雪，实在是让人不开心。周末，1月11日，我一早就去了Gatineau Park的中部，然后一直往东南方向滑，翻山越岭，记起上个星期6滑了27公里，这个星期六无论如何要滑得更多。让我高兴的是自己状态很好，一个又一个大上坡，不在话下，更用不着说平地和不陡不长的坡，整个滑了28.14公里，花了2小时33分钟。星期天又是一早去了那里，考虑昨天滑这么长距离，开始想滑上20公里以内就可以了。但滑着滑着，觉得自己精神和体力非常好，而且昨天怎么就没有再多滑一点，破30公里？这想法很快就占了上风，自己就考虑和设计一条更长的路线。让我非常自豪的是早上起来一口水都没有喝的我，用2小时44分钟滑了31.34公里。
我已有许多年没有滑过高于21公里的距离了。记得第一次30公里以上距离的越野滑雪是2005年的2月。那时我还不会滑溜冰式，而且我的古典式的滑雪板还是那不需要打蜡的。但我那时年青，更有在不能滑雪的季节上班时每天跑10.26公里的身体，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从3号停车场一口气滑到Champlain观望台，来回37公里，用时3小时10分钟。去程的道路上滑公园里最长的上坡，当时并不知道这事实，只是觉得这坡怎么这么长，滑了这么久，依然还是上坡！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技术很差，但热情和体力有的是。滑的每一步效率都不高，但靠着高频率也在一个可接受的时间里滑下这么长的距离。
2005年底我买了溜冰式的滑雪板，很喜欢，觉得比滑古典式多了不少滑起来的感觉，速度当然也快了不少。2005年的第一次滑长距离的成功让我在来年的春天充满了信心挑战自己。3月，我隔着一天滑了两次长距离的雪，3月21日33公里，3月23日42公里，这是我越野滑雪记录上最长的距离。这些距离都是中间没有休息和喝水滑下来的，其中33公里用时2小时30分钟，42公里4小时20分钟。后者用时比前者从比例上说高出许多，路线不同当然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如此高强度的付出当然是导致这结果的主要原因。事实上，在当天的锻炼日记上，我写道，“滑雪42公里。最后12.9公里竟用时1小时50分钟，实在是太累了”。
让自己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是防犯这“太累”的意识却几乎导致了我唯一的一次几乎困在山上不能滑回起点，需要呼唤帮助的经历。那是2007年1月18日，这个冬天雪非常少，2006年的12月只有27-31日这5天能够滑雪，而2007年的1月开始的14天也都没有雪可滑。于是，1月18日自己可以去Gatineau Park滑雪时，就想滑长距离，因为我太想滑雪了。考虑到今冬滑雪还不到10次，身体和技术肯定都还没有进入比较好的状态，就为这37公里的长距离滑雪作了充分的准备。这些准备都是这以前和之后滑雪都没有的，其中包括打算回程之前休息一下，背上一个双肩背的包，里面带上一瓶水和两件准备中途换的衣服以及一点零食。因为打算不要让自己太累，去程上频率自然是不高，18.5公里滑了2小时12分钟，自己还安慰自己这是因为这路程上滑了公园里最长的两个大上坡并且雪况也不是那种快的，回程会好得多。于是自己在山顶的一间小屋里坐下来，换了早已湿透的衣服，吃点东西和喝点水，休息了45分钟。但往回滑刚开始，自己就意识到问题来了，那45分钟的休息不但让自己的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更重要的是那奋斗和坚持的意志也在这休息的时间内消失了。记得上中学时有老师讲过长途拉练时不能停下来，再慢也得坚持着，因为停下来以后再走就更难了。 这下真的体会了，这痛苦而且漫长的体会！回程上，不要说上坡，就连在平地上滑都觉得费劲，每一步都是那么无奈地吃力，滑上一段就得停下来歇一下，回程这18.5公里眼看着就变得如天涯那么遥远，而那寻求帮助的念头也不时在脑海里涌现。但每次理智和骄傲都战胜了那放弃的想法。一步又一步地滑，经过2小时23分钟的努力，自己终于回到了停车场。回程当然不都是下坡，但没有去程时那种特长的大上坡，所以正常的话，回程应该比去程用时少。加上休息的时间，今天在山上花了5小时23分钟。这是我在山上滑雪时呆的最长的时间，也是几十年越野滑雪唯一的一次不堪回首，但教训深刻的经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体力和测验自己的意志，2008年的1月，自己又滑了一次42公里的雪，而且这次也和平常一样，水、食品、和衣服都不带，在那个感觉很好的日子，用3小时30分钟滑完了这距离。比2006年那次快了50分钟。这当然是技术的进步、经验的积累、和每天都锻炼的结果。
回看自己的锻炼记录，滑高于20公里以上的日子，有一半多点是在2005-2008这4年。2008年以后几乎有10年没有滑多于20公里的时候。2018年有5次，这以后的6年只有在2020年和我博士后的导师一起滑雪的那次超出了20公里。那天我从Gatineau Park南边往西北方向滑，他从公园的中部往东南，我们途中相遇后一起继续朝西北方向滑去。到了平常我往回滑的地方，感觉自己状态不错，更重要的是特别愿意和他这样的高手一起滑，于是就多滑了5公里。
不想今年1月的前两个周末有三天分别滑了27.01，28.14，和31.34公里。更重要的是每次滑完后人并没有觉得累，仿佛还可以滑不少距离似的。就如有时跑步体会过的，身体仿佛进入一种“自动驾驶”状态，不但不知累，而且相信这状态可以无止境地在脚下展开。这种神秘的状态是可遇不可求的，更是我们最渴望得到的。滑31.34公里的那次在24公里时要滑上平常每次滑的那个陡且长的大上坡，只是平常滑时脚底下才滑了6公里，但现在已有24公里了。没事，自己身体依着山势，依或左或右，一步一步往上滑。滑到顶时真有那“神高驰之邈邈”的感觉，更是知道这之后只有两个比这坡短和没有这么陡的上坡了，破30公里绝对是没有问题。这“指西海以为期”的豪气和骄傲，也让我想起了苏轼的“老夫聊发少年狂”。苏轼写这句诗时事实上才38岁，也许因为近代以来健康、医疗、和卫生的进步，那时普通人38岁的身体和今天60来岁的有可能差不多？滑完30多公里的雪，眼看就是64岁的我，并没有那“发少年狂”的感觉，回首看着蓝天下那让人心醉的白雪，倒真是感到“神高驰之邈邈”！
Figure 1 让人“神高驰之渺渺”的仙境
Figure 2 “指西海以为期”
2025-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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