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系以研究生为主,本科大学生只有1-3人。每年招生的研究生中,读博的大约十几人。我记得那年考博士资格的有22人,系里在考试成绩排列的中间划了通过的分数线,让一半的人过。
硕士生也是十几人,大部分硕士生都在一个专门的项目里。这个项目是我导师主导创立的,专门招在工业界已经工作几年的学生。这帮人招进后,必须修满45个学分的课,包括一些当时比较流行技术的课程,然后去公司做一段实习。这个项目有点镀金的性质,来的学生都是想在事业上加速的。读这个学位,学到了时髦的知识,回到公司,就容易往上升了。我的几个读完博士去公司的同学说,这些硕士生在公司里,爬得比博士生快,有些当了头,领导同系毕业的博士们。
这个项目的学生,80%以上都是美国白人。年龄大多数在30岁以下,也有些年龄较大的,拖儿带女的。我不清楚他们读书的费用是自己付的,还是公司付的?当然,个人支付的,肯定是可以用学生贷款的。对这些已经工作的人,去读书除非是后来有较好的上升渠道,否则,从金钱上说,是不合算的。
这个项目的学生,都上同样的课,相互之间抱团。其他读博和硕士的研究生,也跟他们在一起上大部分课。有一位老美同学,跟我交往比较多。他在公司已经工作多年,拖家带口来读这个项目。据他说,他哥哥是一个州立大学的教授,但是,赚到钱远不如他在工业界的薪水。他对读完后的工作信心十足,期待会在公司里往上爬。果然,几年后,在他同一公司工作的同学说,他的确做到了公司高层。他本人是一般的州立大学毕业,从我们接触的经历来看,他的本科基础不是很好,但是,他脑子很灵活,会找各种资源来解决问题。公司应该是喜欢这样的员工。
博士生也是美国白人为主。因为本校读这个专业的学生人数很少,而且似乎有不成文的规定博士生不招自己系的,所以博士生都是其他学校来的,州立大学毕业的为主体生源。
我入学时,同期的美国学生大多都跟我年龄相同,都是大学刚毕业,少数的已经工作几年了。
入学后,我被安排到一个办公室,跟同组的另一个同学共用一个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在地下两层,没有窗户,不透风,灯光却明亮。我在中国的大学读本科时,自习室是一个超大的房间,里面上百学生在一起自习。现在有了自己的办公桌,两人的办公室,还有电话,我感觉上非常好。
我的办公室室友同学LF是美国出生的以色列人。她父母在美国念书时有了她,因此LF有美国国籍。但是,她在以色列长大,在以色列上了大学,读了硕士学位。平常她做笔记,跟人聊天以希伯来语为主。她的英语很流利,虽然仔细听会感觉跟美国本土人有点不同。我记得她父亲曾经是德国一个大学的教授。即使她成长在以色列,也接触了大量美国文化和习惯。但是,她的文化,习惯,思维和一些观点,跟本土的老美还是有所区别。
她个子瘦长,看上去背有点驼,经常穿一件灰色的运动衫。她当时单身,养了条狗,来学校也带到办公室里。她的狗是条小狗,不大,很听话。狗一直在办公室里呆着,难免让人感觉进入办公室,有一股味。
我刚入学,有许多问题不清楚。LF自然成了我的小老师,告诉我系里的情况,如何选课等。虽然她出生在美国,但是因为她是犹太人,而且是在以色列长大,所以她的文化和习惯更贴近以色列人。办公室里有电话,我基本上不用电话,她花许多时间在电话上,大多数时间是说希伯来语,我完全听不懂,所以也不影响我读书。
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1984年我回中国探亲,给她写了明信片。当时正是洛杉矶奥运会,中国选手多年后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恰好碰上苏联抵制那一届奥运会,在奥运会上大放光彩。她回信中特地提到了中国运动员的精彩表演和良好成绩。我请她到我家吃过饭,她也请我们去过她在校外住的地方吃过她做的饭。临近毕业时,她跟一位在硅谷公司工作的犹太人谈恋爱,不久结婚生子。我做的课题,有点延续她的工作,所以对她的博士论文内容很熟悉。她的工作中规中矩,在某些方面被同业其他学者质疑,但是没有大的问题。她拿了博士之后,似乎并没有去找工作,大概是有了孩子,开始注重家庭的建设了。因为她丈夫在硅谷工作,不可能去其他地方工作也可能是主要的因素。作为我们行业不多的女博士,她如果想要找到话,应该是有些机会的。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搬到离实验室更近的一间办公室。除了LF, 办公室又添了一位新成员DE。DE是我们组一位快要毕业的老生,年纪有三十多岁,胖乎乎的,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头发有点秃。他有2个孩子,一家住学校带家属的研究生宿舍。据说DE有过许多经历,包括曾经管理过一个加油站。DE的博士论文不涉及实验室工作,完全是理论分析。因为有家,又临近毕业,所以他基本上不来办公室。有一次周末,我到办公室,听到实验室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打开实验室门一看,室内摆了一些打击乐器,DE正兴致勃勃地在玩这些打击乐器。他说,因为家里没有地方,实验室里空间大,他把乐器带到实验室玩玩,过把瘾。
DE的博士工作做的很不错。他在某一领域,综合前人的工作,做了总结,而且,用动态图像连续地表现了结果。要知道,那个年代,没有PPT, 所以在专业会议上一展现,深得业内人士兴趣。或许是因为他的研究成果出色,DE似乎有点飘飘然。有次,他在专业会议上演讲完之后,业内其中一个分支的领军人物,明尼苏达大学的一个教授提了一个问题。不知什么原因,问的问题导向到了关于业内两个分支的重要性的讨论。DE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说我的这篇论文抵得上你们研究领域的十篇论文。这无疑炸了锅,引得明尼苏达大学教授非常不愉快。这件事是组里另一位老美同学告诉我的,提醒我千万不能说类似的话。
DE毕业后,选择回自己的老家,到西华盛顿州立大学做教授。他本人就是从这个学校读的本科。我们大家为他惋惜,认为他是落入小池塘的一条大鱼 (a big fish in a small pond) 。他去当教授后,再没有出过有影响的文章。DE比较佛性,我导师说他不是Killer Instinct,没有强烈的竞争意识。另外,他毕竟去了一个小学校,能够施展的平台太小。
DE去当教授的一年后,有一个区域性的专业会议在DE所在的学校举行。我们组的几个学生开了学校的一辆面包车,拿着一张系里的加油站信用卡开车去西华盛顿州立大学。途中我们顺便游玩了火山口(Crater Lake)国家公园和喷发了才几年的圣海伦火山。印象深刻的是圣海伦火山喷发造成的遗迹非常明显。岩浆流过的地方寸草不生,没有流过火山岩浆的地方草木郁郁葱葱,中间划了一条明显的界限。30多年后再去圣海伦火山,附近已是树木成林,郁郁葱葱,难以看到火山喷发的痕迹。
系里没有提供开会住宿的费用,我们一路野营。华盛顿州是个多雨的地方,我们到了之后有一天下雨。DE知道我们要去营地冒雨野营,特地让我们到它他家打地铺。这样我们在他家楼下客厅里打地铺住了一晚,大家轮流在他家洗了热水澡。我印象深刻的是半夜感觉脸上凉乎乎的,醒来发现是他家的猫在舔我的脸,然后我再无法入睡了。
美国同学BH本科跟DE是同一大学,拿了数学和我们专业的本科学位。他比我高两届,原来进入的是我导师主持的硕士项目,后来转成博士生。BH嘴很甜,会说一些恭维的话,说话办事比较圆滑。你去找他帮忙,他会显得很热情,但是,往往得不到实质的援助。
有一年我们一起去东部开会,系里资助的经费少,我们组里几个男同学挤在一间旅馆房间里。开了几天会后,发现BH没有回来睡。原来他跟邻系的一位女研究生相好上了。那位女生,瘦小但很精致。他们就这样好了下去。毕业后,他们去BH工作的大学,结婚成家。
我记得BH拿学位时,我去参加了系里的毕业典礼。在典礼上,遇到他父母,跟他们聊了一阵。过后,BH一个劲跟我解释说,他父母来自小地方,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比较激动,让我不要往心里去。我说我理解父母为自己孩子取得的学业感到骄傲,应该的。我不明白BH为什么要向我解释他父母的做法。
毕业后,BH找到东部的一所州立大学教书。那个学校我们行业的教授是我导师最早的一位学生,准备退休。BH去接了他的班。我看BH后来做的研究,已经偏离我们专业。估计是做我们专业,申请基金很困难。他转去的研究方向接近应用方面的,学生的出路会比较宽。
前几年,BH给我送了一电邮,里面附带了一张我们系一帮学生一起去Great America 游玩时拍的合照,难得他还记得我。BH在电邮里跟我说,他已经退休,但是有空还是做一些专业上的事,比如去外面讲课,算是不甘寂寞吧。
另一位同学PL比我高一届,年龄跟我同年,长得瘦高。他大学读的是密西根州立大学。有一次聊天,他谈到他高中毕业时,SAT考的分不高,不像另一个同学MA。犹太人MA的SAT分数高,进入好学校麻省理工。我很喜欢PL, 他健谈,智商和情商都可以,动手能力和独立性都很强。他父亲是康奈尔大学毕业的兽医,希望他从医。但是,他对医生不感兴趣,读了我们专业的博士。
可以说,我刚来时,对许多美国社会状态的认知,许多是从他那儿得来。专业上,我也经常找他讨论,尽管我们两人的课题相差很大。
PL在临近毕业时,跟邻系的一位本科大学生好上了。在这之前,我知道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毕业后,他租了一个U-Haul小托车,挂在他小车后。带着女朋友去多伦多大学做博士后。博士后做完后去了一所遥远的州立大学当教授。从博士后开始,PL的研究方向就转了。这个转换是正确的,因为我们的研究方向越来越不容易拿到经费,大学也基本不招这个研究方向的教授了。
我2024年网上查,PL是这个州立大学主管学术研究和学生的副校长。因为是公立大学,网上也有他的年薪,约24万多年薪,是这个州大薪水第二高的,仅次于校长。
跟我同一年进入组的是一位日裔美国人L,本科毕业于伯克利物理系。L长的像典型的日本人,个子不高,有着日本人典型的胡子。他是加州出生长大的,除了一张脸,完全感觉不出跟美国白人有任何差别。我现在能记住的是他的模样和他开的一辆跑车。
L似乎没有完全融入我们专业,博士资格考试没有过,研究也没有太大的起色。有一天,我在实验室做事时,看到有一位外来人士找我导师和PL同学个别谈话。那人走后,我问PL是怎么会事? 他说,L的一帮哥们在美国海军研究所工作,L被他们说服,申请了那边的工作。因为这是军方的研究所,政府就派人来调查L。问他平时的行为,跟什么人接触,发表一些什么言论等。果然不久,L就离开学校,去了海军研究所工作。
我到组里的第二年,导师又招来两个学生。一个是里海大学本科毕业的,我导师原来的一个学生在那边做教授,是通过他推荐过来的。另一个从密西根技术大学来的,那个学校有搞我们行业的教授。
从密西根技术大学来的MF,看起来非常秀气,带着一双秀朗眼睛,说话和和气气的。第一年主要是修课,我很少见到他。偶尔在系里走廊里遇到他,我们会稍微聊几句,没有太多的交流。一年多后,忽然间听说他休学了,要去伯克利附近的一个神学院去学习,准备做牧师。
就我了解的,系里的教授和美国同学里,信教的比例很低,组里的同学,没有固定去教堂的。
我们外国人,到美国读书,自然会有文化震荡,因为体制,生活方式,生活水平都很不同。但是,我们忽略的或者感受不到的是美国学生,从中部到美国西海岸也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饮食,气候,物价,治安,宗教氛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两岸跟美国中西部是有很大差别的。
从里海大学来的同学JT是意大利后裔美国人,家在纽约长岛。JT的做派有点像从纽约来的,对系里,组里的事感觉不对的时候会正面提出来,同学之间也不留情面。有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小题大做。
JT工作很用过,做事也很仔细。但是,我跟他接触后,觉得他的悟性没有组里其他老美高,尤其在数理,计算机方面。但是,他勤奋,热衷于研究,弥补了这些缺陷。我们后来在同一办公室,他经常找我帮他分析研究中遇到的问题,梳理一下逻辑思路。
他挺会找资源的,比如申请NATO的奖学金去欧洲开会,也会跟政府研究部门的学者打交道。毕业后,他申请了国家资助的博士后,做完后,去了东部一所大学做教授。
我最近查网上资料,发现他是我们组里那一批人中唯一还在做原来我们研究方向的人。这么多年来,看到他发了不少文章,有些在Nature上。现在他是他们学校的冠名教授,当过学校的一个院长。
RB是比我晚两届的学生。他父亲是我们同一大学科的博士,在工业界工作。他来自怀俄明州大,是他们那儿的高材生。RB跟我说,他当时申请了21个学校的研究生,19个大学录取了他。
RB尽管是州大的优等生,但是到了S大,却不那么容易了。首先第一年博士资格考,他没有过。另外,我们博士生的一门必修课,必须到物理系或数学系上,这是一门这两个系高年级研究生上的课。这门课对我们系的大部分博士生而言,本身相关性不大,学的东西基本上用不着。我们去上这门课很吃力。系里知道这条要求有点不合理,却也没有改。学生们根据以往的经验,大部分选择了数学系的,我也是选了数学系的。好不容易跟着数学系教授上完了课。幸亏任课老师打分比较宽松,终于让我们过了关。我当时建议RB修数学系的课,但是,他仗着原来的底气,非得去物理系修课。
我记得是临近圣诞节时,学校要放假了。我到了办公室,看到他在哭。原来他拿到了那门课的成绩单,当掉了(D)。当天,他跟家里打了电话后就飞回家了。
RB因为跟我同做一个项目,我们后来接触最多。我们做的工作,发表时名字都在作者栏。同学中,他是唯一和我一起发表文章的。RB说,在他们怀俄明小镇(州府),几乎没有人吃亚洲食品。到了西海岸,他吃中餐,日餐等,开了眼界。那地方是红脖子白人的地盘,他没有跟亚洲人打过交道,只知道一些亚裔人在他们大学附近买了不少出租房,当地主。
我比RB高几届,RB学习和研究上有问题,常咨询我。RB因为跟我很熟,经常向他家人提到我。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我跟他争吵起来,说话重了一点。然后,他就对我说,我要打电话告诉我妈妈,你这样对我说话。我想,你也太妈宝男了。当然,这只是我们一时的小冲突,不影响我们的友谊。
美国同学的家境都不错,读书时都自己有车,而且,车基本上比较新。RB刚来时,没有车。他花了很少的钱买了一辆非常破旧的Volvo车。他说,Volvo车的引擎好,虽然外表看上去,许多地方油漆脱落,但是,开起来还是可以的。他花了些时间,换了点零件,把这辆旧车改造成可靠的运输工具。我来去机场,他经常用这辆车接送我。
RB是德裔美国人,长的非常标致,他说常常有女生撩他。最后,他跟邻系的一个女研究生J结婚。那个女研究生是混血,母亲是新加坡的华人。我见过她母亲,还跟她聊了一阵。J的父亲是非常有名的一个心理学家(M. Scott Peck),他写的The Road Less Traveled, 非常出名。这是RB有一次跟我说,你知道J的父亲是谁吗?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谁是M. Scott Peck。
J是一个非常活跃的女生,剃着短发,看起来像个town boy。她本科是在哈佛拿的。因为她经常来找RB, 我们也变得很熟悉。加上她有华人血统,我们之间有可谈的话题。他们后来去中国旅行,还在我家住了一晚。
RB毕业后,去了一家小公司。这家公司是由两个佛罗里达大学物理系毕业的老美博士开的,生产我们行业最主要的实验仪器。RB动手能力强,适合这方面的工作。我问他在那工作的感觉如何?他说,他老板有时会显示出一种骄傲,暗示我佛罗里达毕业的领导了你S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工作了没多久,J毕业后在东部找到了工作,RB就跟着J搬到东部去了。
我办公室后来进了一位新生。他从蒙大拿州立大学毕业,比较内向。他说,他父亲是那所大学的物理系主任,系里有些中国学生,所以他家里有时会招待中国学生。本来这位老美同学是要读博士的,但是他修完一年课,做了一项研究课题后,大概是觉得没有意思,就拿了个硕士回蒙大拿州。据说,他去了一个公园当公园管理员(park ranger)。显然,他更喜欢无忧无虑,在开方的环境下生活。美国人选择多,又不存在身份问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这些留学生,是过了河的兵,只能向前进。
本来不想写VC, 因为他是高我好几届的师兄,时间上没有在一起交集读书。我进入我导师的研究小组时,他已经毕业离开了许多年。写他的原因是在所有的已经毕业的师兄里,他是我接触最多,和印象很最深。
我们专业外国人很少,我知道的外国人只有VC。他是法国人,准确地说是巴黎人。按照我老师的说法,VC整个生活空间就是他家方圆几公里内。VC从小出生在知识分子家,父母都是物理学家。他中学上了个名校,这期间他特别喜欢古希腊,有打算以教古希腊史为职业。父母希望他从事科技工作,他自己也喜欢物理,终究还是选择理工科类的专业。大学毕业后,来S大,跟着我导师读了硕士。拿到硕士后,VC必须赶回法国服兵役。兵役服完后,他要重回研究生院。两个选择。其一是回S大,跟着我导师做博士论文;另一个选择是在巴黎跟一个很有名的教授读博士。权衡再三,尤其是考虑以后的工作,VC决定留在法国读博。
虽然VC没有在我们小组读博士,但是他离开S大后,一直跟我导师有联系。我当时选课题时,有一个选择是继续VC在我们小组尚无完全的项目。我听了介绍,感觉这个项目已经有太多的人涉及,难以统一意见,就没有选它,挑了另一个完全有自主权的项目。
VC每年来旧金山开我们行业的年会,都会来学校交流。VC后来说,S大的读书研究经历非常难忘,跟在法国的很不同。在美国,跟导师和其他行业里著名的专家讨论时,别人对待他就像跟同伙讨论,没有等级和隔阂。
我记得跟VC第一次专业交流是在去旧金山的面包车里。每年的专业秋季年会,固定在旧金山Civic Auditorium (旧金山市民礼堂)举行。系里有许多师生参加这个会,所以开会期间每天专门有面包车早去晚回,旧金山市区停车不容易,师生自驾或坐火车都有点麻烦。
VC每年都来参加会,而且基本上都住在S大附近。那天我正好跟VC坐在车子后面,VC通过我导师知道我做的项目跟他做的一个项目有些关联。路上,他热情洋溢,神采奕奕地给我讲述了他的项目。我记得他在车的窗户玻璃上画了图案,展示了他的团队做的项目和我的项目之间的关联。说实话,我当时刚进入项目,项目知识非常有限。尽管如此,VC丝毫没有轻率的表现,仍然把我当作一位同行来讨论。我深深地感觉到他对专业的热情和饱满的精力。
VC是个非常外向的人,每次听完讲演后,他都要提一些问题。而且,他说话有点冲,不像其他人会比较含蓄,谨慎。这是我们小组里的人一致看法,认为他夸夸其谈,甚至把它提升到美法之间的文化差别。
多年之后,我跟VC的一个中国博士生有了接触。他告诉了我许多VC在法国的情况。 VC在法国我们专业上非常活跃,后来成为一个呼风唤雨的人。他英文流利,留学S的经历,使他在法国和美国专业上都有话语权。VC有一阵,进入政府部门,在法国教育部部长直接领导下负责部里的科研,后来VC做了一个有名研究院的头,选入法国科学院院士。
系里的外国学生不多,读书期间有一位接触比较多的是日本同学H。他跟我的研究方向不同,所以我们讨论的话题主要是文化层面的,比如,我问他日本人读三国演义吗?他说,通过漫画,他们都知道三国志,但是,具体的人物和事件跟我们理解的有所不同。80年代,大陆有个女歌手唱了不少日本歌曲,有一盘磁带。我放给他听,他觉得唱的不错,很惊奇。日本人说英文的口音非常重,他说话时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的。H毕业后,回到日本去了政府的研究机构做了研究员。后来一位MIT毕业的日本人到我们系做助理教授,说英语也是让人听着很费劲。他告诉我,因为H长的高帅,回去后深受女孩子的喜欢。有的女生,特地跑到H工作的研究室去旁观他。
最近几年,我跟日本人打交道很多。我感觉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显然,日本人有海外经历的很多,年轻人的英语口语好多了。应该说,日本更国际化了。
我们系每年只有1-3个大学生,所以,研究生的生源都是来自外校。我发觉读博的美国同学,许多是原来系里毕业的校友介绍,推荐来的,或者是那个学校的教授认识我们系教授,推荐来的。我们系研究生生源来自很广,大多数是从州立大学读完本科来的。外国学生的比例不高,大约20%。MIT有一个系,大部分专业跟我们我们系类似,它有一定数量的本科生,因此有些人本科毕业后就到我们系读研。我在的时候,有三名美国同学是从MIT读完本科来我们系读博士的。其中一位跟我同年,但是上学早,我到系里时,他已经在专业杂志上发表了文章,准备毕业了。毕业后,他去了一所大学做助理教授。过了几年,据说他不干了,问其他同学是什么原因,好像是说,这哥们对研究产生了厌倦(burn out). 不知道他后来去做什么了。
像这种对研究产生厌倦的,不只是他。另一位也是从MIT来的女生,据说是早熟型的,22岁拿到博士后,到我们系做博士后。因为跟我的研究方向不同,我没有跟她接触过。在全系里的研讨会上,她会问一些很幼稚,低级的问题,似乎是专业知识并不是很充实。她在我们系做了一段博士后,没有见出过成果。然后就消失了。据说,她嫁人,彻底退出了行业。
另一个也是MIT来的女生,是从S大附近高中毕业去MIT读的本科,然后到我们系读研。虽然她不是我们同一个研究小组,但是我多少听说了她的一些情况。不知什么原因,她只是注重自己的研究课题,修课不行,博士资格考没有过,但是因为她研究做的很卖力,导师让她继续读了下去。据说她嫁的老公特别有钱,毕业后她就没有去找事做,想必是人家读书就是来玩玩而已。
我刚到系里时,另一个研究小组的一个美国学生RO,留着小胡子,用中文跟我打招呼。他说,他曾经在北京语言学院学过中文半年(?),我说很巧,我在北京语言学院读过几个月英文,我们也算校友了。除了简单的几句中文,我们之间就无法用中文继续交流下去了。显然,他一直关注中国的形势。每次碰面,他都会跟我聊几句中国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中国的代表团来系里访问,他会帮助招待。
RO的研究工作主要是计算机数据处理,所以他的编程能力很强。有一次,他们组几个同学在一起聊天,一位同学提了一个新算法的想法。RO听了后,默默无言,回到自己的座位。过了十几分钟,其他同学还在继续聊着天, RO回到他们中间,对那个提出新算法的同学说,你的想法行。原来, RO马上在计算机上编程检验了这个新算法,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后来,据说那位同学就是以这个新算法写了论文,拿到博士。
尽管我们系大部分美国人来自州立大学,无疑他们在本科时很出色。一旦进入研究生,他们的学习和研究都很努力。出国前,中文报纸上刊登过文章,说美国大学生很会玩,中国学生到了美国读书很勤奋,成绩很容易拔尖。显然,我看到的情况不是这样。S大里其他系的情况也是如此。我们中国学生相互之间交流,都认为美国学生在研究生阶段读书研究都很努力。
我有时会比较读研时的美国同学和跟我同一起赴美的中国留学生。中国学生都是77级,经过考试或选拔脱颖而出的胜者,个个都是学习能力很强的主。而到S读研的美国同学在他们的同类中也是佼佼者。从智商和学习能力上考虑,我认为中国学生完全不逊色于美国同学,理工科基础扎实。相对比较弱的地方是语言,计算机和动手能力,这跟生长环境有关。最主要的是美国同学是在本土读书,文化,生活环境,习惯和语言都很熟悉,而中国留学生却要在这些方面克服许多难关。从毕业后几十年的结果看,至少是我们系的情况,平均而言,中国留学生的事业和经济状况都发展得比美国同学好。当然,这跟第一代移民比较努力和有较强的投资理财意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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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文摘第一七七五期(cm2504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