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国家的财富和增长是经济学最古老的问题之一。在重商主义(Mercantilism)盛行的时代,黄金和白银被认为是国家财富的代表。在这种错误观念指导下,各国为获取更多的贵金属,纷纷采取鼓励出口并限制进口的政策。
亚当·斯密(Adam Smith)在1776年发表著名的《国富论》一书,对重商主义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批评。亚当斯密指出,国家财富不在于积累了多少黄金和白银,而是其生产能力。只有劳动分工、自由贸易和自由经济才能促使生产能力达到最大化。贸易战通常会一地鸡毛,两败俱伤。
关于贸易战和贸易政策将在另文专门讨论,这里只关注生产能力。
亚当·斯密给我们指明了衡量一个国家财富的概念(即生产能力),但那只是个雏形,没有具体数字。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我们等到了具体数字。这要归功于一位名叫西蒙·库兹涅茨(Simon Kuznets)的俄裔美国经济学家。由他率领的团队,对美国生产的所有商品和服务的数量和价格,以及各种收入,逐一记录,最后汇总,并向美国国会提供了标题为《国民收入:1929-1935》的报告。那时的美国,虽然被早已公认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但缺乏具体数字。报告一公开,美国政府便开始大肆宣扬,国民也欢欣雀跃,倍感自豪,那份报告也很快成为畅销书。
二次大战结束后成立的国际组织,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简称IMF)和世界银行(World Bank),要求所有会员国提供按同样的方法提供各自的国民收入统计数字。
衡量国民收入的统计值有很多种,都大同小异,其中最常用的就是国内生产总值。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简称GDP)是该国在一定时期内生产的商品和服务的总值。
GDP的核算方法
GDP有三种核算方法,即生产法、收入法和支出法。
生产法(value added)是从生产过程中创造的货物和服务价值中,剔除生产过程中投入的中间货物和服务价值,得到增加值(value added)的一种方法。国民经济各行业生产法增加值计算公式如下:增加值=总产出-中间投入。将国民经济各行业生产法增加值相加,便得到生产法国内生产总值。
收入法 (income) 是从生产过程形成收入的角度,对生产活动成果进行核算。按照这种计算方法,增加值由劳动者报酬、生产税净额、固定资产折旧和营业盈余四个部分组成。计算公式为:增加值=劳动者报酬+生产税净额+固定资产折旧+营业盈余。国民经济各行业收入法增加值之和等于收入法国内生产总值。
支出法(expenditure)是从生产活动成果最终使用的角度计算国内生产总值的一种方法。最终使用包括最终消费支出、资本形成总额及货物和服务净出口三部分。
这三种方法是从不同的角度核算国民经济活动总量。如果核算准确,三种方法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西方经济学流行教科书通常介绍支出法。按照这一方法,GDP由四部分组成:
1. 个人消费
2. 私营企业投资
3. 政府消费和投资
4. 商品和服务进出口净值
前面介绍的、由中国国家统计局提供的支出法只有三个组成部分。这三个部分里,“最终消费支出”包括个人和政府对商品和服务的消费;所谓的“资本形成”,英文是 capital formation,包括私营企业和政府的投资;最后那一部分,即商品和服务的净出口净值,西方教科书和中国统计局都一样。
所以,两者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归类方法的不同而已。
美国2024年GDP
美国政府通常在每个季度结束后一个月才公布初步核算(advance estimate) 结果。之后还要进行至少两次修订。美国2024年第四季度的GDP初步结果在2025年1月30日公布。我们看一看其中的主要数字(按当下的美元):
2024年全年GDP (单位:10亿美元):$29,179。
1. 个人消费:$18,926 (67.9%)
2. 私营企业投资:$5,273 (18.1%)
3. 政府消费和投资:$4,989 (17.1%)
4. 进出口净值:-$909 (-3.1%)
扣除通胀因素后,2024年真实GDP增长率为2.8%。同年,美国的人均GDP为 $85,767。具体数字见下表:
中国2024年GDP
中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GDP是以生产法为基础核算的结果。
在GDP核算中,依据国家统计局2018年修订的《三次产业划分规定》,把行业划分为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
第一产业是指农、林、牧、渔业(不含农、林、牧、渔专业及辅助性活动);第二产业是指采矿业(不含开采专业及辅助性活动),制造业(不含金属制品、机械和设备修理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建筑业;第三产业即服务业,是指除第一产业、第二产业以外的其他行业(剔除国际组织)。
中国的2024年四季度和全年GDP初步核算数据在2025年1月18日公布。从时间上来讲,比美国人提前差不多两周公布。结果见附图:
中国统计局在2024年对GDP核算方法做了较大的修正
2024年12月27日,中国国家统计局发布了《国家统计局关于修订2023年国内生产总值数据的公告》。
公告指出,基于经济普查后基础资料的变化以及城镇居民自有住房服务核算方法改革等,国家统计局按照经济普查年度GDP核算方案对2023年GDP初步核算数进行修订。
按国际通用做法,居民自有住房,虽然没有发生实际租赁,也应纳入GDP中。核算时需要虚拟计算(imputation)自有住房创造的附加值。世界各国都根据本国国情采用租金法或成本法核算居民自有住房服务增加值,租金法和成本法都符合国际标准。美国是按租金法核算,居民自有住房在GDP的比例,高达6%。
中国统计局在此次修订过程中,将城镇居民自有住房服务核算方法由成本法改为租金法,并同步修订GDP数据。
修订后,2023年GDP为1294272亿元,比初步核算数增加33690亿元,增幅为2.7%。其中,根据第五次经济普查数据修订,国内生产总值比初步核算数增加20257亿元,增幅为1.6%;实施城镇居民自有住房服务核算方法改革,国内生产总值增加13433亿元,增幅为1.1%。
支出法和收入法得到数字与生产法是一致的。例如,根据支出法,中国2023年的GDP数据如下:
1 最终使用包括最终消费支出 734595 亿元
2 资本形成总额 532330 亿元
3 货物和服务净出口 27346 亿元
加起来的总值正好为1294272亿元(忽略四舍五入)。
值得指出的是,修正后的GDP,总量增加,但不会影响GDP增速,因为以前的GDP也会做同时调整。
中国2024年GDP在扣除通胀因素后真实增长率为5%,与官方预期完全一致。
加起来的总值,与生产法得到的1294272亿一致。
中国2024年31省市GDP
中国统计工作有了明显的改进,31省市GDP加在一起,跟中国统计局提供的全国GDP总值是一致了:135万亿人民币。以前经常有很大出入。
中美GDP比较
这是一个可以发挥的大话题。不过这里我就不发挥了,只是简单比较一下。
把其他国家的GDP 换算成美元,通常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按市场汇率换算。另一种是按购买力平价(purchasing power parity,简称PPP)汇率换算。
按照市场汇率,假定2024年人民币兑美元的平均汇率为7.20,那么中国的GDP为 135/7.2 = $18.8 万亿。这与美国的29.2万亿差距甚大。我们都知道,过去几年来,由于美国的通胀比较严重,美国的名义GDP增加很快。例如,按照名义数字,美国的GDP在2022年增长了9.8%,但扣除通胀后的真实增长率只有2.1%。同一时期,中国的通胀较低。这样,由于我们是按照名义GDP 比较中美经济,GDP总量的差距就因为通胀不同而拉大了。
至于购买力平价汇率,根据一项由国际组织在2017年做的综合评估,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为 4.184。也就是说,4.184人民币在中国的购买力,与1美元在美国的购买力相当。按这一汇率换算,中国2024年的GDP大约为32万亿美元,超出美国三万亿美元。
纵向比较两国GDP时,该用哪一种汇率比较合适,那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没有定论。
剩下的,由读者们去评论和发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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