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言
本文是介绍Egginton(2023)的第二篇，对应于那本书的第二部分。这部分内容是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的第四个二律背反的延伸讨论。康德的第四个二律背反探讨人类是否能够通过逻辑推理来确定一个必然绝对的存在，对基督教来说，就是上帝。康德指出，从纯粹理性角度来看，无论说这种必然绝对的存在是有还是无，都可以合乎逻辑地推演出来，正反两个命题就形成了冲突。
康德提出二律背反，意在指出人类理性的有限性，而这也是Egginton(2023)一书的主旨。康德论证纯粹理性无法判定上帝是否存在，出现二律背反是知性(understanding)和理性的误用。Egginton(2023) 没有重述康德的这部分内容，本文还和吴道平(2024e)一样，将这康德的论证写成极简的纲要，附在文后供有兴趣的读者参考。
Egginton(2023) 则强调了《纯粹理性批判》指出的人类认识的另一方面，即理性总有一种理想，要突破自身的应用范围。Egginton教授指出，这种理想，无论是在认识上还是道德上，都给人类社会的发展提供了动力。但是，它也使得人类总是企图从神(这里原文用的是god，而不是专指基督教上帝的God)的视角来看问题，忽视了作为人类在认识上的根本限制，首先是时空的限制。量子力学给康德认识论的这一部分提供了证据，而博尔赫斯的小说则发掘了人类企图从认识上成为一个神、达到无所不知状态的那种冲动。
康德指出纯粹理性无法肯定或否定上帝的有无，但从实践理性出发则上帝必然存在。他的宗教观，历来就不容于所有宗教的教徒和无神论者， 曾经给他著作的出版造成困难。和他的宗教观近似的只有现代一部分科学家和思想家。可以预计，本文读者中任何一种宗教的教徒和无神论者也会反感他的观点。本文作者在此要强调一下：除了在附录中以极简的方式重述康德第四个二律背反的论证纲要之外，Egginton(2023) 和本文都不论证或否证上帝有无、某种宗教真假这些问题。康德说，他并不想证明这个必然绝对的存在者的实在性和可能性，而只是要说明，我们没有任何根据来断言它是不可能的，或证明它是可能的(康德2004，p.451)。
上帝有无的问题，有海量文献可以参考。有关这个问题的争论，本文作者读过的最全面、扼要的介绍是Huemer (2021)的第9，10 两章，有兴趣的读者不妨读一读。读过以后就会发现，有关上帝有无的讨论，从神学、哲学到科学，已经多么深入、全面。当代那些充满激情、甚至情绪化的争论，基本就是一种重复劳动，并没有新思路、新证据、新知识。
下文提到“神”、“上帝”等等，指基督教信仰或其他宗教信仰中的必然绝对的存在，或无神论者将宗教信仰中的必然绝对存在的性质移植到人类理想状态的称呼。
本文所引用的文献，凡是未标注出处、只有页码的，均指Egginton(2023)。
二. 量子纠缠
近年来量子力学在技术上的应用有扩大之势，使得“量子纠缠”(entanglement)成了几乎无人不晓的一个科学术语。科学概念和术语的普及一定会带来庸俗化、误解、曲解之类的问题，此处暂且放下不表。然而，量子力学的发现在人类思想上的突破却给几位大科学家带来困扰，更为许多不愿与既有思想决裂的人所否认、忽视、贬低。
1927年，海森堡在与玻尔争论之后，提出“不确定原理”(uncertainty principle)来源于实在(reality)的不连续性和玻尔提出的“互补原理”(complementary principle)。量子的位置或者动量，事件的能量或时间，我们越是关注其中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的不确定性就越大。在海森堡的方程上，不确定的动量与不确定的位置之积，大于等于普朗克常数除以
— 本文特地提到这一点，和下文所说的“观察的最小限制”有关。“不确定原理”显示，对于量子事件，测量本身就决定了我们能够知道什么。在某种深层的意义上，测量决定了我们寻求测量的世界(p. 80)。
从那两个原理提出之时开始，一直到近百年之后的当代，许多物理学家不满意这种解释。他们认为那些“不确定”或者“互补”显示的是量子力学理论的不完备。爱因斯坦就此向量子力学的哥本哈根解释(Copenhagen Interpretation)提出一系列挑战，其中最为人所知的就是EPR论文。那篇论文指出两个纠缠的粒子无论相隔多远，一个粒子的状态变化能立即影响到另一个粒子的状态。既然信息不可能以超过光速的速度传递，这种即时影响违背了局域性(locality)。他觉得这种即时作用难以解释，因此称其为“鬼魅行为”(曹天元，p.216-219；华新民2023a, b)。 爱因斯坦认为，“鬼魅行为”表示现有的量子力学理论不完备，而玻尔则说，“事实显示出的明显的矛盾，只是揭示了大家认为理所当然的自然哲学观点有根本的缺陷”(p.90)。
一方面，经典力学和相对论的“局域性”和“光速不变”是物理学的基本原理，一直到量子力学问世，没有发现过违反这两个原理的现象；另一方面，ERP论文指出，量子纠缠现象要么违反局域性，要么违反光速不变原理，因此和经典力学或相对论冲突。更令人惊异的是，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始的一系列有关量子纠缠的实验，无一例外地表明，不仅量子纠缠确实存在，而且解释这一现象不需要爱因斯坦认为尚没有发现的“隐参数”(hidden variable)。这些物理学史的内容，都已经为公众所熟知，在此不赘述。问题是，如何来理解这些互相冲突的现象？
本文作者认为，费曼(Richard Feynman)概括得最精当: 量子力学的所谓“悖论”“其实只是实在和我们感觉‘应当如此’的实在之间的冲突。”Egginton 教授说，这句话是海森堡一直在说的那些话的简约概括。费曼所说的这种“感觉应当如此”的，就是反对量子力学哥本哈根解释的爱因斯坦和薛定谔等希望得到证实的，即实在独立于我们观察和测量，在空间中延申，在时间上连续不断，等等，这些纯粹客观的性质决定了我们观察的结果。他们希望这种感觉得到证实，却从未实现过(p.94)。
物理学的这些争论，和康德第四个二律背反有什么联系？
联系就在于人类理性那种企图获得大到全宇宙，小到没有前后、无穷小的一瞬间的知识的理想。近代最清晰地表达了这种理想的是罗素。他说过，哲学的目标就是“自由的智力能够以上帝眼光看待世界，不局限于此时此地，没有希望和恐惧，不受通常的信仰或传统的偏见影响。冷静、不动感情，在唯一且独一无二的求知欲中 — 知识是尽可能非个体化和纯粹的沉思可能达到的境界”(Russell 2013, p.160；Egginton 2023, p.113) 。罗素是一个著名的无神论者，他说的“上帝”当然不是出自他的宗教信仰，而是他使用了基督教信仰的“上帝全能全知”的概念，将属于基督教信仰中上帝的属性转化为对人类理想状态的希望。
然而，人类注定不可能具备那种知识。因为，就如康德早已指出，Egginton(2023)反复强调的，我们要了解、感知或想象任何事物, 都需要我们跨越空间和时间中的点, 然后在不同的点之间建立起联系 — 不比较不同的时空点上的事件和状态，就无法谈变化。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人类无法叙述、描绘“当下”的状况，因为当我们叙述、描绘的“当下”， 那个“当下”已经是“过去”，我们叙述、描绘的状态，已经跨越了时空从“当时的当下”也就是“过去”到“当下的当下”两个不同的点，我们无法停止在“当时的当下”来叙述、描绘它，逃不过时间的流逝。
问题就在于，建立不同时空点上的联系，对于人类或任何其他有限的存在来说，不总是可能。这样的综合需要穿越一些对人类的知性来说是“太大”或者“太小”的时空。一旦这种时空大到超出人的知性可以感知的范围，小到如芝诺想象的那种无穷小、无前无后、无法分清楚不同的点的一瞬间，人类无法把握，就无法建立不同点的联系， 更无法谈变化。
光速和普朗克常数，就是人类观察在大、小两个方面的限制。上文提到的海森堡“不确定原理”的公式，就和人类观察的最小可能尺度普朗克常数有关。
比如说，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们无法观察到太阳系外距离地球最近的恒星半人马座αA的比邻星(Proxima Centauri)的当下状态，因为它距离地球4.24光年。我们观察到的，只能是4.24年前的状态。虽然我们可以根据已经得到的知识来推断它当下的状态，我们无法保证在4.24年之后观察到的状态与我们现在的预测一致。相比之下, 一位全能全知的神，可以同时存在于时空的两个点上(应该说存在于时空的每个点上), 光速就不是限制。因此他可以观察到作为有限的存在的人类只能推断的事件，没有什么是“太大”(p.99)。
同样，对于这位神来说，没有空间太小、时间太短这类问题。因为他存在于时空所有的点上，就始终可以在不同的点之间建立联系，从而见证所有变化的发生。相比之下, 人类受时空的限制, 如果我们的观察深入极小的一瞬间，一个无穷小的时空片段，时空就不再有前有后，也就分不清不同的状态，似乎就没有变化(请注意，芝诺悖论提出的无穷小的一瞬间，无法定义其前后的量。参见吴道平2024a,b中相关段落)。比如说，一个不稳定的粒子被持续不断地观察，它将不会衰变， 似乎是被“冻结”在它的已知的初始状态, 就是这样一个似乎没有变化的状态。上世纪九十年代，美国国家标准局的科学家用铍(beryllium)离子作过实验。他 们用射线轰击铍离子, 使其发生跃迁。测量离子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则发生跃迁的离子则越少。如果持 续不断地测量，则一个离子也不会变化。这就是所谓“量子芝诺效应 (quantum Zeno effect) ”(p.99-100；吴道平2024b)。
Egginton(2023)用这个例子来说明人类在认识“极小”事件上的限制。
因此，仅仅就时空关系而言，人就无法成为一个神，无论这个神是信仰中的神，或者是想象中的“神”；人类理性希望得到的知识范围，对知性来说有些太大了，有些太小了，因此理性和知性就发生了冲突。
但仅仅认识到这一点，还没有追究到这种知识追求，即使人成为一个无所不知的“神”，在人类的认识上的基础。这个基础是，人类的认识总在追求一种完整性。
三. 完整认识的冲突
为什么人类总是在追求一种完整的知识？是不是人类的狂妄？
不是。因为，我们在观察、理解一个事物、事件的时候，首先必须假定它的完整性(wholeness)。这种完整性是认知无条件的前提。
Egginton(2023) 以视觉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视觉让我们看到世界的形象，但这种形象是极其片面的。我们不仅在任何特定时刻都只能看到一个物体很少的方面的形象，而且即使我们想象一个物体，我们也只能一次想象到某些方面。比如，观察一个立方体，我们最多只能看到它的三个面，从观察到的三个面推断出立方体的形状。我们可做一个思想实验：假设我们扩展视觉能力，同时看到了立方体的六个面，我们会陷入困境，立方体就不再“立方”了。事实上，物体的“立方性”取决于我们一次看不到三个以上的侧面、看不到它的完整形象(p.113)。然而，即使我们受时空限制，绝对不可能同时看到它的六个面，我们总是假设了它作为一个整体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三个面的存在。
Egginton的论述，是对《纯粹理性批判》相关内容的具体阐述。康德的原文实在是佶屈聱牙，读起来令人思维活动高度紧张，但这里我还是引用一下 — 如果读不懂，请不要自责：那不是读者的问题，是康德自己不善于(还是不屑于？) 把自己思想表述得让大家都理解:
“感官对象的可能性是这些对象与我们思维的一种关系，在其中有某种东西(即经验性的形式)是可以被先天思维的，但那种构成质料的东西(与感觉相对应的东西)，即在现象中的实在性，却必须被给予出来，舍此这种关系甚至根本不可能被思维，因而它的可能性也就不能被表现出来了。……而一切现象的实在的东西在其中被给予出来的那个东西却是惟一的无所不包的经验：那么一切感官对象的可能性的质料就必须预设为在一个总和中被给予的，只有对给予对这总和的限制，经验性对象的一切可能性、它们的互相区别及它们的通盘规定才有可能。……所以如果不是把一切经验性的实在性的总和预设为一个对象的可能性条件的话，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东西是一个对象”(康德 p.464-465)。
这句话的表述真要令天下读书人头晕，但其意思却不复杂：我们要认识一个事物，必须首先假定那个事物的整体性，从整体性出发，那个事物才能够与其他事物区别开来。就比如我认识朋友A，必须首先假定他是一个具有某些特征的一个完整的人，才能和另一个人作出区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即使我们拿出A的很多经验性特征，比如身高6英尺，头围25英寸，以及鼻梁、嘴的形状、嘴唇的颜色、性格……等等，我们还是无法将他和另一个潜在的人物B区别开来，因为无法排除有一个潜在的B也具有那些特征。能够区别的只有一个整体的A, 虽然我们每次见到A，或者得到有关A的信息，都只是他的一个方面，得到的都是片面的信息；虽然信息量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增大，永远达不到完整之时。
因此，这种“整体性”假设不仅完全合理，而且是认识的不可缺少的预设条件。人类要认识宇宙，就必须假设存在一个宇宙的整体，虽然这个整体从来不是、也永远无法成为经验的对象。我们体验任何特定时刻、特定方面的能力，在逻辑上必然要求存在一个超越那些时刻、那些方面的实在，用黑格尔的说法，就是一个“维系事物，使它们不至于分崩离析”的更大的统一体(p.124)，就如我们不会把一个朋友看成是仅仅是身高、肤色、眼睛大小、喜好……的集合一样。
问题不在于“整体性”条件，而在于这种“整体性”的运用。
康德话锋一转，说到，“但我们后来就把关于一切实在性的总和的这个理念实体化了，这正是因为：我们把知性的经验运用的分配的统一性辩证地转化成了一个经验整体的集合的统一性，并在这个现象整体上设想一个把一切经验性的实在性都包括于自身内的单一之物。于是这个单一之物就借助于已经提到的那个先验的偷换，而被混同于某种居于一切物之可能性的顶峰、并为对这些物的通盘规定提供了实在条件的物的概念了”(同上，p.465-466)。
“然而先验理念的这种运用毕竟就会已经超出了它的规定性和许可性的边界。因为理性只是把这个理念作为一切实在性的概念而建立为一般物的通盘规定的基础，并不要求这一切实在性被客观地给予出来乃至构成一事物。这样一种事物是我们在一个作为特殊存在者的理想中借以概括和意识到我们理念杂多的一个单纯虚构，我们没有任何权利作这种虚构，甚至无权哪怕是直接假定一个这样的假设的可能性……”(同上，p.464)。
由于时空的限制，人类理性认识的整体性并不是都能够实体化，并不要求“被客观地给予出来乃至构成一事物”，而将“一切实在性的总和的这个理念实体化”、“一切经验性的实在性都包括于自身内的单一之物”就产生了“某种居于一切物之可能性的顶峰”。这个顶峰就是上帝。罗素将这种完整性归之于人类理想的状态，将上帝的属性寄托于人类的全体。
康德论证说，无论是说有这样一个必然绝对的存在，还是没有这样一种存在，人类理性都能够逻辑地推演出来。有还是没有，正题和反题就形成了冲突。为什么正题和反题不是矛盾而是冲突？
这个问题作者在吴道平(2024e,f)中没有说清楚。康德举例说，如果有人说，每一个物体要么有香味，要么有臭味，那么就存在第三种情况，即它根本没有味道，因此两个互相冲突的命题就可以都是假的，但不是逻辑矛盾；这时说一个物体“有香味”，还是“没有香味”，才是逻辑矛盾(康德 p.413)。
康德认为从不同角度考虑，正题和反题就都有效。从人类经验和经验到的实在，也就是现象的角度来看，我们不能肯定必然绝对的存在；从物自体的角度来看，我们也无法否认其存在，因为这个领域超出了人类知性、理性的认知范围。
康德对第四个二律背反的解决，将在文本下篇中简要叙述。
附录 康德第四个二律背反论证纲要
正题 ： 世界上应有某种要么作为世界的一部分、要么作为世界的原因而存在的必然绝对的存在者。
1. 感性世界包含一系列变化。
2. 每种变化都需要一个条件，没有这个条件，变化就不可能发生。
3. 每种条件都以一系列完整的条件为前提，直至无条件，而无条件本身是绝对必然的。
4. 绝对必然的存在是世界的一部分或原因。
反题： 任何地方，不论在世界之中，还是在世界之外作为世界的原因，都不实存有任何必然绝对的存在者。
1. 如果一个必然绝对的存在是世界的原因，那么它存在于世界之外。
2. 如果一个必然绝对的存在是世界的原因，那么它必须存在于时间之中，因此不在世界之外。
3. 1.与2. 矛盾，因此必然存在不是世界的原因。
参考文献：
Borges, Jorge(2007), Labyrinths. New Direction Books Publishing Corporation, New York, NY., USA.
Egginton, William(2023), The Rigor of Angels: Borges, Heisenberg, Kant, and the Ultimate Nature of Reality.
Pantheon Books, New York，NY., USA.
Huemer, Michael (2021), Knowledge, Reality, and Value: a Most Common Sense Guide to Philosophy.
Michael Huemer, Middletown, DE., USA.
Kant, Immanuel (1990),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Translated and edited by Paul Guyer & Allen W. Wood.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 UK.
Russell, Bertrand(2013), The Problems of Philosophy. Martino Fine Books, Eastford, CT., USA.
曹天元
(2020), 《量子物理史话：上帝掷骰子吗？》。八方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台北，台湾。
华新民
(2023a), “爱因斯坦错了，但错得富有成果”。载《华夏文摘》06/13/2023。
(2023b), “玻尔没有错，但挨了几十年批判”。载《华夏文摘》06/14/2023。
(2023c), “马赫不承认微观粒子的存在，却影响了一代量子物理学家”。 载《华夏文摘》06/15/2023。
康德(2004), 《纯粹理性批判》。邓晓芒译自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 Felix Meiner, Hamburg, Germany 1956/1976。人民出版社，北京。
吴道平
(2024a), “芝诺悖论简述(上)。《新华夏文库.吴道平文集》。
(2004b), “芝诺悖论简述(下)。《新华夏文库.吴道平文集》。
(2004c), “人有先天知识吗？(上)”。《新华夏文库.吴道平文集》。
(2004c), “人有先天知识吗？(下)”。《新华夏文库.吴道平文集》。
(2004e), “抓不住的那一瞬间 — 《天使的精确性》介绍之一 (上)”。《新华夏文库.吴道平文集》。
(2004f), “抓不住的那一瞬间 —《天使的精确性》介绍之一(下)”。《新华夏文库.吴道平文集》。
2025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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