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签证过期 滞留首尔
高老汉有耄耋老母94岁，每年都要回国探亲陪伴一个多月，疫情几年来未能成行。2023年放开之后，直飞机票昂贵，借道首尔转飞国内是为一条比较方便的途径，说起订票，高老汉这辈子就没干过一次，都是高太太打理一切。有道是：穷人都是把老婆当秘书，富人把秘书当老婆。高家属于前者，老汉动动嘴指明大方向， 老婆往往在工作之余，网搜到半夜寻找合适的班机，一生不知享受了多少回穷棒子秘书的便利，心安理得从未表示过一丝谢意。
这一趟高老汉乘美联航经旧金山抵达首尔的时间是当地下午3:点钟，去家乡青岛的航班除了下午4点多的赶不上就是晚上10:55起飞的山东航班，停留时间近八小时过长。本来就计划去东北一趟会会多年不见的一帮大学同学，而赴大连的南航机票是5:30起飞，衔接无缝隙，于是让资深老秘书订了先去大连的机票，进而会在大连同学的陪伴下赴丹东欢聚三日，从丹东搭乘上海航班飞烟台再乘高铁回青岛。计划得不错，尽管高老汉一生从不善于制定计划。
从多伦多启程的飞机是清晨6:30，有哥儿们黎明前来帮助送机。高太太上午起床后准备开始居家远程工作，豁然发现大门未关，敞开一大口子，可见是仓皇出逃。多伦多近来破门而入的盗窃案层出不穷，这也太离谱了吧！更离谱的事还在后面。
次日后半夜3:30高太被微信呼叫唤醒，只见高老汉在视频中语无伦次的说：“签证过期了，不让登机，上个月底就过期了，” 高太猛地惊起：“不是外国人可以免签144个小时逗留吗？先入境再说吧！“ ”南航请示了领导，不行不让登机。” 最终，航空公司工作人员撤离柜台，只剩老汉一人滞留机场那一片空无一人的区域。后来得知，144小时是过境免签，必须有赴第三国的机票作证，方可入境。如果订的是联程票，中国签证过期是登不了第一个航班的。而美联航柜台工作人员只能看到首尔是目的地， 无需签证。
平复了一下心情，高太不由得自责大意，行前曾叮嘱老汉找出护照放好，只记住了老汉的护照号和护照过期日，竟然忘了核实十年签证有效期！老汉一向凡事不操心，就从来不是那种核实文件的人。事无巨细都是老秘书把关、提醒、叮嘱，如有一项没嘱咐到位，一定出漏子。家里的一切，一问三不知，似乎不是男主人，而是房客。
高太立即着手订机场附近的酒店，有一家距离6公里的也不贵，相当于70加元一夜。高老汉很快入住，一路上美联航提供的食物据描述是“鸟食的量”，而这酒店无餐饮服务，附近只有一家7/Eleven 便利店，但只收韩元现金。国外信用卡、国内银联卡、微信钱包通通不接受。好在老汉带了些加元现金，与一位小伙子顾客换了百元加币大约十万韩元现金，买了点方便面和公交卡。 “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 行前高太要煮些茶蛋，准备些三文治，怕老汉人高马大的，飞机餐吃不饱，老汉拒绝。跟着老婆出行，从来饿不着，以后该长长记性了。
（二）签证繁琐 一波三折
高太请了一天假，搜寻怎样办理赴华加急签证，得知中国签证中心在首尔市中心，离机场近70公里之遥，周一至周五9:30-3:00办公，特快加急签证也需第二个工作日才能取。老汉次日递交申请（周五），只能等到下周一才能拿到签证，这就需要再住至少三夜。几个网站的酒店信息显示，之后的三夜都无空房，在Booking.com 搜到一家只有第二夜的先定下再说，后来又在Trip.com搜到有三夜的又下了订单，这家下了订单之后才发现晚上10:00才能check in，且无前台服务，总价233加元多。如果当地时间晚上23:59分之前可以全额退款。好不容易找到booking.com上订了一夜的那一家的电话号码，致电问有无可能订到后几夜的客房，店员英语很不灵光，鸡同鸭讲半天，答案是有空房，而且大大地有。网站信息不准确，在这类网站订酒店，不会事先得知酒店电话号码，以保证网站的利益。回头赶紧在当地时间免费截至之前取消在Trip.com上订的三夜酒店，取消了之后，并未收到确认的电邮。当时高太有些手忙脚乱，让不在家的女儿帮老爹搜到了怎样乘车去签证中心和新住处的出行路线。女儿很给力，将收集到的信息翻译成中文给老爹指明了方向：要回到机场，乘某一路机场快线巴士一站直达首尔站，这是中心车站，两分钟的步行距离到签证中心。依然是首尔站，乘某一路公车经六站下车走5分钟到新的住处，一切安排妥当。
幸亏高太联系了多伦多一位多年好友，旅行社经理梅，吐槽了这一番折腾，梅提醒说必须网上填写签证申请表，上传一张浅色背景的正面照片，才能形成一个档案号，之后顺序渐进填写表格内容并提交，而梅当时总也上不了首尔签证中心的网站，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高太倒是打开了，但是电脑中高老汉的照片不符合上传的规定格式，即多少个kb乘以多少个kb, size偏小上传不成，而高太不会改制，女儿到是会，但是她在工作不便打扰，于是遍求好友，总算有一位说可以试试，两小时后电邮发来符合规格的照片，上传之后才得以往下走填写其他内容。
这新的签证申请表，天呐，比之前的多了大量的问题，密密麻麻八页表格的无数问题，高太耗费三个多小时才填写完毕。如果让老汉自己到签证中心去手填，填三天也完成不了，他这辈子就没处理过什么文件，在大学期间倒是填过什么表格，被问及“特长”一项，其答案是：“特别长“ （个子高呗）。关键是许多问题，他那只作为装饰品而不舍得用的脑袋从未记得过或早已忘怀。如退休前顶头上司的手机号、雇主地址等，好在高太还记得公司的总机号可以应付得来。太太手机号用了十几年，老汉都背不过号码，还得翻找手机上的“妻子”才能拨打，幸亏不是穆斯林，有四个老婆。他的至亲的生日忌日一概记不得。别说原雇主的地址，即使自家住了十七八年的地址，若问邮编都答不上来，世上居然有如此自我省心省脑的主儿！
老秘书忙到傍晚在才在电脑上填完申请表，电邮给老汉及酒店，微信留言告知让酒店打印出来，并复印护照和能证明居住地地址的驾照，酒店很帮忙，免费代复印了这些文件，并答应无偿保存大行李箱到离开首尔为止，虽然高老汉过意不去要付费。
次日下雨，回到机场，找到专线巴士一站抵达首尔站(Seoul station)，这相当于纽约市曼哈顿的中心车站，出站后怎么也找不到签证中心，三星手机却下载不了韩国韩巢地图的软件，自家鸡不认自家地。前一年太太的中国Oppo 旧手机都能轻易下载应用。于是叫了个出租车开到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已经是近中午时分。虽然高太额外预付了不需排队的费用，但预付此费的人多多，还得排队。待递上所有材料，还缺中国方面的邀请函和邀请人身份证，感谢五十年代没有计划生育的国策，有妹妹可提供姓名、地址及身份证，不然半糊涂的住养老院的高堂老娘如何应得了这些要求？
然而，妹妹那边打印扫描都不方便,让嫂子完成邀请函、印身份证，高太于是打印出邀请函表格手写填好。因为姓名一栏有重笔笔划，涂白重写与身份证的正反面放在一个电邮里发过去，不出所料，不接受涂改的名字（在北美无妨，是可以接受的），笔迹一致也无济于事。于是重新填写。签证中心的工作人员知道是加拿大配偶在操办这一切，并非国内亲戚，也见怪不怪，容忍冒充国内亲属，配合走这个程序。为区别开来重新填写的邀请函，把它作为附件电邮过去，那边高老汉和中心工作人员说未见新文件，这边告知看附件，邮件底部的PDF附件，结果对方都不明白附件之意。这还都是华人！被问到附件的英文是什么，高太声嘶力竭地一遍遍大喊“attachment附件，attachment附件！在电邮左下角！！！” 人家还不断地回复“没有，没有啊”，高太从已送出的邮件里查看，明明在那里啊，好不容易，“长眼睛用于喘气”的对方找到了附件（高太太的老娘在世时经常揶揄闺女是“长眼喘气”），付费印出身份证和邀请函，在中心关门之前总算提交了一切所需文件，周一下午可以取件。
从头一天后半夜3:30被呼醒至文件递交成功，高太太无眠无休，折腾了23个半小时。这时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她说，“既然到了首尔，就趁机逛逛吧”.
这个新的住店虽在市中心，但下公车后高老汉就是找不到，韩国人对于陌生外国人的友好和乐于助人是听高太回来赞不绝口的，一位中年妇女不厌其烦，步行陪送到店。这住店在一条深巷里，罗列着几十家小餐馆，各种美食应有尽有，自助早餐有肉蛋小菜，汤粥面饭，包子饺子，只不过7000韩元相当于7加币。而住所费用一天只有25–30加元。这下可好，老秘书说既来之则安之，将搜到的首尔著名景点提供给了老汉。附近有明洞商业中心，20分钟地铁外有景福宫和民俗博物馆，老汉一向不喜欢逛商场，当年被未婚妻拽着逛上海南京路时，差点休克在十里洋场。景福宫类似于小规模的故宫，也感到不过尔尔，旁边的民俗博物馆竟然懒得涉足。唯有市中心的战争博物馆有枪有炮，才稍有点游兴，青瓦台顺便去了一下打卡拍照。 签证未到手，总难心安。高太太本想让他报个旅游团板门店一日游，但是想起来需要交上护照无法成行， 护照在签证中心呢。高老汉此生恐怕从来没有单独旅行的经历，更没有自己安排过行程。 不像高太太，一个人旅游也可玩得兴致勃勃。
（三）手机被停 横生枝节
当高太以为一切就绪，可以静侯签证之时，周五又出了新状况，老汉通过微信视频呼叫，张口结舌地说手机没网了，这是好不容易寻到一家有wi-fi的咖啡馆才能联系到老秘书的，他一到首尔，就换上了中国联通的国内手机卡，漫游费一天最多25人民币封顶，比用加拿大手机卡漫游便宜四分之三。换回加拿大手机卡也不工作。老秘书说不急不急，待我联系一下联通海外客服，结果是因为手机欠费2元多人民币被停用，需要充值并重启一下。高太太学会了怎样充值另一部手机100元人民币，嘱咐老汉重启。片刻，万事大吉。
为了保险起见，又多订了一夜住宿，怕周一万一拿不到签证周二再动身直飞青岛，票也改为周二临时再订，反正首尔飞国内各地的航班如过江之鲫。飞大连的南航机票80元多加元作废， 按说票不能退，但是税和费用可以退42加币，可是订票网站说起飞后票若是取消（错失航班作取消算）需要罚金112加币，这样还要补给网站32加币，为了10元不值得费心，作罢，等网站扣信用卡款时再理论。 从丹东飞烟台的机票上网取消，扣掉了三分之一票价的取消费。另外，在booking.com上取消的三夜酒店竟然未能取消成功，这是离开首尔之前一天才发现的，233加元全给扣款了不退。事后经过交涉，网站退了100加元作为友好的补偿。其实大多数酒店对于no show (没有入住) 的政策是只扣首夜的费用。 没料到这多住一夜的决定又引来了新的波折。
周一顺利拿到签证，因加急（urgent visa)总共175加币，只给了一次入境的签证，因为2025年8月护照将过期。据说美国的访客可以给与免费签证三年，作为疫情期间三年吊起签证不能赴华的补偿，而加拿大人得不到这个补偿，就只能干瞪眼乖乖交钱。 周一晚上老秘书又收到了微呼，手机又不工作了，一查海外联通，又欠费2元多人民币停机了，这是多逗留一夜的结果，首尔时间是周二上午，马上又充值百元人民币，结果不断收到老汉微信说手机不工作，这是用住所的wi-fi发来的消息，怎么可能？联络联通海外客服据说应该没问题，充值已到位。然而，无论是致电还是微信呼叫老汉都不接听，这说明手机还是不在线。再次联络客服， 对方将处理程序让老秘书一一记下：设置—–连接—–移动网络- – - 网络模式- – - -网络运营商- – -搜索网络——点击LG U +这 LG U +是韩国当地网络，据说联通到了海外，需要用当地的服务。这些信息老秘书全都发了过去，依然没有下文。她早晨偷了个懒没有提醒老汉需要重启手机，心想有了上次的嘱咐，觉得可以不必提醒的，结果是几个小时说哑了嗓子，白搭！终于中午时分也就是多伦多后半夜，人家用上了机场不稳定的网络，高太不断地喊“重启手机，重启手机！“。“噢，我重启一下。” 高太气不打一处来，少叮嘱一下，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困扰！自己是那死老汉的24小时随身听还是备忘录？
高老汉在家乡安顿下来，三天相安无事，周六上午高太收到老汉短信：“我的微信让我重新登路，号码是什么？” 老汉问为什么他的微信几个月内被不止一次地要求重新登陆，高太太暗自想也许是老天有眼让他用一下脑子。之前最久的一次一周不能进入微信，经高太与WeChat团队通过邮件一再交涉，得以重新使用，因为多年前建立的账号，密码忘记，而与之绑定的手机号已换，所以相当麻烦。“我已经把你的用户名和密码写下来给了你，你拍照了，去你的手机相册找吧” ， 老秘书无可奈何地回复道。果然找到了，可用。
高太建议三方通话，把老汉手机上下载的的iTalkBB 的prime功能加以使用，以便在海外可以方便与加拿大互相致电，只需在有网络的条件下便可行。老汉手机上的这个app不灵，不知为何没法用，客服人员建议，发一个新的邀请作为一新人加入家庭组成员。为了在国内也能接受邮件，临行前高太新建了一个共用邮箱即Outlook.com的，因为雅虎和谷歌的邮箱国内禁用。 老两口和iTalkBB公司三方通话进行了40分钟，就是搞不定。一遍遍地核实用户名和密码总是显示错误。最后把它们提供给客服人员，找到了症结所在：压根就没注册，所以系统无法认可这个用户名！高太说：“谢谢你的耐心，我家先生这辈子就从未注册过或自己下载过任何app，都是老婆孩子代劳，他又耳聋，所以请谅解，我们已经明白了步骤，你愿意留在电话上就留，不愿意挂掉通话无妨，”。客服人员说，有问题请再致电我们，挂掉。
这微信登陆和ITalkBB的应用的处理耗时一个多小时，是老秘书边进早餐边同时进行的，后者还是不灵，人家想必没有点击“注册“。她疲倦不堪绝望地说：“我不管了，要遛狗去，狗等急了。” 出去遛狗一大圈回来，沮丧之情有所缓解。一进门，一股糊味扑鼻而来，原来炉上的烩饭忘记关火，小锅在中火上糊了冒着白烟内里焦黑，哇！好险！！！之前高太不止一次糊过锅，但都是人在家中，有惊无险。这次可是太玄了！人上了年纪，真不能如此操心了。那高老头，长脑袋就是绝不舍得用， 大小事情依赖成性！各位看官有何高招能招高老汉脑袋重启啊？
后记
高老汉有位大神级的山东哥们，资深作家，写过不少电影电视剧本，曾经信誓旦旦地总结经验：绝不要娶山东女性当媳妇，霸道强悍。他就身体力行，娶了小七岁的哈尔滨学妹校友。 按说东北女人的强悍度比山东的高不止一个段位，但是这位小媳妇却是温柔如水，慢条斯理，声音就透着醉人的甜蜜。高老汉一听，大为赞叹：“你怎么不早说？“ 呵呵，他们认识之前高家庄儿女都已经老大不小的啦，下辈子吧。
高老汉脑袋不用， 手却灵巧。什么活计一看就会，无师自通。修补缝纫，拆建装修，汽车换闸片换轮胎，家里各种工具林林总总多得没处放， 各路朋友经常来借用工具顺带把人也用用。若有朋友相求，一定比自家的事还上心，乐于助人赚足了好名声。在朋友到来之前，拿着相应的工具早早恭候在车道上，一如古代接旨的地方七品芝麻官生怕怠慢了传旨官。 他从小七岁就学会了做饭。太太不做饭的时候绝不会抓瞎。然而，高太太就没记得他专门给自己的孩子特别准备过美食，人家振振有词道：“现在的孩子不缺营养”。 高太太下班回家前说想吃面条，人家就下个白水煮面，汤是几天前的残羹剩汤。但是，如果朋友聚餐或者来访，那就是天大的事，不仅早早准备上好的食材，还乐此不疲地一道道展示厨艺。大家都说高太太：“你真有福气呀！” 高太太有时抱怨老汉， 为什么你拿自家的事从来不当事，而朋友的那么重要？老汉说：“你做我朋友多好，谁让你当我的老婆呢？”
作者投稿
华夏文摘第一七五〇期(cm1024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