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思辰
这位科技亿万富翁总是不肯说实话——现在他的整个社交网络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埃隆·马斯克很难说实话。无论他是在夸大其公司的业绩，还是在歪曲有关自己孩子的事实，很明显他并不觉得现实会束缚他，这无疑是他成为如今虚假信息大亨的原因。
在马斯克以 440 亿美元收购 Twitter（现为 X）近两年后，他和该平台——他不仅是该平台的所有者，还是该平台上粉丝最多的用户——已成为煽动性谎言和阴谋论生命周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虽然主流社交媒体公司长期以来一直试图阻止此类内容获得关注，让极端分子在规模较小、不为人知、不受监管的网络上散布谎言，但马斯克解雇了负责打击欺骗性材料的 Twitter 团队。他还恢复了数千个被永久禁止的账户，其中包括新纳粹分子和阴谋主谋亚历克斯·琼斯 (Alex Jones)，他经常亲自与这些人接触。除此之外，他还将验证系统改为付费计划，让订阅者享受更高的曝光度；与此同时，更难分辨哪些账户属于真正的公众人物。
推特（不完美的）护栏被移除意味着，突然间，许多人依赖的新闻和信息的主要在线资源第一次被以前被归入社交网络边缘的操纵巨魔所占领。关于战争、健康、气候变化、选举等的错误信息与暴力言论和仇恨言论一起在数字论坛上蓬勃发展，而这些论坛对人类事件的进程有着实际的影响。
这一切的核心是马斯克，他转向极右翼意识形态，导致他肆无忌惮地散布和放大谎言，通过算法将它们强加给数百万观众。但他并不总是如此深陷于容易被揭穿的谣言和虚假声明的泥潭。在这个时间轴上，我们追溯了他如何将 X 变成一个虚假信息机器。
2018-2019
2018 年是马斯克的关键一年：他通过与格莱姆斯约会并在乔·罗根的播客上吸食大麻而成为一名成熟的流行明星，而特斯拉则在努力让 Model 3 摆脱“生产地狱”的过程中损失了数百万美元。马斯克在一次采访中称这段时间“非常痛苦”，声称自己工作时间非常长。
不过，他还是抽出了很多时间在推特上，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趣——这时他开始使用表情包。他试图搞笑，加上更加古怪和冲动的发帖习惯，到处都惹上了麻烦。在一条推文中，他侮辱了一位英国潜水员，这位潜水员拒绝了他使用潜水器营救被困在洪水淹没的洞穴中的泰国青年足球队的想法，称他为“恋童癖者”。马斯克在一场诽谤诉讼中获胜，因为他的律师辩称那句侮辱是“玩笑”，他已经撤回了，尽管他在随后发给 BuzzFeed 的电子邮件中加倍强调，那名潜水员是“儿童强奸犯”。更重要的是，马斯克在推特上说，他已经“获得资金”，将以每股 420 美元的价格将特斯拉私有化，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达成了和解，同意支付 2000 万美元的罚款，以弥补“导致市场严重混乱”的误导性言论，特斯拉又支付了 2000 万美元，马斯克被迫辞去公司董事会主席一职。
这些事件都表明了马斯克歪曲事实的倾向，或者至少是他相信自己编造的东西的能力。它们还揭示了他未经过滤的评论可能产生的重大影响。作为两条错误信息，这些推文似乎是为了个人目的而非政治目的：报复一个破坏了他作为技术创新者形象的人，并控制占他大部分财富的公司。直到新冠疫情席卷全球后，他才对更广泛、两极分化的似是而非的宣传形式产生了兴趣。
2020 年
2020 年 3 月 19 日，当美国进入封锁状态以限制传染性新病毒的传播时，马斯克在推特上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预测：“根据目前的趋势，到 4 月底，美国可能接近零新增病例。”相反，Covid-19 将导致超过一百万美国人死亡。
对于一个自诩为天才的人来说，对疫情进程的完全错误判断无疑是令人尴尬的，而对威胁的自满是无益的。但几分钟后，马斯克做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他在一条推文中声称儿童“基本上对”Covid 免疫，这完全是错误的。尽管 Twitter 努力打击医疗错误信息，但他们让这篇帖子保留了下来，马斯克至今没有删除它。
这些评论是马斯克不断发展的叙述的一部分：在他看来，对冠状病毒的恐慌是“愚蠢的”，可能会“造成比病毒更大的危害”。他说 Covid 堪比流感；事实上，它更具传染性和致命性。他在特斯拉的财报电话会议上抨击封锁措施是“法西斯主义”，因为这些措施关闭了公司的工厂并停止了生产，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发推文称 Covid 测试的假阳性率为 80%，并推测羟氯喹药物可能是治疗感染的有效方法。（后来的数据显示事实并非如此。）他每一步都辩称美国对 Covid 的反应是一种有害的过度反应，但该国的死亡率远高于其他富裕大国。
马斯克拒绝承认危机的范围和影响，并就此发表了误导性观点，这使他与同样质疑政府措施和散布阴谋论的右翼人物站在一起。到 2022 年底，他在一条推文中将文化战争的性别不满与他的新冠真相主义混为一谈，将疫情归咎于当年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博士。“我的代词是起诉/福奇，”马斯克在推特上写道。两个月后，他似乎直接支持了福奇“资助开发”新冠疫情的阴谋论。
但早在 2020 年 5 月，马斯克就直接表明了他对极右翼思想的亲和力，以及采纳这一教条所带来的所有错误信息。“吃下红色药丸，”他在当月的推文中写道，指的是《黑客帝国》中的人物从计算机模拟中醒来并面对可怕现实时服用的胶囊。自电影上映以来，“红色药丸”的概念已被一系列反动派和仇恨团体采用，作为承认事物“真实”状态的政治隐喻——即拒绝自由派和左派的正统观念，通常倾向于支持强化右翼态度的谎言。
2021-2022
随着新冠疫苗的广泛使用和大多数疫情预防措施逐渐被人们遗忘，马斯克没有理由传播有关病毒的错误信息。（毕竟，特斯拉的工厂已经重新开放，尽管马斯克之前持怀疑态度，但他还是接种了疫苗。）然而，2020 年，他曾两次在推特上发表观点，这确保了他继续与那些歪曲事实、捏造误导性背景以推进其议程的右翼影响者纠缠不清。
“代词很烂，”马斯克第一次写道，公开同意共和党人对跨性别者和非二元性别者的存在引发道德恐慌的观点。这条推文得到了该群体的赞赏回复，总体参与度很高。这也导致他当时的伴侣格莱姆斯建议他关掉手机或给她打电话。“我不能支持仇恨，”她回答道。“请停止这种行为。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几个月后，马斯克加倍努力，发推文说：“我绝对支持跨性别者，但所有这些代词都是一场审美噩梦。”
与此同时，他的受众越来越多，这或许部分归因于他日益政治化的观点。截至 2021 年底，他的粉丝数接近 7000 万，高于 2020 年初的 3000 万左右。到 2022 年底，在他将 Twitter 私有化后，他的粉丝数已超过 1.2 亿，现在接近 2 亿。（粉丝数第二多的账户属于巴拉克·奥巴马，拥有 1.3 亿粉丝。）无论以何种标准衡量，马斯克的观点、兴趣以及与一群试图影响他决定的右翼巨魔的交流已成为该网站不可避免的特点。
当马斯克试图摆脱 2022 年收购 Twitter 的协议时，他对该网站的一些说法令人难以置信，例如反复抗议该网络充斥着机器人。他于 5 月发推文称，超过 20% 的账户可能是假的，但他自己的数据科学家驳斥了这一说法，发现机器人远没有他坚持的那样普遍。在控制了 Twitter 之后，马斯克特别容易接受右翼人士的抱怨，他们经常发布错误信息，并认为该公司的旧管理层对他们有偏见，其中包括马来西亚文化战士 Ian Miles Cheong、Chaya Raichik（反 LGBTQ 仇恨账户 Libs of TikTok 的运营者）和 MAGA 首席恶搞者 @Catturd2，他公开反对疫苗接种并否认选举。
正是在与这群人打交道的过程中，马斯克证明了自己很容易上当，相信并夸大了最荒谬的诽谤和阴谋论。2022 年 10 月，时任众议院议长南妮·佩洛西的丈夫保罗·佩洛西被一名男子用锤子袭击，这名男子闯入这对夫妇位于旧金山的家寻找这位女议员。调查显示，入侵者一直在阅读极右翼阴谋论内容，包括 QAnon 材料，希拉里·克林顿在一条推文中批评共和党人散布这种“疯狂”的谎言。马斯克在回复中写道：“这个故事可能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复杂，但可能性很小。”他链接了《圣莫尼卡观察家报》的一篇文章，该报以发表令人发指的谎言而闻名，其中包括一篇文章声称克林顿本人已于 2016 年去世并被替身取代。马斯克分享的文章错误地将对保罗·佩洛西的袭击描述为议长丈夫和他雇佣的男妓之间的醉酒争吵。他后来删除了这条推文，但在此之前，他让这个阴谋论在推特上流行起来。
到现在为止，马斯克已经完全参与了保守派的计划，即否定右翼政治暴力的动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将继续充当导致大规模枪击事件的极端主义宣传观点的代言人。
2023 年
随着 Twitter 审核团队的流失和之前被封禁的用户的肆意横行，该平台作为信息来源的可靠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低。事实核查组织 Science Feedback 于 2023 年 3 月发布了一项研究，发现在马斯克的领导下，490 个发布病毒式虚假声明的虚假信息“超级传播者”账户的参与度增加了 44%。马斯克的个人账户是这一趋势的一个因素：“在影响力最大的五个账户中，有四个收到了埃隆·马斯克个人账户对他们前十条推文中的至少一条的回复，”Science Feedback 政策和数据主管 Bastien Carniel 写道。他补充说：“这些推文之所以走红，很可能是因为埃隆·马斯克决定回复并引起数百万粉丝的注意。”
问题只会变得更糟，尽管马斯克继续吹嘘 Twitter（很快更名为“X”）在传递准确新闻方面比传统媒体做得更好。那年 5 月，一名枪手在德克萨斯州艾伦市的一家购物中心杀死了 8 人，随后有报道称枪手的社交媒体足迹显示他是一名有纳粹纹身的白人至上主义者。马斯克公开怀疑这些经过 FBI 核实的细节，怀疑它们是否是“非常糟糕的心理战”的一部分。他还点赞了一位 Twitter 用户的帖子，该用户错误地声称枪手是墨西哥帮派成员。几天后，他继续令人费解地争辩说，“没有证据”证明这名纹身有纳粹标志的凶手是白人至上主义者。
同一周，马斯克开始走上反犹太主义的道路，他在推特上说，亿万富翁慈善家、大屠杀幸存者乔治·索罗斯为自由主义事业捐款，“想要侵蚀文明的本质”并且“憎恨人类”。索罗斯是犹太人后裔，经常受到反犹太主义的攻击，被认为是精英大阴谋的头目。去年秋天，马斯克更进一步，支持白人至上主义者，呼吁禁止反诽谤联盟（一个旨在打击反犹太主义的组织）进入该网站。他们的标签活动 #BanTheADL 充斥着反犹太主义的表情包。马斯克还毫无根据地指责 ADL 让广告商逃离了有毒的新 Twitter，称他们“试图通过引起人们对针对犹太人的仇恨言论的担忧来扼杀这个平台”。最后，在 10 月 7 日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引发网站上战区错误信息激增的几周后，马斯克认可了一名用户的反犹太主义阴谋论，即犹太人宣扬“对白人的辩证仇恨”，并故意促进“少数族裔”大规模移民美国，并称其为“真正的事实”。
在这些事件中，马斯克加强了他对即将到来的人口崩溃的习惯性担忧，实际人口统计学家表示，他过分夸大了理论上的危机。然而，现在，他把这种恐惧与种族主义阴谋论联系起来，比如一种假设即将到来的“大替代”的阴谋论，即由于出生率低，西方国家的白人数量将被非白人移民所取代。这种理论的不同版本将让太多移民进入美国归咎于犹太人或自由派政客；到 2024 年 1 月，马斯克在推特上表达了自己的信念，即拜登政府非法将移民输送过境，期望他们将来成为“民主党选民”。无证移民当然不能投票，也没有合法途径获得公民身份和投票权。此外，大替代信念引发了针对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穆斯林、德克萨斯州埃尔帕索拉丁裔、纽约州布法罗黑人和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犹太教堂犹太信徒的致命大规模枪击事件。马斯克似乎对相关观念持接受态度，比如南非白人生活在“白人种族灭绝”威胁之下的神话。
而这些只是马斯克自己在推特上发布的谎言。正如《科学反馈》研究指出的那样，他关注了许多向 X 充斥错误信息的账户，他很乐意用一个词的回复（“令人担忧”、“疯狂”、“邪恶”）或只是标点符号（“！！”）来提高它们的知名度。回复的内容可以是任何人，从某人将变装皇后抹黑为性侵犯者，到毫无根据的选举舞弊指控。马斯克也没有错过任何机会在线下散布他的胡言乱语，特别是在抨击他所谓的“觉醒病毒”时。在一次令人尴尬的《与比尔·马赫的实时访谈》中，他提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说法，即美国学生现在被教导乔治·华盛顿是奴隶主——但没有关于他的其他事实。在每一个场合，他一次又一次地对真相漠不关心。
2024 年
今年，马斯克一直与极端分子和仇恨言论账户保持联系，帮助他们煽动对移民的愤怒，并允许反犹太主义在 X 上几乎不受制止，而其主要竞争对手则不然。他经常参与妖魔化变性人，并指责世界变性人健康专业协会“残害儿童”。对于马斯克来说，这是一个私人话题，他有一个变性女儿维维安·威尔逊。在 7 月接受加拿大心理学家、反觉醒斗士乔丹·彼得森的采访时，马斯克对她的名字和性别进行了错误描述，同时解释说，她的变性是他最初对抗“觉醒思维病毒”的动机，因为它“杀死”了她。 （2022 年，威尔逊在 18 岁生日后不久，在加州一家法院合法更改了她的名字和性别，称她不再希望与父亲有任何关系。）威尔逊在 Meta 旗下的社交媒体平台 Threads 上回应称，马斯克完全捏造了她童年和他们关系的细节，因为他是一个几乎不在家的父母。
马斯克最近的另一个兴趣点是总统大选。早在 1 月份，他就一直在强调美国选举制度可能通过邮寄选票和非公民投票进行欺诈，并在推文中错误地声称“非法移民没有被禁止参加联邦选举”。去年 9 月，马斯克解雇了负责打击选举和政治虚假信息的 X 员工，理由是该项目相当于干预选举，而他关于美国总统竞选的谎言没有受到众包事实核查功能 Community Notes 的质疑。
最近，马斯克——在上个月前总统遭遇暗杀后，他宣布明确支持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分享了一段民主党候选人卡马拉·哈里斯的深度伪造视频，但没有透露该视频是经过处理的。在这段视频中，一个听起来像哈里斯的声音宣称：“我是终极多元化雇员。”周四，反数字仇恨中心（一个反极端主义监督机构 X，因报告平台上种族主义内容泛滥而被起诉，但未获成功）发布了一项分析，发现马斯克关于 2024 年美国大选的 50 条误导性或虚假推文总共获得了 12 亿次观看。没有一条收到社区通知。周一，五位国务卿发表公开信，呼吁马斯克“立即”对 X 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 Grok 进行修改，该机器人曾制造虚假指控，称哈里斯错过了九个州的投票截止日期——数百万用户看到了这些错误信息。
此外，马斯克还涉足英国政坛。周四，他分享了一条虚假新闻标题，声称英国首相基尔·斯塔默正在考虑将极右翼暴徒送往福克兰群岛“紧急拘留营”，随后又删除了该标题。他转发了极右翼政党英国优先党主席阿什莉·西蒙的篡改截图，显然在他删除之前，该截图已被观看了约 200 万次。
马斯克接下来能做什么？他很容易被虚假图片和未经证实的说法欺骗，不知道或不在乎他的右翼随行人员经常歪曲事实，他沉迷于被误导的“让美国再次伟大”心态，很久以前就取消了可以阻止他（或任何其他人）的虚假信息在 X 上流行的制衡机制。他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扩音器，用宣传、谣言、影射和骚扰来反击新闻业。预计他会在选举前继续大肆宣扬，如果特朗普输了，他会把声音调得更大。如果说马斯克一直坚守的原则是什么，那就是只要大声、频繁地重复假话，你最终就能让它成真。
2024 年 8 月 9 日
（此文发表于Rolling Stone）
译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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