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摘】郑力刚:怀瑾握瑜,章画志墨【1】

——我记忆中的Alan Kelm同学

我是1986年6月6日来到渥太华大学读博的。因为是夏天,那时学校里学生很少,也没有课可上,我于是就在系里看看书。三个月后,秋季学期开始了,于是有课可以上了,同时也有了同学。没有多久,就认识了和我住在同一条街上的Alan Kelm(艾伦·凯尔姆)同学。

虽然我们上同样的课住在同一条街上,但我们的背景和现状是很不一样的。加拿大是世界上最富有和和平的国家之一,而我离开不久的那块土地刚从十年浩劫的噩梦醒过来。艾伦是地道的加拿大人,学业优秀,其父亲是University of Saskatchewan(萨斯喀彻温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母亲在有孩子之前是护士。而我却是在一个物质相对贫瘠,但精神绝对贫瘠和荒唐的时代中长大,当时最为痛苦的是想读书但没有书可读。于是1978年上大学时,我和同学们对中国和西方文化的了解和认识几乎为零。我一大学老师看着当时这些自我感觉颇好,但事实上是近乎文盲的“十年精华”【2】的学生们痛心疾首地说,“你们大家要读点书”【3】!

从现状说,于我们在一起上的课,同学之间的水平倒是没有多少明显的差距。毕竟我们都经过了大学训练,更重要的是中国同学们几乎都有在中国读研究生的经历,不管读没读完。然这后面也还是有很重要的不同。当时我们的身份是外国学生,大家都从或学校或系里得到或奖学金或助研助教金。但要命的是外国研究生的学费是本国学生的三倍【4】,这高昂的学费,是让当地人惊讶不已的。这样一来,交完学费后留在我们手里的钱是一个非常小的数字,让我都不相信当地还有比我更穷的人。但我一点没有那“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5】之感,恰恰相反我对自己能在一个自由、平等、美丽、和富绕的社会学习和生活的现实充满了感激,而青春则让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我相信大部分外国学生都和我一样感激现在和相信未来,但同时也认真地考虑每一笔开销。比方说教科书于我们是非常贵的,我们几乎从来不买指定的教科书。上课时认真记,下课后去图书馆找其它的书看。这于学习是可行的,唯一麻烦的是老师布置的习题是教科书上的。但这也难不倒我们,下课之后赶紧从有教科书的同学那里,将习题抄下来。

艾伦拿的是加拿大研究生最高的NSERC【6】奖学金,手上的钱比起我们来多出了许多。他很快就明白了我们借教科书抄习题的窘境,于是他专门为大家买了一本教科书,并将其放在系里的咖啡室里,给大家用。

我很快就和这么乐于助人的艾伦同学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谈得很多的是我们的背景。他曾祖父或高祖从乌克兰移民来到加拿大,爷爷是曼尼托巴省温尼伯市(Winnipeg,Manitoba)一教会的牧师而他父亲在这个城市长大并从温尼伯大学获得心理学博士学位。他给我讲从他爷爷那里听来的大萧条时代的景象,以及作为教会的牧师是如何组织教会的力量去帮助大家的。让我很感兴趣的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他父亲,却讲得一口流利的德语。艾伦告诉我他小时候,如果父母要谈些不想让孩子听的话题,他们就讲德语。艾伦显然继承了他双亲的语言天才,英语之外,能在不同的程度上使用希腊、希伯来、拉丁、德、罗马尼亚、波兰、法、和俄语。这其中的许多语言,他是靠收听它们的短波电台和读《圣经》学的。

有如此语言天才的艾伦,却不是那爱演说和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的人。事实上他是一个很低调甚至木讷的人。不要说在课堂上他很少发言,就是在两人以上的朋友聚会上他也很难得说上几句。但他并是那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更不是见识浅陋的庸人。事实上,他从小起就和他家庭去过北美的大部分地方,是那行过万里路的人。我今日记忆犹新的是他讲的墨西哥的贫穷以及他看到的美国人对墨西哥农产品的压价,还有去底特律的前一个晚上做的关于其治安的恶梦。

在以后的交往中我渐渐意识到艾伦那“民众溺,援之以手”的社会良心是他的家风。在七十年代中后期和八十年代初,大约有一百万越南人以各种方式,主要是靠船从海上逃离家乡。他们悲惨的命运、不惜的抗争、和艰辛的历程引起了世界的广泛同情。加拿大政府于1979年出台了政府与个人“匹配方式”的政策帮助这些难民。具体的是加拿大个人或团体(包括教会、企业、以及公民组织)每资助一名越南难民移民加拿大,加拿大政府也相应资助一名难民。于是艾伦的父母向政府申请资助12名越南难民。让他们失望的是政府只让他们资助一位难民。于是他们将很大的花园洋房卖掉,将钱捐给教会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而自己则搬进一移动房(portable house)。几年过去后,当艾伦离家来渥太华读博而那时他姐姐也结婚有自己家时,他父母觉得这移动房也“奢侈”,于是又将其捐给教会,而自己则在公寓楼里租了一室一厅居住。这可是在职的资深教授和他夫人的出入起居之地啊!

在渥太华自己生活的艾伦,就如他父母一样过的是完全清教徒的生活,尽管他的奖学金很高。当我们交往多起来以后,我非常惊讶地得知他一年四季只有一双鞋。夏天是它,冬天也是它。晴天是它,雨天还是它。我问他雨天和下大雪的天鞋湿了多难受,他微笑地回答就是一点水有什么关系。日后我发现这“就是一点水”的生活哲学也让他没有雨伞或雨衣。他更没有车,尽管以他的奖学金完全可以买一辆车,至少二手车没问题。他和我一样,只有一辆二手的自行车。

仔细算起来,艾伦其实还有一双鞋,那就是一双冰鞋。渥太华有两所大学,渥太华大学和卡尔顿大学。这两所都依穿城而过的世界遗产丽都运河【7】的大学,其研究生课程是合在一起的,两校之间有专车为研究生往返服务。如果有时间和天气许可的话,我更愿意或沿着风景如画的运河骑车或在运河上溜冰从一个学校去另一个学校。艾伦溜冰比我溜得好多了,但我的耐力比他要好,如是在这往前滑的运动上,我们可以边滑边谈话,尽情享受蓝天白云和光洁如镜的长达8公里的冰面。

但有一次下午上课时,艾伦突然晕到在课桌上。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吃惊,但他马上就醒过来了。他很歉意地表示他打断了课,但要大家放心他其实没有什么问题。下完课,他让我自己滑回去,因为他知道溜冰对我意味着什么,并要我不要为他担心,他会和其他同学一起坐车回去。晚上我去看他,他告诉我也许是今天一天没有吃饭的原因。一天没有吃饭?上午他去帮助一位同学搬家,下午又和我一起溜冰8公里去上课,为何不吃饭呢?他告诉我为了锻炼意志,他已有一段时间每星期空腹一天。并且告诉我每次空腹都会有一个时候难受,而他就靠在心里祷告克服饥饿的感觉。我知道他吃得非常简单,很少用炉子,绝大时候就是三明治,而且是那最简单的。于是他也没有什么锅碗瓢盆要洗,一餐饭下来就一个盘子。因为他租的房间有洗碗机,他就一星期洗一次碗。

直到今日,我还没有遇见过一位《圣经》读得比艾伦更熟的人。一本他爷爷生前用的King James Version的《圣经》(《英皇钦定本圣经》)总是在他的身边。《圣经》的许多章节,特别是《新约》的部分,他都能背诵。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去加拿大国家美术馆看画,他将那些和宗教有关的画的人物、故事、以及寓意如数家珍般地为我仔细解说。

艾伦从不向别人传教。他认为世界上的所有的人和物都和造物主有着唯一的关系。如人,这关系是得靠自己去发现和认识的。在这只有起点而没有终点的发现和认识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读《圣经》和祷告。于是他非常愿意为他人解释《圣经》和回答问题。他更是加拿大和美国圣经公会的长年支持者。记得1992年他结婚时,他和他夫人在晚宴上给加拿大圣经公会捐了一笔以他的收入来看非常大的款。

宗教信仰无疑在他的一生中是最重要的。就我所知在读博的那些年,他一个星期至少去教会三次。星期天上午的主日学和布道他是必去的,星期天晚上也是同样的。他觉得最有益的是每星期三晚上的祷告,因为每个人对神的祈求和感恩。我刚认识他时常诧异他怎么有这么多时间。有好几次我和他讨论数学问题都得草草收场,然后看到他快步地跑出去。

如同他父母一样,他也尽他的能力帮助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在88年底或89年初,他认识了一在加拿大寻求政治避难的罗马尼亚体操运动员。艾伦就邀请他到他租的房来住,分文不取【8】。更不容易的是艾伦让他睡床,而自己睡在地板上。这小伙子在他这里住了近两年直到他移民的申请被批准。

但他对我出生和长大的那个古老的国度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在他听短波电台的记录本上只有两次收听到中国的电台,内容都是他不理解的政治。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确对东方,不仅仅是中国,没有多少兴趣。他倒是知道中国的一胎政策,但对此非常担忧,特别是由此导致的堕胎。对于刚接触西方社会的我,他的忧虑我尚不能完全理解,更谈不上说服他。最后只能开玩笑地说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可行办法就是让地大物博的加拿大接受一半的中国人。还有一次在河边的傍晚,我给他讲张志新,当我讲完“使她发不出声音”后就什么也都说不下去了,而他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真正的“天地为之久低昂【9】”。

他有次看到我父母寄给我的信上贴了好几张邮票,于是就问我中国国际邮费。他非常吃惊地得知当时国际邮费和工资的比例。过了两天,他就给我两张万国邮政联盟国际回邮的邮票(图一),让我给我父母寄去。

87年的9月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日子之一,我女友从北京来到渥太华成为了我的妻子。她来后,我带她去见艾伦。艾伦很是为我们高兴但也显得很害羞。得知我妻子拉手风琴,他特地将他的手风琴拿出来,让她拉了好几首曲子后,然后他拉了两首巴赫。他拉时手都发颤。我们出来后,夫人很感慨地说没想到艾伦是这么的腼腆。几天后他和几位同学一起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并将他的手风琴和一些乐谱送给我夫人。

他给我解释过他为什么选择了数学。原来这是因为他的信仰。因为如此而不愿学习生物和人文的许多科目这好理解,但怎么解释物理、计算机、和工程呢?他回答说数学的原理最简单但思想却是最深刻的。数学之外,他于计算机也非常精通。他编程的能力很高,写出来的程序简洁明了。在87年初有一次他特地为我解释和演示了滑铁卢大学开发的符号计算系统“Maple”,这在当时还是非常新颖的。但他更精于网络,而他以后的工作就是这方面的。

来到西方给我最大的震惊,不是其物质文明,而是其精神文明。但对其城市物质文明的了解也引起我对其农村的兴趣,这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中国当时城乡之间的巨大差别。艾伦给我解释在西方乡下是没有什么很穷的人的,真正穷的人都是在城市。

美国里根总统1987年4月访问渥太华让我近距离地看到了许多以前没有看到过的事情。在渥太华国会山的广场上,很多人举着标语,喊着口号,反对这一访问。这几乎就是在加拿大总理会见里根总统的门外。艾伦悄悄地给我解释这些人大部分是法裔加拿大人,因为他们“Reagan out of Canada”的口号的“Canada”发音。下午当我们骑车过运河上的一桥时,一位警察,桥上就只有这一位,示意让大家停一下,因为桥下运河边上的大道上里根总统的车队马上要过。一位小伙子对此显然不满,对着警察大声地嚷到“Canada, a free country!”艾伦看着我苦笑了一下,意思不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吗?

艾伦在生活中是一个非常尊重所有的条例和制度的人。在我和妻子还没有拿到驾照以前,有一次我们要去外地,但那里几乎只能自己开车去。于是他就为我们租了一辆车,花了一天的时间,一早开车几个小时送我们到那,然后他就在当地的图书馆呆着,下午再和我们一起回来。一路上,他从来没有超过速。至少有两次跟在我们后面的车太多了,他就在路边上停下来,让他们都过去以后再上路。

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往中,只有一件事情让我时至今日仍然不怎么理解。那是87年的5月,沿着运河骑车去上课的我惊喜地看到在Dows湖边大片大片的各种颜色的郁金香【10】,显然不是成千上万这个数量级,而是几十万。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郁金香。颇是兴奋的我自然要艾伦为我在各种颜色的郁金香前照几张相,特别要显示大片的郁金香。我注意到照第二张时艾伦脸上的笑容没了,照第三张时阴云已密布在他脸上了。怎么回事?我不解地问。我不再为你照了,艾伦回答,因为你不是在认真地看一朵花,从而赞叹造物主的神奇!

博士毕业后的许多年,每当我有机会去渥太华大学时总是会顺便去看在加拿大数学学会工作的艾伦。这样的见面大概每两三年有那么一次,时间也不可能很长。岁月的流逝,我们的生活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成为了三个孩子的爸爸,但他依然如以前那样过着简朴的生活。早期他家离他上班的地方不近,但他都是骑自行车来回。后来搬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他就买了一辆电动自行车。一次他颇是骄傲地告诉我一年下来,这辆电动车跑了多少公里,但电费却只有十几块钱。他夫人是从黎巴嫩来的,她父母和不少亲戚都住在渥太华。他不止一次告诉我他岳父母有时招集许多亲人们一起去昂贵的餐馆,他很是有点不自在。

在去年年底的一天,我忽然想起许久都没有联系过艾伦。上网一搜索,让我极为震惊随后悲伤不已的是艾伦已于2022年的9月过世了。我后来得知在2021年的9月他感到莫名的劳累,到医院检查,诊断是骨癌和心衰竭。在这以后的日子里,因为他的信念和对家庭和生活的热爱,他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六十多年的人生,回首以往的同学和朋友,感慨不已!在我们“鬓发各已苍”的今日,于我这并不是第一次有那“访旧半为鬼”的伤感。昔日的同窗或同道,对理想和情怀的“易初本迪【11】”,让我只有那“忍抬醒眼看群尸【12】”的惋惜和鄙视。而今日当我得知我一直认为的君子在“物理”的意义上成为另一类“鬼”时,我不由得“痛哭朋辈成新鬼【13】”!我和艾伦相知近四十年,“怀瑾握瑜”的他,重仁袭义,材朴委积。他那“苏世独立,横而不流【14】”的人格,他那“闭心自慎,终不失过”的“章画志墨”的人生,他那“文质疏内”的表面下“内厚质正”的心灵,是我记忆中最珍贵的。在绝对的意义上,艾伦是我在同学中遇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君子”。这一事实当然是世界大于震旦的常识的一个例子。他的一生是那君子之德在于心正,心正则德正,德正则人正,人正则行正的最好解释;他更是那君子“仁智勇”内在品格的笃实涵养者。

伟大的贝多芬在其著名的F大调弦乐四重奏(第七,作品59号第一)(俗称拉祖莫夫斯基四重奏第一)的第三乐章(f小调,缓慢而悲伤地)手稿的最后一页就此乐章动情地写道“我兄弟坟上的一棵垂柳或金合欢树”(Einen Trauerwiden oder Akazien-Baum aufs Grab meines Bruders)。得知艾伦去世后,我多次听这一乐章的唱片,有两次禁不住眼泪都流出来。我真希望我能将这篇怀念艾伦的文章放在他坟上的金合欢树下,在天堂里的艾伦无疑是应该会流利地读中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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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万国邮政联盟国际回邮等价邮票(网络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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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 金合欢树 (网络图片)

注释:
【1】屈原,《九章·怀沙》,《屈原集校注》,中华书局, 1996。
【2】清华大学77级一同学对10文革十年之后最初几届大学生的自我评价。
【3】关于50后和60后的大学生对中华和世界文化的认知,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也有如此的感叹,他们“对于西方文化了解甚少,对西方现代文化甚至处于无知状态,而且古文的根底也很差,于古代传统实际上是不熟悉的”。钱理群,《新一代学人在挣扎中奔突而出的新学术》, 2024-04-16。
【4】事实上,每个学期的学费只是本国学生的两倍。但作为拿助研助教金的外国研究生,夏季也必须工作才能拿到资助,于是夏季也必须注册必须交学费。这样一来,如果本国学生只交秋冬两季的学费的话,外国研究生得交秋冬夏三季的学费。是以一年下来,外国研究生的学费是本国学生的三倍。我毕业不久,许多大学的研究生院和政府达成协议让外国研究生交本国学生的学费。
【5】杜甫,《梦李白二首·其二》。
【6】Natural Sciences and Engineering Research Council of Canada,其功能类似美国的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
【7】丽都运河(Rideau Canal),链接渥太华河上的渥太华市和安大略湖上的京斯顿市,全长202公里,竣工于1832年。包括47个石建水闸和53个水坝的此运河, 2007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
【8】天地良心,我敢保证艾伦和这位小伙子都不是“同志”。两年后,这位小伙子去了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一农场工作。半年后,这位也是来自罗马尼亚的农场主对他说你可以娶我的一个女儿。他就真的和农场主的第二个女儿成了家。消息传来,让我们既为他十分高兴也几乎不敢相信在现代社会还有这种事情。令人高兴的是,这个家庭后来很幸福。
【9】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10】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荷兰Juliana 公主和她的家庭住在渥太华。1943年Juliana 公主的第三个孩子Margriet 公主(后成为女王)出生在渥太华的Civic Hospital 。二战快要结束时的1945年,主要是加拿大军队进入了荷兰。从这以后每年荷兰王室和荷兰人民分别赠送一万朵的郁金香的花苞给渥太华。再加上渥太华自己培育的,那时渥太华的郁金香已是百万计。
【11】屈原,《九章·怀沙》,《屈原集校注》,中华书局, 1996。
【12】柳亚子,《孤愤》,1915年。
【13】出自鲁迅“忍看朋辈成新鬼”。
【14】屈原,《九章·橘颂》,《屈原集校注》,中华书局, 1996。

作者投稿

华夏文摘第一七三三期(cm062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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